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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傾蓋相逢勝白頭(額森X常弘(互攻)、鐵木兒+額森X博羅)

[db:作者] 2025-07-23 20:23 5hhhhh 3270 ℃

(十八)傾蓋相逢勝白頭

  「大汗……鐵木兒將軍他……」

  孛也鐵木兒死後沒多久,他的親信就帶著他的消息,回到陽高鎮。

  「他已經被敵軍擒獲,要屬下帶口信回來,請大汗千萬別攻向玉京,那裡有一名極為驚人的守將,名叫于和廷,屬下也是自他虎口底下逃生回來的。」

  博羅聞言,立刻半跪,請求額森:「臣弟願領兵即刻打回玉京,救孛也鐵木兒回來!」

  常弘聽了,眉一挑,雙手抱胸,冷冷地向博羅說道:「別傻了,你想這一來一往所花費的時間,這位使者帶回消息的此時,只怕那位將軍已在京師身死。」

  「畢竟大晝不比你們衛拉特仁慈,你們與他們打的主意也不同。東、西二廠為了自那位將軍口中套出額森的消息,是不論如何也不會放人的。」

  「若你們的將軍活著回來,就代表他出賣了額森;若他不打算出賣額森,就只有死路一條。」

  「眼下額森還在將養,你也並非沒傷,難道就要為著一個可能死了的人,去打沒有勝算的仗,害得你全軍覆沒嗎?」

  常弘這話儘管不中聽,卻讓本來只想將他當作肉票的額森,心裡動了念,他想:「這廝不但冰雪聰明,他的分析也符合大勢,他之巨眼絲毫不遜色於本王。」

  「他不僅在短時間內,便瞭解了衛拉特的軍情,甚至還將大晝京師內的資訊說與我們聽,這是為何?」

  「此話是為了取信於本王嗎?抑或是肺腑之言?常弘,本王當真不解你這顆小腦袋裏到底在想些什麼,哈。」

  博羅不願相信鐵木兒已經死了,立刻拔刀,人一閃身,已出現在常弘的身後,將刀架在常弘的脖子上,「若我拿你的命要脅,想換取鐵木兒呢?」

  常弘並不畏懼,只冷笑道:「那就要看你送信的時間,還有來信的時間,這一來一往的等候裡,鐵木兒將軍是否被大晝逼供了。」

  「像他這樣的敵軍上將,大晝本來就不可能饒他不死,誰饒了他的命,誰就得為了北境喪生的那十幾萬人的命負責,有誰敢?」

  「更何況你就是現在殺了我,我的弟弟還在京師裡留守,大晝朝立刻讓我弟弟登基就好了,死一個我或一百個我,對大晝而言又有什麼差別呢?」

  「你……!」

  博羅聽了,因著絕望,更加生氣,心一橫,下了刀。

  閃著白光的刀刃,登時切開常弘白皙的頸項。

  艷紅血色汩汩流淌之際,額森一彈指,立刻用內力,將博羅的刀刃彈到了地上。

  「大哥!」博羅氣紅了雙眼,憤慨地望向額森,罵道:「這廝是大晝人!讓我殺了他,為鐵木兒報仇!」

  「不好,」額森凝著眉,深思再三,這才說道:「常弘小兒說得對,你現在殺了他,是讓大晝行事方便。」

  「他活著,不但能讓我們知曉更多大晝的內情,我們還能以他為要脅,向大晝索要財務,助我們休養生息。」

  「日後我們要反攻京師,他能為我們帶路、擋槍;倘若你現在殺了他,大晝對我們反而全無忌憚了。」

  「為了我們全族的利益,大哥只能望你容忍。」額森自地上撿起了刀,親自將刀刃上所沾染的常弘之血舔去,再將那把刀收進博羅腰間的刀鞘中。

  常弘見狀,內心偷問道:「朕的血好吃嗎?也不嫌腌臢,作什麼竟然舔掉了,呵!」

  他有感傷口流血得厲害,立刻用手摀住脖子,試著自掌心發出內力,將傷及筋脈所噴出的鮮血給逼回去,卻還是不由得一陣暈眩,便知身體裏傷得厲害,此刻要靠自個兒療復這等創口,恐怕是不行了。

  博羅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抓著額森的褲子,說道:「大哥!你被這廝的花言巧語給蒙騙了,他要保他的小命,自是無所不用其極!我今天若不立刻斬了這廝,指不準哪一日就會後悔!」

  額森扶起博羅,凝著臉,冷峻而嚴酷地說道:「我用大汗的身份來評斷,眼下殺了常弘,於我們全族無半分好處;只要我還沒有說要殺常弘的一天,任何人都不准殺,你也一樣。」

  「──若真有一天,非得殺了常弘,我會親自動手。」

  博羅得命,氣憤不已,然而就算大哥眼下受了重傷,自己有機會打贏大哥,他仍無法違背大哥的決斷;因為額森不只是他的大哥,還是全族的可汗,他不願背叛長生天與大衛拉特族的選擇。

  理智上,他知道額森說得對,衛拉特族不需為了他的氣憤,或是一個已死的鐵木兒,來犧牲常弘可能帶給他們的利益。

  可是情感上,他依然難受得瘋狂、揪心。

  他明知道,沙場之上,任何人都有可能死於一旦,可是當他知道鐵木兒很可能已經死了,這樣的打擊依然太過痛楚。

  最後一次見到鐵木兒,是在天順堡之役前,當時的他,未曾知道那一別,便是永別。

  博羅心想:「姓于的不在戰場上殺了鐵木兒,興許與常弘說的一樣,是因為鐵木兒對大晝還有利用價值,才會抓他作戰俘……」

  「我不想知道大晝會怎樣逼供他,也不願意知道。」

  「要是我能飛天遁地,真恨不得立刻魂穿玉京,確認鐵木兒的生死!」

  「我可以拿我自己的一條賤命,換鐵木兒回來輔佐大汗!長生天,我願意哪!」博羅低頭,掩飾著自己悲傷的神色。

  「──大哥,這是你說的,為了衛拉特,這一口氣,我現在暫時吞了;但常弘這廝,若要於我衛拉特不利,臣弟一定立刻斬了他。」

  「恕臣弟先行告退,我想獨自一人靜一靜。」博羅忍受著揪心之痛說完,便運使輕功,快步離去。

  直到博羅離開,額森才說了聲:「別忍了。」

  常弘一個激靈,雙腿一軟,差點倒地,被額森支住了腰。

  額森一瞥,只見地上、常弘的身上,全是鮮血,「看來小弟剛才是真的想殺你。怎麼?你自行運氣,仍止不住血?」

  「止不住……」常弘狼狽一笑,竟連嘴角也淌出血來,「功體有損……本就沒將養好,方才這血一放……不得了,內功不濟,我大概真的、快死了。」說完,雙眼一閉。

  「!」額森不顧自己的傷也未曾養好,立刻輸功,先為常弘止血,再自咬手腕,將血全放入常弘口中。

  「快喝吧,別死,別浪費本王一而再、再而三救你的這番意思!」額森一隻手為常弘放血,令一隻手輕拍著他的背心,令他飲血。

  直至看見常弘喉頭一動,他才終於鬆了一口氣,心頭宛如解下一塊懸吊的大石般。

  在這之前,額森從未意識到,他這一生還未曾為了任何一件人事物這麼緊張過,常弘是第一個,也是他今生最後一個。

  自與常弘相識以來,額森這一生都注定要為他緊張,為他忙活,為他動氣,更要為他流血;不只流此時的血,彼時將會流得更多。

  此時的額森,對自己早已被悄然注定的命運,仍茫然未知。

  常弘喝了額森帶著功力的血,良久才悠悠轉醒。

  期間,額森為了給他餵血,還喝了很多鹿茸酒,喝得自己是一邊體虛,又一邊上火,整個人難受得不行。

  常弘醒來,只見自己已好端端地躺在床上,額森卻蜷縮在牆角,彷彿三魂走了七魄一般。

  「……大汗?你……?作這什麼窩囊樣,哈哈哈!」

  常弘下了床,湊近一看,只見額森的手腕已經破得手筋都露了出來,又抬起他的臉一看,這下滿面蒼白的,竟成了額森。

  這使得常弘臉上的笑容,登時凝住。

  「不妙,這……!」他忙撩衣,把貼體的汗巾自絝子裏解下,抽了出來,為額森繫緊傷口,再一把將額森整個人抱到自己的床上,為他脫去鞋襪,拉上被子,保存體溫,「你……何苦這麼拚呢?我就是剛剛死了,於你有何損失?」

  「你若現在死了,我怎麼對得起天順堡……那、一萬個弟兄?」額森連說話都有些困難,說完就翻身,抱緊被子,面對著牆壁,不看常弘。

  常弘心說:「況且他剛才在博羅面前起了誓,要殺我的人只能是他,如今要是我在他面前死了,他反而面上無光,真是愛面子。」

  他坐在床邊,拍拍額森的肩頭,說道:「你這傢伙,萬一博羅知道你為了我,居然差點把自己的手筋給咬斷,還放這麼多血給我喝,他一定會立刻殺了我。」

  「我不會讓他知道。」額森看著牆壁,說道:「你別管本王,讓本王好生睡一會兒,自己就好了。」說完,便閉上雙眼。

  「那你剛才怎麼沒離開?明明自個兒難過得要死,還硬是要待在我房裡,不就是怕我突然死了嗎?」常弘見狀,也不知自己的面上此時竟帶著一抹輕笑。

  他想:「額森這廝真是嘴硬得可愛,朕就是還在大晝朝當皇帝的時候,也未曾有人如此要緊過朕的安危。」

  「不想第一次讓人這麼關心,竟是給蠻夷抓來作俘虜的時候。」

  「我看他們衛拉特抓了我,是虧得很;我被抓來,反而是血賺,真正『血賺』。」

  常弘輕輕地用冰涼的手,拍了拍額森的臉頰,說道:「我怕你忽然死了,到時我就沒了靠山,博羅會把我給殺了。」

  「這是第三次了,你又救了我的命,說什麼我也不會走的,何況──」

  「這裡明明就是我的房間,我憑什麼要走啊?哈哈哈。」常弘笑道。

  「……」額森聞言,臉都黑了,立刻把整個人都埋進被子裡,捲成一團,不再理會身旁聒噪的常弘。

  就這麼一覺睡到晚飯時間,額森才被常弘搖醒。

  「天可汗大人,吃飯了。」常弘輕輕地用手指彈了一下額森的臉頰。「呦,天可汗大人的肌膚真是有彈性哪!」

  「唔……常弘,你這廝真的很煩人……討厭極了……剛就該直接讓你去見長生天,也好讓本王省心點,真是……小忘八羔子。」額森罵道。

  常弘不但全沒放在心上,甚至還覺著眼下的額森人畜無害,這麼給他罵也沒什麼不好,竟回嘴道:「行,你是天可汗,你說的都對,小的不只忘八,還忘九、忘十,行了唄?你開心不?額森,趁著沒人,你想罵啥,都儘管罵,我一概接受。」

  這使得才剛放過血的額森,暈眩未解,又開始頭疼,「該死的,找一天大家都在的時候,本王不只罵你,還要做了你……好樣的。」

  「你要做了我,還是幹了我都隨便,反正你自己在你弟面前說的,只有你能殺我,是不是?那你可要好好地確保其他人不來殺我,也殺不了我,否則就是你自個兒毀約,面上無光。」

  「!」常弘這話,正好一腳踩在額森的痛處上,一想到接下來他還得千方百計地護這貧嘴油舌的傢伙周全,他登時是「千萬恨、恨極在天涯」。

  額森想道:「本王也不知是怎麼了,居然會出此狂言?」

  「這根本就不像是行事縝密的本王平素會幹出來的事,難怪小弟會氣憤不已,就是現在的本王都氣自己得很!」他揉著腦門,強撐著身子,扶著床鋪,靠著枕頭,坐了起來。

  只見常弘將案挪到了床邊,案上還放著一只餐盤,盤上有一壺酒、一張餅和幾樣時新菜。

  額森見了狀,心道:「幸好這廝還算貼心,也不是個白眼狼。」便看著常弘的臉,笑著問他道:「已經這個時間了?我沒出現,博羅小弟有問什麼嗎?」

  「他問我你去哪了,我說你正思考軍機,不想見你,哈哈哈!」常弘說到這裡,忍不住笑出聲。

  「……」這讓額森的臉色越來越黑,他立刻出劍指,抵在常弘的喉口上,「少在那兒調唆我兄弟二人的感情,你以為本王真不敢殺你嗎?」

  雖作如此,然因為額森救常弘時,情急非常,咬的是右手腕,慣用的也是右手腕,傷未癒合就使武功,血竟自他咬破的地方噴了出來,浸濕一條便值千金的茜香國紅汗巾。

  額森一暈,肩膀一斜,頓時沒了言語。

  「喝!」常弘急運劍指,為額森點穴止血,又往他胸前拍了一掌,逼他回氣。

  「咳咳咳…!」額森立刻轉醒,頓覺丟人,又把頭掉轉過去,面對著牆壁,「直娘賊……快走開……本王不想見到你……不想與你說話……」

  常弘在心裡偷笑道:「什麼死樣子?他弟有見過他這麼使性子嗎?」

  「人都這麼大了,還貴為可汗,能作這小孩脾性嗎?丟不丟人,嘻嘻嘻──」

  他當然不知道這般脾氣,額森還真沒在別人面前使過,世上無人知曉額森有這般脾氣,只因為能讓額森不只動氣、動火,還傷身的,此世就屬他常弘是頭一個,也是唯一個。

  「就說了這裡是我的房間嘛,而且你右手傷筋動骨的,難不成要用左手吃?讓我服侍你,找個機會報恩唄,恩公。」常弘回道。

  「嘔……咳咳咳!」額森聽了這話,差點沒氣血上湧。

  常弘忙抓他胸口、後頸,替他順氣,「別激動啊,我不逗你,你自個兒將養好身子,別岔了氣。」

  「誰說本王不能用左手吃……」額森立刻把常弘的手給攆了,對著案,真要用左手拿著菜,包在餅裡吃,卻差點沒把菜弄掉,在落地前被常弘趕緊接住,往自己嘴裡一扔,「我看你要真的能用左手吃飯的話,這些飯菜都不是進你的胃裡,而是全給地板吃了!就為了你這張臉皮子,還真能逞強。」

  額森默然無語,本來連飯都沒心情吃了,只想整個人縮回被子裡,繼續睡大頭覺,卻硬是被常弘把他整個人自被子裡給拖出來,「你娘小時候餵你吃過飯沒有?你把我當作你娘,我給你餵飯吧?」

  額森一聽,都要炸了,「我娘並沒有餵飯給我吃過!」立刻又整個人縮回被子裡,捲成一團,很是失落的模樣。

  常弘看了,止不住心裏狂笑,嘴上仍戲弄他,問道:「那你小時候是神童?自己就學會了怎麼吃飯?嗯?額森,你回答我?」

  「不用你管……直娘賊,走開……」額森在被子裡悶聲回道,又把全身的被子捲得更緊。

  「你不吃飯,傷就不會好,要我怎麼繼續呼攏博羅將軍?他會殺了我!我當真不是為著你,而是為了我自個兒的小命來著!」

  「況且我不是說過嗎?這裡是我的房間,我才不走開!你叫我走開千百遍,我也不會走的;你讓我上哪兒去?出去給你那些悲憤的兄弟們,往身上戳幾百個透明窟窿嗎?我才不要!」

  最後,額森還是閉著眼睛,給常弘餵完了整桌飯菜,胃口竟意外地還不錯,吃得多,回復得也快。

  常弘問他幹嘛閉著眼吃飯。

  「如果不閉著眼,我該怎麼把你那張可憎的臉,想像成我娘?」額森吃完飯才回答道。

  常弘說:「你小時候果然還是有給你娘餵過飯,何苦騙人?誰小時候沒給娘餵過,有啥好瞞的,這很丟人嗎?就是要我去找件女裝來穿,喬扮成你媽也沒有不行啊?」

  「唔…!」額森一聽,眉頭青筋一爆,一口血湧上喉頭,差點沒吐出來。

  常弘忙拍他的背,給他順氣,「想像力有這麼好?覺得噁心咱就不穿了唄,作什麼急火攻心?」

  額森本想說:「不但要穿,還得找個畫師畫下來,寄回大晝朝恐嚇,給你們京師的人,看看你在我們衛拉特遭受多大的屈辱。」

  但是見到常弘以為自己嫌棄,貌似是有些失落,額森心裡這句話,反而沒說出口,只說了句:「你們大晝的男子裏衣,就已經很像是女裝了,何必另外去找女裝……」

  常弘說道:「那下回餵飯,咱把頭髮放了,只穿內衣,不穿外袍,你說會不會比較像你娘?不然我怕你閉著眼睛吃飯,會把飯吃到鼻孔裏去。」

  額森急忙回道:「這等小傷,今天一天就能養好了,沒有下一次餵飯了!你去幫我向軍醫抓幾帖藥來還比較實在!」

  而後,因為常弘真的去向軍醫抓了金創藥,額森咬破手腕一事,便讓博羅知道了。

  然而礙於常弘是額森咬破手腕、餵他喝血,也要救回來的人,博羅深怕要是自己又對常弘做了什麼手腳,屆時額森還不想盡辦法救他?

  加上常弘為了保命,三步不離額森身邊,這還真讓博羅找不到機會下手,於是欲殺常弘一事,便暫時不了了之了。

  ──只要別害了大哥,別害我大衛拉特,我就饒你一命;只要你一作他想,我便立刻殺了你。

  博羅心想。

  只是苦了額森,「你這腌臢人,作什麼連我洗澡的時候也在啊!」

  「沒什麼嘛,我們都是男的,有何不可呢?」常弘腆著臉皮幫額森一邊擦背,一邊回話道:「何況我怕一獨處,就被你的博羅小弟給殺了而已,請可汗您多體諒體諒小的可憐之處嘛。」

  「你有什麼可憐之處?我看是可恨吧!」額森恨恨地罵道。

  然而終至兩人都洗完了澡,晾乾了頭髮,額森還是沒捨得攆常弘出去。

  「這廝這麼討人厭,說不準一獨處,真給小弟偷偷殺了,還是放在眼皮子底下顧著才安心。」額森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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