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為像-想要把你塞進我擁擠的心

1.

辛苦各位了，伊地知說，同時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大毛巾遞給三人。

哇謝謝，釘崎接過毛巾，圍在自己的上半身。

恵撐著眼皮，簡短的回報狀況，另外兩個人早已精力耗盡的貼著他睡得東倒西歪了。

我了解了，伊地知說，伏黑同學，你也休息一下吧，很快就到高專了⋯

車子駛進高專的車道時，恵就醒來了，高專就像他的第二個家，一股快到家門口的安全感和平靜，他又看看倒在自己身上虎杖和釘崎熟睡的臉，平穩的氣息也使他安心不少。

這一趟任務，算是全體平安吧？恵在心中下了結論。

*

吃早飯的時候，虎杖突然接到電話，惠可以從話筒一端的虎杖的表情，讀出這通電話似乎很困擾虎杖。

「講真久，誰打來的？」釘崎在虎杖坐下時就馬上問了。

有點事，虎杖欲言又止的說。

釘崎跟恵瞪著他看，虎杖這副想要講又不肯說的表情，實在太吊他們的胃口了。

「⋯你們要不要一起去呀，我老家？」虎杖說。

虎杖開始解釋那通電話，以前跟虎杖爺爺交情不錯的叔叔過世了，阿姨要虎杖無論如何都要回去一趟，給伯伯上香。

既然是跟爺爺交情好的朋友，那就回去呀，釘崎說。

阿姨很擔心我在東京人生地不熟，要我務必帶朋友們回去給他看看，虎杖露出緊張的表情，但我也不想造成你們的困擾啦，你們願意一起來嗎？

「可以呀。」釘崎說。

恵也點頭附和。

謝謝你們，虎杖說，他們約定好隔天一早就出發。

［我上吐下瀉⋯］

半夜時分，一年級三人的群組傳來釘崎的訊息，外加一顆感冒的苦瓜臉表情符號。

是出任務時在海邊著涼了吧，恵想著，在群組裡打字安慰釘崎。

［那就我跟虎杖兩個人去吧］

［烤牛舌，毛豆甜點，嗚嗚好想吃看看。］

我們會幫你帶伴手禮的，你早點休息，恵打字。

咦，所以今天只有我跟伏黑兩個人一起去嗎，虎杖說。

對呀，你沒看昨天群組的訊息嗎，恵說。

那這樣可以算是第一次單獨跟伏黑一起出門，虎杖臉紅了。

不要亂想有的沒的，恵也現在才意識到。

留下生病的釘崎，恵跟虎杖前往虎杖的故鄉。

虎杖在車上偷偷牽起恵的手。

看恵沒有反對，虎杖喜不自勝。

宿儺跑出來沒關係嗎，恵問，回握虎杖的手。

不知道為什麼他最近還蠻安分的，虎杖說，他很開心恵沒有把他的手放開，而是讓他握著他的手。

車子外的風景在轉變，城市的房子帶著太多因詛咒而扭曲變形的樣貌，遠離了城市，視野也變得遼闊，眼前的風景更加豐富。

他倆握著彼此的手，一路上沒有過多的言語。只是想著手心裡的那隻手，虎杖緊握著對方的手，好像這樣做就能保護恵，那心動的感覺，刺癢癢的蔓延到心上。

2.

恵也跟著虎杖上了一炷香。照片中的男子看起來很硬朗，聽阿姨說起叔叔，生前一直都是個開朗的人，直到離開人世的那一刻也是帶著幸福而離去的。

「他實在走得太突然了⋯」阿姨想起叔叔，又是一陣泣不成聲，虎杖抱著哭泣的阿姨，無比溫柔的模樣好像恵不曾見過的人。

恵覺得這樣的虎杖好成熟。

他們一起送阿姨回到家，阿姨說時間還早，讓虎杖帶他好好去觀光，今天晚上再到他家吃飯。

「這樣太麻煩您了。」恵慌忙說。

「不，我想好好招待悠仁的朋友。」阿姨握著恵的手，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說。

「伏黑，阿姨做菜真的很好吃，」虎杖說，我們完全不用客套！

「那就請讓我晚上去叨擾囉。」恵說。

他們去了虎杖以前的學校，靈異研究社的學長姐在學校，不過經過「手指事件」以後（學長姐是這麼稱呼宿儺手指事件的），他們決定解散靈異研究社了。

「雖然很可惜，」但是我們沒有像虎杖同學那麼勇敢，學姐說，「只是偶爾還是會想起以前研究靈異事件的時候⋯」

真的是很快樂的時光啊，學長在旁邊點頭。

虎杖同學現在在東京快樂嗎？比起靈異事件的話題，學長姐先問候的卻是很平常的話題。

「啊，嗯，在東京大家都對我很好，還有超厲害的學長姐跟老師。」虎杖有點不好意思的說。

很棒啊，不知道在東京有沒有機會認識喜歡靈異事件的朋友，學姐說。

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東京人不見得像我們這邊的人那麼友善，學長有所顧忌的回應學姐前面的話。

不會的，大家真的都對我很好，虎杖擺擺手維護他在東京認識的人們。

也是啦，伏黑同學看起來就是個友善的人呢，學長開玩笑的打量了恵。

恵也尷尬的笑了出來。

往後的話題，學長姐們還是按耐不住對靈異的渴望，開始暢所欲言最近在他們之間流傳的事，這一聊就是一個小時過去了。

他們離開學校時天已經黑了，學長因為住的方向相反，就在校門口跟他們道別了。

「那我們就送學姐到這邊，掰掰。」虎杖擠出笑容。

「嗯，掰掰。」

「啊虎杖同學，」在兩人轉身之後，學姐突然又叫住他們。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感覺你在東京很辛苦⋯加油喔？學姐說。

還有伏黑同學也是，兩個都加油吧！

謝謝，學長姐也是耶，虎杖對學姐揮揮手。

*

在阿姨的盛情邀請下，本來計畫一日來回的恵跟虎杖最後在阿姨家投宿一晚。

阿姨幫他們鋪了床，狹長的房間只容得下兩個年輕人肩並肩的躺下。

虎杖用方言跟阿姨說了幾句話，阿姨似乎很滿足，他們互道晚安。

睡覺吧，虎杖說，我好累。

恵也鑽進被子裡，初春時節半夜還是蠻涼的，他打了個哆嗦。

「伏黑，晚安？」虎杖迷迷糊糊的說著，不久就陷入睡眠。

「晚安。」恵說，他雖然很累，但是卻睡不著。

他沒跟虎杖講過他的夢（雖然恵覺得不談比較好）。

至於他們現在是什麼關係，恵有點搞不清楚了，總覺得在家鄉的虎杖，對誰都好溫柔。

他側過頭，想看看虎杖的臉，微微的月光照在虎杖的臉上，虎杖顯然真的累壞了，臉部表情完全的放鬆，嘴巴微張，輕淺的鼻息圍繞著房間。

恵發現自己看著虎杖的睡臉發呆，不禁在黑暗中莞爾。

他閉上眼睛，心想，虎杖不是就躺在他的旁邊嗎，自己不會再失去他了。

當虎杖翻了個身面對他，地震就發生了。

這是一個相當大的地震，左右劇烈的搖晃。

「虎杖！」，恵還沒睡著，就焦急著抓住身旁的虎杖。

「伏黑！」地震的威力讓疲倦的虎杖完全清醒。

整個房間上下左右都在顫抖，完全無處可逃，恵緊緊的抓住虎杖。

幾分鐘過去，晃動才漸趨停止，在狹長幽暗的房裡，恵意識到他跟虎杖正緊緊的抱著彼此。

3.

「剛才那個地震好大⋯」恵鬆開自己抓住虎杖的手，他把虎杖的上衣都抓的皺皺的。

虎杖不以為意，反而抓著恵的手，將恵整個人拉進他的胸前。

不是說什麼都不會做嗎，恵被虎杖的力道拐進臂彎裡，下巴貼在虎杖的肩膀上。

這樣一分鐘就好？虎杖說，另一隻手扶上恵的腰，在深夜裡，連衣物的摩擦聲都聽得見。

你身體好冷喔，伏黑，虎杖的手摸到恵露出的脖子，虎杖的手很熱。

虎杖的體格很好，被肌肉包覆的手臂，一直都是恵欣羨的身體狀態。恵雖然長得比虎杖高，但身體瘦巴巴的，總是被五條老師取笑自己的體格鍛練不及格。

恵把手指覆在虎杖繞著他的腰的手上，虎杖的皮膚很光滑，現在被恵的手指搔的有點癢。

已經適應沒有光的房間，恵倚靠在虎杖的肩膀上，可以清楚的看到虎杖身後壁櫥的雕飾，他想看虎杖現在的臉。

不過虎杖似乎不打算讓恵看著他，用一隻手按著恵的頭。

「你根本沒在計算那一分鐘吧⋯」恵說，他放棄搔癢虎杖讓自己從虎杖的懷裡脫身了的想法。

誰知道呢，虎杖說。恵覺得脖子很癢，原來是虎杖正在親吻他的脖子，意識到這點讓恵縮了一下身體。

「嘶，很痛。」虎杖突然用力的在他脖子上咬了一下，讓恵驚叫出聲。

虎杖收緊放在恵腰上的手，很專心的用嘴巴安慰恵剛剛被他咬痛的地方，他吸吮著，在恵的脖子上留下自己的吻痕。

［你們兩個笨蛋沒事吧，正在做色色的事嗎？］釘崎的訊息，傳到一年級三人的群組，兩人不得不分開，各自確認發光的手機。

［我們沒事，感冒的人快去睡覺。］這個小妮子的直覺未免太準，恵的耳朵熱熱辣辣的。

透過手機光，恵終於看到虎杖現在的表情，有點調皮的表情，嘴邊還掛著一點口水。

恵放下手機，用大拇指擦去虎杖的嘴角，湊上去，嘴對嘴的吻過。

「晚安。」恵說，拉開被子鑽進去。

這好像是恵第一次主動吻他，虎杖很驚喜，露出喜悅的微笑。

虎杖在恵的身邊躺下，雖然被釘崎的訊息打斷，有點可惜⋯

恵翻個身，側睡正好面對著虎杖的方向。

看起來已無地震的餘波，恵聽見虎杖用氣音跟他道了晚安。

*

天才剛亮，他們就告別了阿姨趕車去了。

「啊，釘崎的伴手禮。」他們上了車才想起可憐的釘崎。

「算了啦，買東京香蕉回去吧？」

「好像也不是不行。」

釘崎的腸胃型感冒好多了，但對於他們帶回來的東京香蕉很不滿意，虎杖扮了個鬼臉溜出釘崎的房間。

恵回到自己的房間時，虎杖坐在他房間的地板上。

有什麼事嗎？恵問。

虎杖抬起頭，沒事不可以在你房間嗎？

到底是跟誰學的講話方式，恵心裡抱怨虎杖，順手開始整理這趟旅行的行李。

欸伏黑，虎杖的手放在恵的腰上，很親暱的想要跟他說話。

「⋯到底什麼事？」神秘兮兮的虎杖真的讓恵覺得很奇怪。

「我們這樣好嗎，我好像還沒說過喜歡你？」虎杖說話的熱氣噴在恵的脖頸上，問了一個很是為難恵的問題。

牽手，擁抱，親吻，虎杖一直不間斷的暗示他，他自己又是對虎杖的表現怎麼想的呢？

「⋯你想呢？」結果，恵只擠出了一個問句。他覺得自己這樣好丟臉，明明眼前的觀眾只有虎杖一個人，但他現在的心情就像參加一場他沒準備好的公開演講，恵的臉上熱燙燙的。

伏黑，虎杖的手環在恵的腰上，那時候我覺得再也見不到你們的話，我的世界末日就到了，我也不管是不是正確的死了，我、我覺得很寂寞，虎杖真摯的描述著感情。

恵聽著虎杖的告白，那種讓他卸下心防，追逐著虎杖的身影的理由好像逐漸變得明朗了。

他們的境遇就是如此相似，所以才會一直若有似無的互相吸引吧⋯

恵想起津美紀，當津美紀陷入詛咒的長眠之中，他的世界幾乎就毀了。

他假裝不在乎，冷酷的外表，但內心的情感，也許就跟虎杖一樣。

在數十年間的恵小小的世界裡，已經塞了這麽多他不願意失去的人了，任何一個人離開，都會讓他的心更加的寂寞。

「伏黑？」恵依然背對著虎杖，小小聲地告訴虎杖他也是。

潛在內心的寂寞與不安，因為遇見虎杖，他內心的傷口得到了治療。

虎杖聽到恵的話，激動的抱住恵。

恵花了好大一把勁才掙脫虎杖的熊抱，他必須轉過身，鄭重地凝視虎杖。四目相交的時候，他忍不住想親虎杖的衝動。

他捧起虎杖的臉，對方也很認真的望著他，雖然對視著彼此讓恵有點退卻，他害羞地垂下眼，一晌的時間，又像是下定決心的張開眼，以一個精準的觀察家，考據和計算角度，才以相當輕巧的姿勢吻住虎杖。

欸，有沒有寂寞的詛咒？我不想再失去你了，在他們的親吻之間，虎杖告訴恵。

對於虎杖說的話，恵也沒有答案。

這一天他突然想懂了一些事，明白了他們眼中的彼此，生活在一起時升起的害怕，是就算發生過什麼事也不想告訴對方，為什麼？大概是內心那點寂寞在發作，反而讓他們不曾開口⋯反而情愫被他們留在原地打轉。

今天的宿舍裡好安靜，虎杖摟著恵，任由恵肆意地吻他。

——寫在澀谷事變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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