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陆夜）

“一护君，你知道神明与妖怪的差别是什么吗？”突然，名为蓝染惣右介的男人开口问道。

“嗯？”一护咽下饼干，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唔……”他摸着下巴仔细思索了一番，说道，“神明是造福人类善意的化身，而妖怪则是降下祸端的邪祟。”

闻言，蓝染微微一笑，“这么说也不算是错的，毕竟在人们的固有意识中，这两者就是代表了这样的立场。”他将手中的书本放回书架上，“但是只是把神明当作‘善’，把妖怪当作‘恶’，这样的观点却是极其片面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一护不解。

“一护，你知道吗？其实神明也好，妖怪也好，从形成的根源上并没有本质性的区别。”

“根源上…没有区别…？”

“没错，可以这么理解。神明的前身也是妖怪，他们只是被人类赋予了这样的定义，才从‘妖怪’成为了‘神明’。但实际上，被称呼为‘神明’，或是被称呼为‘妖怪’的二者，在本质上并没有任何区别。”

“但要是说到二者究竟有何不同之处的话，那就是：妖怪是自由之身；而神明，只是因为人类的私欲被强行冠上‘神明’这个定义，再被剥夺掉自由的可怜‘妖怪’罢了。”

“开…开什么玩笑…！”一护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话，棕色的眸子开始产生了动摇，“这种事情…骗人的吧…！”

“不是骗人。”蓝染打断了一护，“在这个世界上，到底什么是真实？眼睛看到的就是吗？耳朵听到的就是吗？”

“一个事物，即便它不存在，只要被人们口口相传得多了，它便是存在的。而本来存在的事物，也会因为无人知晓，而被人们认定为不存在。这一点你应该是相当清楚的吧，一护。”

一护抿紧下唇，移开了视线。

“啊…”

没错，这种事情他可是相当的清楚。

“世界从最初开始，并没有神明与妖怪这样的概念。神明也好，妖怪也好，都不过是人类赋予了其定义才会存在，而这两者更是属于同一根源。”

“神明说到底究竟是为何而存在的？你有想过这个问题吗？”蓝染问道。

一护实诚地摇了摇头。

蓝染勾起唇角，接着说道：“很久之前，灾厄降临，水深火热、民不聊生。人类因为没有力量，根本无法遏制住灾厄的蔓延。在这世界上，只有妖怪们拥有这种遏制灾厄的力量。”

“而人类拥有的，是智慧。”

“起初，只是为了阻止灾厄的蔓延，人类赋予了妖怪‘神明’的定义，以此来拯救苦不堪言的大地。”

“而后来，当灾厄被治退，世界和平之后。本应该要还给被赋予了‘神明’这个定义的妖怪们自由，而人类却因为自己的私欲，觊觎着那份自己无法得到的力量，将‘神明’的定义变成了一种制约，一种束缚。”

“只为留住那股力量，人们修建起寺庙、神社，将妖怪们当做神明供奉起来；为了不让其逃走，人们再降下结界，只为让‘神明’留下，祝福着一方土地永远兴盛。

而被人们冠上‘神明’称号的妖怪，则会一直被禁锢于那处，永远都无法再离开。最后，也只会伴随着神社、寺庙的衰亡，其存在也一同消逝。”

“这很过分，不是么？”蓝染有些耐人寻味地反问道。

“……”一护沉默地听着，他眉宇紧蹙，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白，你也是这样的吗…？

这一番话，就如一颗种子一样被埋下，在少年的内心深处逐渐生根发芽。

＊

夜，神社。

“你最近都出去干了些什么？为什么天天都这么晚才回来？！”白跟在才刚回来的一护身后，气势汹汹地质问道。

“都说了管那么多干嘛，你又不是我老妈，我干了什么没必要一一跟你上报吧。”

一护宛如叛逆期到了一般的态度更是惹恼了白，他一把擒住一护的手腕，将他转过来面对着自己，一双灿金色的眸子散发着异常危险的光芒，“你小子真是翅膀硬了啊，我可是一点都不介意后面几天都让你躺在神社里面下不了床。哪里都去不了，就省心多了。”

“你你你…！说什么啊——？！”一护被呛得脸色瞬间爆红。

看着白咄咄逼人的气势，无奈，一护只能叹了口气，好声好气地说道：“不要闹了，我是因为要去请教别人一些问题。”

“问题？请教什么问题？”白眉头紧皱。

一护张了张嘴刚想说明，却恍然发觉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许久，一护终于说道：“白，如果说有一天…我是说如果啊…！我不在了的话……”

“你……会怎么样？”

“……”

白瞬间沉默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开口说道：“继续活着。”

“哼，不过是少了些乐子而已，反正再度回到过去的生活也没差。我都像那样度过了上百年了，怎么轮不到你这种小鬼来替我担心吧。”

“……是吗？”一护低下了头。

是这样吗？

那你又为何，用这样一副表情来说出这种话。

一副，非常寂寞的表情。

“只是，偶尔也有想过。”

不知过了多久，一护再度抬起头，注视着白。

月光洒满大地，映衬得纯白之人的身体熠熠生辉，白色的发丝在微风的轻拂下飘荡着，这一幕就宛如一张被定格住的画卷一般动人。

他顿了顿，轻轻启唇：“在想，人类的时间……为什么，就不能再长一点点？”

面容如此相像的二人，就这样在樱花树下默默注视着彼此。许久，没能说出一句话。

夜虫肆意地鸣叫着，惊扰得夜，心绪难宁。

一护抿紧下唇，像是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似的。刹那，他的表情变得异常坚定。

他轻轻开口：

“我来，还你一个自由吧。”

（第柒夜）

“你说…什么……？”

就好像听错了一般，白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瞳。

一护没再回应，只是口中念念有词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一护…？”

“破——！”伴随着一护的大喝，一阵狂风卷起，连周围的树枝都咯吱作响。

“啪”的一声，非常难以置信，绑在古树上又粗又大的注连绳竟然就这样断了。一瞬间，笼罩着神社的结界就宛如星星碎片一般坠落。

白用力捏住一护的双肩，“你在干什么啊蠢货——！”

一护移开了视线，“替先祖……把该属于你的自由还给你。”

听到这话，白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吧。”一护抿了抿下唇，“现在，你自由了。所以…快走吧。”

“这很重要啊！笨蛋！”白看起来异常生气，“你知不知道这座神社守护着的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听着白的语气，一护也逐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棕色的眸子开始产生动摇。

“龙珠，名叫‘崩玉’的龙珠，曾经也被称之为‘万妖之玉’。

崩玉出，万妖乱，如果崩玉现世，就会诞生出新的百鬼之王！”

“等…等等…！万妖之玉？崩玉…！”棕色的眸子瞬间缩成了针状。

一护也曾听过那样的传说：平安时代，在鬼王的带领之下，百鬼夜行、妖气狂盛，遍地都是吃人的恶鬼。

而那时，多亏了一位阴阳师的出现，打败了百鬼之王将崩玉封印了起来，人们才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放出来。

“不…不可能…！为什么那种东西会在我们这种小神社里面，那个东西不是在京都的大寺庙里面封印着吗…？！”一护已经完全混乱了。如果白说的话是真的，那么他就犯下了不可挽回的大错了。

“破道之九十 黑棺”

一个异常熟悉的声音从一护身后传来。

“一护！”

意识到了不对劲，白在最后关头将一护推了出去。只是眨眼之间，一个黑色的匣子凭空出现，将白的身影完全吞没。

“白——！！”一护跌坐在地，声嘶力竭地呼喊着白的名字。而此刻，他也注意到了身旁的来人。一护僵硬地回过头，颤抖着道出了对方的名字。

“蓝染…先生……？”

那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笑着：“晚上好，一护。”

一声脆响，黑棺破裂了。

黑色的碎片逐渐剥离，浑身是血的白出现在一护眼前。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纯白的天锁斩月插在地面上勉强支撑着他的身体，他才没有倒下。

“白…！”

“缚道之一 塞”

看到浑身鲜血淋漓的白，一护正着急地想赶过去。而这时，蓝染好像念了些什么，一护的双手就突然背到了身后，让他完全动弹不得。

“接下了完全咏唱的黑棺，竟然都没倒下。”蓝染对纯白之人投以赞许的目光，“真不愧是前任鬼王啊。”

“你这…混蛋——！”一双灿金色的眸子恶狠狠地瞪着这个男人，仿佛要将其撕碎一般。白气势汹汹地质问道，“主谋就是你吗？！”

“没错。”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白，“真是狼狈啊，前任鬼王。没想到你就这么甘心被人封印至今，被驯养久了甚至连当初的爪牙都被磨掉了吗？”

“嘁…！开什么玩笑——！！哼，区区一个混血妖怪，你又懂什么？！哈！现在就凭你这种家伙也想要成为鬼王？真是笑话。”白也不甘示弱，扬起了轻蔑的笑容。

蓝染依旧是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不，这与资质无关，而是那天之王座的空窗期实在是太久了。”

“什么意思…？”白眉头蹙起。

而蓝染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你需要知道是，从今往后这个世界，将由我来立于天顶之上。”

只是眨眼之间，男人的身影移到了白的身前，一只手掌直直穿透了白的胸膛。

“可…恶！”白咳出了一口血。

“哦？”似乎摸索到了什么，蓝染抽回手。

一枚散发着蓝色光芒的玉石出现在几人眼前，蓝染打量了其一番，“这东西就是崩玉吗？”

还没等他仔细观赏，一抹萱色突然出现，从他手中夺下了崩玉。

“我绝对……！”棕色的眸子满是坚毅，“不会把崩玉交给你的！蓝染——！！”

“这可真是了不起啊。”事情发生的太快，蓝染有些吃惊，“竟然凭自己的力量挣脱了塞吗？”

他也不急，用平淡地语气说道：“黑崎一护，你应该明白吧。凭你一个凡人之躯，现在与我为敌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啊，我当然知道。”说着少年扬起了嘴角，“凡胎肉体的我确实不敌过你，可是我却没有忘记那个时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一护看着手中的崩玉咽了咽唾液，下一秒，没有丝毫犹地将其整枚吞下。

蓝染瞳孔骤缩，破弃咏唱道：“破道之六十三 雷吼炮”

电光飞驰，却在即将触碰到一护的一瞬间全然消散了。

一护吞下崩玉抹了抹嘴，他狂气一笑，“果然，你无法触碰我，也无法切实的攻击到我。”

“所以，只要现在崩玉在我的体内，你就无法夺走它。”一护眼神坚定地瞪视着蓝染，“这是你的败北，蓝染——！”

看着眼前的少年，蓝染颇为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这还真是我的失策。”

“不过真令人伤心啊，分明之前还‘蓝染先生，蓝染先生’的叫我，现在却直呼我的名讳，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啊，一护。”

一护不悦地皱眉，“吵死了！别和我套近乎！”

“但是，一护你知道吗？”刹那，蓝染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他那把蓝色的纸伞，“我的强处其实并不是力量，或者术式什么的。”

“而是——”

他撑开了伞，少年眼前所看到的事物突然变得一片斑斓，五颜六色的番伞将一护包裹在其中。

就宛如陷入了浮世的梦境一般，捉摸不到任何实感。

男人的嘴角微微上扬：

“破碎吧，镜花水月。”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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