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

那时候的哈克才上小学，帕鲁和阿幻都是哈克从小学开始都同班同学，不过那时候阿幻与哈克也只是表面朋友，帕鲁更是沉默寡言的独行侠，而哈克，也是健全的。

那个时间段，整个小学最流行的玩具是一种圆形的卡片，四五厘米左右的宽度一张，大小一致，由硬纸片做成，上面印着一些卡通图案。

规则十分简单，双方轮流用自己的小圆卡拍击对方，谁的卡翻面就输了，需要给对方一张卡。

一到下课，整个教室都是“啪叽啪叽”卡片拍打的声音。

“你作弊！。”

红色的小龙气呼呼的捂住自己手里的小圆卡，但最后还不情愿的给了对方一张。

“这张卡只是玩的时间长磨损了一点，怎么能叫作弊呢？”对面的灰狼兽太摇摇头：“哈克你还别不服气，我阿幻这技术在班里可是独一无二，再来你也玩不过我。”

自然不服气的我又和阿幻展开了一轮又一轮的对决，那自然也是输得一塌糊涂，将手中的小圆卡一张不剩都输给了阿幻。

那时候的小圆卡在校门外的文具店比比皆是，五角钱十张在现在看来不贵，但是当时而言一天零花钱能有多少？

而哈克就属于又菜又爱玩的那种，今天输光了，明天又拿来好几包新的，重复几次后变成了班里有名的散财童子，谁只要没卡了去找哈克玩，一下午保证又是一大堆。

多年后阿幻才告诉哈克，他都会故意把几张卡片磨得很老，因为这样的卡片比起崭新的小圆卡要难翻面的多，但是哈克听完眼神都变了……

赢完哈克小圆卡的阿幻就去找别的班级同学玩去了，而输光了所有筹码的哈克只能趴在桌子上无所事事，顺便还会被同学嘲弄两句。至于帕鲁则是在自己座位上安安静静看书。

那天下午放学。

“嘿！谢谢你赞助啊哈克！”阿幻坏坏的从后面拍了拍哈克肩膀：“如果不是你，我估计我和别的班就打输了，多亏了你今天才赢了这么多卡！”

说完还举起手中放卡的小盒子摇了摇，被塞满小盒子的卡属实又刺激了一下哈克。

“阿幻！”

哈克气的牙根痒痒又无可奈何。

阿幻并没有和哈克继续说话，蹦蹦跳跳的向前面跑着过马路。

结果比较木讷的帕鲁并为注意到后面的来兽，稍微一个停顿，将后方阿幻拿来炫耀的卡片盒打翻再地，小圆卡跑了一地。

“抱歉！”

帕鲁说了一句就开始蹲下捡。

而阿幻更是一句话没说就急急忙忙捡开了。

哈克皱了皱眉头，心想。

让你显摆。

这时候一辆货车由远及近快速驶来。

“喂！别捡了！车来了。”

哈克看着那辆货车丝毫没有减速的样子。

“喂！！！快闪开！！！”

哈克想都没想！直接冲了上去把蹲着的两兽一起往前一推。

两人被推开，减速的哈克暴露在车前！

来不及了……

哈克甚至都看见了司机的样子。

帕鲁飞出去时想抓哈克，甚至已经握住到了哈的衣服，这样或许能把哈克拉出来！

过快的飞出速度和和偏滑的衣服让帕鲁，脱手了。

帕鲁感觉时间仿佛都变慢了下来，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惊慌，哈克还保持着推出的动作，自己也还没有落地。

不要！

吱嘎！！！！

这事都发生在一瞬间，对阿幻来说，当他意识到自己被推飞出去，回头就只看见大货车擦身而过。

……

帕鲁是这么说的，哈克被撞飞了，失控的货车也撞向了墙，大片围墙形成小型塌方。虽然哈克没有被二次碾压，但是也被倒塌的墙壁死死的压住。

事实上那个画面，和瞬间，可能帕鲁一辈子也忘不了。

……

“您是孩子的父母吗？施救工作极为困难，孩子还在缓慢失血，他在他身上的重物很难挪开……”

“不能用大型设备！用小型设备！要快！已经十二个小时了！……”

“挪开了！！终于挪开了！……”

“输血！快点！救命要紧……”

“你家孩子虽然救回来了，但是双肩关节长时间脱位，双臂被压迫时间太长了，现已经坏死，必须手术保命，请你们尽快签字……”

……

摇晃和颠簸。

哈克迷茫的环顾了一下四周。

摇晃的车厢，发动机的轰响，窗外后退的风景，哈克发现自己正站在公交车上。

哈克觉得好难受，就像发烧一般，身体有些摇晃。

看着面前橙色的“老弱病残”专用空座，哈克却没有坐下去，他宁可站着，他只是觉这不是给他做的。

突然，一阵强烈的颠簸袭来，貌似是急刹车一般。

吱嘎！！！！

这让哈克恐惧的声音响起。

身形不稳的哈克伸手抓住把手，但是手却穿过了本应触碰的物体。身体狠狠的向后摔去。

“啊！！！”

哈克身体本能的弹射起来。他大口的喘着粗气。

这里是？

白色的床，滴滴作响的仪器，还有难闻的消毒水味。

哈克感觉自己有些错乱，这里是现实？梦？

强烈的晕眩感再一次袭来，哈克感觉到身体不受控制的躺了下去。

推门的声音响起，是谁？妈妈？

模糊之间哈克看见了自己的母亲，正在自己旁边擦眼泪。

发生了什么……哈克觉得自己好难受，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觉到鼻孔吹出难受的热气。

哈克慢慢回忆起了上学是路上，他有点分不清上学和公交车那一个是事实。

“妈妈你怎么哭了？”

哈克忍着全身的无力，想要掀开被子帮母亲擦擦眼泪，但是却没有任何动静。

呜！！

哈克感觉到了自己的小臂一阵剧痛。是骨折吗了？哈克心想。

他踢了踢腿，伴随着轻微疼痛，被子发出响动。

“妈妈别哭……”沙哑的声音从哈克嘴里传出。

只是骨折了而已，没有关系的。

哈克的晕眩再一次加重，有一些看不清母亲。但是哈克感觉到自己脑袋都毛发被抚摸。

一定是母亲在摸我的脑袋，就睡觉前一样，好舒服……

一个白色衣服的兽进来了……是医生吗？

母亲停止了抚摸，给医生让出了位置。

医生掀开了被子，快速的看了下体温。

“发烧有一些严重了。应该是截肢的位置发炎了，他刚才做了什么大幅度的动作吗？现在急需要换药检查，可能是缝合的截肢伤口有轻微开裂。”

截肢？

哈克挣扎了一下想要起来，眼睛惊恐的睁大，但是身体却不容许他有起身的体力，甚至连转头都很难做到了。

一定是听错了！腿还能动，手臂还很疼，是医生说错了吧。

旁边的护士挂起了新的吊瓶，刺痛感从脚部传来。

脚部？

哈克的思绪还有些飘散，但突如其来撕心裂肺的剧痛却将哈克拉回了回来。

“啊啊啊啊啊！！！！”

那是一种无法忍受疼痛，如同刀子割肉一样，医生揭开了纱布，慢慢撕扯这粘连肉的部分。

从来没有收到过如此痛苦的哈克哭喊了起来，也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肩膀！肩膀好痛啊啊！！停一下呜呜……”

哈克已经疼的嚎啕大哭，他伸手想要阻止，手臂依然毫无动静。

他的目光看向了看向了医生，包裹住伤口的纱布已经被拆开，那一瞬间的景象让哈克停止了哭泣，甚至一辈子都再也无法忘掉。

原本红色的毛发消失不见，底色的嫩肉显露出来，一块皮肤如同肉盖一样缝合在伤口上，细密恐怖的针脚遍布着伤口边缘，消毒用碘伏还在不断的被医生擦拭于伤口，原本应该是手臂的位置却什么都没有了！空空荡荡。

留下的只有那个缝合的肉盖，还有一根透明的塑料细管插进肉里，被铁丝固定住……

“这不是真的……我实在做梦……”

但上药的疼痛再次将哈克拉了回来，他就像是重锤敲击着哈克告诉他这就是现实。

痛苦哭喊还在继续，这些甚至还要在哈克的另一个肩膀再经历一次。

痛苦终会结束。

当医生给哈克盖好被子时，哈克的母亲再次坐在哈克身边，刚才的场景她已经不敢看，甚至听都不敢，只能在外面默默擦拭眼泪。

哈克无神的躺着，就这样望着天花板，眼睛睁得很大，却不断的流眼泪。

哈克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但疼痛不断提醒着他，他的精神有些恍惚。

哈克沙哑的声音响起。

他对着自己的母亲缓慢的不断询问，可是却一滴水都没喝。

“妈妈，我的胳膊还会回来吗？”

“妈妈，我以后好好听话，能不能把胳膊还给我，我害怕！”

“妈妈，我以后再也不玩了，求求你……”

“妈妈，你告诉我这是在做梦。”

“妈妈，求求你！告诉我这是在做梦吧！……”

哈克每一次发问都带着哭腔，而哈克的妈妈没回答，也没有办法回答，只有不断抚摸着哈克的脑袋。

……

哈克醒来一个星期了。

现在的哈克终于度过了危险期，可以探望了。

阿幻和帕鲁的监护人在和哈克的父母交涉和致歉。

帕鲁看了看旁边的阿幻，站在哈克病房门前，帕鲁第一次没有勇气直接去面对事情。

听说貌似是货车司机疲劳驾驶，现在已经开始走法律程序了，哈克的父母拒绝和解，司机貌似会蹲很久。

但这相比哈克失去的太过于无足轻重了……

最终还是阿幻咬了咬牙，重重的推开门。

“哈克！！！我们来看你了……”阿幻故意装着霍达是样子开门，但看见眼前的景象声音还是渐渐小了下去。

哈克的父母正在交流了，所以现在只有哈克一兽躺在病床上。

纤瘦的身体静静的躺在病床上，上半身盖着被子，只漏出脑袋。

有那么一瞬间，阿幻和帕鲁都觉得，是不是他们记错了，哈克并没有被截肢。

但是哈克右腿却露在外面。不同寻常的输液方式，针管从哈克的脚部插入。

眼前的景象有让他们感觉到了，这是事实。

哈克就这样安静的躺着，两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原来干净整齐的红色毛发早已变得杂乱不堪，听见了声音也无动于衷，就这样呆呆的躺着。

“哈克，我们来看你了。”帕鲁比较郑重的放下了礼物。

“哈克？你还好吗？”阿幻收起了玩笑的感觉，坐在哈克身边的凳子上。

哈克觉得自己是在做噩梦，这一切都不真实，他还想要继续和小伙伴玩小圆卡，他还想继续回家玩游戏机，他还有手臂……

“呜呜呜呜……”哈克一下子侧过身去，小声哭了出来。

“你怎么了哈克，你别哭啊！”帕鲁和阿幻有些慌乱，只能一直帮哈克擦眼泪。

哈克哭了一会就不哭了，只是安静的侧躺着，但是帕鲁能明显感觉到，哈克眼中曾经的光芒不在了。

阿幻试探性的说：“哈克，别不高兴了你看，这是我宝贝的小圆卡，都送给你了……”

“你是在嘲笑我吗？”哈克回过头来，望着阿幻。眼神里说不出是什么情绪，绝望，戏谑，混在杂在一起。

“不是……我并没有……”

“我以后再也玩不了！因为你！！你开心了吗？！”哈克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哭着绝望着咆哮了出来。

阿幻的脸一下变的惨白，他知道是因为他，如果不是哈克……

“不……我不是，我们不玩小圆卡可以吗？我还带了漫画书，还有游戏卡带，都送给……”

“滚开！都给我走！”

哈克坐立起来，眼泪止不住的流，他不想哭。

被子从哈克身上滑落，仿佛诉说着令兽窒息又绝望的事实。

原本是手臂的位置戛然而止，孤零零肩膀显得可怕，厚厚的纱布甚至连胸膛都包裹着，渗出斑斑驳驳的血迹……

“我再也玩不了了……呜呜……我什么都做不了了，就算是简单的拥抱我都做不到！你们开心了吗？高兴了吗？！……”

哈克哽咽着……

帕鲁什么都没说，突然走了过去，伸手，一把抱住了哈克。

哈克愣住了。

“对不起，是我们错了……我正式的向你道歉。是我们造成了无法无法挽回的后果……我想和你做朋友，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我会一直是你的朋友，我会陪你玩耍，我会和你一起出门，我会一直和你同班，一直做朋友。”

帕鲁轻轻拍打着哈克的后背，诉说着。

“你是在同情我吗？”

哈克挣扎出来，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并不是！”帕鲁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真的是和你做朋友，不是同情，也不是道歉。我只是在弥补。”

“弥补什么？”哈克暗淡地笑了一下。

弥补自己的亏欠和满足自己的内疚心吗？

“弥补，你，我，他，我们所有遗憾的事情，我想和你成为朋友，弥补我没有和你成为朋友的遗憾……”

帕鲁再一次抱住了哈克。

“就像你刚才觉得这辈子再也无法拥抱别的兽那样，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哈克绝望的眼睛中，终于有了光芒。

“那个……哈克！对不起！！！”阿幻歉意的站在旁边：“我没有帕鲁那么会表达！但是我的意思是一样的！！”

阿幻说完就和帕鲁一样，一起抱住了哈克。

哈克咬着牙齿……

他沉默了，没有说话，哈克闭上了眼睛，轻轻的呼吸。

俩兽一直这样拥抱着哈克。

空间安静了下来，只有医疗仪器滴滴的声音。

哈克没有再反抗。

他慢慢的，蹭了一下帕鲁。

“你们有些弄疼我伤口了……”

“啊……抱歉！！”

之后阿幻和帕鲁轮流和哈克聊天，分享玩具。

虽然哈克还是显得很没有精神，比以前要好多了。

起码他的眼睛里已经不全是绝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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