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第三天了。

凯尔希把我叫了出来，约定在校园内部小公园会面。就是我第一次看到特蕾西娅的地方。

应该没什么好参观的了吧?想是这么想，我还是得收拾去一趟。

很快就到了约定地点。我远远地看到特蕾西娅手里提着一个细长的皮箱。

“来了?”特蕾西娅一看见我就把手中的皮箱打开，“看看用着顺不顺手。”

箱子里是一根银白色的法杖。我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谢谢您的好意，但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我连忙把它推了回去。

“别急，你先听我说完。”特蕾西娅一个侧身躲了过去，“明天我就要走了，这些天你忙东忙西的，总得给点东西感谢一下才是。而且这东西是我刚来到维多利亚从一个汐斯塔商人手里买的，本意是扩充一下公司库存，看你正好会些源石技艺，给你这个到也算物尽其用。最后它的价格没那么难以接受啦，不用有心理负担。”

后来我才知道，这东西贵的很，十八块至纯源石。

“走了?”我直接略过其他。

“嗯，今天傍晚就走。”特蕾西娅理了一下鬓角的发丝，“公司……有点事情。我得处理一下。”

“哦——哦。”我有些怅然若失。可能是我这人不喜离别，也可能是在这三天内我逐步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所以说，这东西你可得必须接着！”特蕾西娅故意加重了语气，把箱子推回我的怀里。

“好吧……”一想到之后也许再难相见，我索性就不再推辞。“希望贵公司能圆满解决这次事件。”

特蕾西娅的嘴角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那就承馆长您吉言了。我也希望如此。”

如果我们的谈话到此结束，这个故事就算是给了一个还算完美的结局。或许在数年之后，我还会想起一个粉色长发的萨卡兹和一个白毛的菲林。

可那只是“如果”。

“唔……贵公司可是遇到了什么难题?”我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从今早一见面开始，特蕾西娅眉间就始终酝酿着一层阴翳。脸上的礼节微笑不如说是强颜欢笑。拿人手短，收了人家的礼物直接拍屁股就走，未免太没人情味。

“呃……这……”难以想象一向端庄大方的特蕾西娅会变得如此支支吾吾，想必是事件很棘手。

“公司最高管理层出现变动。殿——我们和另一位同级管理层意见一向不和。”身边一直缄默不语的凯尔希直接插话道。

哦，是公司职位变动，想铲除意见不和的对手?

“馆长还记得我之间问过您的关于感染者的看法么?”特蕾西娅眺望着远方，“我在……公司内部是支持保护感染者正当权益的，并提供一定程度的治疗。那位的措施和我相反，更加激进些。”

“他禁止感染者参与高层决策，驱逐底层感染者，不服从的雇佣兵武力镇压。”凯尔希似乎对这位意见相反者意见很大，她嗤笑一声，“那些雇佣兵……绝大部分还都是感染者。”

“所以说，特蕾西娅你问的那些问题就是你最近在考虑的?”我感到有些愧疚。在她提问的时候我压根没忘这方面想，只当她是恶趣味，还想着敷衍她糊弄过去算了。

特蕾西娅转过身，微风吹过她的衣襟，发出猎猎的声响。如碧波般清澈的眼神，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我知道这实行起来很困难。但为了我的国家，我们的整个社会，我愿意把它当成我一生的目标。”

虽千万人，吾往矣。

如同逐火的飞蛾，在目睹了其追逐光明的身姿之后，很难让人不产生一种追寻着她的轨迹而去的冲动。

我为什么会选择矿石病研究方向?我对现在的普遍迫害感染者的“共识”产生过一定程度的质疑。

为什么一个个还算富足的家庭，出了一个或几个感染者，就会搞得家庭破裂妻离子散，甚至直接扫入贫民窟等死?

我知道，这涉及的东西很多很复杂，哪怕学了矿石病研究怕是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我就是想离这个问题再近点，再近一点。

玄之又玄。在黑夜中徒步，突然遇到一个拿着火把的人。在沙漠中跋涉，忽然看到一个捧着水壶的人。

“如果，我有加入巴别塔的意向呢?”沉默良久，我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空气一时间凝固住了。

凯尔希什么都没说，反而一反常态的低垂眼眸。

特蕾西娅先是伸出手理了理衣襟，然后缓缓把身体挺得笔直。

她脸上的表情一直都没有变。但就是给人一种气质大变的感觉。又是那天的感觉，仿佛居高临下地审视，却不存在一丝的贬低或轻视，一切只是理所当然。

“巴别塔对于愿意加入又有技术的人才一直都欢迎，我也没有拒绝您的道理。”特蕾西娅平静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似乎只是在陈述着一个事实，“没有不尊重的意思，但是您真的了解卡兹戴尔的形势么?离开了巴别塔很难保证绝对的安全，连我也不例外。您还是慎重考虑为好。”

旋即，她指了指自己和凯尔希，“很高兴您有这样的意向。不妨再透露些，巴别塔不是一个纯粹的公司。您可能会面对——很多突发情况。言尽于此。”

“我加入。”我咬着牙，做出了可谓是人生中最重大的一次决定。

“那么，欢迎您的加入，”特蕾西娅微笑着伸出手，“再自我介绍一下，特蕾西娅，巴别塔。”

她的手很纤细，很柔软，却有着冰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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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我拎着皮箱，独自走在校园的大路上。我也没去送她俩，未来会有机会再见到的。

我摩挲着手中的徽章。方方正正，由不知名的金属勾勒出了巴别塔的标志。背面的符号我不认得，繁复无比，透露出一股典雅气息。

它是特蕾西娅给我的。等我一切料理完毕，带着它去卡兹戴尔的指定地点，会有人来迎接。

啧……还有一件事。该如何向银灰，展览师他们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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