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無法回避的會談

身陷洞中的男人聞言抬起頭，看到來者是TONY時，原本略為懊惱的臉容又再重拾亮光了。

「哈哈，見笑了。」帶點羞澀的燦爛笑容，讓意外受困的狼狽身影看起來依舊耀眼迷人。

這個坑本來就不在原定的施工圖則中，是TONY今早突發奇想，讓工人臨時挖出來的。

由於是計劃以外的安排，只有少數在場的工人得悉此事，沒有預先提醒其他員工而導致這場事故的發生，TONY當然責無旁貸。

不過如果這個坑洞沒有傷到任何人，而是捕獲了一個看準保安系統交替的隙縫，混入工人中溜進屋的可疑人士，就另當別論了。

「你就乖乖蹲在裡面等警察吧。」TONY確認過對方的狀況後，拋下一句便轉過身，往趕來幫忙的工人揮揮手，示意不用急著把人救出來。

「欸欸欸欸，等等！」STEVE似乎沒想過TONY會這麼無情，一時情急就只能伸出手來，朝著洞外大聲挽留。

打算無視他的TONY毫不遲疑地邁步離去，但見臨近中午的太陽有點猛烈，才沒法不停下腳步。

為自己的體貼深深地嘆了口氣後，TONY就板起臉來，回到坑邊。

「還要水嗎？我事先聲明，這裡是不提供茶點的。」TONY叉起腰俯視著他問。

「有水是挺好…但你知道我是來見你的，不要把我一個留在這裡啦。」此時的STEVE仰望著難得折返的TONY，除了落魄地苦笑央求，就別無他法。

本應高傲強勢的ALPHA竟以如此低姿態留住自己，即使只是在裝可憐，都足以令人刮目相看了，更何況他倆連點頭之交都稱不上？

若說完全沒心軟的話，是騙人的。

可是，對方始終是個不能盡信的可疑人物，TONY再鬼迷心竅都不會輕易妥協。

「我還在忙。而且你這是擅闖民居，你不是以為我放過你一次，還會放過你第二次吧？」TONY皺起眉頭，繃緊著臉部的肌肉說。

「沒法子，你一直都不聯絡我，又沒給我手機號。」STEVE無奈地抿抿性感的厚唇，攤攤手，把話說得好像是為勢所逼的樣子。

TONY翻了個白眼，不想與他爭辯怎麼能查出自己的住址，卻查不到電話號碼。

「…你別忘了這世上還有千百萬種正規兼合法的約見方式。」為免對方再把話題帶偏，還是直接說出重點比較實際。

「唉，我上次都解釋過了，不過你可能沒聽見…這兩年來，我們已經向貴公司提交了四五次會面申請，但不是被駁回，就是還在排期…我也是無計可施才出此下策的。」STEVE洩氣地嘆息一聲後重新解釋，神情顯得相當委屈。

「這些話你還是留待警察到場再說吧。」TONY擠出個大笑容說了句，隨即轉身不再回頭。

「欸喂，喂，等一下！」同樣是沒有作用的呼喊，這次卻伴來一個助跑再奮力躍身；成功抓住TONY的小腿，大腿，就一手把人摟住往下拉！

兩人狠狠地摔至洞底，其衝擊全由率先落地的STEVE承受下來了，雖說這是他有意護住對方所致，但也痛得讓他覺得今次確實有點太過魯莽。

「你…你真的很會惹人生氣！你們AVENGERS全都是這麼野蠻又沒禮貌的人嗎？！」因一時疏於防備而被扯下坑的TONY惱羞成怒，一抬頭就破口大罵，高舉拳頭想痛毆他一頓。

「不，抱歉。」即將揮下的拳頭之所以能懸崖勒馬，全因對方意外老實的道歉，以及臉上的痛苦表情，讓TONY產生了「忍不住打下去就輸了」的想法。

而且這談不上是正當防衛，若然警察趕到後發現對方有傷在身，也很麻煩…

「可惡…！」TONY不忿地收起拳頭並大力推開他，爬起來審視了下目前的處境。

撇除沾滿泥土的牛仔褲不知能否洗淨，這個大約三米乘四米，深三點二米的坑洞僅有一面少於八十度的斜坡，其餘三面基本上是垂直的平面，而四堵泥牆上均沒有足以借力攀爬的凹凸位。

如要在牆上挖出可供攀爬的小洞，對手無寸鐵的TONY來說，只能是廢時失事的蠢對策。

瞥了瞥安坐地上等候逮捕的始作俑者，不用想也知道他不可能幫助自己爬出地洞。

唯一可幸的是手錶沒摔壞，仍可聯繫JARVIS尋求救援，然而TONY沒有任何一位外聘工人的聯絡方式，HAPPY又休假了，不在宅中…

「你不是已經報警了嗎？在警察來到前，就聽我說幾句吧？」身後響起的敦厚男聲打斷了TONY的思緒。

「上次還聽不夠嗎？！都悶到讓我睡著了！」TONY有點煩躁地回應，「上次」所指的當然是允許對方在回途的車程上，向自己介紹AVENGERS是個什麼組織的那一次。

「是你太累了吧。我當時好像沒說五句，你就在打呼了。」STEVE挑了挑眉後直言不諱。

「打呼？我嗎？我才不會打呼。」聽見有違認知的事情，讓TONY沒法不馬上反駁，只是當時打盹的真正原因，卻不在這個範疇裡面。

「有啊，是很微弱又可愛的聲音。」留意到TONY終於回頭，STEVE就溫柔地笑著闡述。

「…那鐵定是你聽錯了。」TONY攢攢眉頭，冷淡地別過臉，不想再理身後那個胡亂揮霍費洛蒙的可疑男子了。

縱然沒能留住對方的注目，但STEVE依然沒打算收回追隨著對方身影的視線。

這對習慣被注視的TONY固然是毫無壓力的，所以他並沒有因此回應STEVE的期望，只是對於姍姍來遲的警察感到有點不耐煩，來回踱步了好幾遍。

既不願當個打擾員工休息的無良僱主，又不想讓工作中的PEPPER憂心，TONY惟有嘗試致電為自己安排工人的建築公司，看看能否聯絡到正在宅內施工的工人，卻無人接聽。

耐著性子多等了十多分鐘，他就不禁開始懷疑RHODEY到底有沒有通知負責調查AVENGERS的刑警前來捉人。

為免走漏風聲而選擇發出文字訊息一問，才得悉那位刑警和同僚正於交通事故所導致的大塞車中掙扎前進，估計至少還要半小時方能趕到現場。

因為那是往返市中心的最短路線，現在才安排另一隊人馬或找誰來幫忙也於事無補，TONY多不願意都只能繼續等了。

認清了這個事實後，他就坐到STEVE的斜對面，靜默地盯著地面發了會呆。

難得對方沒趁這個空檔說些有的沒的，讓他的心情進一步惡化，但同困於一個坑內卻要一直保持緘默終究有點彆扭，他就決定反過來利用這次機會打探一下對方的底細。

「你的遊說技巧…真是我見過的人當中最不濟的，你的組織就沒有其他成員可用了嗎？」他稍為擬定了下策略後，用有點冷嘲熱諷的口吻問。

「哈哈，很抱歉，我的確不是這方面的人才。可是我們實在人手短缺…而且由CAPTAIN出面的話，應該會比較有誠意吧？」STEVE沒有很在意他的諷刺，反而很大方地承認了自己的不足——這樣好脾氣又近乎完美的人，不知怎麼總令TONY感到有點不爽…

「CAPTAIN？」TONY大概能猜出為什麼STEVE會自稱CAPTAIN，但要進行試探當然要裝好奇，讓對方主動交出情報。

「啊，因為我退役前的頭銜是上尉，所以大家鬧著玩都喜歡叫我CAPTAIN，久而久之就叫慣了。我們沒有很嚴謹的階級觀念的。」STEVE不厭其煩地解釋這個稱呼的由來，並在最後補充一句，好像生怕TONY會誤會似的。

「原來你當過兵…？那麼應該是個挺愛國的人吧，怎麼突然跑去搞組織了？」TONY眨眨那雙水盈盈的大杏眼，假裝對此毫不知情地追問。

「哈哈，看來比起AVENGERS，你對我這個人比較有興趣呢。」STEVE沒有繼續回答他的問題，而是低下頭吃吃地笑了，再意味深長地回望著他說。

他聞言一怔，接著擰緊眉頭瞪了STEVE一眼，再坐直身子，盤手胸前。

「…難道你以為我會隨便相信一個人，然後又隨便給你一筆援助金嗎？」如今才端起資助者的架子不知能否釋疑，但這是TONY目前唯一想到的合理辯解。

「嗯…雖然我們需要的，不只是金錢上的支援，但如果能獲得你的信任，我是很樂意跟你分享一下自己的故事啦。」STEVE老實不客氣地表明他們的需求之大，但其迷人的笑容伴隨肆意四散的費洛蒙依然令人難以招架，輕而易舉就化解了聞者的不滿情緒。

若說口才不佳的STEVE會負責外交事務，純粹是因為他優秀的個人魅力，TONY也會深信不疑的。

按捺著心中的騷動，TONY試圖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講述的故事上，卻頻頻為他那張俊臉上的細微表情而分神。

儘管如此，TONY還是有把他的故事聽進去的，只是故事內容沒有預想中的精彩和勵志。

他所述說的，是很典型的一個繼承摯友遺志的心路歷程。

那位摯友是位強悍自信的男性BETA，名叫BUCKY，是他的兒時玩伴，也是他最好的搭檔。

當時他們胸懷大志，急於為這個世界出一分力卻無處發揮，某天留意到國家邊境的衝突越演越烈，就下定決心投身國防，為保衛人民而戰。

他還笑言自己年少時體弱多病又疏於鍛鍊，那時可是花了相當大的功夫調理好身子，才能通過入伍前的體檢審核，前後一共花了兩三年的時間。

當他成功躋身軍隊時，BUCKY已經是個接受過充足訓練，且有過幾次實戰經驗的大兵了。

在正式出征前，他還不太理解BUCKY對他分享的一些有關戰爭的想法，以及為什麼BUCKY說「他們的戰場」可能不在國家與國家之間的爭鬥上。

直至他親身經歷過戰爭的殘酷，甚至體驗過喪失摯友的那種痛，才切切實實地體會到對方曾經向他訴說過的感受…

為了不負BUCKY對他的信任和寄託，他待戰事平息以後，就果斷遞出了退伍申請，全心致力於BUCKY屢次提及的社會改革運動中。

「也許大家都認為打勝仗能獲得很多；但當獲勝後回頭一看，就會發現原來我們失去的，比獲得的多很多…即使戰勝了，其實也只是比戰敗失去少一點而已。」這是TONY唯一記得最清楚的一句，因為STEVE當時所流露出來的情感是何等的真摯和扣人心弦…

他從沒見過哪個ALPHA會在人前表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更沒想過外表看起來這般完美、自信的STEVE會有這麼灰暗的過去。

隨後，STEVE還提及退役後如何結識到S.H.I.E.L.D.的工會主席，並藉由他的口中，了解到近年性別平權運動的進程，以及過程中所遇到的各種困難和阻礙。

當他得悉STEVE有意成立新的平權組織，更十分慷慨地調撥了不少資源給STEVE，也提供了相當多的建議。

除了協助招募成員，「AVENGERS」這個名字也是他想出來的，意為召集一群願意挺身而出，為被剝削及欺壓已久的民眾進行一連串的反撲行動。

儘管STEVE認為這個名字有點太具敵意，但它還是在第一次正式的幹部會議中，以大比數獲選為組織名稱了。

至於S.H.I.E.L.D.，就如那位工會主席所預測的一樣，在不久後不敵政府和某些權貴的狙擊，而被逼解散。

據STEVE所說，現時那位人物仍以AVENGERS的主幹身份，為他們的共同理念出謀獻策，身體力行的。

若然這段組織成立史是真的，那麼這兩個組織的關係，就跟RHODEY所探聽到的情報有少許出入，但這種細節上的差異無傷大雅，TONY則沒多加理會。

「如果你哪天有空，我們是非常歡迎你來AVENGERS的大本營參觀一下的。相信能夠親身了解我們的內部運作，一定會比光聽我的片面之詞更具可信性。」恰巧說到這裡，幾位神情凝重的警察就出現了，幫TONY省去了拒邀的力氣，不然誰要冒險深入虎穴這麼蠢？

當STEVE被鎖上了手扣後要求跟TONY多說一句時，TONY為免令人誤會他們的交情還不錯，就冷漠地拒絕了。

但在目送他被押解離開時，TONY卻盯著他有點落寞的背影，暗忖：有機會再見的話，就聽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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