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沒來這裡了，紀念品的種類好像變得更多了呢。」狛治饒有興趣地把玩手上的造型髮箍，另一隻手拿著手機「喀嚓」一聲拍下照片。

「你以前來過這個遊樂園嗎？」從入園開始，狛治就興致勃勃地到處拍照，似乎對能夠盡情取材感到非常滿意。杏壽郎一開始震驚於黑髮青年有如脫韁野馬般的姿態，但跟著對方轉了一圈下來後倒也習慣了。

原來猗窩座老師進入工作模式後是這種樣子啊？杏壽郎有些入迷地看著狛治兩眼放光地挑選商品的模樣，心不在焉地想。

「高中時的校外參訪來過一次。」黑髮青年拿起另一個上頭縫著奇怪巫師帽的髮箍，隨口回答。「啊，那些人穿的就是我的高中制服喔！」他指著一群一邊打打鬧鬧一邊衝進販賣部的高中生。

領口滾著白邊的海軍藍西裝外套、淺卡其色的毛衣背心和格紋領帶，略帶熟悉感的搭配挑動著杏壽郎模糊的記憶，他覺得自己似乎以前就看過這套制服，也許是之前有在路上跟該校的學生擦肩而過吧？

「狛治高中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呢？」他忍不住問道，腦海裡倏地浮現少年時期的狛治穿著高中制服，與同學們有說有笑的模樣，湖水般的眼眸笑盈盈地彎成柔和的弧度，在深藍的制服外套的襯托下像晶瑩剔透的寶石，稚氣的臉龐在同儕之中肯定格外顯眼。

「沒什麼可說的，高中的我是個又傻又沒用的笨蛋。」低落的語氣把杏壽郎從神遊中拉回現實，黑髮青年褪去剛才的興奮，表情木然地將髮箍擺回貨架上，秀氣的眉眼無精打采地耷拉了下來，淡粉色的長睫毛遮住水藍的眼睛。「不過現在也沒多聰明就是了。」他乾笑了幾聲。

「我⋯⋯抱歉⋯⋯」杏壽郎沒想到自己無心的一句話竟然勾起了對方不愉快的回憶，他不知所措地伸出手，猶豫了一會後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狛治肩上，嘴巴開闔了幾次，卻只擠出虛弱的道歉。

「你為什麼要道歉啊？」狛治苦笑，輕輕推開搭在肩膀上的手。「杏壽郎什麼錯都沒有，所以沒必要道歉喔。」

「可是⋯⋯」

「嘛，反正都是以前的事了。」黑髮青年嘆了一口氣，眼底藏不住的憂鬱讓杏壽郎擔心地皺起眉頭。他看著狛治櫻色的嘴唇微微顫抖，修長的手指焦慮地擺弄牛仔褲的破洞。

「就是⋯⋯我在高中的時候有喜歡過一個人。」沈默半晌後，狛治幽幽地開口，他的聲音很輕，但說出來的話語卻像一隻大手，狠狠攥住杏壽郎的心臟。

「我們是很要好的朋友，他對我很好，有時候也會對我做出一些比較⋯⋯親密的舉動。」他低聲說道，白淨的臉蛋染上一點緋紅。

「除了我姊姊戀雪之外，他是當時我唯一有出櫃的對象，所以我以為他也對我有意思⋯⋯」

「畢業典禮的時候，我跟他告白了。」

「但是被拒絕了。他、他說他喜歡的是可愛的女生⋯⋯只是覺得我繞著他團團轉的樣子很有趣所以在逗我玩⋯⋯」狛治低著頭，揪緊自己的外套。

「哈啊？」杏壽郎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喉嚨深處發出憤怒的嘶嘶聲。

「然後他一邊說著『雖然沒辦法交往，但要做一些快樂的事的話我很樂意奉陪喔』一邊伸手想摟我的肩膀。」

「他怎麼可以⋯⋯」橙色的雙眼氣憤得像要噴出火焰，金髮少年握緊拳頭，忿忿不平地準備發難，然而，在舌尖蓄勢待發的語句卻在狛治說出下一句話時戛然而止。

「所以我就抓住他的手臂給了他一個過肩摔。」黑髮青年面無表情地說。

「⋯⋯做得好。」他衝口而出，緊繃的聲音夾雜著沒能忍住的笑意。

「是啊，不過如果我有再多揍他兩拳的話會更好。」狛治聳聳肩，臉上也跟著浮現一絲輕淺的笑容。「呃⋯⋯總之我在把他過肩摔之後就逃走了。」

「我跑到學校附近的公園，很丟臉地坐在長椅上一直哭，因為實在哭得太慘了，連路過的國中生都看不下去跑來安慰我。」

腦海裡高中生狛治與朋友們嬉鬧的景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黑髮少年縮著身子不停啜泣的樣子，豆大的眼淚像雨水一樣從那雙晴空般的眼睛湧出，被手背胡亂抹花了的臉蛋上爬滿未乾的淚痕。杏壽郎只覺得那隻攥住他的心臟的手在不斷收緊，胸口深處傳來突突的抽痛，讓他有些喘不過氣。

「大概就是這種無聊又丟人的黑歷史⋯⋯杏壽郎的臉色好難看啊。」看到金髮少年凝重的表情，狛治反倒笑了起來。「被甩的人明明是我吧，而且都是過去的事了。」他伸手揉亂杏壽郎燦爛的金髮。

騙人，杏壽郎看著對方湖藍色的眼眸閃爍的水光，心中低語。明明依然會難過，明明在提起這些過往的時候還是會露出心碎的神情，為什麼要故作堅強？為什麼——

「我從一開始見到杏壽郎時就在想了，你果然很適合貓頭鷹的打扮。」感受到包裹著絨布的半月形頭箍被戴到自己的頭上，杏壽郎抬眼，看到黑髮青年正微微墊起腳尖，把有著角羽的貓頭鷹造型髮箍調整到適當的位置。完成後，狛治便往後退了一小步，滿意地點點頭。

「對了，你在這裡挑一個想要的東西吧？當作是杏壽郎陪我胡鬧一整天的謝禮。」他微笑著說道，秀麗的臉龐盡是柔軟的模樣。

為什麼會有人忍心傷害這麼溫柔的人呢？

在意識到之前，杏壽郎的身體先一步做出了反應，他往前踏了一步，將黑髮青年擁進懷裡。狛治的味道聞起來像薄荷和百合花，溫暖柔韌的身軀緊貼著少年因長年修習劍道而鍛練得結實的胸膛。

「咦？怎、怎麼⋯⋯」被突如起來的擁抱嚇到的狛治在杏壽郎的懷中掙扎了起來，白皙的耳尖染上粉紅。

「我們現在是情侶吧？所以沒關係喔，狛治不用那麼堅強也沒關係的。」他用力抱緊懷裡的人，在黑髮青年的耳邊溫聲說道。

聽到杏壽郎的話後，狛治總算停止掙扎，過了一會，金髮少年感覺到一雙手猶豫地抬起，輕輕地環住他的後背。

「⋯⋯杏壽郎果然很溫柔啊。」額頭抵著杏壽郎的肩膀，狛治靜靜地說。

溫柔的人是你啊。他在心裡回答，撫摸著靠在肩上的腦袋，烏黑的髮絲順著梳理的動作滑過指縫，溫順的觸感像柔軟的綢緞，髮梢的細毛蹭過他的指腹，撓得杏壽郎心尖發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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