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白的誕生是一場意外。

母親──伏黑惠──是為了替父親生下肉體才受孕，然而在由咒術打造的子宮中卻住下兩枚受精卵，一枚如計畫成為兩面宿儺的容器，另一枚則成為刻著獸化術式的女嬰。

當然，稱當時的玉白為女嬰不太準確，因為她是咒胎，在母體中成長的時間比正常嬰孩少上一半不說，還在出生後約半天就靠父母灌入的咒力成長為三歲小孩的樣貌。

然後她就被父親拉進生得領域，彈指切成四塊再恢復原狀。

「我本想在胎裡就殺了妳，但惠似乎把你當成女兒，拚了命阻止。」

父親──兩面宿儺──坐在牛骨之山上，支著頭冰冷地道：「既然妳的命是惠保下的，就付出忠誠作為回報吧。死，還是做為惠的護衛活下去，自己選一個。」

玉白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但她並非因為束縛、生育之恩或救命之恩才喜愛母親。

不過這份愛戀並非生而獲得，而是產生於和母親的第一個擁抱－－當她被宿儺以訓練之名折磨十多個小時，總算離開生得領域回到現實時，母親蒼白著臉凝視女孩，然後張開雙臂笨拙地擁抱自己，像要確認懷中孩童地安好般，反覆撫摸玉白的身軀手腳。

那一瞬間，玉白確知母親──伏黑惠──是世上唯一期待自己誕生，也是唯一比自己的生命還珍貴的人。

※※※※

「怪……怪物。」

腦殼碎了一大塊的詛咒師瞪著玉白，巍巍顫顫地吐出生命最後一句話。

玉白面無表情地甩手，將獸化的右手上沾到的血揮到房間另一頭的牆上，原本就血腥味濃重的牆壁更加駭人。

她所在之處是橫濱某棟大樓十二樓的酒吧──橫濱詛咒師們的據點之一，一面為落地窗三面為灰石牆的空間本該是讓人放鬆的場所，但不管是圓弧形的吧檯、吧檯後的酒櫃還是桌椅、鋼琴都染上血色，舉目望去盡是趴臥、橫躺、彎折甚至破碎的人體。

「汪汪！」

犬吠聲將玉白的視線往後拉，先看見漆黑玉犬奔向自己，再瞧見跟在式神身後的伏黑。

伏黑在看到一地的屍體時皺了眉頭，快步來到玉白面前，蹲下身嚴肅的問：「有受傷嗎？」

「只有瘀青和一點擦傷。」

「在哪？」

「腹部，和這裡，已經在用反轉術式修了。」

玉白指著左腰，水藍色的連身裙在該處破了兩個洞，並因為染血而轉為暗藍色。

伏黑目光轉沉，拉平嘴角道：「不是告訴妳監視就好，怎麼和目標打起來了？」

「因為他們發現母親大人突襲樓下的俱樂部，想要逃跑。」

「那就放他們逃，頂多在不被發現的範圍內跟蹤。」

「他們想叫同伴過來。」

玉白眼中透出殺意：「這樣會增加母親大人的負擔，不可原諒。」

伏黑垂下肩膀，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闔上嘴唇，將玉白摟進懷中道：「下次等我過來，讓我處理。」

玉白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只是抬起手環抱伏黑的腰背，把頭蹭向對方的肩窩。

伏黑摸了摸玉白的頭顱，再放開女孩站起來，深吸一口氣後雙手結印，展開自己的領域──嵌合暗翦庭。

影之庭院瞬間取代爵士酒吧，吧檯、酒櫃、桌椅和鋼琴都消失了，只有死者留在領域中，緩緩被墨水般的影子吞噬。

伏黑在最後一具屍體消融後解開領域，彎腰抱起玉白道：「這裡已經沒有需要清理的人或咒靈了，回飯店吧。」

玉白點了點頭，解除獸化圈抱伏黑的脖子，在式神使眼中看見了憐愛與同等份量的愧疚。

憐愛是基於父母看見孩子撒嬌時的情緒，愧疚則是讓幼子殺戮的自責，對玉白而言後者是壓根不必有的情緒──她是咒胎不是脆弱的人類孩童，但她仍因此感到快樂。

為什麼？因為愧疚雖無謂，卻能讓伏黑更寵愛自己。

為此，她不吝於在不給伏黑造成實質傷害下，加重對方對自己的歉疚。

而單論這份謀算，就足以證明她是兩面宿儺的子嗣。

※※※※

兩人在玉犬的護衛下走出大樓，坐上由禪院家司機駕駛的黑頭車，駛過被澄黃燈光照亮的沿海道路，來到今晚下榻的飯店。

不知道是因為日本在澀谷事變後國外觀光客驟減，還是禪院家主的影響，伏黑訂的明明是普通雙人房，飯店安排的卻是頂樓總統套房。

「回去得補匯房錢……開銷增加了。」

玉白聽著伏黑煩惱地低語，老實說她不懂對方為什麼懊惱，以禪院家──或全體咒術師──對母親的冒犯程度，吐幾萬元換能俯瞰整個橫濱港的房間根本連謝罪都稱不上。

「……下次得在附注註明『請勿升級』。」

伏黑蹙眉碎念，低下頭朝玉白道：「去浴室吧，我幫妳洗澡，洗完早點睡。」

「母親大人也一起洗？」

「妳希望？」

「希望。」玉白重複，伸手抓住伏黑羽織的袖子。

伏黑的表情沒有變化，但眼神轉柔幾分，握住玉白抓袖子的手道：「那就一起洗吧。」

玉白臉上綻放燦爛的笑容，反握伏黑的手，和對方一起走進浴室，三兩下脫去沾著汙血和汗水的連身裙和內衣褲，跑到淋浴間前一臉期待地注視式神使。

伏黑的嘴角些微勾起，褪下羽織、長著和其他衣物，和玉白的裙子一起折好放進洗衣籃，彎腰確認女孩割傷處的表皮有癒合後，才扭開水龍頭讓水花灑向彼此。

玉白闔著眼睛讓伏黑替自己打濕皮膚與髮絲，抹上沐浴乳和洗髮乳，感受微微偏涼的手指或沐浴球勾著芬芳泡沫滑過頭皮、身體，覺得全身上下都浸泡在喜悅中。

但這點歡快不足以填滿玉白的饑渴，她向伏黑伸出手道：「母親大人，也讓我幫您洗頭和刷身體。」

「我自己來就好了，妳今天累了，快點洗完上床……」

「請讓我幫您洗。」

玉白無視泡沫睜開眼睛，注視伏黑認真地道：「這是獎勵。」

伏黑愣住，眼中雖然有不解，但最後還是坐下來，將粉色沐浴球交給玉白。

玉白馬上抓住沐浴球，站在伏黑的腿間先按按洗髮精，將式神使濕潤的髮絲揉出白泡沫，再取來沐浴乳抹上粉色紗球，從對方的頸部抹去。

她用手指和眼睛一起捕捉伏黑的身體線條，和完全成熟、幾乎是力量具現化的宿儺不同，式神使的身體還帶著少年的青澀，修長的手腳讓人聯想到貓科動物的優雅，肩寬和同年齡人差距不大，可是腰明顯窄了些，腹上能看見不算明顯但也不容忽視的肌肉。

而伏黑的身體雖瘦，幾乎找不到贅肉或脂肪，但胸脯卻如少女般緩緩隆起，拉出誘人碰觸的弧線。

玉白在洗到伏黑的胸膛時，發現對方的乳纓比平時圓脹，肌膚似乎也處於緊繃狀態，還會下意識後傾減緩沐浴球刷壓的力道，目光立刻沉下，伸長手打開水沖去彼此身上頭上的泡沫。

兩人穿上飯店準備的睡袍，拿著吹風機替對方吹頭髮，然後來到有著大片落地窗能將海港風光盡收眼底的寢室，躺上帝王尺寸的大床準備入眠。

然後玉白就毫不意外地看見宿儺從伏黑的影子中浮出，將式神使從被窩中拉離。

「宿儺大人？」

伏黑愣住，側頭望著由後抱住自己腰肢的詛咒之王問：「您不是應該還在『進食』嗎？怎麼出來了？」

「吃完了。」

宿儺在說話同時伸手隔著睡袍握住伏黑的右胸，聽見式神使悶哼一聲，低下頭望著絲質睡袍中若隱若現的胸乳道：「不是說過，感覺要脹奶了就叫我？」

「還沒有……嗚！」

「已經脹了，而且是稍微用力就會流出來的地步。」

宿儺放開伏黑的胸部，將人轉一百八十度後壓回床上，扯開睡袍衣襟就要俯下身軀。

伏黑連忙舉手抵住宿儺的脖子道：「等等，玉白還在！」

「那又如何？」

「會……會看到啦！」

「看到什麼？」

宿儺笑問，在伏黑回答前說出答案：「你被我吸奶吸到春情蕩漾的模樣？」

伏黑雙頰泛紅，別開頭看著落地窗細聲道：「別當著孩子的面這麼做。」

「她不是孩子，起碼不是人類的孩子，哪個人類孩子能出生不到半天就雙腳站立？」

「那是因為她是咒胎，但仍是孩子，是我和您的孩子。」

「……」

「玉白，對不起，今晚妳可以睡隔……嗯啊！」

伏黑忽然吸氣，因為宿儺突襲了他的右乳，脹得隱隱作痛的胸乳被溫熱的唇舌包覆，乳汁隨另一人的吸吮流出，疼痛減緩酥麻湧現，讓他的思緒一瞬間停滯，再猛然回神掙扎地看向玉白道：「先去隔壁好嗎？我這邊結束後就……」

「待著。」宿儺微微抬起頭道。

「宿儺大人！」

「此處不是清涼苑，沒有結界防禦，需要有人警戒。」

宿儺截斷伏黑的驚叫，斜眼注視玉白道：「待房裡或待門口，自己選一個。」

玉白拉平嘴角，從宿儺眼中捕捉到露骨的挑釁，以及「沒勇氣面對我就滾出去」的明示，憤怒和鬥志一同升起，從鵝毛被中起身，端正地跪坐在兩人身邊道：「我待在房內，請母親大人盡情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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