十八

新的热水准备就绪，洗澡的环节真的就要开始了。

刚才我的怀抱之后，爸爸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我从他的眼眸里可以感觉到，那注视着我的柔和的目光里，那浓浓的爱意又变得更深沉了一些。

“先从脸开始吧，爸爸的脑袋一开始就是灰的，都不好看啦。”

将因为拧水而蜷成一团的毛巾展开铺在爪子上，我将它小心翼翼地靠近爸爸的脑袋，然后覆盖在了脸颊上面，用爪心突出来的饱满的爪垫轻轻地揉搓了起来。

其实也是因为爸爸脑袋的部分受到的伤最少，在其他地方开始之前，先用这里练练爪是最好的。

在细细地清扫毛缝之间的灰尘的时候，我注意到了爸爸脸上的旧伤。那是一条斜贯右眼的伤疤，而疤痕附近的皮肉都在粉黑色的新肉旁划出了一道粗长而狰狞的缝隙。

“爸爸右眼的伤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擦拭的过程中稍稍有些枯燥，于是乎，借着这个机会，我开始找爸爸聊天起来。

对于这只雄兽的过去，我也是一直好奇着呢。

“这个啊，是很早之前的事了……不过具体的事情我记不太清了，大体只是为了保护一个顽皮的小家伙而弄出来的。”

有了我在一旁照顾，爸爸的身体总算是放松了下来。他闭着眼睛，享受着被热水浸润的顺滑的毛巾细细擦拭面庞，一边带着些追忆般的语气回答着我的话，

“那可真的是非常非常早的事了。”

爸爸的声音里还带着淡淡的美好，似乎那真的是一段他非常幸福的时光，即便因为意外而在脸上留下了这么显目伤疤。

“这么大的伤痕，当时一定很疼吧……又是在眼睛的附近……爸爸救的，应该是对爸爸非常重要的兽人吧？”

莫名其妙的，我的内心居然泛起了阵阵的酸意。明明只是一件和我没有关系的事情，为什么我会这么的羡慕……

但是昨天，爸爸为了我而受了比那还要更重的伤，是不是意味着，我在他的心中，要比之前的那个兽人更加重要呢？

乱七八糟的思绪在我的脑海里纠成一团乱麻，我爪上的动作却也没有因此而变得粗糙。如果可以的话，我宁可昨天爸爸不会因为我而受到这遍体鳞伤——

即使他并没有向我证明他有多爱我。

“是啊，那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兽人啊……不过小凡，现在你是对我最重要的了。”

我的情绪波动还是惊扰到了正在闭目养神的爸爸。他微眯起了一只眼睛，在看到我那微带着委屈的可怜兮兮的表情之后，慈祥而带着无奈的微笑在他哭笑不得的脸上悄悄勾起了一道弧度，

“这就吃醋啦？那爸爸下次不提这个好了。”

“不，才不是呢！我只是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兽人才值得爸爸这样付出呢！”

爸爸的调侃一下子就击破了我的防御，也让我意识到我的小心思是有多么的可笑。我顾不得收敛住脸上因为听到了爸爸的话而绽放开的笑容，而是慌乱地用毛巾盖住了爸爸的眼部，让他不能看见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的我。

“爸爸添了一道伤疤变得更帅气了呢！小凡很喜欢的！”

“小凡现在的举动也很可爱的，爸爸也很喜欢。”

就是对顽皮孩子宠溺般的妥协，爸爸的声音带着温暖和疼爱，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头上。

“好了啦……我们才认识不到几天哦，也没有必要现在说这种话了。”

我将盖在爸爸脑袋上的毛巾取下，重新放进热水里加热并清洗干净，然后再将它覆在了爸爸的胸膛之上。

爸爸说出了那样的话后，我才猛然发觉，我们之间的关系，进展得实在是太快了。

快到就像是有预谋一般。

但是昨天发生的一切又绝对不是安排好的，在那种危机的情况下，如果不是真正的爱，又有哪只兽人舍得奉献出自己的一切呢？

“但小凡已经看见了爸爸的真心，不是吗？”

爸爸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恢复了常态，现在的他，静静地凝望着仔细为他擦拭身体的我，眼神里满是认真。

难道爸爸，一开始就是因为喜欢我，才来靠近，才来收养我的吗？可是，我又不是他的儿子，那么，是不是他也想让我做他的伴侣呢？

我不敢直视爸爸的眼睛，我只能将全身心都投入到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情上。

我害怕找到答案，我害怕我看到爸爸的眼睛里只有父亲对儿子的关爱。我想得到的是他的全部，而不是单单只有这一方面。

卑微而弱小的我，只能用这种自欺欺兽的方式，来蒙蔽自己——在我证明自己之前。

“时间会告诉我答案的，爸爸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就可以啦。”

怯弱的眼泪在我的眼眶里打着转，但我强忍住没有让它流下来，而是用一个发自真心的笑脸对着我的爸爸，然后对他轻轻地诉说着：

“我会一直爱着爸爸的。”

十九

“好吧……时候不早了，快点擦完，然后就睡吧。”

青春期少年的小心思老大叔又怎么可能理解的了呢？爸爸可能还在纠结着我的行为，但时间已经不允许啦。

在爸爸轻声的命令之下，我重新开始了我的清洁大业。

不得不说，虽然凝固起来的血液纠缠在毛发之上确实非常的恼虎，但是热水的力量也不是摆设。在湿毛巾一次又一次地抚摸过爸爸的身体时候，被稀释成淡红色的血水就如同一条小溪一般流淌在黑白相间的由肌肉组成的山峰之间了。

两块硕大而隆起的胸肌，八块紧密排列的健壮腹肌，筋肉虬结的粗壮爪臂，鼓鼓囊囊结满肌肉的双腿……除了那块被深蓝色三角短裤包裹着的部位，以及受伤过重的地方，爸爸身上的每一处皮毛都被我清理了一遍。

“嗯……啊……”

在爸爸的右下腹的一处地方有着明显的淤伤，每当我的毛巾经过那附近的时候，爸爸的嘴里总是会发出极度疼痛的呻吟声。我知道那可能是爸爸伤的最重的地方之一，所以我打算留到最后来处理。

“这里我就用爪子来揉了哦。”

毛巾毕竟还是死物，我无法完全地掌控它的力道，况且它的柔软程度还不足以能抚平於伤处的伤痛。这时唯一的办法，就只能用我自己的爪垫了。

虽然童年的时光并不算好，但我也没有被逼着去做什么苦力，肉垫还没有结满老茧，和爸爸的爪子比起来，我简直要算得上是娇生惯养了。

“小凡……轻点。”

饶是爸爸这样的铁汉都难以扛得住那般的疼痛，都要额外向我叮嘱一句。我深知这个任务的艰辛，于是在将整只右爪都完全浸润在水里，吸饱了热水之后，我蹲了下来，将自己的身体最大限度地靠近爸爸，以便于我接下来的行动。

之前我都没有直接用爪子触碰过爸爸的身体，而这一次……嗯……也是迫不得已的事啦。

微微鼓起的粉色肉垫小心翼翼地挤压在了那处红的发紫的於伤处，我屏气凝神地控制好力道，不让它过度地施加压力，而是浮于外表，轻柔地揉搓起那处皮肤。

凝结起来的结缔组织隐隐有发硬的迹象，如果再不进行好的处理说不定就要发生更糟糕的事情，不过好在这一次有我在爸爸的身旁，在爪子的动作绕了好几十个圈圈之后，那处紫红紫红的瘀血终于有了化开的迹象。

“呼……呼……小凡……”

爸爸疼得都快要失去知觉了，但他虚弱的声音里，除了发泄疼痛的声音和喘息之外，就只剩下对我的呼唤。

他用这种方式来支撑着自己，或许在这一刻，我就是他的依靠吧。

“爸爸，快好了哦……”

我只得一遍又一遍地回应着他。空荡荡的家里原本只有一只白虎的身影，而现在多出了第二只，也唯有我，能给爸爸最后的慰藉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当我的爪垫再也触及不到一丝的僵硬之后，我才长舒了一口气。而半蹲了好久的我突然的起身，翻腾上涌的血液如同洪水一般冲进了我的大脑，我的眼前一黑，天旋地转的感觉瞬间侵占了我的全部思维。

“唔……”

“小凡！”

我的不自然立刻就被爸爸看在了眼里。他顾不上浑身的伤痛，情急之下起身，就将我揽进了他的怀里。

我在充满着淡淡血腥和厚实的爸爸的味道的怀里缓了好久，才重新唤醒了身体里的力气。

而期间，爸爸的身形则是一丝动摇都没有，就那么一直牢牢地将我保护在他的怀里。

“诶嘿……忘记蹲太久不能立刻站起来啦。”

现在我也顾不上埋怨自己的粗心了，重新回归爸爸的怀里，我只是发出傻呵呵地笑容，咧着嘴朝着正用带着担忧的眼神俯视着我的大白虎。

“你的身体也很虚弱……之后的事情还是爸爸自己来吧。”

我能看的出爸爸眼里那挥之不去的关心和爱护，但我的身体状况我自己清楚，至少在我还没有倒下之前，我得守护着爸爸才行。

“好了哦，我只是需要稍稍休息一下才行。反倒是爸爸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肯定更累吧？”

我没有忘记爸爸现在还是个病号，我赶紧挣脱了他的怀抱，重新引导着他躺会床上。

爸爸盯着我认真的面庞，最终还是妥协了。不过既然已经起来了，那么在包回被窝之前，床上的那些衣服碎屑就可以先被清理了。

“爸爸，内裤里的也要小凡擦吗？”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那样，只不过不同的是爸爸已经从最开始那条血色的老虎，变回了英俊帅气的大白虎。而我从一只干净整洁的小白虎，变成了大汗淋漓的邋遢大王了。

“虽然我是你爸爸，但也不至于让儿子替我做这种事情啊。好啦，小凡已经够辛苦了，快去洗澡睡觉吧，今天晚上还是爸爸抱着你吧。”

那里可是爸爸需要捍卫的雄兽尊严的地方，自然不可能让他兽去触碰。他还以为我只是开玩笑，于是伸长着脖子，带着微微嗔怒的语气示意着我赶紧去做正事。只不过，再一次变得红润的面庞出卖了他，也不知道此刻爸爸的脑海里想着的到底是怎样的和儿子的剧情呢。

“伤没事嘛……”

“小凡的身体那么柔软，爸爸抱着心理上会更舒服的才对。好了，小凡不也喜欢被爸爸抱着吗，就别犹豫了。”

“唔……也是啦……不过如果爸爸想要最柔软的话，小凡今天晚上也不穿睡衣好了。”

我一开始的想法明明不是这样，可当我把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刚刚究竟是干了怎样的大事。

“呃，这个……也行吧……小凡可是爸爸的儿子，也不是什么陌生兽人……就当是补偿小凡的第一次吧。”

爸爸的回答也恍惚不定了起来，但最终，他还是答应了我的请求。

不过在那举棋不定的纠结中，我好像看出了几丝期待？

“那我就去洗澡啦～”

“记得把新买的内裤穿上啊！也顺便试试合不合适，不然要拿去退的。”

“肯定不会忘记的啦！”

我提着大桶，劳累了大半天的我却感觉不到一丝的疲惫。

因为此刻的我早已浑身充满了力量。

那是爱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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