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來第四 之6

魏無羨回到繞樑琴坊時，身邊帶著一對母子。

出來迎接師父的孟瑤笑容少見的一凝，繼而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魏無羨。

魏無羨沒有發現少年詭異的眼神，轉頭對看起來二十五歲上下、即使生養過孩子卻仍容貌出眾的少婦道：「他便是我跟妳提起過的孩子。」

少婦端詳孟瑤一番，又回頭看看躲在自己身後還只有九歲的兒子，抬頭問魏無羨：「我能見見她嗎？」

魏無羨看著孟瑤，「你母親在忙嗎？」

孟瑤被他們打啞謎般的對話弄得雲裡霧裡，但也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誤會魏無羨，於是又變回那個溫和幹練的琴坊掌櫃：「阿娘在授課呢，還有半炷香才下學。」

少婦不說話了。

魏無羨一揮手：「先進去吧，阿澈去叫薛洋過來。」

幾人移步孟詩孟瑤日常起居的東樓。

孟瑤禮數周全的給少婦和魏無羨沏茶，給了兩個小孩摻了一點蜂蜜的白水。

做完這些，孟瑤終於忍不住問：「師父……你不是去姑蘇拜訪故人嗎？怎麼還……」

魏無羨非常無奈，「都是意外。這位是莫二娘子、以及她兒子莫玄羽；他是琴坊掌櫃、孟瑤孟璟澈，妳知他身份，他母親閨名孟詩，等她得空了我再為妳引見；小的叫薛洋，呃……是琴坊雜役。」替雙方介紹完，魏無羨簡單的向孟薛二人敘述自己是如何遇上這對母子、又為何將他們帶回。

他離開雲深不知處要回返夷陵，尚未行出姑蘇地界，便在一個不大不小也算頗為繁華的鎮子上聽聞有尚在停靈的新死之人起屍嚇壞了喪家求助當地大戶，當地大戶據說幾年前搭上了仙門之人，但他們並無緣修煉所以毫無辦法，全部鎮民都人心惶惶，於是魏無羨就前去查看，輕而易舉的解決之後當地大戶請魏無羨去自家府邸──莫家莊──做客酬謝，然後他就被莫二娘子纏上了，請求魏無羨帶著她的兒子、也就是莫玄羽去找親生父親──金鱗台上的金宗主。

顧慮到還有小孩子在旁邊，魏無羨只用一句話說明他被纏上的原因。

「他們和你們……是一樣的。」

孟瑤立時就明白了。

莫二娘子和他娘一樣，都是被金光善欺騙拋棄的女子。

只不過孟詩沒有莫二娘子那麼果敢，在魏無羨告知金光善並非良人、只是風流成性後，在莫家莊被百般譏嘲與不齒的莫二娘子毅然決然的決定帶著兒子跟隨魏無羨。

魏無羨不想節外生枝，但莫二娘子娘倆在莫家莊的確處境艱難，正搖擺不定，莫二娘子就告訴他，她願意在琴坊做工，兒子也可以幫工，不會在孟家白吃白住。

魏無羨無法，只得捎上他們，但他有明言，他沒有決定權，他們二人是去是留，要看孟詩與孟瑤的意思。

孟瑤目光複雜的看著被薛洋騷擾得有些手足無措卻還是一聲不吭的男孩。

他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

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莫玄羽怯怯的抬頭，對上少年情緒不明的眼神，又慌慌張張的低下頭，惹來薛洋「你好膽小啊」的嫌棄。

魏無羨捏捏眉心：「薛洋，坐好，不要煩擾客人。」見薛洋乖乖挪回座位，魏無羨又對孟瑤道：「你拿不了主意的話，等孟夫人來了再說。你去做事吧。時間到了再請孟夫人過來一趟。」

孟瑤道了聲好，起身告退。

薛洋站起來要跟出去被魏無羨喊住：「薛洋，你要去哪？」

薛洋回頭：「我去拿測靈符，玩給他看。」說著還用手指了指縮在椅子上的莫玄羽。

魏無羨無言一瞬，「不用，你坐下。我馬上畫給你。」

薛洋高興的跑過去，蹬鼻子上臉的要求：「師父我要長的跟我一樣的小紙人。」

魏無羨從乾坤袋拿出空白符紙和朱砂、筆，聞言手上動作一頓，對薛洋笑得慈祥，嘴上卻是無情的拒絕：「你想的美。」

薛洋癟癟嘴，別的什麼話都來不及說，魏無羨就提筆畫符一氣呵成，一張新鮮出爐的測靈符就被塞到他手裡了。

還是沒有造型的。

薛洋不敢跟魏無羨討價還價，捏著符竄到莫玄羽身旁，極其自來熟的道：「阿羽阿羽，我給你變戲法～」

然後原本白色的符咒有一半還多一點變成澄黃色。

「咦！」薛洋見狀很是驚訝，「怎麼這樣！我平常都能染到八成啊？」

莫二娘子和莫玄羽都很驚奇的看著變色的符紙。

魏無羨涼涼的道：「這種的要結丹後才能完全染色，你好好練吧，別整天調皮搗蛋。」

薛洋不服氣的用力揮舞手中的符咒：「那師父你來用用看啊！」

魏無羨微微挑眉，抽走臭小鬼捏在手上的符咒夾在指間，須臾之間符咒變成了明亮的晶紅色。

薛洋張了張嘴，到底還是無話可說。

魏無羨一掌把符咒拍到薛洋額頭上黏著，又在小孩兒頭上揉了一把，「你天資好，就好好修煉。我知道修行枯燥，但也已經比那些世家好太多了，何況學會了就是你的，說不定你以後還能開宗立派呢？」

薛洋揪下貼在額頭上的符咒，聞言轉身一撲抱住魏無羨的腰，大聲道：「我才不開宗立派！我要當師父的大弟子！」

魏無羨提著薛洋衣領把他從身上剝下來，還來不及今日的第一次糾正不要喊師父，就被從門外進來的人打斷。

「阿洋你可別想了，你至多就是二弟子，大弟子是我。」孟瑤扶著孟詩進入前廳，瞪了大逆不道的師弟一眼，朝魏無羨稍稍恭身：「師父。」隨後拉開椅子請孟詩入座。

魏無羨覺得心塞。

平常師父師父的叫就算了，怎麼還論起長幼來了？誰要開宗立派？誰要收徒弟？大弟子哪位？二弟子又是哪位？

可惜孟薛二人一點都不在意他們親愛的師父願不願意，自顧自的眼神交流，兩人之間彷彿有火花噴濺。

孟詩輕咳一聲，孟瑤才收回眼神在母親身邊入座。

在魏無羨的目光壓力下，薛洋哼了一聲也不情不願的坐下了。

魏無羨無言一陣，還是只能認命的撐起場面：「莫二娘子、莫小公子見笑了。這位就是孟詩孟夫人；孟夫人，他們是莫二娘子以及她兒子、莫玄羽莫公子。」

兩位夫人互相見禮，孟詩直白道：「我想和莫夫人單獨聊聊，能請魏公子迴避嗎？阿瑤，弟弟們就麻煩你了。」

於是兩大兩小就被趕出來了。

孟詩和莫二娘子談完，又去找兒子談心，然後莫氏母子就順利的留了下來。

薛洋和莫玄羽年齡相近比較玩得來，薛洋愛玩愛鬧帶得莫玄羽也開朗不少，某次突發奇想自己教莫玄羽修煉出了岔子，輸了太多靈力導致莫玄羽筋脈劇痛被魏無羨驚險救回，然後薛洋又被魏無羨罰默寫靈力修煉正確方式五十遍、畫出二十張人體筋脈分佈圖，加上禁閉思過兩天，還有出莫玄羽的藥材錢。

薛洋禁閉結束後被魏無羨押著去跟莫玄羽和莫二娘子道歉，然後……莫玄羽主動要求想一起修煉。

魏無羨……魏無羨只好再多教一個，所幸孟瑤已經能夠獨立，薛洋也只需要他的鞭策和引導，只教一個也沒有那麼麻煩……

才怪。

莫玄羽天賦不行啊！

靈力是有，但低得可能要七八年才能結丹；根骨也不是很好，武技難有大成果，無法彌補靈力弱勢，這這這……怎麼教！？

魏無羨抱著什麼都要試試的心態教他符籙，然後就放心了。

莫玄羽於符篆非常有天份。

連孟瑤薛洋都比不上的那種。

而且符咒也不怎麼需要靈力，莫玄羽以後的符咒造詣不會受到靈力低微的限制。

所以莫玄羽的課程和兩位師兄有很大的不同，劍術體技比起攻擊更注重防禦，少有的攻擊招式幾乎都是殺招，練習時間也比較少不過魏無羨會讓他鍛練身體；靈力修煉的部分正好用上了魏無羨多年前在雲深不知處藏書閣抄錄下來的輔助藥物，說不定他結丹不用那麼久；符籙的話魏無羨就著重訓練培養了。

於是半個月就在魏無羨教學畫符打薛洋……打擊薛洋中過去了。

收到岐山要辦教化司的消息後，為免發生什麼變數，魏無羨收拾收拾東西，交代少年們好好顧家，就去了暮溪山等溫晁趕著世家公子們過來。

＊＊＊＊＊又是脫稿演出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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