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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術迴戰/乙棘] 乙骨病(全),1

[db:作者] 2025-07-23 20:22 5hhhhh 6730 ℃

乙骨病

#1

綠蔭密集,空氣中潮濕腐葉氣味散之不去,陽光稀稀落落從頭頂枝椏的隙縫裡穿過,降臨地面的時候早已被黏膩的水氣浸染得失去了暖意。

幾名咒術師像在進行會丟小命的叢林生存遊戲,為了破解巫毒詛咒,不得不深入據說是巫毒大本營的熱帶原始林。

乙谷憂太與其他同伴一樣,腳下踩著防水登山靴、裝備防蚊液和開路用的柴刀,在陰濕泥濘的沼澤地艱難地邁步向前,靴底和褲腳沾滿泥水,不時還要用刀背撥開糾纏上來的吸血蛭,處境狼狽。

這種時候就特別羨慕五條老師的咒術,總是能靠無下限讓什麼都碰不著他,連腳底板都能輕鬆懸浮在半空。又或者某位健步如飛的靈巧同學,只要一句話就能讓蚊子蒼蠅和蟲虺禁止近身。

腦海中閃現那個人拉下高領、露出惡作劇得逞的可愛微笑,乙骨不由得出了神。

危機總是會在人分心的時候登場。被腐植土覆蓋的地面隱約晃動,走在最前方探路的咒術師和土著嚮導察覺不對勁的同時,一大堆褐色帶刺藤蔓從四面八方竄出,彷彿蟒蛇張開大口亮出毒牙,襲向在場的眾人!

乙骨憂太立刻反應過來,抽出長刀劈砍襲來的藤蔓。

「巫毒師肯定在附近!大家注意!」資深咒術師前輩只來得及提示一聲,便全力投入披荊斬棘的辛苦工作。

咒術師並非特種兵,他們擅長對付詛咒產物,卻不一定能適應生物攻擊。襲來的藤蔓受咒力操控的感覺很弱,彷彿只是普通毒蛇那樣糾纏眾人,除了靠蠻力劈斬,並沒有更便捷擺脫的方法。麻煩的是藤蔓可能淬毒,不宜被咬傷。

咒術師野地任務團各自出招,火燒、刀砍、冷凍,絞盡腦汁使出物理攻擊,收效緩慢。乙骨奮力劈開阻擋在前的荊棘,見到樹林深處似乎有披著花紋皮革的可疑人影。

巫毒師?乙骨聚力於刀尖,大喝一聲揮出咒力形成的刃甩向對方。

對方轉過身來,臉上戴著一張木雕鬼面具,抬手指著乙骨憂太,旋即更多荊棘爭相湧向他,一副不絞死他不罷休的態勢,乙骨只得分神應付。巫毒師擅長操縱動物,一頭色彩斑爛的花豹猛然從乙骨身後的密林中躍出,張著血盆大口撲來,他舉刀欲擋,狡猾的藤蔓便纏上他的手腳,眼看其他咒術師不及出手——

「枯萎吧!」

乙骨憂太被詛咒糾纏(不論出於自己的原因或是其他外來原因)了十多年,第一次聽見詛咒聲從天而降,還覺得那麼高興。

攻擊所有人的藤蔓瞬間乾枯落地,穿著咒術高專制服的嬌小身影輕巧落地,亞麻色的短髮被直升機揚起的風帶起,露出他臉上刻印的蛇眼紋。

見到眼前熟悉的人,乙骨俐落地擊退花豹,在他同學的詛咒聲推波助瀾下,花豹完美地遭到自己的尾巴絆倒,解除了左支右絀的危機。

下一刻,他毫無防備的後腦勺遭到掩藏在荊棘中的粗樹枝一記回馬槍式重擊,當場撲向面露驚訝表情的狗卷同學,以撲街的正統姿勢昏死過去。

#2

咒言師末裔的狗卷棘,有著聽起來很厲害且充滿沉重悲劇背景的名號,卻是一名亞麻色短髮、體態嬌小可愛的少年。

熱愛飯糰,討厭魚子。

在體術訓練課程時,狗卷棘總是悠悠哉哉、像是生理痛的女孩子一樣,坐在一旁置身事外,圍觀其他人被禪院真希用各種不同的武具痛扁。

乙骨憂太在側身迴避劈頭而來的長棍時,恰巧與坐在場邊的狗卷棘對上視線。咒言師的眼睛接近薰衣草色,毫無波瀾倒映著他揮汗如雨的狼狽模樣。那一剎那他感覺侷促又心慌,彷彿在暗戀的女生面前出了大糗的笨男孩。

「哎喲!」大腿被凌厲的木棍狠甩了一記,乙骨憂太痛得嚎出聲音。

禪院真希以長棍指著他,大聲說:「轉學生不要分心,再來!」

「啊、好……」乙骨懊惱地揉了揉頭髮,回過頭將手中的竹刀握好時,腦海中浮現的是剛才咒言師笑彎的頑皮眼角。

熊貓趁著體術指導老師暫時離開時,躺在草皮上,仰天呼呼大睡。狗卷棘同學拿出不知何處取得的麥克筆,在熊貓圓滾滾的肚皮上畫著醜醜的塗鴉,完畢後收起筆,故作若無其事望天狀。

熊貓在體術老師回來的前十秒醒來,發現自己身上被畫出美女才有的玲瓏腰線,惱怒撲向狗卷同學。那兩位的體型差距頗大,狗卷如果被壓扁的話會變成一塊仙貝,剛下場休息的乙骨憂太只得去拉住熊貓,被熊貓抓起來當拳腳練習的對手。

狗卷棘發現自己的惡作劇殃及池魚……殃及乙骨同學,飛快奔向設有自動販賣機的教學大樓方向,似乎準備刷幾瓶運動飲料來搪塞辛苦練習的眾人。

體術指導老師見到所有人都認真對練的模樣,隨意喊了聲就離開了。畢竟有禪院真希這位武技強者擔當,這門課還真不必擔心不夠紮實。

看著狗卷迅速消失在遠處的靈活身影,乙骨憂太有點羨慕,近乎自暴自棄地說:「啊——我也想學咒言術,動嘴能解決的話何必動刀啊。」

熊貓聽見乙骨的話,突然轉過來,用臉上兩圈黑洞洞絨毛部分對著他,露出笑容和嘴裡草食動物不該有的尖牙。

「咒言師可沒這麼容易。」熊貓說,「他主動放棄了比我們想像更多東西,包括遠離愛他的家人,在臉上刻印的家紋會讓普通人覺得他是怪咖、放棄正常說話,並且打算這輩子都不留下後代。」

抱著好幾瓶運動飲料的嬌小身形出現在遠處,熊貓抬起毛絨爪子招了招,才說:「臉是挺可愛的,路上不少女生搭訕他,不過他一個都沒回應過,可惜囉。」

「狗卷同學這麼帥氣,不交女朋友嗎?」乙骨驚訝地問。

「那小子的情況,不結婚生子才是更好的選擇。」熊貓坐在草皮上,看著渾身痠痛不得不攤平成一張薄燒煎餅的乙骨憂太,「那個家族的人覺得開口就是詛咒的孩子很不祥,打從心裡希望這樣的孩子不要出生。」

可以想見狗卷棘的童年大概經歷過不少憐憫和厭惡交織的情緒。

乙骨憂太張了張嘴,心想,狗卷才十五歲,就已經對自己的生涯抱持著覺悟。他什麼都不說,自己一個人默默做了所有足以讓天真的少年們心碎好多年的決定,卻還能轉身笑著對同學惡作劇。這位咒言師末裔的性格,遠比自己想得更加強悍和果斷。

這都是現在的自己完全沒有的東西。

這麼想著的乙骨忍不住深深凝視靠近的少年,直到冰涼的飲料瓶貼在他的臉上,將他的注意力再次喚回。

「……芥?」

「大芥?」

伴隨著肩膀搖晃,乙骨憂太不情不願地從他愉快的高中時光裡醒來,在看清面前的人的面容之後,不爽的感覺一掃而空,忽然全身充滿力氣,心情也從烏雲密佈變成熱烈晴空。

「棘!」乙骨憂太近乎感動地用力抱住坐在簡陋單人床邊的狗卷棘,只差沒有把臉埋進對方的胸口。

狗卷仔細打量他的臉,發現他的頰邊和脖子附近都被荊棘劃出淺淺傷口,同情地以指尖輕輕碰觸,旋即被對方怕癢似的抓住手指。狗卷要收回手,手腕卻被反握住,強行將手掌貼在乙骨冰冷的臉頰上。

「很高興你能來,狗卷同學。」乙骨閉上眼睛,親暱地以臉頰蹭了蹭狗卷的手心。

「……」狗卷一下子從自己的飯糰星辭海中找不到語彙使用。

有點過度親近、令人心跳加快、有點……危險。

「明太子!」狗卷猛然收回手,站起來衝向組合屋的門。

簡陋的組合木屋的門板被推開,提著物資的輔佐監督出現在門外,看見乙骨憂太已經醒來,便露出欣然表情。

「乙骨同學醒來真是太好了。其他咒術師已經找到巫毒師的蹤跡,你好好休息,明天再……」輔佐監督說沒兩句話,突然將物品全都塞進狗卷棘手中,吩咐幾句熱帶叢林生活注意事項,就飛快離開。

狗卷棘連招呼都來不及打,左手提著糧食補給、右手抱著任務資料袋,門還是輔佐監督幫忙關上的。

背對乙骨憂太的某位同學自然是看不見他臉上表情,但已經跟乙骨憂太相處一小段時間的輔佐監督則能輕易解讀。

真是明顯的殺氣啊……輔佐監督遠離組合木屋二十公尺之後忍不住回頭張望,見到狗卷同學正在將窗戶推開以便空氣流通,覺得對方就像一頭無辜天真的小白羊,正在努力把自己洗刷乾淨,送進以逸待勞的野狼嘴裡。

有點罪惡感呢。輔佐監督某甲心想,伊地知前輩莫非是收了某人的好處?

#3

被遠方的同事懷疑收賄的伊地知先生相當冤屈。

「雖然要麻煩狗卷同學飛去一趟,但乙骨同學也在,你們一陣子沒見面了吧?」

幾天前,伊地知先生從整理得一絲不茍的公事包裡取出A4尺寸的牛皮紙袋,慎重地交到狗卷棘手上,並當場與他確認手機的國際漫遊服務已經開通。

「鮭魚。」將鼻子以下的半張臉都埋在特殊訂製制服超高領底下的少年點點頭,將紙袋抱在懷裡,無意識抬頭看向蔚藍天空,彷彿目光已經乘著夏日涼風飄向大西洋彼端。

伊地知潔高負責東京咒術高專的各項任務準備和聯繫工作,但他考慮之後並沒有告訴狗卷棘,這一次的支援並非乙骨憂太那方提出,而是伊地知自己的判斷。作為超級秘書一般的角色,伊地知和其他輔助監督都必須了解己方戰力的特色,以及需要何種援助,以便及時提供奧援。

乙骨憂太轉學到咒術高專後只待了一年多,就因為晉升特級而被專案派到國外進行大規模詛咒祓除任務,與自己同班同學暫時分開。若不是為了讓自己變得更強、有足夠的實力保護身邊的人,從小到大都表現得陰鬱怯弱、受盡冷眼,如今好不容易在新的環境獲得珍貴朋友的他,是不可能答應這樣的冒險的。反過來說,這樣的乙骨憂太在祓除詛咒時,經常會採取相當激烈的手段,例如不惜犧牲自己、召喚危險的過咒怨靈以擊敗對手。

由於咒術本身的特殊性,咒術師不管性格多正派冷靜,都會被鼓勵在戰鬥時練習毫不保留地發瘋,畢竟咒術是一種天生能力,透過情緒引動,所以性格愈放得開,就愈有機會激發百分之百的能力。這也是包括伊地知在內的輔佐監督們相當困擾的部分,畢竟捉狂的咒術師總是忘記放下帳、經常毀壞大樓和道路、明明不用打死的對手卻被炸成碎片,增加他們善後的難度。就連不用咒力的禪院真希同學都習得這種人格特質,她對世界造成的物理破壞跟那群使用咒力的同伴們相比,一點也不見少。

唯一一位例外,就是狗卷棘。

或許是出身於平凡家庭的緣故,狗卷棘在使用咒力的時候非常小心,能不多出一分力就盡量把握,就好像腦中存在一個咒力記帳本,像精明的家庭主婦那樣精算式節省著用。

狗卷的能力雖然特殊、但不夠強大,然而當真正的強者在戰鬥時,任何意外的延遲都足以讓其中一方一敗塗地。狗卷的咒言足以製造那樣致命的人工意外,另一方面,敵人似乎有跟言語有關的咒術操作,或許狗卷的能力能幫上忙,這是伊地知安排他去支援的理由。

#4

乙骨憂太中毒了。他醒來沒多久就開始發燒,嚮導診斷他是被毒蛇咬到,注射血清就會好。

炎熱的午後,熱帶叢林邊緣被清出一片空地,發電機的運轉噪音震耳欲聾,臨時搭建了幾棟組合屋和露營桌椅,以便讓出任務的咒術師休息。乙骨憂太以外、追蹤巫毒師的其他咒術師追丟了對方的行跡,但由於敵人躲躲藏藏顯得並不強悍,只是狡猾的話,咒術師方對此不甚焦慮。

狗卷棘被分到乙骨憂太那間組合屋,他翻閱著任務資料,順便照看發燒未退的同班同學。

半個月前東京咒術高專收到委託,說有人疑似受到詛咒,希望能協助解咒。然而派人實際查看後,發現下詛咒的並不是現代意義理解的咒術師,而是發源於非洲叢林地區的巫毒教派。巫毒教派一度傳播到美洲和其他地區,成為一種少數民俗宗教信仰,其中扮演靈媒角色的是一種稱為巫毒師的祭司,有些確實擁有咒力,但更多的時候,巫毒師是靠叢林特有的生物提煉出生物鹼毒素和致幻劑,來使信眾恐懼或殺害目標。

咒力的部分一切都好說,但如果咒術師誤食毒蘑菇,那也必須跟一般人一樣遭受上吐下瀉眼冒金星,除非使用高級反轉術式才能緩解。這也是高專問題學生的乙骨憂太被商借出任務的原因,他的咒力源就像超級水庫一樣用之不盡,即使透過最拙劣的模仿,他也能憑藉咒力水庫使出類似家入硝子那樣的治療術式,只是消耗的咒力可能比家入多五倍。

他消耗得起,但無法自救。

組合木屋沒能裝冷氣,天氣悶熱,狗卷把房間裡唯一的電扇放在乙骨床邊,自己滿頭大汗。他脫掉制服外套,只穿一件棉質背心,坐在地板上背靠乙骨那張床以便共享電扇,低頭翻看任務資料袋。

資料袋裡有一個ipod,備註說明是從叢林中錄到的巫毒歌謠,懷疑是帶有詛咒效力的內容。以聲音為傳遞詛咒媒介的專門人士狗卷棘看了覺得相當意外,他沒隨身帶耳機,便點選ipod的播放鍵,一段詭譎的旋律從音箱流瀉而出。

歌謠像是有人站在峽谷之類的地方大聲清唱,節奏感紊亂,卻隱約有歌詞在反覆,既不是英文也非其他狗卷知道的語言。他想起在咒術高校團體戰遇到的未登錄特級咒靈,有些語言意思的傳遞是直接針對靈魂,沒有文化隔閡。彷彿象徵巴別塔重建的野心,令人毛骨悚然。

天之神、地之神,蛇王吞噬侵襲之惡,惡夢困囚黑暗之靈,洛科藥神降臨吾身……

火之神、水之神,野火奏殤歌,洪瀑斬邪禍……

歌謠很短,意思也很簡單,比起詛咒更像是部落祭司會唱的祈福歌,除了他聽完突然理解意思這件事比較離奇之外,內容並沒有多惡意的成分。

所以為什麼這樣的內容能咒殺人類呢?

或者只是唱著這樣的歌謠,實際上還是靠下毒殺人,非咒殺的話,就不是咒術師負責的業務。狗卷疑惑地繼續翻看資料。

陷入思考的狗卷並未注意到,背後的乙骨憂太不動聲色坐起來,深黑的眼睛看著他,面無表情。

#5

運轉的電扇不知何時停住,還不到下午茶時間,海地共和國的夏季日落時間是晚上七點多,如今室內卻黑得像深夜。

一雙手從背後伸向狗卷,指甲染成不祥的黑色,狗卷悚然一驚,立刻轉身,情急之下喊出咒言:「停!」

乙骨的膝蓋突然打結,旋即自己絆倒自己,重重摔落在地板,發出巨響。

這是倒霉同學今天摔的第二次了,狗卷心想。

「大……芥……」狗卷棘充滿歉意地伸出手,將摔得東倒西歪的乙骨拉起來。

然而剛才那瞬間,乙骨的目光很深,就像兩潭深不見底的黑水,一點光澤都透不出來。那是全然的黑暗,隱約有股負面氣息。狗卷棘出於本能開口阻止對方,未料那竟然是乙骨的正常狀態。

「啊,」乙骨眨了眨眼,將陰鬱眼神掩去,換上軟弱的苦笑,「狗卷同學,你詛咒我。」

狗卷老老實實低下了頭。

狗卷大概是四歲或者五歲時,意識到自己開口說實話的威力。

清晨時分,窗外的麻雀歡快鳴叫,他在睡夢中嘟嚷了一聲「滾開」,麻雀便安靜了。

早上母親打開家門,看見一地的鳥屍,全都呈現詭異的球狀捲曲,看狗卷棘的表情明顯變得難看。

不幸的是,狗卷的能力對付普通生

物有餘,對付真正的強大咒詛師卻全然不足。

強大的咒術師性格全都走極端,不論是夏油傑,還是乙骨憂太。

五條悟曾經用看著一塊碎餅乾的可惜表情,評論狗卷道:「你太軟弱。」

五條悟一針見血。

狗卷棘沉默以對。

「你太善良,你心中沒有濃厚的怨恨,也沒有瘋狂的惡意,你說出的話語就不夠有攻擊性。」五條悟毫不留情地說:「你的善良會害死你自己和其他人。」

但是狗卷不想要成為惡,即使是最輕微的惡意,他也不想釋放。

狗卷用力搖頭。

五條悟深深看了他一眼,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舉起右手食指,難得認真道:「問題在於你說出咒言時,內心的惡意和詛咒意圖不夠強烈。我帶你看什麼是『惡』。當你遇到難以對抗的咒靈時,你必須回憶這次經歷,把你的痛楚和委屈,全都轉為外放的咒言。」

五條悟露出異常陰沉的笑容,「準備好了嗎,小狗?」

狗卷深呼吸,「鮭魚。」

於是他看到了,那位已經死亡的夏油傑保留下來的「記憶文宣」。完整版。

關於非術師人類醜惡的慾望,關於夏油傑吞吃詛咒瞬間的強烈噁心感,關於他的理想若沒有成真、世上存活的咒術師將面臨如何被排擠乃至滅絕的慘況。雖然理智告訴狗卷棘這一切都是夏油傑為了拉攏咒術師加入咒詛團體,特地剪輯放大人類之惡的片段,但仍阻絕不了反胃感。

咒術師的不幸在於,即使你只有十四歲,你也無法無憂無慮地、像個傻呼呼的國三男生那樣什麼煩惱都沒有,過著每天喝牛奶希望自己再長高一公釐的無聊人生。

「以長輩的立場來說,我是不希望你們在這個年紀就得看這些。」五條悟用很輕的聲音說,「對不起啦。」

狗卷不明白五條悟留著這段夏油傑特別準備好的記憶要幹嘛,但反正他不想再看一次了。但他就此明白了人類的惡。

如果說人生的每一段痛苦歷練都將成為變得更強的養分,那狗卷棘的強該是怎麼樣的?他光是不在無意中傷害別人,就已經夠不容易了。

人總是控制不了自己說出傷人的話,即使那並非本意。但咒言師的言語本身就有力量,無論他是否自願,言語都將實現。所以不論狗卷棘選擇自己成為怎麼樣的人,都不能是「刀子嘴豆腐心」、「嘴巴壞」、「嘴上得理不饒人」等類別,不然其他人就要死了。

狗卷自我反省的時候,乙骨不正常的狀態還是露了行跡。

剛才那段歌謠對狗卷或許沒有問題,但是對乙骨憂太有影響。歌謠本身造出了幻境,放大了邪惡心靈。

眨眼之間,組合木屋陳設已然消失,狗卷棘站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濃厚白霧中,一頭通體漆黑、外殼硬如合金的異形怪物從霧中現身。

怪物黑洞洞的眼睛盯著狗卷棘,那種無光的黧黑與乙骨憂太如出一徹。

對唱歌的巫師而言,「侵襲之惡」和「黑暗之靈」,指的都是眼前的咒術師——追殺巫師、且擁有心靈陰暗面的乙骨憂太就是惡靈。狗卷棘至此才終於領悟。

乙骨化為比惡靈更醜陋的怪物,露出獠牙撲向咒言師少年。

咒術是刻劃在肉體的天賦才能,如果是在夢境一般的精神領域的話或許完全沒有效,不管正面或負面的意思。狗卷在最後一刻才側身避開了怪物掃向他面門的利爪,同時啟口道:「乙骨同學,冷靜。」

出乎他的意料,怪物的動作明顯遲滯,甚至略顯不安地望著他——如果那些鋒利的漆黑鱗片包裹的扭曲也有「不安」這種情緒的話。

狗卷仰頭與怪物對視片刻,嘗試著說:「恢復你的本性。」

果然,怪物分毫不動,沒有任何變化,黑洞洞的眼珠盯著矮小的少年看,像飢餓巨蟒蛇盯上天真的青蛙。

狗卷棘有點沮喪,乾脆在靜止的怪物面前盤腿坐下來,單手托著臉頰思考從幻境中脫離的辦法。

怪物的喉嚨發出吸口水的聲音,咕嚕嚕嚕,又有點像貓咪討好人的時候發出的呼嚕聲。

「乙骨同學,」狗卷一開口就受到了怪物張開血盆大口的嚴厲威嚇,他善解人意地換了一個詞彙,「憂太,你……」

變不回人形嗎?

也是啦。

巫毒師擅長利用毒草致幻、直指人心的黑暗面,某種意義上跟真人所使用的無為轉變方式類似,巫毒術的效果更像是保留你的靈魂,片面轉化你的肉體。這種的還有救,也沒有真人式詛咒具威脅性。

而乙骨憂太則是狗卷棘見過本心最為扭曲的咒術師,偏偏也是己方陣營除了五條老師之外的最強者。他們這群「活得下來的學生」,或多或少都受到五條・當代最強咒術師・夢想系改革派・甜食大胃王・悟的幫助,也理解五條的想法而有支持意願。

除了乙骨憂太。作為菅原道真的子孫而擁有驚人的咒力是一回事,乙骨本身的性格非常不穩定。他在轉學到咒術高專之前一直都活在恐懼與逃避之中,除了自身的煩惱幾乎看不見世上其他事物,更別說懷抱改變整個世界的規則那樣虛無飄渺卻使人積極向前的願望。

怪物抓住狗卷的雙手腕朝他的嘴唇親下來的時候,他因為愣住而沒想到要擺脫或喝止。他面對的是靈魂是乙谷憂太的怪物,他完全跟不上乙骨的邏輯,猜不透對方在想什麼,他沒法想像那種輕描淡寫、萍水相逢的同班同學友誼,在乙骨心裡是怎麼被轉譯為沉重濃郁的愛與恨。乙骨的愛能深刻到願意吞吃他的血肉,恨能豐富到足夠瞭解和掌握他的一舉一動。

狗卷不由得想起那時候乙骨成功解放祈本里香,好不容易換上普通的黑色學生制服,過著普通的咒術專校學生生活後,他連續一週十次在不同的飯糰店跟某位黑眼圈很重的同班同學「巧遇」,他還來不及思考其中不對勁之處——天曉得他一週也就只去十一次——就被對方以「環境不熟」之類的理由搪塞過去。

現在想想真是太無防備。

狗卷的制服外衣連同內裡的棉質上衣被利爪撕開,怪物頭上伸展開來、像是鋼片一樣銳利的角左右困住他的腦袋時,狗卷心想,乙骨大概是真的控制狂,他還喜歡里香的時候,連死了都不肯放她自由。

而現在輪到自己被當作他扭曲靈魂的寄託。

所以還是只跟乙骨當朋友比較好,以免死了還要變成咒靈受驅使。出身平凡麻瓜家庭的普通價值觀信奉者狗卷棘同學認命地抬起光溜溜的手臂,以極度親暱的姿勢繞在怪物的後頸,以指尖輕輕撫摸,口中哄道:「憂太,如果要親吻的話,我比較喜歡人形。」

眼前放大的怪物頭顱眼珠瞪大,面容像是捲入空間短暫扭曲,連一點乾冰效果都沒有,樸實而迅速變回乙骨憂太那副萬年睡不飽的沒精打彩臉孔。

太好了,幻境裡咒言不但有效,而且也沒有後遺症。狗卷興高采烈,希望能趁這機會多說幾句地球詞彙。狗卷棘主動仰起臉往乙骨乾燥的嘴唇上輕輕一碰。

白霧幻境砰然散去。

乙骨激動地抱緊了他,將臉埋入他的頸側,「棘,我喜歡你。」

「……鮭、魚。」狗卷突然又切換回飯糰星語。

嚴格說起來,他最喜歡的同校友人是熊貓兄,另一位是伏黑惠,前者雖然沒個人樣(並不是在罵他)卻擁有正派人類的光明道德觀念,會出手搭救在電車上被騷擾的女性;後者則像有心電感應能力(他真的沒有嗎)的超級馴獸師,第一次見面就能精準解讀飯糰星文和狗卷自創的肢體語言,是個日常和戰鬥配合的超級好夥伴,玉犬也很可愛。不過伏黑大概就是因為那種與生俱來的動物溝通才能,才會被等同猛獸的兩面宿儺給盯上吧。

至於乙骨同學……呃,麻煩大了。

#6

雖說體術在高專是必修科目,但狗卷的能力特殊,向來專練最實用的一項:跑。如今他被一群咒術師當成嚮導,用巫毒歌謠吸引叢林裡的小動物,意圖尋找巫毒師藏身的地點。

眾人循著走獸指引,穿越叢林深處,越過沼澤,來到一處被濃密灌木遮掩的小徑,小徑通向一處寬闊的天然山洞。

一片封閉的小天地,彷彿桃花源,貧窮版的桃花源。

海地共和國是全世界最窮困的國家之一,境內缺乏資源,農作欠收,又經歷過大海嘯摧毀基礎建設,國內失業人口將近百分之七十。人民普遍貧困,買不起燃料,以及其他不得已的原因,國民濫伐原始林,用以屯墾和燃燒木料取暖,最後導致海地境內的原始森林大面積消失,稀有動物和植物瀕臨滅絕危機。

砍伐森林也危害到生存在原始林中的巫毒部落。

戴著木雕面具的矮人,可能是海地叢林留存下來的最後一位巫毒教祭司。

他是真正的咒術師,卻用咒術和傳統草藥知識保護著一個叢林深處的小村落。外界從未理解他,指稱他是惡靈,以巫毒詛咒他人。

所以在巫毒祭司看來,侵害山林的人類才是惡鬼。

幾名深色皮膚的孩童蹲在灌木叢中追逐兔子,比起海地其他地方營養不足而顯得四肢細瘦的孩童,他們看起來更健康。帶著木雕面具的矮小男子從不遠處的簡陋木屋中走了出來,說了幾句話,附近的孩童和走獸立即奔逃四散。

就好像這群黑衣服的咒術師是來毀滅他們的人。狗卷心想,這次的任務結案報告會很難寫。

「鰹魚乾。」

狗卷攔在其他咒術師前面,他舉著手臂,示意己方不要動手。

戴著木雕面具的矮小祭司如臨大敵地盯著這群不速之客,狗卷卻拉下制服上衣拉鍊,唱了一句短歌。

所有人一愣。

狗卷唱完之後,看著那名巫毒祭司。

祭司困惑地按著木雕面具,開口唱了另一句歌。

狗卷同學笑了起來,從手裡的塑膠提袋裡拿出便當盒,將白米和海苔包裹的漂亮三角飯糰遞給面前的祭司。

祭司狐疑地接過飯糰,湊近鼻子聞了聞,忽然抬起頭,拿下面具露出漆黑面容,對狗卷同學快速說了幾句話。

狗卷同學雖然聽不懂,但美食是全世界通用的語言。他將便當盒遞給祭司,又從塑膠袋中掏出更多包裝好的飯糰。

剛才跑得無影無蹤的孩童再度出現,像追星族包圍偶像般歡迎飯糰,不久之後附近響起笑聲。

咒術師公差團這邊面面相覷,不知為何無法與地球人正常對話的狗卷同學突然就成了唯一能和巫毒師溝通的翻譯人員。

……另一個飯糰星人不成?

伊地知潔高送來出乎意料的援兵,竟然在所有人都不動手的情況下解決問題。

#7

外國的環保問題很難解決,但以咒術師的勢力,替僅剩數人的巫毒部落保留一點生機,倒也還做得到。咒術師們兵不血刃地取得巫毒解藥,所有人都鬆了口氣,回到營地打包行李準備返程。

乙骨憂太聽見咒言師唱起了歌謠,是嘹亮而悠長的聲音,在密林霧靄中繚繞,彷彿帶有穿透靈魂的魔力。

還真的有穿透靈魂的力量。乙骨苦笑,看著弱小的咒靈像吸血鬼遇到陽光般,紛紛被淨化為灰塵。

歌聲慢慢低沉下去,那時落日如血,宛如一塊巨大的圓形紅玉相嵌在遼闊的草原盡頭。兩名青少年並肩站在丘陵高處,望著一馬平川的天地,和地上拉長的影。

狗卷滿足地啃著鮪魚飯糰,嘴邊沾了飯粒。

「棘,我……」乙骨情不自禁握住他的手,開口之後卻又有點心虛。

他在直指人心黑暗的幻境中變成怪物,他想侵犯狗卷棘。

而狗卷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他沒跑掉,沒有嘲笑,只是凝視著沉落的夕陽,很久之後才輕輕用沾著海苔的指尖碰了碰乙骨垂放在身側的手。

「鮪魚蛋黃醬。」

#8

被乙骨憂太愛上就相當於被詛咒。狗卷棘對此雖有不妙的預期,但無法控制。

很不幸,狗卷同學正是童年內向又充滿被欺凌經驗的乙骨最喜歡的類型。而被乙骨喜歡上則是生命之重,就如同此刻。

「不能出聲喔,要是喊出點什麼就不好了。」乙骨一面挺腰,一面溫柔地哄著他,手指插在他的口中慢慢翻攪,抽出手指的時候沾滿了透明的涎水。

可是乙骨太用力了,幾乎每次抽插都毫不保留地盡根拔出,用碩大的龜頭磨蹭濕濘的肛口,像是屢屢試探那裡能塞入多大的東西似的,抵著柔軟的嫩肉粗暴擠入。狗卷一點也忍不住,他被搗得亂七八糟,上氣不接下氣,口中漏出破碎呻吟,「嗚、啊……!」

乙骨微微皺眉,唇邊卻上揚,他居高臨下地注視身下裸裎的小咒言師,緊實的少年體態像是完全受不得性愛的蹂躪而癱軟,少年在雪白的枕頭上憋紅了臉頰,在一下又一下撞擊中仰高下巴,露出毫無防備的纖細脖子。鎖骨因為肩膀緊繃而擠壓出漂亮的線條,渾身都被汗水浸濕的模樣讓他的肌膚像是被打上一層霧光,被強行架高的膝蓋微微顫抖,濕潤目光裡盡是懇求。少年渾身充滿禁忌的性感。

乙骨撫摸著狗卷的大腿外側,將略顯無力的小腿拉回自己的後腰側纏好,近乎惡劣地、故意用龜頭擠壓濕軟內部的敏感位置。

難以承受的快感順著脊椎衝上腦海,狗卷瞪大朦朧紫眸,細腰繃緊,粉嫩的性器猛然彈動,像是被迫到極限,「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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