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都濕了，來洗個澡吧。」韓吉將貓兒帶進澡間幫牠洗澡。

拿出小黑貓的專屬毛巾擦乾全身，烏黑的毛髮柔順光滑，如同牠的名字朱利斯一樣柔軟。這是在他們準備回程時發現馬車上躲了一隻黑色的小野貓，興許是因為懷孕的關係，生理激素變化的影響下激發韓吉的母愛，促使她將這個小可憐收編。

「妳太寵牠了。」里維將煮好的早餐端上桌。自從韓吉將這隻小貓帶回來後，就闖進了他們的兩人世界，照這個情勢看來以後在家中的地位岌岌可危，他會被排在孩子和貓的後面。

前幾天他們遵守醫囑，參照奇優宓送的那一箱神奇的東洋畫冊進行了適度的親密關係，隔天起床穿起衣物時發現朱利斯就窩在他的褲子上聽了一晚的兒童不宜。

知道里維心裡有些在吃味，韓吉放下小黑貓讓牠自行去玩耍，洗完手後先給他一個親吻再坐下一起用餐。

「就當我們孩子出生前的練習，要有耐心。」希絲特莉亞和她分享照顧新生兒的辛苦歷程，從此和一覺到天明說再見，和一度壟罩在憂鬱下的經歷，這些都是他們未來需要面對的部分。

「我盡量試試。」反正他們兩個以前也花了四年把104期拉拔長大，不過隻貓還有什麼困難呢？

過了幾天後，朱利斯出去曬個太陽浴回來同時帶著一隻髒兮兮的土黃色幼犬回來。

「喂！韓吉，蠢貓撿了隻狗回來！」看來他孩子出生前，這貓可以把他的耐心提升到新境界。

41.告白

新來的幼犬取名為桑希，因為里維將牠清洗乾淨後發現原來那髒兮兮的土黃色毛髮其實是金黃色。自從牠出現後朱利斯收斂了不少，這隻笨狗以為那隻蠢貓是自己的同類所以老是黏在牠身邊跟著模仿動作，現在里維使喚牠去應付朱利斯挺得心應手。

翻新的院子擺放了一座搖椅鞦韆，自從腹部逐漸隆起韓吉最近經常坐在上面看書孵蛋，而且累了還可以直接臥著倒頭就睡。家中的新成員也都能感受到韓吉身上的變化，盡量不去打擾或者在她身邊安靜的的陪伴。

今天韓吉又看書看到睡著，她最近閱讀起芬妮戴巴送的那本籠中鳥，一本價值不斐的書就這麼從她指間滑下落地，將書本拾起幫她蓋上薄被子成為近期里維午後的日常事務。

「汪！汪！」聽見笨狗在吠，就知道是有人來了。

由於之前的叛亂事件，希絲特莉亞在政務上頗為仰賴他家那口子的幫助，雖然韓吉之前義不容辭接下改革任務擬定出許多計劃書，唯獨對於回歸兵團任職一事推托，這陣子幾個老熟人輪流來當說客。

前幾次希琪、里珂分別上門被韓吉用可愛的貓狗逗弄的心花怒放成功轉移話題，駐紮兵團團長來的時候更誇張，直接唬弄他說這裡沒有韓吉佐耶此人給他吃了一記閉門羹，不過這話也確實沒說錯，她現在是阿卡曼家的人。

韓吉的計劃書裡面其中最困難的一項環節便是建議廢除王政府和兵政府重新統整新的中央政府。目前總統一職還空懸著，即便王政府現在勢不如前，執行改革起來不太會遇到阻礙，但單靠三名兵團長來協助處理政務實在困難，更何況是淘汰舊有制度的需要經歷很多程序。

經歷了憲兵團、駐紮兵團，終於輪到調查兵團登場，今天是阿爾敏親自過來，不過他和里維簡短說了幾句便離開。

備好晚餐把韓吉喊醒來吃飯，將阿爾敏來過的事情告知她。

「過幾天就是瑪利亞之牆奪還戰的日子，新政府已經通過法案成為正式的紀念日，就叫英雄日。」節日名簡單明瞭。

「挺名符其實的。」

「當天會在紀念碑那天舉行一場儀式，阿爾敏是來邀請我們，如果不想去別勉強，妳跟孩子也會不舒服。」產檢時皮克有交待，越接近後面的月份越需靜養，要保持身心愉快，避免人多吵雜的地方容易被碰撞。

「我想提前過去獻花。」那一天她本來也會戰死成為紀念碑上的一行。

他們提早一天前往，現場被精心佈置過，還擺放了一台白色的三角鋼琴，這種樂器在帕拉迪島實屬罕見，對於一般百姓比起在牆中掙扎生存，音樂是一種奢侈品，僅有在貴族家中的宴會上能看人彈奏。

韓吉走向鋼琴撫摸琴身，坐在它面前打開琴蓋，像是被觸感喚醒了她體內深處記憶中的旋律，十指滑動在琴鍵上像是跳著一隻優雅的舞蹈。

明天要表演的樂隊發現有人碰他們的鋼琴本要上前制止，卻被那旋律觸動心弦感動流淚，那是無法用言語所能訴說的情感。里維注意到有人過來，原本要提醒她這是別人的東西，但發現對方在聽見她所彈奏出的音樂，反而拿起自己的樂器加入其中。

緩慢悠揚中帶著鬱悶情緒的鋼琴獨奏，在小提琴的加入後從瀰漫絕望的悲傷氣氛中開始轉變，如同死灰復燃走向新生，用相同的旋律變奏成輕快又有朝氣，各種樂器紛紛找到適當的節拍點參與進來，猶如史詩般的豪氣磅礡、激勵人心。

希絲特莉亞也來到現場，本來是要參觀預演沒想到讓她遇上一場音樂饗宴，閉上眼睛聆聽彷彿能看見那些英勇犧牲的戰士們，自由之翼的身影在空中飛翔，聽到最高潮的部分激得她熱淚盈眶，希琪遞上了手帕，她自己也已經哭花了眼。

演奏結束後，眾人紛紛拍手喝采。

「太精采了！沒想到現在還有人會這一首『致英雄們』。」樂隊的老指揮介紹了韓吉所彈的曲子背後的故事。

過去在牆中人類第一成功斬殺巨人之後，被創造出來紀念當時的英雄，後來不知為何逐漸被禁止公開演奏。對於依靠音樂演出獲得收入的表演者不能掙錢的曲子就沒有學習的必要，但是對於愛樂成痴的樂者來說，這曲子代表的意義是無價之寶。

箇中原因韓吉已經猜到大半的可能性，當英雄的呼聲越過王權，人們更希望由他們來領導這個時代，即使這並非對方的意願。始祖巨人的持有者可以讓這些記憶消失，但並非所有人都會遺忘，所以柔性的禁止讓它從群眾的目光中消失，成功的被淡忘掉，只留存在少數人的心中。

「妳還是不願意回來嗎？」待眾人各自忙去，希絲特莉亞過來和韓吉談話。

「不是我不願意，而是現在帕拉迪島需要的是即使沒有我也能持續運作的組織，我原本不理解艾爾文為何選擇我，但現在我明白了。」因為新生命的到來體會到了新感受。

跟在艾爾文身邊這麼多年學習到了許多知識，而她也將這些教給了阿爾敏他們。過去因為情報不足以及力量懸殊而過度依賴艾連的巨人之力，所以才有後來發動地鳴的反噬，所以韓吉希望現在的新政府能在體制改善後更加均衡，而不是單靠一個人或一個團體去支撐整個國家。

她已經教會他們如何釣魚，現在就是把魚桿遞出去的時刻。

「他們應該想不到以前那個可以三天不洗澡的分隊長大人竟然會彈鋼琴。」這個他們指的是名字被刻在紀念碑上的那些人。韓吉當上團長後為了調查兵團的門面痛改前非，收歛了許多。

「兵長大人被我感動落淚了嗎？」韓吉將書籤卡在小說目前的閱讀進度，然後放在梳妝台後坐上她的床位。這個稀有版本的故事篇幅和市面上所見大不相同，人物關係錯綜複雜，已經可以當成另一本作品來看待，娛樂性質頗高。

「還不錯。」在她臉上親一下以示獎勵。今天確實被驚艷不已，在過去他絕對無法想像韓吉像個優雅的淑女彈奏出如此動人的音樂。

「爺爺覺得音樂是用來陶冶身心而不是當成提升進入婚姻市場價值的工具，所以讓我學了這一首從中去感受生命。」

在里維認知裡上流社會的婚姻大多講求所謂的門當戶對或者攀高門，說難聽點就像是花街鴇母般幫女兒尋找終身固定的嫖客，從中獲得的利益便是嫖資。

「妳爺爺做得很對。」不然今天韓吉也不會在這，而是成為哪個貴族的正室過著拘束且枯燥無味的生活。

「如果我爺爺還在，你很難過關。」畢竟她可是值得上一座島。

「我有一個優勢就夠了。」里維露出自信並且肯定的模樣。

「什麼？」難道是用他帥氣的戰鬥能力嗎？

手指托住她的下巴一邊親吻著說：「我愛妳。」

突如其來的告白讓韓吉羞紅了臉，里維把頭靠在韓吉的胸口上聆聽，現在她的心跳在怦然心動下跳得更快。

「妳的心臟明明也在說著，好喜歡里維，好愛他.……」

「不要偷聽人家的心裡話。」韓吉羞得立刻把里維的頭推開，然後拿起棉被把自己整個人包裹起來縮成一團。

「我說得不對嗎？」掀開被子的一角露出她的小腦袋，像是敲門般用指節輕輕叩兩下。

韓吉把棉被鬆開披在肩上抬頭，這個角度讓里維看起來變得高她許多。

「我只是沒想到你會說出來.……」之前兩人一直心照不宣沒說出這個詞。

「所以妳的意思呢？」用手指摩娑她的臉頰輕柔地問著。

由於懷孕的關係實在不適合像之前那樣摟抱，韓吉伸出雙手示意讓他靠近。

「兵長大人你的優勢頗大。」回敬一個吻。

「還有呢？」

「我愛你。」再親一口。

她終於說出口了，明明都過了三十歲卻像青少年初戀般的羞澀，彷彿青春才正開始。

42.解謎

早上起床想偷個懶睡個回籠覺，一想起昨晚交頭接耳傾訴愛意整個人又羞得精神起來。距離里維準備好早餐還要一點時間，既然睡不著便來看書吧。

拿起放在梳妝臺上的小說攤開拿起書籤準備開始閱讀，韓吉從鏡子中發現了一個秘密，作者的名字拉姆那卡在鏡像中呈現的是一個姓氏的倒寫，變成了阿卡曼。

韓吉立即將小說反過來透過鏡子來看書中人物的名字，她現在正看到暴君茲提諾夫的章節，經過鏡像反寫就變成弗利茲，他那個將女兒獻上的大臣羅比特則是戴巴。

雖然還不知道全貌，但按照故事發展下去戴巴家的女兒便是一個導火線，她的死亡促使弗利茲王遷移帕拉迪島建立城牆中的最後樂園。一股熱血衝上頭，韓吉臉上表情如同進行巨人研究時的興奮，拿出紙筆開始奮筆疾書。

投餵完貓大爺和狗小姐早餐也準備完畢，回到房裡要喊吃飯但沒看見人影，當里維走進韓吉工作用的房間，滿屋子的飛紙撲面而來。

「啊！不好意思窗戶沒關好。」拿開撲在里維臉上的紙張。

「妳這是在做什麼研究？」牆壁上用紙張連結成巨大的樹狀圖，每張圖上用斜線左右分開兩個名字下面則備註一些細項。

「就是這個！」像個興奮的孩子拿起小說和鏡子炫耀成果。

「早上是誰說孩子想吃蘋果咖哩？還催著我去做。」為此他一早還出門摘蘋果。拍了拍她的頭提醒她還有比這個發現更重要的事情

聽到孩子韓吉終於將思緒拉回現實生活，吐了一下舌頭，她最近常用孩子想吃些什麼來請求里維幫她準備餐點。

用餐時韓吉大致快速解釋了一下重點，最後兩人商議一番決定先找米卡莎了解她所知道的情況。

過了幾天，做完產檢後來到東洋商行時正好奇優宓也在。

「我想了解當初將軍為何離開希茲爾到帕拉迪島後便再也未曾回去的緣由。」

「根據茲瑪比特家的紀錄，當時將軍上位不久在政務繁忙之下生了一場病，最後才輾轉到了帕拉迪島養病。」奇優宓能知道的也只是書面上留存的資料。

韓吉拿出小說和整理好的筆記讓兩人一看究竟，樹狀圖上異邦將領對應東洋族將軍，下面備註他在書中的事蹟。

「在這個原作版本的小說裡面提到異邦來的將領一時貪嘴偷吃了地方領主飼養的珍貴名魚觸怒對方，在國王的插足下才緩頰。我大膽猜測他所吃的恐怕不是魚.……」帕拉迪島的人魚族有強大的恢復力，瑪雷也曾透過韓吉進行實驗成功製造出治癒藥劑，將傳說昇華到現實。

「當時坊間流傳人魚肉可以治百病、長生不老，將軍確實有一部分是因為聽說人魚的傳說才會前來拜訪，但我們家族真的對在這裡發生的事不知情.……」正確來說當時茲瑪比特家的掌權者就算知道了也不可能將這等醜聞記錄下來。

這是人吃人的犯行。將軍始終沒有回去是因為他成為了島上的囚犯，之後便發生了巨人之戰他的後代也無法回到故鄉。

米卡莎領悟的瞬間全身發冷，一股腥味湧上喉間，立刻衝去澡間吐個乾淨，奇優宓跟上前去關心。

韓吉低下頭，對米卡莎感到有些抱歉，她已經承受太多了。

「妳們都沒有錯。」里維覆上她的手安慰著，百年前祖輩發生的事情，不是她們倆的責任。

待米卡莎恢復後，韓吉將她關於東洋族剩餘的猜想講述出來。

當年去抓米卡莎和她母親的人或許是想拿她們去拿懸賞。殺人兇手在王的庇護下活著，除了不能離島以外依然可以享受豐厚的待遇，死者家屬無法伸冤，牆內進行清洗時，阿卡曼一族尚且還留下老人和小孩，而東洋族幾乎被趕盡殺絕，無疑是為了消滅將軍的血脈。

「將軍出現的次數不多卻擁有關鍵作用，因為他的決定性行動導致後面籠中鳥的悲劇發生。雖然沒有證據可以證明，我猜有可能是王透露出人魚的消息讓將軍知曉，這樣他就能操控將軍達到目的。」這種猜測一方面是合理化，同時也能減輕米卡莎對於祖輩作為帶給自身的罪惡感。

一番梳理過後，明白將軍為何會協助王，也算是解開一個謎團。

「只是這故事中間還空了不少部分，要如何得知王的計畫，確認事情的導向……」韓吉這幾天把內容整理得差不多，還是缺少了一些線索。

「把芬妮戴巴找來吧，書是她給的。」里維給出最直接的建議。

從書中可以一窺戴巴家族透過將女兒獻給王來鞏固家族屹立不搖似乎是一種習慣，在這本初版書出現姑姪分別被指給王和他的兒子，後來的版本則將這兩人角色融合在一起。

基本上這原作版本的籠中鳥可以算是隱晦紀載百年前巨人之戰的紀實小說，經過民間改編把許多細節刪減，變成為淒美的愛情故事。而韓吉最感興趣，是裡面像是豐富故事背景的花房植栽的部分，她有個更超乎想像的假設，正好可以藉此機會來驗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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