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睁开金色的眸子，周围是一片白茫茫的沙海。

一抹弦月高高挂在漆黑的夜空之上，纯白的高台耸立于沙丘。

萱发之人站在高台上，居高临下的注视着沙地上的不速之客。

萱色的长发飘逸着，少年的身后是数不尽的大虚。他置身于中央，就宛如虚圈中的王者。

少年神情冰冷，对身后的众虚下达了号令。

“杀了他。”

【第四最终跳跃点】

曼陀罗华

剪定事象等级：？？？

萱发的少年睁开眼。

他到底在这里睡了多久？已经搞不太清楚了。

这房间看不到外面的景色，有的只是一片纯白。

这段时间，少年没能被打理的头发稍稍变长了一些。似乎怕他反悔离开，少年的双手双脚被杀气石制成的镣铐束缚着，活动的地方也只有这狭小的房间之中。其实也不用这样的，即便没有这些锁链一护也不会离开。

没错，他是自己决定来到这灵王宫的，他并没有后悔。

他只需静静的等待着，宣布自己成为灵王的那一日到来。

脑袋又开始变得昏沉，一护再一次阖上了眼眸。

虚圈，洁白的沙砾被鲜血浸染，大虚的尸骸遍地都是。

刀戟声逐渐喑哑，这已经是白和一护交战的不知道第几个日月了。

从一开始，这个世界的一护就容不得白有一丝辩解的话语。兵器相互碰撞，从刀刃上传递而来的感情是强烈的恨意。

两人就这样持续的交战着，直到周围的大虚都被两人斩杀殆尽。

即便手脚被砍断，即便身体被刺穿，超速再生都会将两人的身体修复如初。

这场厮杀持续了到底有多久？

谁也说不清楚。

眼前的萱发少年化作了被仇恨所驱使的机器，木讷的挥动着刀刃。

更贴切的说法是，这个世界当中早就没有活人存在了，有的只是死气沉沉的黑夜与没有尽头的孤独。

不知道出于何种缘由，眼前的少年也只是像这样对着白一刀一刀的宣泄着自己无止境的恨意。

为何这个世界的王会如此憎恶自己？

白不明白。

看到变成这样的一护白只觉得胸口揪心的疼，但他也只能默默地承受着这个世界的一护的恨意与愤怒。

“为什么…”

终于，萱发的少年第一次对白开口了。

“为什么…你还活着！”

“那个时候我分明已经…！分明已经亲手将你杀死了啊——！！”

少年瞪着白，眼中透露出嗜血的杀意。

他声嘶竭力：“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活着！！”

“……”无言的沉默，白看着一护眼神流露出了悲悯。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这样的表情似乎更加激怒了一护。

“为什么…！分明你才应该是虚！但是你那眼神到底算什么？！”

“为什么？！本该是虚的你！！为什么看起来…！”

“却比我更像‘人类’啊——！！”

一护弹开了白的镰刀，带着憎恶，漆黑的利刃刺进了白的胸口。

突然，心里好像漏了一拍，很久都没有动静的一护猛地坐了起来。

白！

难道出什么事了吗？

一护甩了甩头。

不，不会的。

白很强，只要他不来独闯这灵王宫就一定没事的。在这灵王宫内并没有感受到白的气息，所以，应该不会有事的。

这时紧闭的大门被打开，一护的思绪也被打断了。

灵王的继承仪式，要开始了。

一护在修多罗千手丸的带领下来到一个房间内进行梳洗打扮。

一袭白衣被褪下，萱发的少年头戴发冠，穿上了华丽的羽织。

稍长的萱发并没有被剪短，总是紧皱的眉头被发丝所遮掩，使一护的表情看上去柔和了不少。

一护看着镜中华贵的自己不禁觉得有些讽刺。

奔赴死亡之人，却在死前这般盛装。

究竟，有何意义？

一切准备就绪，修多罗千手丸伸出手，“该走了，灵王大人。”

“…嗯。”一护被扶了起来，架着繁重的和服跟随着修多罗千手丸离开了房间。

很快，在零番队众人的监视下一护被带到了灵王大内里。

除了被除名的志波家，四大贵族们早已在此等候。朽木家的朽木白哉，四枫院家的四枫院夕四郎和四枫院夜一，纲弥代家的现当家等，以及灵王宫的技术提供者浦原喜助。

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一护的表情舒缓了不少。

“哟，大家，好久不见了。”

虽然只有这几张面孔，但是最后能见上一面一护已经很开心了。

“一护…”看着强颜欢笑的一护，夜一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浦原给摇摇头阻止了。他们在这里如果随意妄言很可能让一护，或者他们自身的立场变得更糟糕。

“呐，白哉，露琪亚呢？”

一护突然没头没有尾的问了一句。

“她很好。”白哉回道，“她本来是执意要过来的，但是我让家臣阻止了。”

“是吗。”一护轻轻一笑，“谢谢你了，白哉。”

没让那些家伙过来真是太好了。

怀着各样的心情，大家都沉默了。

许久，直到和尚宣布了时辰已到，一护才拖着繁重的衣物登上了石阶。

石阶上，纯白的刑架扣住了一护的双手双脚，将他高高升起。

这一个月，一护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如果说人死后会来到尸魂界的话，那么作为灵魂死去，又会去向何方呢？

还是该问，自己真的会死吗？

无意识的维持着这样的形态，一辈子永生也不是不可能。

要问自己害怕吗？

说实话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只是过了那么久，这心绪早已平复，就如同一滩惊不起波澜的死水。

只是比起害怕，更多的，是觉得寂寞。

此刻，

曾经的救世主被送上了刑架，等待着未知的审判。

浦原握紧了拳头，力道大得连指甲都嵌进了肉里。夜一和他对视了一眼似乎在询问意见，但他也只是摇了摇头。

众人都在注视着刑架，只有浦原不知道在注视着何方。

白先生，再不赶到的话就真的来不及了！

随后，和尚一声令下，直接宣告了一护的死刑。

啊…结束了。

一护缓缓闭上了双眼。

“哟，王。”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一护感觉被禁锢的手脚突然一轻，他直接撞到了某个人的怀里。

身躯被紧紧抱住，萱发之人难以置信的睁开了眼睛。

“…白？”

【三十二】

那利刃刺进了白的胸膛，意外的，并没有痛楚。

渐渐，天锁斩月的刀刃化作了颗粒开始消散了。

怪不得，一点也不疼。

“到此…为止了吗？”

萱发之人的身体也逐渐变成了粒子，一点一点消失。

世界，崩塌了。

夜空中开始出现裂缝，铺满沙砾的大地也随之瓦解。

“一护…”话语，如鲠在喉。

分明都快要消失了，萱发之人却扬起了嘴角。

那笑容，看起来格外令人心痛。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你并不是那个人。”

“但是因为这姿态，我擅自将你当做了他。肆意对着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你宣泄着自己的愤怒与恨意。”

“……”白没有说话。

“从兵刃的碰撞所传递来的心情，让我渐渐意识到了你并不是他，你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但即便我意识到了这件事，我也并选择没有停手。”

一护看着自己逐渐消逝的身体，那表情说不清讽刺还是别的什么，但却隐约能看出一丝释然。

“不过现在…看来这场厮杀是我输了，输的很彻底。”

他抬起头，天空能明显的看到崩坏的世界的后方是无止境的黑暗。

“你也该离开了吧，这个世界已经坚持不住了。”

伴随着世界的崩塌，萱发之人的身体也消失了大半。

“……感谢你，在这终焉到来之前一直承受着我的任性。”

“王哟…”

白只能默默注视着萱发之人的存在和世界一起逐渐消失。

他伸出手想要去抓住那只苍白的手掌，却在快要触碰到的那一刻，那只手化作灵子消散了。

但是，白最后还是握到了什么。

他展开手，白色的勾玉置于掌心。

「如果那时我试图了解过他，

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灵王宫 灵王大内里

空间被撕裂，突然出现在萱发之人身前，除了头发、颜色长相完全和其相同的白色之人让众人始料未及。

伴随着铁器碰撞的脆响，白将一护从刑架上解放了下来。

此刻，他的行径无疑是宣告了要与世界为敌。

一护慌乱了起来，挣扎道：“白！你在做什么？！放开我！”

这样下去的话，连你也会被一起排除的啊…！

“不放。”白紧紧抱住一护，一边躲闪着，一边用斩月将零番队众人的攻击悉数挡下。

白“嘁”一声，对着浦原大喝道：“奸商！还愣着干嘛？！我已经找到了全部的灵王碎片，快来进行下一步！”

“呀…竟然真的成功回来了。不愧是你啊，白先生。”趁众人不备，浦原和夜一赶到了一护和白的身前，帮他们抵挡了一部分攻击。

“大姊？！你这是在做什么啊？！”看到突然变卦的夜一，夕四郎开始慌了。

他现在的立场…是不是很糟糕啊？

“浦原喜助，四枫院夜一。”和尚正颜厉色地看着二人散发出了骇人的威压，“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们现在的行径无疑是对世界的背叛。你们，想与世界为敌吗？”

“吵死了——！”白的声音盖过了和尚，“什么背叛不背叛世界的？！你们尸魂界的这些老不死才是，一直住在这种将人当做人柱维持着和平的世界就不会良心不安吗？”

“这都是灵王大人出于自身意志的选择。”和尚的表情看起来异常恐怖。

“哼，所以才说这样下去尸魂界的灭亡是必然的。”白看着和尚讥讽一笑。

“听好了——！”

“本来世界怎样都与我无关，更与一护无关！”

“但是，即便如此，王他还是不想牺牲别人，选择了牺牲自己拯救世界。即使你们用卑劣的言语胁迫他，即使要让他去死。”

“可是，以王为基奠构筑出来的世界，我绝对不会认可——！！”

“即便要与世界为敌，我也会将其摧毁！”

“白！别说了…！”

那言语一字一句刺入一护的心里，本该早已平复的内心此刻却剧烈动荡了起来。

不要，再扰乱我的心了…！

“安心吧，王哟。”白的声音如同定心剂一般传入一护的耳中。

“这之后将会建立出一个再也不需要牺牲谁去换取安定的世界。”

“诶…？”闻言，一护突然觉得脑袋有些转不过弯。

建立这样的世界…

要怎样建立出这样的世界？

白深情地注视着一护，他轻轻一笑，宛如拨开乌云的暖阳。

那样的笑容，是一护之前从未在白脸上见过的。

他说道：“奸商，开始吧。”

浦原压低帽檐，看不出此刻的他到底是怎样的表情。

“白先生，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啊。”白回道，灿金色的眸子中透露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白…你…”

你要做什么？

似乎已经不需要再问出来了，看到浦原的手一护心里就有了答案。

“等…！住手！白！！”一护开始在白的禁锢下剧烈挣扎了起来，“浦原先生！快住手…！之前不是说过，要是强行将崩玉取出来的话…！白他…！他会消失的啊——！”

“嗯…或许吧。”白淡淡的回应了一护。

“但是，王，我是你的坐骑，我的存在意义只在于你。”

“我没办法想象出你不存在的世界。于我而言，失去了你，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所以，如果让我的存在消失能够拯救你的话……”

“我愿意。”

“混账——！！”一护大声地吼道。

他躁动着想从白的禁锢下挣脱，“谁要你替我去死了！！我不需要啊你这混蛋！！如果你代替我死掉的话我会恨你的！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白——！！”

一护棕色的眸子里闪烁着血光。

啊啊…

我已经预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

但是，王，你和我不一样。

你身边有无数的同伴，亲人，朋友……

而我，却只有你。

你作为死神的时间很长很长。

长到会有那么一天，在众人的陪伴下将这一刻忘却。

“白…！听到了吗！！白——！！放开我！！”

“真是…”薄凉的唇堵住了那片柔软，“…吵死了。到最后就不要那么聒噪了，王哟。”

轻轻的，他笑了。这一瞬，手，没有任何防备地穿透了纯白之人的胸膛。

瞬间，棕色的眸子缩成了针状。萱发的少年声嘶力竭地喊道：

“白——！！”

崩玉再次现世了，四块碎片与崩玉相互共鸣了起来，飞快地进到了浦原事先准备的特殊灵骇之中。

强烈的光芒刺得众人睁不开眼，随着强光散去，人造灵王完成了。

秩序开始重新构建。

白色之人的身躯开始逐渐消散，一护终于挣脱了束缚一把扯住白的领子。

“笨蛋！蠢货！谁让你这么干了啊——！！你以为…你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高兴吗？！”

“我不会原谅你的…！从今往后的此生我都不会原谅你的——！”

说着，豆大的眼泪从萱发少年的眼角滑落。

从母亲死后，少年几乎再也没哭过。

而此刻，他的泪水大滴大滴的从脸颊滚落，看起来狼狈的不像话。

“一护…”白抬起手轻轻逝去了一护脸上的泪水，“真是，丑死了…”

“那个世界，肯定又开始下雨了吧。斩月，也一定在抱怨了。”

“……”一护低垂着头，缓缓松开了白的衣领。

是啊，那里一定是大雨倾盆了。

但是，

“谁管你啊…！”

他大吼着。

“反正，你又不会回去…！”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周围的人也不再把两人当做现在的首要目标了。

白环顾了四周说道：“看起来，这里似乎已经不需要我们了。”他用尚存的力量召唤出斩月，在虚空划出了一道裂缝。

“一护。”白向着一护伸出手，“你愿意跟我走吗？从今往后不考虑世界，不考虑其他。不需要再去保护他人，也不需要再去保护世界，更不需要再背负着所谓救世主的责任。”

“只为，你自己活一次。”

这一刻，回应的话语哽在喉间。

如果之前的话，一护的答案毫无疑问绝对会是“我拒绝”。

可是，看着白逐渐消散的身体，这一次一护却没能说出拒绝的话。

我很任性，我总是妄想要保护下目之所及的一切，坚定的以这个目标活着。

但是，我却总是忽略了在我身后想要保护我的那些人。

总是妄想着一个人承担下一切，一个人战斗、一个人去牺牲、一个人去拯救世界。

才恍然醒悟…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渺小的。

我想，我或许是可以的。

不用去考虑别的，只用考虑好当下。

世界什么的对我而言真的太大了，让人眼花缭乱，一不小心就迷失在了其中。

始终被责任推着向前，成为了死神代理什么的、救世主什么的、灵王什么的……

让我差点就忘了，最初我想保护的，到底是什么。

“嗯…”

萱发的少年哽咽着扬起嘴角，他回握住那只变得透明的手。

发冠，从少年的头顶坠落；羽织，也从他的肩膀滑下。

在众人的注视下，一黑一白的两个身影向着身后的裂缝跃去。

这一次，为自己而活。

［END］

【后记】

写了两个多月水星终于完结了，说起来一开始根本没抱希望能够写那么多，就想浑水摸摸鱼，感谢大家忍受我的垃圾文笔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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