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为残酷的是，更年期别动队的各位还在伊蕾娜纤细的脚踝上套上镣铐，将两枚重达三四十斤的实心铁球拖在她的身后，以少女拼命挣扎的样子取乐。无法使用魔力的伊蕾娜与普通的十六岁女孩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对她而言，仅仅是背负横木就已经相当吃力，何况还要加上如此沉重的负担呢？没过多久，汗如雨下的伊蕾娜就再也迈不动脚，楚楚可怜地祈求道：「呼、呼呜……好痛，妈妈，求求您，让我稍微休息一下……呜哦哦哦！」

　　没等伊蕾娜说完，妮可的鞭梢就狠狠甩在女儿原本光洁到挑不出半点瑕疵、此时却早已密布肿胀鞭痕的裸背上，伴着尖锐的风声抽出一条狰狞着凸起的血色印痕：「闭嘴！肮脏淫贱的魔女，不要和我搭话！还没认清你的身份吗？」

　　「呜、呜啊啊啊——！不要这样！妈，不要打我！呜呜呜不要打我……好痛！好痛啊妈妈！」

　　皮肉绽裂的尖锐痛楚以伤处为中心飞快蔓延开来，令伊蕾娜忍不住惨叫出声，粉臂玉腿筛糠似的颤抖着，险些失去平衡摔倒在地。看到这一幕，更年期别动队的各位不仅毫不同情，反而纷纷兴奋地欢呼起来：「好，干得漂亮！」「加油，抽烂这个婊子的屁股！」「没错，对待不知廉耻的魔女就应该这样！」……

　　「呜，我才不是那种……别说了，求求你们，别再说了……」

　　伊蕾娜的委屈，无力地淹没在长辈们不堪入耳的辱骂声里。为了护住早已所剩无几的尊严，要强的少女拼命紧咬下唇，可她还是忍不住当着众人的面啜泣起来。尽管被赞誉为百年难遇的天才，可一旦褪去灰之魔女的高贵身份，伊蕾娜也只是个稍微有点自恋的普通少女罢了。即使此刻此刻被迫裸体游街，她也未必能想通自己为什么会被如此对待。

　　难道，我会……会这么死掉吗？

　　可怕的念头在少女心中一闪而过，旋即不可避免地扎下根来。仿佛被某种冰冷彻骨的东西贯穿全身，伊蕾娜下意识地放缓步子，噙着泪水环顾四周，希望能够找到哪怕一个眼睛中残留怜悯、或许愿意帮助自己的人：「为什么要沦为帮凶，迫害一位无辜少女呢？无论是谁都好，救救我吧，我一定会报答您……呜、哦啊啊啊——！」

　　「该死的魔女，还敢蛊惑人心！闭上你的嘴，快走！根据法律，日落之前必须赶到监狱报道！」

　　母亲们不耐烦地挥舞着皮鞭，犹如驱赶不听话的牲畜。在横木和脚镣的重压下，伊蕾娜早已累得浑身湿透，裹挟着盐分的汗水渗入绽裂的伤口，带来彻入骨髓般难捱的灼热刺痛。再加上荒郊野外遍地碎石，背负横木、拖拽铁球，在嘲笑与辱骂中裸足前行的伊蕾娜所受的折磨可想而知。染血的鞭子像雨点一般席卷而来，吃痛的伊蕾娜本能地挣扎向前，可脱力的娇躯却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趔趄着倒在地上，被满地碎石割得鲜血淋漓。不过，比起人格尊严所受的侮辱，区区肉体疼痛似乎又算不得什么了。

　　啊啊，我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所谓魔女难道都是你这样淫贱而懒惰的母猪吗？别装死！快点爬起来！就要到正午了！」

　　真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

　　趴在地上的伊蕾娜抽动着嘴角苦笑起来，泪水却止不住地溢出眼眶。她仿佛认命一般咬牙起身，不再求饶或是辩驳，只是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地在鄙夷的目光中吃力地迈步向前。

　　神啊，如果是梦，就请让我尽快醒来……或者，允许我尽快解脱吧……

　　萧十一郎平静的目光似乎落在伊蕾娜身上，又似乎没有。

　　他梦呓般地问：「监狱在哪里？」

　　「监狱分四种：狗窝、深坑、窑子、靶场。仅仅是冒犯英雄先生的话，在一百单八阁周边的狗窝洗脑就行了。狗窝的狗正是舔狗的狗。无论多么趾高气扬的罪人在狗窝一进一出，都会比最卑贱的舔狗更下贱。伊蕾娜差点伤到英雄先生，应该判个有期徒刑发配深坑。深坑位于三千小筑地下，取永远被大家踩在脚下之意。犯人将在那里遭受各种酷刑折磨，大部分都坚持不到刑满释放。无期徒刑将在驿站管辖的窑子服役，没错，就是你以为的那个窑子。大部分都是东食西宿的婊子，比如你一定有所耳闻的涂山初玖和天书少姜。最后，如果谁想背叛我们，唯一的结局是被扔进十万战壕深处的靶场，手钉在武器上，给绯红女巫或者女超人当活靶子——与深坑和窑子不同，她们即使死了，也不会在卡池里回炉重造。」C。C。淡淡介绍道。

　　「三千小筑是什么？」

　　「三千小筑当然就是三千个小筑。三界、六界、崩坏学园、提瓦特、格里芬、罗德岛、碧蓝航线、王者峡谷、文明源流、不良人、元星、机关城、梦萝学院、亚卡夏医院、哪都通快递公司、涂山、黑塔、黑月岛……如此种种。」

　　《轩辕剑》《仙剑奇侠传》《崩坏》《原神》《少女前线》《明日方舟》《碧蓝航线》《王者荣耀》《解神者》，前九座小筑都是国产游戏中的重要场景；后面的又对应《画江湖》《纳米核心》《秦时明月》《星海镖师》《极度分裂》《一人之下》《狐妖小红娘》《血族Bloodline》《偷星九月天》等经典国漫。是了，迄今为止遇到的所有角色都来自岛国动漫，但更年期别动队里却有出身国漫的丽姬，显然来自另一个系统，也就是C。C。口中的三千小筑。至于靶场所在的「十万战壕」，之前C。C。提到了女超人和绯红女巫的名字，应该对应着西方动漫——等等，十万，这个数量是不是太多了些？把三大动漫体系之外的非主流作品也算进去了吗？

　　「三千小筑之中，离这里最近的有多近？」

　　「文明源流么？一百二十，不，大概有一百五十公里吧。」

　　「就算急行军，一天也走不了两百公里。」

　　「但是伊蕾娜必须走到。不然就会被发配窑子，甚至靶场。正如羽入所说，这是法律，就算英雄先生你也无权改写。」C。C。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萧十一郎，浅笑道，「所以，应该怎么做呢？」

　　「『其他刑罚可以通过法律漏洞稍作减免，但是这种即时生效的惩罚连可供干涉的时间都没有。』反过来说，只要找到漏洞，就可以救下伊蕾娜她们了，对吧？」

　　「哎呀，抱歉，不小心泄露了关键情报。」C。C。捂住小嘴，故作惊讶地道，「这可不算为朋友谋出路，仅仅是一时失语而已。当时各位都不在场，对吗？」

　　「是~ 的……呢……」

　　「我只关心与奈亚子有关的事。」

　　「在学习伊莉娜老师的杀手技能。」

　　「在吃辣椒酱。」

　　「哇呜哇呜……梨花你是魔鬼！绝对是！」

　　「什么啊？你是在告白吗？对不起，太刻意了感觉很差所以是不行的。」

　　「所以，唯一能替我作证的就只有你了呢，英雄先生。」

　　「你们这些家伙啊……」萧十一郎慢慢抬起头，「我之前说要去哪里来着？」

　　「葵关南哦。我猜，你大概是瞅中了碧阳学院那个能决定流行趋势的学生会了吧。」

　　「可我现在突然觉得这里也还不错。」

　　「哎？荒郊野外的……」

　　「以英雄先生的名义，我命令你在日落前搞一个可以歇脚的建筑出来，带深坑单间的那种。」萧十一郎踹了踹地面，「克子把地面烧得差不多了，直接使用都可以了吧。」

　　「如果是命令的话就没办法咯。」C。C。露出了一副苦恼的神情，「警察组织有时也要去工地搬砖。更年期别动队想必随时愿意为你效劳。」

　　「我还有一个问题。」

　　「知无不言哦，英雄先生。」

　　「我在卡池里抽了四十张卡，为什么连一个国漫角色都没有？若非更年期别动队里还有个丽姬，我几乎就要错判。」

　　C。C。眨巴着眼睛问：「你从哪里拿的卡池？」

　　「一百单八阁……哎？」

　　「这不就结了。国漫卡只有三千小筑的卡池才能抽出来。比如这个——不过，虽然已经到了第二个整点，你最好还是不要用这个卡池，因为……」

　　已经迟了！

　　十张都是铁卡单品，连一张组合都没有。不，这还不是最要命的地方。

　　《福娃》的贝贝，《哪吒传奇》的小龙女，《小牛向前冲》的牛丫丫，《小鲤鱼历险记》的小美美，《喜羊羊与灰太狼》的美羊羊，《蓝猫淘气三千问》的咖喱，《虹猫蓝兔七侠传》的蓝兔、莎丽和灵儿。唔，唯一的人类就是《返魂少女》的女主角茧了么？

　　「……国漫卡池不仅爆率低，而且十卡九坑。啊，你的手太快了，英雄先生。」

　　「奇怪。我现在的心情相当奇怪。」萧十一郎慢慢跪下，热泪盈眶，全身上下都在颤抖，「一小时只有一次的机会浪费在这种基本无用的东西上，心疼自己的蠢；但是，某种程度上也因此将童年女神全员攥紧手里，又觉得莫名地……」

　　阿布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的严肃：「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对半兽人起反应。」

　　谁起反应了啊？话说你的商用表情呢？

　　「虽然人的性癖是自由的，但我还是建议你看看医生。抱歉，你性癖太怪，让人恶心，我们不可能。」

　　你前半句话和后半句话根本就不挨着！

　　「哇呜哇呜哇呜……野狗先生，我抱住梨花顶着手绢转圈圈好看吗？」

　　搞不清楚你在做什么！

　　「天哪，二次元都是些什么活宝。」萧十一郎扶额哀叹，「话说，C。C。，你竟然没有跟她们一起胡闹，真不像你。」

　　「也许，只是有别的心事而已。」

　　「哎？」

　　「我在想，到底该用什么态度对待英雄先生。毕竟是你慷慨赦免了朋友们的罪行呢。」C。C。歪了歪小脑袋，轻声道，「如果我是战场原黑仪，此时应该就会像原作中面对阿良良木历时一样，指着你的鼻子大声说『Iloveyou』了吧。『萌之上，是为荡漾。』可惜我跟她不一样。」

　　萧十一郎揉了揉后脑勺：「啊啊，这种事情无论怎样都……」

　　声音，戛然而止。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塞住了嘴巴。温温的，软软的，滑溜溜的。

　　「我不是荡漾，但我是魔女哦。」

　　绝景。

　　就算在火刑场上也依旧优雅得不像话的魔女露出近似于娇羞的神情。

　　「谢谢你。」

　　仿佛约好了似的，震撼人心的场景在同一时间展现。

　　七千，不，大概有一万位母亲吧。

　　「更年期别动队全员，在此响应英雄先生的召唤。」

　　大好真真子。《普通攻击是全体二连击，这样的妈妈你喜欢吗？》，一部剧情比题目更奇怪的轻小说，一位形象比剧情更诡异的妈妈。

　　作为领袖，素质高过均值，至少也能达到铁卡的程度。

　　「姨妈期别动队全员，在此响应英雄先生的召唤。」

　　领头的似乎是《丧女》主角黑木智子。OK，差不多能想象得到这一万人都是些什么角色了。

　　「清华女子学园全员，在此响应英雄先生的召唤。饮食起居就请交给我们。」

　　下意识地把那张两千人的组合卡实体化了吗？

　　就算只是无名无姓无个性的真·路人，说不令人心神荡漾依旧是假的。容姿秀丽、气质淑雅、不食人间烟火，而且还有钱——能被这些年轻的贵族小姐锤肩揉腿地伺候，又有曾生下知名美少女的妈妈和放在三次元绝不可能不受欢迎的丧女们帮忙做搬砖盖瓦的粗活，就算皇帝也做不到这种程度吧？

　　当然，最触的还是伊蕾娜被押进地下时投向萧十一郎的眼神。

　　与其说是感激不如说是坚强的眼神。

　　决心熬过致死率绝高的酷刑走出来的坚强。

　　有那么一瞬间，萧十一郎觉得，自己有一点英雄先生的样子了。

　　像梦一样。

　　　　　　　　　　　　　　第九章 清明梦

　　食堂。

　　不知道两支别动队是怎么在紧巴得很的工期之外挤时间搞出这么个地方的，虽然只能为萧十一郎本人和有限一部分后宫安排座位。

　　薯片和可乐……选中了完全派不上用场的食物。奶油色的长发拖到腰间，遮住了她的面容，但怀中系着白丝带的黑兔玩偶已经足够证明她的身份。

　　出自《缘之空》的病弱妹子春日野穹。

　　迎面一位双马尾女孩撞了过来，左右、左右，右左、右左……春日野穹最终还是未能成功躲避开有意想撞在一起的对方，两人身体密切接触了一下，然后一齐停住了脚步。

　　「柊、柊、柊……柊娜娜，你好。」春日野穹的声音小得像蚊子。

　　「你好。」柊娜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拉着春日野穹的衣摆坐了下来，「一起吃饭吧。」

　　「娜娜啊，哎哟还有我家的穹穹，坐坐坐，我们坐下聊。」萧十一郎一屁股坐在柊娜娜对面，正好紧挨着春日野穹。

　　英雄先生！

　　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哆嗦。

　　「怎么了？坐啊？」萧十一郎挑了挑眉毛。

　　「我、我、我……我想换个地方。」春日野穹唯唯诺诺的像只受了伤的小兔子。

　　「坐下！」萧十一郎一声低吼，吓得对方再次打了个哆嗦，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颤抖着坐了椅子最前面的一小节。

　　柊娜娜多少有点意外。萧十一郎的权限已经高到不需要动任何脑筋就可以为所欲为，但他还是主动找自己提出平等合作。很显然，合作的内容不是大家希望看到的。身为地位低贱的铁卡角色，柊娜娜不想与这么危险的事扯上关系，于是她叫住了这个一看就很好控制的弱气女孩当电灯泡，期望萧十一郎因外人在场而有所忌惮，没想到全然不起作用。怎么回事？难道这家伙也背叛了？

　　「你叫她穹穹？」柊娜娜斟酌着问。

　　「你不认识？」

　　「你家的？」

　　「对啊。」

　　一直低头吃饭的春日野穹鼓了鼓勇气，小声说道：「我……我叫春、春、春……春日野穹，不是穹穹，也不、不、不……不是谁家的。」

　　「吃你的饭去。」萧十一郎赏了她一个暴栗，然后转向柊娜娜，「娜娜，我想知道你们向我隐瞒的秘密。」

　　「怎么可能存在这种东西……」

　　「你们没理由对我予取予求。」

　　「你想多了啦。」柊娜娜尽可能笑得天真烂漫，然而换来的却是冷冰冰的一句话：「我已经把犬饲满实体化出来了。」

　　她的嘴唇立刻变得乌青：「这是威胁？」

　　萧十一郎点头。

　　柊娜娜紧咬银牙：「我听说你曾舍身救莓和梅普露，也曾为伊蕾娜放弃行程。白和C。C。都是戒心很重的女孩，但她们却都毫无防备地喜欢你。我以为你是好人。」

　　「我的确是。但我不是笨蛋，而且很怕死。」萧十一郎淡淡道，「我不想突然有一天有人说我没用了，从后宫里拖出去人道处决。」

　　「白和牧濑红莉栖可以仅仅因为喜欢你就泄露机密。她们俩一个是人形电脑一个是天才科学家，掌握着必不可少的技术，就算东窗事发也不过是去狗窝或者窑子走一遭，最多扔进卡池回炉。但我……冷读术在这里并不是稀缺货。我会被送去靶场挫骨扬灰。」

　　「这句话的意思是想要条件？」

　　「毕竟是赌命的买卖——你愿意给我什么？」

　　「自由。」

　　柊娜娜冷笑：「在贤者之石的统治之下？」

　　「不错。之前我问白，如果把山岸由花子实体化，她会不会像原作那么病娇。她是这样回答我的：「如果你没有M属性的话，不会。』反过来说，如果我是抖M，山岸由花子，不，应该说你们全员都会是一副以下克上的样子。」萧十一郎悠悠道，「贤者之石令你们能完美满足我的需要。那么，如果我的需要是保留你的自由意志呢？」

　　柊娜娜瞪着她：「你的权限来自于贤者之石。我凭什么相信你可以做到？」

　　「就凭现在我正与你谈论着近似于背叛的话题，而那些高效到几分钟就能完成全员集结的别动队并没有出现。」萧十一郎笑了笑，「贤者之石赋予我的权限相当大。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我们的交易，所以她们一定不会知道。」

　　「好吧。不过我知道得也不多。」柊娜娜沉思良久，叹了口气，「你想问什么？」

　　「这里是一座塔？」

　　「你怎么知道？」

　　「猜的。」萧十一郎抿了抿嘴唇，「不过这并不是用物理手段构建的塔。六花所在的驿站不符合欧几里得几何原理，克子烧掉数以千米计的地面却还没有捅穿到下一层，这些都是直截了当的线索。结合白的介绍，我所在的地方应该是独立于现实世界之外的塔状口袋空间。或者，用你们的话说，一个塔状的尼伯龙根。」

　　「这次你可猜错了。」

　　「哦？」

　　「这个尼伯龙根的主体是一片时间上无始无终、空间上无边无际的盐田，高层称之为『无』。无的最深处坐落着三座塔：天塔、地塔和人塔。我们不过是其中一座而已。」

　　「天塔？」

　　「你怎么总是能猜得这么准？」

　　「客观实在位越低就越虚幻，但也越接近完美。X- 1的本质，就是在X范围中暂时无法触及的天空。」

　　「我……我吃饱了。想先走……」春日野穹已经开始战战兢兢地收拾东西。薯片还剩下一半，可乐也没喝完。本来就拿了这么点垃圾食品，还没消灭干净，说吃饱了纯属借口，不过是想借故离开罢了。

　　长期体弱多病加之闭门不出，这女孩的交流恐惧症甚至比白更加严重。看着就让人心疼。

　　「不许走！」萧十一郎低声怒喝。

　　春日野穹吓了一跳：「为什么？」

　　「因为你知道得太多了。」萧十一郎丢出了影视中常见的中二台词，完全不理对面柊娜娜翻出的白眼。

　　春日野穹稳了稳心神，柔柔糯糯地道：「刚才的谈话，我会对其它所有人保密。英雄先生，你有贤者之石，想让我做什么都不难。娜娜，如果你的背叛败露了，我也……我也可以替你顶罪。」

　　轻而易举地答应扛下能招致灭顶之灾的罪行，整个过程低头含胸，卑微得像一粒尘埃。

　　「坐下！不许废话！我可是这里的主人。惹怒了我，后果很严重。」

　　春日野穹打了个哆嗦，颤抖着坐了下来，泪珠在眼眶里委屈地打转转。

　　唉，先天体弱还老吃垃圾食品，这样可不行啊。

　　暗暗叹息着，萧十一郎将自己的炸龙虾连同皮蛋瘦肉粥递了过去：「吃不完，不许走！」

　　见春日野穹傻傻地坐着不动，萧十一郎淡淡一笑，怼在她耳边柔声道：「怎么还不动手？需要我剥皮，还是喂进你嘴里？」

　　「不用不用！我自己会吃。」萧十一郎的温柔只会让春日野穹更加恐慌。她的鼻翼微微颤动，细小的呼吸声中透着呜咽，抬手悄悄擤一把泪，小心地剥开虾皮，在小料中一晃，度入朱唇，然后是小小的一勺粥。

　　惊惶，动作却难掩高贵。

　　是的。春日野穹本应是天生的公主，像阳光一样自信，像月亮一样优雅。可现在的她甚至柔弱到会被陌生的温柔刺伤。

　　如果每个人都拥有完满家庭的话……

　　萧十一郎努力将注意力从过大过远的感叹挪到与柊娜娜的交易上：「第二个问题：白说天塔正面临某种威胁，必要的时候甚至需要我为了这里舍弃现实世界，她指的是什么？」

　　「那只是泛指而已，怎么可能有确切的对象。毕竟我们这里姑且算是超自然组织，也不好说完全不可能遭遇……」

　　「撒谎。刚才我从卡池里抽到的纱仓响，出自动画工房制作的《流汗吧！健身少女》。而根据丹生谷森夏提供的情报，动画工房又位列一百单八阁。卡池的规则之一是无法抽到现实中存在的角色。那么，为什么纱仓响会出现在卡池中呢？难道她死了？为什么会死？一个日常番的角色为什么会死？总不可能是卧推推死的吧？」萧十一郎眯起眼睛微笑了，「另一个证据是C。C。提到的十万战壕和靶场。和和气气的后宫为什么会存在这种东西？而且这里还属于天塔腹地——既然我对你们来说重要到需要布这么大的一个局来笼络，你们当然不会把我安排在危机四伏的地方。但是，就算在如此安全的腹地，依然需要规模巨大的防御工事。你们在防御什么呢？」

　　柊娜娜额上冷汗涔涔而下，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上一次升起这种无力感还是在面对能力和智力都全面碾压她的橘慎的时候。

　　她忍不住苦笑道：「很多人都曾称赞我的智商，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我倒不认为自己比别人聪明。」萧十一郎淡淡道，「也许只是细心而已。」

　　是的。细心。细心到匪夷所思的程度。没有精准的直觉，没有缜密的推理，将一个个细节摘出拼起，仅此而已。可就是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操作，一次次洞穿了精心设计的迷局。

　　假的就是假的，一定会留下破绽。只要你像萧十一郎一样细心，能瞒得住你的秘密，一定不会太多。

　　「天塔的直接威胁是人塔。从史前文明到当今社会，从流芳百世到遗臭万年，所有青史留名的人物，以及他们创造的或繁荣或荒芜的历史可能性都集中在那里了。直截了当地说，人塔就是人类古往今来所有曾付诸实践的努力总和。」柊娜娜叹了口气，尽可能做到言简意赅，「人塔的目的是入侵现实世界，用他们眼中更好的历史替换掉现存历史。我们是你们想象力的结晶。如果现实世界毁灭了，天塔也会沦为无源死水。所以，我们会跟你们站在同一条战线。」

　　「你们有把握赢？」

　　天塔掌握的力量貌似比人塔强很多，但萧十一郎并不看好她们。天塔是艺术家幻想出来的，而人塔集中了人类历史上所有的政治家、军事家、革命家、经济学家……空想者打理想者，嗯……

　　「没有。所以我们也考虑了战败之后的出路，那就是把现实中兼具人品和智慧的人接到天塔，用崇高的地位笼络他们，靠其想象力维持自身存在。萧十一郎，你就是我们选中的第一位合格的工具人。」

　　「这么说，现实世界的我是个还算凑合的家伙，难怪你们尊称我一声英雄先生。」萧十一郎愣了愣，旋即失笑，「但是你们的贤者之石那么厉害，完全可以把我也洗脑了。连笼络工作都不必做，岂非更方便？」

　　「不可以。天塔想要的不是你这个人，而是你的想象力。失去了自由意志，就不能想象。」

　　「这样啊……地塔又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

　　「不知道？」

　　「是的。」柊娜娜一字一句地道，「地塔很强，就算天塔和人塔联手也未必有胜算。除此以外，一切成谜。不，应该说地塔就是谜本身。」

　　「天塔有多少层？」

　　「我可以肯定存在的一共有五层。传闻在这之上还有第六层的存在，那里是天塔的真正中枢，不过从来没有谁见识过。你我现在落脚的地方是第四层，也就是通常所说的二次元，在卡池和警察之外，又有一百单八阁、三千小筑和十万战壕三大势力。第五层是一次元，武侠和玄幻小说在这一层；第三层是二点五次元，也就是电影电视剧之类刻画的伪·三次元世界。至于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要怎么做才能到其他层，甚至离开天塔？这里显然不可能有楼梯之类的东西。」

　　「跨越无。无是将各层分割开来的障壁。」

　　「可你刚才还说无是三塔所在的盐田。」

　　「无到底是什么，天塔未必能搞得很清楚。除了盐田说和障壁说，还有一种理论认为无是一个随时都能毁灭世界的神性实体，三塔共同的敌人；另一种理论却说无是三塔一切建筑的原材料，只要合理使用就有益无害；甚至有理论说无就是控制我们的贤者之石本身。我们也不知真假。」柊娜娜迟疑道，「障壁说流传甚广，但也只是传闻。天塔的行踪管控非常严格。我们可能终其一生都不会离开第四层，这样就无法取证。」

　　萧十一郎点点头，若有所思。

　　吞下最后一口粥后，春日野穹曾偷偷瞟了萧十一郎一眼，见他交谈正酣就没敢插话。终于等到这个空挡，她连忙道：「我、我、我……我吃完了。可以走了吗？」

　　回答她的是红烧肉和干煸芸豆。

　　「可不可以不吃？」春日野穹嗫嚅道。

　　「你说呢？」萧十一郎的语气明显指向否定。

　　「我已经吃饱了。」春日野穹鼓了鼓勇气。

　　「不行！必须吃。」萧十一郎的语气再次变得强硬。

　　柊娜娜都看得几乎呆住。她感觉萧十一郎简直是个魔鬼。这哪里是吃饭，分明是欺负、折磨、凌辱……等等，难道这就是英雄先生的性癖？

　　春日野穹乖乖地吃着，萧十一郎也不再说话。他在笑。欣赏着对方的吃相，露出姨妈笑。

　　「嗝。」春日野穹已经尽可能地控制了，可还是情不自禁地一个饱嗝打了出来。

　　「我实在吃不下了。」她弱弱地祈求道。

　　「哦，那你走吧。下次吃饭还来找你。」打发走可怜的弱娇妹子，萧十一郎端过她的剩菜剩饭胡乱扒拉了两口，然后抬头微笑着看向欲言又止的柊娜娜，「娜娜，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柊娜娜迟疑道：「说实话吗？」

　　「我说过，作为提供情报的奖励，你拥有不必对我唯命是从的特权。」

　　「欺负穹妹不太好。」柊娜娜试探着提意见。

　　「哦。继续。」

　　「她可是二十七中挑一的银卡。仅仅拿来满足恶趣味是不是太浪费了？你手上也有几十张散卡了，可以换个人欺负。」犹疑半晌，终于还是在生死场中淬炼出的戒心占了上风，说出了违心的话。

　　「换个人欺负？银卡不行，那就换成铜卡？亦或是，铁卡？」

　　眼看着萧十一郎的笑容逐渐变得微妙，柊娜娜心里猛地一揪，结结巴巴地道：「你……犬饲满除外啊！虽然她也是稀有度最低的铁卡，但是你不许欺负她。」

　　「非但不欺负，我还要宠她呢——看在你我革命友谊的份上。」萧十一郎笑眯眯地递出右手，手心向上。

　　这是要握手的节奏。

　　「革命友谊？」柊娜娜依然在犹豫。

　　「革命友谊。」萧十一郎目光真诚，郑重回应。

　　「那就，革命友谊！」

　　柊娜娜终于拘谨地微笑了。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啊，为什么是十指交握。这种姿势不应该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一向警觉的头脑晕乎乎的提不起质疑的劲来。不。并不是因为虚构出来的廉价爱情。萧十一郎的愿望，的确将贤者之石的影响降到了最低。

　　很温暖。与犬饲满同质的温暖。

　　父母被超能力者所杀，由此而生的仇恨又被无能力者利用，作为棋子杀戮无辜。如此这般的可怜女孩，终其一生都未必能接触几次的温暖。

　　「娜娜，感谢你对我的信任。」萧十一郎慢慢地说着，然后，突然将缠在一起的两只手往自己这边猛拽数寸，俯首吻下。

　　「啊！」眼瞅着手背就要被印上草莓，柊娜娜大叫着跳起，用力拔出自己的手。

　　隔着餐桌面对萧十一郎，一只手凝固在半空，眼睁睁看着对方若无其事地摆了个防御的姿势，柊娜娜突然傻了。

　　被刚才下意识的惊呼所吸引，所有妹子的目光都逼了过来。而从她们的视角来看，自己就像是正要家暴英雄先生的野蛮女友。

　　「对不起！我错了！」萧十一郎声嘶力竭且无比真诚的认着错。

　　我！勒！个！操！

　　就这么被塑造成了一个动不动就发火打人的泼妇形象。啊啊啊犬饲满就在不远处一脸懵懂地看着啊！

　　柊娜娜觉得自己真蠢，蠢到家了，比阿库娅还蠢。

　　这个所谓的英雄先生就是个披着羊皮的流氓，骨髓里都流淌着坏。自己竟然相信他的鬼话，相信他说的什么狗屁革命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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