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如果我阻止他不要去就好了。」

　　國木田獨步，只要接觸過他的人，都知道他是個腳踏實地執行理想的現實主義者。

　　對他而言，與其煩惱或是懺悔以前的事情，還不如在已成現實的狀況下，想想後面的出路。

　　更別說在武裝偵探社的工作，讓他經常面對生命的威脅，直面人們的死亡什麼的更不在話下，被變態殺人犯支解的人體殘骸、被剝了皮翻身的人類屍體……這些獵奇的東西雖然每次看到都會皺眉，但至少也是習慣了；那些總喜歡搞大新聞的殺人犯可不會停下來等待，能做的只有持續向前。

　　所以現下，我該做的，是找出兇手。

　　看著披上白布的屍體，國木田這麼想著，但是全身的顫抖、額頭流下的冷汗與鬆手掉落的手帳，都讓他清楚的意識著自己不冷靜、一點都不冷靜。

　　腦漿混亂成一團，思緒紊亂囔囔著罷工，但是也分析出該做的事情，比起最開始看見那人屍體時的一片空白要好多了。

　　那個人平常吊兒郎當、不好好工作就算了，還總喜歡打擾他，讓進度大幅落後；每次入水都要費盡心思去把他抓回來，怕他感冒還得拉著他去洗澡；吃飯總是加一堆味精，跟他說對身體不好，幫他煮好的飯菜又偷偷拿出螃蟹罐頭來配；甚至總愛囔囔著自殺，看到美女就殉情，看到懸樑就想吊－－這麼不檢點、這麼讓人費心思的……搭檔。

　　真的死了。

　　他感覺到巨大的痛苦摻雜那人平日嬉鬧的呼喚聲朝他襲來，心像是被誰用力拉扯開，露出裡面鮮紅的血液，那些奔湧而出的生命爭先恐後的想喚醒那人，卻僅能手足無措的冷卻、結冰。

　　「國木田！」睜大雙目，聽到呼喚的國木田轉頭看見與謝野，她皺著眉在看到國木田的表情時眼中透露出了不捨－－國木田沒有哭，但那模樣簡直比哭還讓人心痛－－嘖的一聲閉上雙眼轉換情緒後，催促著國木田該走了。

　　「現在不是傷感的時候，先回去討論該怎麼找出犯人吧。」

　　與謝野的話傳進腦袋裡，與那些糾結的思路混雜在一起，他聽到了、也明白了，卻跨不出步伐，全身動不了，只能保持轉頭看著與謝野的姿勢。

　　看著他這副模樣，與謝野果斷一個手刀把他打暈。

　　「如果我阻止他不要去。」

　　武裝偵探社在社長福澤諭吉的指令下，全體動員查找殺害太宰治的犯人，甚至請異能科協助，作為太宰治的昔日友人，坂口安吾在接到訊息時，僅是推了一下眼鏡看似毫無波瀾，但在後續的會議中格外安靜。

　　芥川龍之介跑來武偵揚言要剿平「殺害了太宰桑的罪人」，爆走的異能與飛舞著如刀般的銳利的黑布條，在下手前一瞬間，被中原中也阻止了，中也將首領的訊息與黑手黨這邊的資訊交給一旁變成半虎要阻止芥川的中島敦，隨後拉著芥川走了，一路上芥川大聲怒吼著，中也拉著帽沿低垂著頭沒說任何話。

　　中島敦也不好受，恩人的逝去讓他在看見屍體的當下就跪地哭了出來，聲嘶力竭的、哭到嗓子都啞了才停下，當睜著模糊的虎眼看到呆愣在身旁的國木田時，想起了太宰治的身影，如果是他、現在會壓抑情緒，優先計畫怎麼找出犯人、以及如何讓對方痛不欲生，中島敦站了起來，從與謝野手上接過被打暈的國木田，抱回了武裝偵探社。

　　回到武偵的國木田也加入了調查工作中，比平日認真的模樣好似已經從打擊中恢復了，但眼底的空洞論誰都看的出來。

　　被打暈後醒來的國木田，開始能莫名看見閃著藍光的蝴蝶在他眼前振翅而過，那絢爛的模樣非常美麗，他卻沒有心情欣賞，只是不顧一切的把自己埋進尋找犯人的工作裡，不曾停歇，只在累得撐不下去時，暈倒在辦公桌上，醒了繼續工作，看不下去的社長勒令國木田不准加入調查行動，直到他調整好狀態為止。

　　一向聽從社長的國木田難得違背命令執意堅守岡位，更是表明了即使被趕走，也會自己去尋找犯人，聽著這番話，江戶川亂步睜著眼睛叫來宮澤賢治與中島敦合力把國木田獨步綁在了醫務室的病床上。

　　國木田高超的體術迴避掉他們伸過來想抓住他的手，兩人根本不是對手，直到社長出手把國木田打暈後，才成功架在病床上，用鐵鍊牢牢的困住他。

　　病床上甦醒的國木田，感覺到纏滿全身的冰涼束縛感，明白自己沒辦法脫離的現狀、放棄了抵抗。

　　睜著無神的雙眼，看著眼前悠閒晃蕩來遊蕩去的藍色蝴蝶，想著過往的經歷、想著太宰治。

　　「當時、如果我阻止他不要去就好了。」

　　自從那一天起，他的腦中不停的重播著這句話。

　　「如果我阻止他不要去。」

　　雖然明白挽回不了什麼，這句話卻像夢魘一樣侵蝕著他，只要停下來就會從黑暗中不停的蠱惑著。

　　這麼想著，國木田闔上眼睫。

　　他還是哭不出來。儘管看著偵探社內的社員們抱在一起哭，甚至有人在他辦公桌上放了白色菊花弔祭他，他明白的、都明白的，他也想哭出來，把堵在胸口的疼痛疤痕撕開、痛快的哭一場。

　　最後，他還是皺緊眉頭、咬緊雙唇、握緊雙手，沉默著。

　　像現在他也只能想著太宰治如果還在，會怎麼調侃他、並在之後的幾年內拿來當把柄笑他。

　　國木田再次睜開了眼睛，看著悠哉的藍色蝴蝶，覺得有點像那個總是戲弄自己的太宰治，像祈願一樣說出口：

　　「你不要去。」

　　藍色蝴蝶彷彿聽到他的話，往他的臉撞了上來。

　　一片白光裡，遙遠的傳來齒輪轉動的咯噠聲，過往的記憶變成膠捲以默片的形式上映著，快速切換著再到慢慢的減速，最後的畫面，聚焦在太宰治離開前的背影，漸漸染上了色彩，在眼前暈開。

　　都還沒反應過來的國木田，首先感覺到的是原本綁在全身的鐵鍊都消失，眼前也是自己熟悉的電腦螢幕，上面映照出的工作內容是太宰治離開當天自己還在困擾著如何處理的惱人委託，站在一旁的事務員正在跟他報告電梯不會動。

　　快速的往電腦上的時間看了一眼，確定是當天的國木田困惑著，正在思考的時候，看到武偵門口那個剛出去的人身上淺褐色風衣飄揚的衣襬。

　　「啪噹！」國木田全身顫慄，猛的站起身，力道之大椅子都倒在地上，社員被聲響嚇到呆愣看著國木田急沖沖的往門外跑去，想來可能是太宰治翹班又被國木田發現，武偵的媽媽又要去抓他回來，邊想著邊默默的為國木田默哀再順手把椅子扶起來。

　　國木田在門口看到太宰治打算走下樓梯，衝上前去一把抓住對方的後衣領。

　　「哇！」

　　「太宰治！你給我站住！」

　　「啊……是國木田君呀，我只是要去散步而已，可沒有要翹班唷。」看清來人的太宰治臉上掛笑，動作卻有點虛的陪笑著。

　　「你不准去！」

　　「哎－－去散散步休息一下沒什麼吧？我可是有把你交代的文件處理完，才出來的喔～」

　　「那種事怎樣都好！你現在不管怎樣都給我待在這裡！」

　　「咦？那個工作狂的國木田君竟然會說這種話……」有些錯愕的太宰治，收起玩鬧的表情，認真地看著眼前明顯驚慌失措、像是失去過什麼一樣後怕著的國木田。

　　「……發生什麼了嗎？」

　　國木田把太宰治放開，太宰治順勢走上階梯與國木田站在同一層，背靠牆壁靜靜的聽著，國木田將自己所知道的未來一一告訴給太宰治，聽完的太宰治低頭沉思一會。

　　「是嗎……那我更應該去了呢。」

　　「你是白癡嗎！都知道會死了還去！」

　　「嗯－－可是我不得不去呢。」

　　「－－為什麼？」

　　「……」

　　「……不願意說是嗎。」

　　「抱歉吶、國木田君。」

　　看著眼前太宰治認真的道歉，國木田皺著眉嘖了一聲眨下眼後，睜大雙眼死盯著他。

　　「那我陪你一起去。」

　　「……早知道你會這麼說，不可能的喔、國木田君。」

　　「照你給我的訊息來推論，我這次去、死的機率比較大吧？這對自殺愛好者的我來說再好不過了呢，有人幫我，甚至都不用自己動手了呢～而且如果我一定會死，你跟來也無法改變既定的現實不是嗎？」

　　明知如此還要去的你……

　　看著面前語塞的國木田，太宰治低頭輕笑，起身打算走下樓梯。

　　「如果一定會死……至少有我陪著你一起殉情啊！你這傢伙不是最喜歡殉情了嗎？」

　　太宰治驚愕轉頭看見的國木田，一如往常的緊皺著眉頭，但眼底的決絕卻讓他無法忽視心頭湧上的溫暖。

　　「噗、國木田君講的笑話難得好笑呢，哈哈哈。」

　　好笑到、我都想哭了呢。

　　－－但是，不行的。

　　「那國木田君你的理想呢？殉情的話、就什麼都沒囉？你打算就這麼放棄嗎？而且我還是想找美麗的女士呢，像國木田君這樣－－」

　　「那你就不要死、」

　　「如果不想跟硬梆梆的男人殉情，你就別給我死！」

　　國木田怒吼著，炯炯有神的目光始終未離開過總被他嫌棄麻煩、浪費繃帶還擾亂他計畫的傢伙，死死咬牙、堅定的許下諾言。

　　「不管是因為理想還是因為你、」

　　「我不會讓那種事情發生－－」

　　「我會帶著你回來、一定會。」

　　看著國木田彷彿自己只要一離開就會立馬抓上來毒打自己一頓的樣子，感覺到了對方不惜一切的衝勁與不能乾脆離開、不能撒手不管的牽絆。

　　「真是……拿你沒辦法呢。」

　　右手牽住國木田的左手，太宰治無奈的笑著，臉上是那熟悉又放鬆的不正經。

　　「那你一定要跟緊我喔，不可以脫隊喔～」太宰治將牽著的手舉起來晃了晃，國木田有點尷尬的想放手，但想到放手後對方又不知道會跑到哪裡，只能推下眼鏡乾脆作罷。

　　「當然。」

　　「嗯～國木田小朋友回答得很棒唷～」

　　「誰是小朋友啊！」

　　「死皮賴臉跟在別人身後跑的行為，不就是小朋友嗎～」

　　「這是要救你、不一樣！」

　　「是唷－－」

　　「哼！」

-----

嘛、後續就太國兩人攜手解決危機、負傷回來，雖然傷得有點重但好歹命撿回來了，幕後黑手不甘心，將瞄頭轉向武偵，武偵陷入危機，但是同伴們都在，雖然要花一點時間，但總是會回歸平靜的～

回歸平靜後的國木田感覺太宰治比以前還要黏人跟欠打了。

小说相关章节：文豪野犬短篇/国受文豪野犬短篇/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