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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伏】Nightmare

[db:作者] 2025-07-24 23:11 5hhhhh 5540 ℃

虎杖悠仁倒下时,依旧笑着看向伏黑惠。腿先于意识跑了起来,伏黑堪堪抱住虎杖,可是他自己泛凉的身体里力气几乎被全部抽离,连虎杖的身躯都显得格外沉重,他根本支撑不住,只能生生地跪在满是砂砾的地上。膝盖毫无缓冲地磕上去,应该是很疼的,但伏黑完全察觉不到痛意,耳边虎杖的喘息还有热度。

此刻虎杖还活着,可是生命力的飞速流失连伏黑都能察觉,因为他连回抱住伏黑都做不到。

伏黑紧紧攥住虎杖背部的衣服,他想说的话还有很多,“不要死”“活下来”“一定还有办法”,可无论哪一句,都太过苍白无力,巨大的绝望无情地压迫着心脏,他快要无法呼吸了。黑发的咒术师发现自己的眼睛上蒙了一层水雾,这才后知后觉,原来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流满了脸颊。

他不知所措,喃喃地问:“虎杖,我做错了吗?”

“怎么会呢,”虎杖还在笑,可是每说出一个字,他的嘴角就会溢出一点血沫,声音虚弱得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你没有错,伏黑。我也没有错。大家也都没有做错什么。只是,运气不大好而已。不过,现在都没关系了,一切都结束了。”

远处开始有人赶过来,很多是熟悉的面孔,也有避难的普通人小心翼翼地露了面。

“哈哈哈哈……咳咳,你看啊,伏黑,”虎杖把头靠在伏黑的肩膀上,“大家都过来了,真的呢,我可以在众人的簇拥下死去了。”

虎杖的声音越来越小:“即便如此……比起这些,你在我身边吧,伏黑。”

“嗯。”伏黑听见自己回答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对吧。那么对于我来说就已经足够幸福了,所以,不要难过,”虎杖的身体在脱力下滑,伏黑拼命抱紧了他,才让虎杖最后能倚靠在自己怀里,他低头看过去,眼泪一并落到了虎杖的脸上,对方似乎是动了动手却抬不起来,最后留给他只有一句很轻很轻的话。

“不要哭啊,伏黑。”

而后便再也没了声响。伏黑听不到周围嘈杂的呼喊,虎杖在他怀里好像只是安稳地睡着了。

所有的过错都由两个人一起承担——其实一开始就约定好了的,不是么?

眼泪不知何时止住了,维持抱着虎杖的姿势,伏黑抬手结印。

“领域展开。”

伏黑慢慢睁开眼睛,视线里是陌生的天花板。他从这些年时不时纠缠的梦魇中醒来了。

算算时间,现在是深夜,北海道隆冬的夜里,周围一片寂静。房间里非常暖和,但伏黑没了睡意,从床上起身,推开了房门。他没有穿高专的制服,或者说,他很久没有穿过高专的制服了,身上是一件黑色的厚风衣,皮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几近无声。

极其微弱的气息一闪而过,伏黑只是淡然抬眼,看向身后。他的房间还在那边,其后的房间号逐次增加,只是这个增加没有尽头,和望不到终点的走廊一起延伸到无限的远方。

转过头,身前的走廊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无限的增加和不知在何处的尽头。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将手从风衣口袋中抽出后,双手合握:“玉犬。”

黑色的玉犬被召唤出来后,背部的毛发炸起,龇着牙,冲无尽幽深的某一点发出警告的低吼。伏黑随之看过去,有一扇房门打开,曾经在旅馆门口热情接待他的老板娘款步走出,声调轻柔又藏着诡异的杂音:“咒术师吗?”

昏暗的灯光下,她的五官逐渐显露出不协调,地面上的影子飞速变形扩大,显出一个巨大狰狞的轮廓。

“如果我说是呢?”

“是吗,”素雅和服布料的撕裂声传来,特级咒灵终于露出了可怖的真面目,“那可真是太遗憾了,你逃不了了,咒术师大人。”

玉犬喉咙深处的吼声越来越大,伏黑对眼前的威胁视若无睹,甚至半蹲下来,安抚了一下黑色的犬类式神。等他站起来时,双手重新结印:“不好意思,这似乎是我的台词。逃不了的到底是谁呢。”

“领域展开。”

“嵌合暗翳庭。”

黑暗瞬时吞没了一切,特级咒灵惊诧于自身领域的消失,猛然回神看向刚才伏黑所在的位置,黑发的年轻男人和他的式神在它的眼前化为暗影,和它所处的世界融为一体。

虚空中根本无法判断咒术师声音来源的方向。

“再细微的光,都会有影子伴生,因此万物皆有影子,然而影子却什么都不是。”

“至少对在真实世界里的你来说,也是这样的。”

“欢迎光临。影子的世界。”

作为领域内唯一真实存在的特级咒灵被彻底祓除又过了十几分钟后,伏黑解开了他的领域。这一块原本的模样终于展现在眼前。破败的建筑根本挡不住北海道呼啸的风雪,幸免于难且刚才被伏黑护在领域里的二十来个普通人房客根本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能在极低的温度中瑟瑟发抖。好在高专相关人员已经察觉到伏黑展开领域时利用咒力发出的信号,迅速上前组织人员撤离。

有人跑过来,伏黑紧了紧衣领,吩咐道:“还有一些人在地下室。”

对方了然,抬手招呼了两个人过来一起前往地下室。那里都是没有能逃过一劫的被害者。

伏黑坐到一辆车的后座上,刚才落在肩膀上的雪在车内充足的暖气作用下很快化为水滴,洇湿布料又慢慢变干。

坐在驾驶座上的辅助监督黑田从后视镜偷觑着黑发咒术师的神情。普通人、咒术师和咒灵间再次达成微妙平衡的如今,连续的失踪案件兜兜转转又交给了高专处理。今天下午商量对策的时候,黑田不是没有和伏黑简单打过招呼,尽管当时伏黑也是不苟言笑,可现在,阅历还算丰富的黑田能感知到伏黑的心情不佳。

是为了数量不少的遇难者?大概是这样?但是好像还有些其他的什么……

“黑田先生。”

突如其来的点名让黑田一惊,脊背一僵。好在伏黑始终望向车窗外,没注意到他的异样。

“是,怎么了,伏黑先生。”

“麻烦送我去机场。”

机场?难道是现在就要回东京?黑田拿出手机,飞快地检索了航班和天气信息,随后转过身,诚恳地向伏黑建议:“暴风雪不停的话,飞机没办法起飞,根据天气预报推算,关于最近的航班,也只能希望凌晨四点的班次可以顺利起飞。伏黑先生不如先去酒店休息一下吧。”

伏黑的语调非常平静,却也能听出不愿让步的执着:“没关系的,我去机场等就好。”

就算是繁忙程度在日本能排上号的新千岁机场,在深夜也是冷清的。丰富多样的商铺餐厅要么已经歇业要么也不太能看到顾客的身影。伏黑此刻没有逛街的心情,目不斜视地径直朝着休息室走去。

除了机场工作人员,休息室就只有伏黑一个人。也是,这种恶劣天气里不会有其他人会在这儿傻等吧,伏黑如是想道。

休息室24小时有精致小食和酒水提供。伏黑路过吧台时,看到有咖啡机,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又加了适量牛奶和一块方糖。

他找了一处靠墙的沙发坐下,咖啡杯碟就放到了面前的矮桌上。金属勺在棕色的液体里搅了几圈,再次被搁到碟子上。伏黑端起杯子,喝了两小口,是熟悉的带有香气的苦味,只是牛奶似乎放少了一点,口感微微发涩。

伏黑是这几年才提高了喝咖啡的频率的,高专毕业前,他都极少喝咖啡,顶多就是买一盒自动贩卖机里的咖啡牛奶。成年后毫无缘由地突然对这种苦味变得在意起来,他并不觉得有多喜欢咖啡的味道,只是时常会想要喝一杯咖啡而已。

有人倒是对此很上心。尤其刚开始的时候,伏黑当着他的面喝咖啡,对方会凑过来,问道,伏黑你是不是累了,还是困了?别喝太多哦,晚上可能会睡不着。

再后来,家里添置了一台咖啡机,那个人在厨房忙活时,假如伏黑兴起想喝咖啡,很快一杯调好的咖啡就会送到他面前,糖度和牛奶的分量都很合伏黑的口味。

休息室里的暖气很足,伏黑穿着单薄,就算不用咒力强化,也不觉得冷。外面的暴风雪停了,只是飞往东京的航班什么时候再开还是没有通知。他看了一眼手机,没有任何新消息。随后手机就被放在了咖啡杯旁边。室内播放的曲子都是轻缓的纯音乐,伏黑放空头脑,望着空旷的飞机跑道发呆。

具体过去多少时间他也不清楚,只是再次端起咖啡杯时,里面的液体已经变得冰凉。他倒是不在意喝凉的,一杯咖啡见底了,手机屏幕也亮了起来。

一条新消息到了。

【我这边的事情差不多完成了哦!伏黑呢?】

他在回复框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回复,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迟迟不能形成一句完整的话。拇指在屏幕上悬停两秒,伏黑索性按下了通话键。

没两秒对面就接了电话,伏黑垂眼看向空了的杯子,剩下的薄薄一层咖啡变干后凝结在杯底,变成不规则的一团棕色:“什么叫差不多?”

“字面意思?”虎杖悠仁的声音一如既往很有活力,伏黑能想象的出他此时笑着和自己说话的样子,“哈哈哈开玩笑的,最棘手的两只咒灵已经解决,那些家伙真是制造出了不得了的东西出来了,所以以防万一,我会和其他人把附近再搜索一遍。”

“这样啊。”

虎杖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对劲,顿了一下:“怎么了,伏黑?你那边不顺利?”

“不是,一切顺利。”

“哦哦,伏黑果然很厉害呢!北海道好像下了一场暴风雪,伏黑要不现在北海道住一晚?”

“不用了,我在机场了,等飞机起飞回东京。”

“唔,也好,我这边处理完也就回去了,说不定会在你前面到家呢。”

“怎么会。”

“说不定呢!那我先去忙啦,要是等飞机实在无聊,我也不是不可以边工作边陪你聊天。”

“谁会这么做啊,专心干活,笨蛋虎杖。”尽管是轻声呵斥,伏黑还是不自觉地笑了。

“那么,先这样了。”

“嗯。”

虎杖挂了电话,看向显示的通话时间,小声自言自语:“果然还是有哪里不对。”

“打扰一下,虎杖先生,”村上凑过来,和黑田一样,她也是资历深厚的辅助监督,现场只有她有权限知道虎杖的真实身份。干练的女性悄声报告,“我们已经全部探查过,应该是没有遗漏,接下来还要麻烦您核实。”

虎杖爽朗笑道:“真的不用这么客气的。”

他们一道走向一栋已成废墟的建筑物,其他辅助监督和咒术师还在忙碌,虎杖在看到一个人后停下。

“虎杖先生?”

年轻的二级咒术师脸上稚气未脱,看起来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坐在一块刀塔的墙体上,看向地面怔怔地愣神。虎杖记得他,不如说,记忆非常深刻。这块实验场里唯一融合成功的咒灵受肉体,本该由他解决,可他被突然冲出的咒灵缠住,重伤的受肉体冲向了那位二级咒术师。经验尚浅的咒术师能力不俗,惊吓之中仍能将其一击毙命,可当他发现自己杀死的这个存在本质是什么后,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冲击。

当时虎杖就在意他的状态,只是任务优先,他不得不先去祓除咒灵并控制住这片实验场的实际管理人。

现在他就站在那位二级咒术师的面前。

“打扰一下,我能问问你的名字吗?”

对方脸色惨白,眼神涣散,嘴唇都在颤抖,茫然地回答:“稻垣……稻垣拓也。”

“哦哦,稻垣君啊,”眼前这个粉色头发的高个子男人有一丝眼熟,咧嘴笑着,“出于礼仪我也该报上姓名的,但是按照高专和协会(*)的保密协议,对象是你的话,我不能告知真实姓名,抱歉了。”

稻垣的瞳孔猛然紧缩,他想起这个男人是谁了。

“你为什么还能笑出来啊!”他歇斯底里地爆发了,杀死曾经的人类的恐惧令他抓住虎杖衣领的双手都在颤抖,“你也是知道的吗!?那是人类!为什么能下手!你怎么能……怎么能……”然而他的语调越来越哽咽,最后说不出什么话,只是攥住虎杖的衣领,神色几近崩溃。

村上见情况不对,赶忙上前试图把稻垣拉开,却被虎杖的一个眼神阻止。虎杖的表情沉静稳重下来,并不介意对方的冒犯举动。

他说:“因为我不觉得你做错了。”

“为什么……”他喃喃道,不过还是个孩子的稻垣无法控制眼泪,“为什么,我可是……我杀了一个人啊……”

“嗯,”虎杖的语气平稳和缓,“我不会否认这个事实。而且这是我的过失,你不该承担这些的,至少现在不应该,还太早了。”

“抱歉呐。”

少年的心理防线全面沦陷,他隐隐约约能猜到这个男人为何道歉,但正是因为能猜到,才更令他痛苦。攥住虎杖衣领的手松开了,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他已经做不到把怒火发泄到面前这个人身上了。

稻垣的脑内和茫茫雪原无异,迷惘无措间,他只能寻求男人的帮助:“我,该怎么做?今后我该怎么做才好?”

这个问题让男人很困扰的样子,他一手叉在腰间,一手抓抓后脑的头发:“这种时候,我怎么都得摆出一副人生前辈的样子,对吧,村上小姐?”

被点名的村上叹口气,示意他继续说。

“但是你该怎么做我确实不知道。不要说别人了,我回顾自己以前做的事情,在更冷静更有余裕的情况下,也会想,那个时候是不是可以做得更好。可是这些终究都是无法改变的过去,除非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我们无法通过知晓将来而选择其他的方式。所以我只是坚持我所认为的正确的事情,就这样径直走下去。我不敢担保这对于普罗大众或者在一般的价值观中是不是同样正确,但总比犹豫不决错失机会要好得多,日后回想起来,后悔与不甘也可以少一些。”

“咒术师更是如此。实战中留给我们的余地太少了,与我们时刻相伴的可是诅咒啊,如果一心考虑我救下的是谁、我杀掉的是谁,我可以断言,你会被拖累的。”

“我们只能考虑应该救谁,应该杀掉谁。其他的都不是咒术师的义务。”

“曾经有一个人和我说过,我们不是正义的伙伴。”

“如果你对此没有觉悟,还是早点放弃咒术师这个身份比较好。”

稻垣坐在地上,独自一人呆呆地思考。村上追上离开的虎杖:“万一稻垣君真的不干了怎么办?”

“欸?真的会这样吗?如果真的变成这样了,村上小姐可不可以帮我瞒住伏黑,要是知道是我多嘴了,我肯定会被他训的!”

看着双手合十求饶的虎杖,村上无奈地再次叹气:“我是不会说的……但这样真的好吗?”

虎杖放下手:“嗯。其实无论他会不会继续当咒术师,如果能那样想,至少可以活得轻松一点吧。”

伏黑在早晨七点多回到东京的家里时,推开门,一切和他出门前一样。玄关并排放着两双拖鞋,虎杖悠仁还没有回来。他是有听闻虎杖那边更麻烦,所以他并没有真的期望在他回来时,虎杖会迎上来说一句“欢迎回来”。只是,心底还是会泛上来细微的失落感。果然一开始就不该期待的。

他把客厅的落地窗打开,太阳升起后,阳光落在身上,太阳的温度渗透过衣服,周身变得暖和起来。等他把卧室的窗帘也全部拉开,窗户大敞,阳光的暖意令他犯困,几乎一整晚没睡的疲累照样可以打垮咒力强化过的身体。

那就先睡一会。

抱着这样的想法,伏黑直接倒在床边,本打算就小憩一阵子,眼皮却原来越重,不知何时就陷入沉沉的睡眠。

“居然让我们碰上早高峰了。”

村上索性趴在了方向盘上,堵车的情况太严重,车辆隔一段时间才能前进一点点。他透过后视镜看见虎杖正望向车窗外若有所思。

“虎杖先生?”

“那边是涉谷吧。”

村上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嗯,那边就是涉谷。”

高楼大厦重新矗立,大屏幕上的广告接连不断,行人们步履匆匆地赶路,商铺店家差不多全都开业迎客了。

“真是太好了。”虎杖笑起来,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发出的消息还没有回复。

“是啊。”

“村上小姐可不可以先靠边?”

“靠边?这倒是没问题。”村上没有多想,只当虎杖可能要下车买点什么。

没料到的是,当车在路边停稳,虎杖打开了车门:“我先行一步了。”

“什么?要坐地铁?”

“不,跑回去,”虎杖一脸的理所当然,“只有十几公里了吧,一会儿就到啦。”

不不不,不要把十几公里说得和十几米一样轻松啊!村上都来不及吐槽,虎杖冲她挥挥手:“这两天辛苦啦,拜拜!”

随后她看到虎杖以快到不可置信的速度跑了起来,灵活地躲避开其他人,很快连他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被堵在路上动弹不得的村上,话噎在喉咙口,半天才挤出一句:“骗人的吧!”

“伏黑。”

“伏黑?”

有谁在喊他,声音由远及近,从模糊到清楚。可是他的眼皮很重,睁不开,他想应一句,对方的声音又戛然而止。他直接倒下就睡,梦中都觉得身体发冷,可是意识沉浮间懒得寻找保温的毯子。

熟悉的声音消失了没一会儿,厚实软和的毯子被人仔细轻柔地盖在了身上。

于是浮起的意识慢慢沉入水底。

在此期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听到了很小的一声。

“惠。”

伏黑以为自己睡了很久,睁开眼,习惯性找到床头的位置,闹钟上显示才九点一刻。随着他坐起来的动作,身上的毛毯滑落,他木然地盯着毯子看了两秒,终于反应过来。

掀开毯子,伏黑慢吞吞地走到卧室门口,打开房门。换上居家服的虎杖把外间的屋子都打扫了一遍,能晾晒的东西都放到了阳台上,现在正甩开刚洗干净的毛巾。眉心和嘴角伤疤都稍稍淡化的男人一边把毛巾挂起来,一边看向伏黑:“你醒了啊,伏黑。我吵到你了吗?”

伏黑倚在了卧室门框上:“并没有。”

“哦哦,那就好,你再睡一会儿也可以的,午饭做好了我叫你。”

“虎杖。”

“嗯?”

“我问你……”话到嘴边,伏黑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都没有考虑到要说什么,没头没尾地就开了话头。

“嗯?”

“不,没什么。”

伏黑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但事实上,他现在困意消散得差不多,昨天就出现的微妙不快不轻不重地压在心头,好像忍一忍就能过去,又好像怎么都无法排解。

算了,不想了,和笨蛋一样。伏黑自嘲道,或许该去冲个澡让头脑清醒清醒。刚要折回卧室取替换衣物,胳膊被人抓住了。他胳膊细,虎杖一只手可以完全握住。伏黑诧异地对上虎杖的双眼,对方在很认真地注视着他。

“伏黑,到底怎么了?昨天我就觉得你有点不对劲。”

比起回答这个问题,伏黑不合时宜地设想,如果是十多年前的自己,或许会找借口逃避过去,说着“这是你的错觉”“都说了没什么”这类不坦率的话语,转身就走,即便虎杖一定会追上来不依不饶地继续问。后来,用笑容掩饰和逃避的成了虎杖,他只能用名为“伏黑惠”的筹码来留下虎杖。那也是伏黑很久后才知道的事情:他们其实一样笨拙,总是害怕伤害对方,想要爱人也想要被人爱,于是变成了胆小鬼的模样,仓皇地躲避退让。

时隔多年,也该有点长进。

尽管还不是很擅长,伏黑犹豫着开口:“具体我也说不出来,梦到一些以前的事情,所以总觉得不快。”

“真的吗?”虎杖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脸色,“不是受伤之类的就好,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

“不过哪怕是这样的原因,下次也要好好告诉我哦。我跑回来的时候,一进门看见你倒在床边,吓了我一跳,以为是什么很严重的问题,还好只是睡着了。”

虎杖又强调了一遍:“真的吓一跳!”

伏黑发现了关键词:“跑回来?”

“是呀,跑回来的,”虎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重点,“路上堵车,我又急着见你,所以在涉谷附近下了车就跑回来了。”

太奇怪了。真的太奇怪了。奇怪到伏黑都笑了出来,虎杖摸不着头脑,小心地试探:“伏黑?你真的没事吧?”

“没事啊,当然没事啊。”他很少笑成这样,连眼角都有点湿润。

困扰他许多年的心结就在刚才那一刻猝不及防地松开,怎么会不奇怪。或许以后还会做噩梦吧,但那又如何。他和他都会回到约定的地点。

正如想要早点见到伏黑惠所以跑起来的虎杖悠仁一样,为了回到虎杖悠仁的身边,伏黑惠也一定不会停下脚步。

不过都到这个地步,索性再问问吧。

“虎杖,”伏黑稍稍止住笑,偏过头,“现在你还在追求正确的死吗?”

虎杖放开了他的胳膊,思考了两秒:“肯定啊。不过,”他咧开嘴笑了,“我不会太深入地去考虑了,毕竟这是要到死前才知道的事情,而且比起存在于遥远未来的结果,果然还是过程更重要吧,这算过程论吗?”他能感觉到伏黑心情的变化,现在好整以暇听他说话的伏黑显然心态很放松,闲闲地“唔”了一声。

“那你现在还会寂寞吗?”

粉色头发的男人摸了摸下巴:“如果和大家分开太久肯定会寂寞的吧。”

“不过伏黑的话,情况有点特殊。”

“如果和伏黑分开一段时间,我会很寂寞。每当这种时候,我又会想,正因为伏黑的存在,我有了想要回去的地方,‘早点回去就好了’,只要这样对自己说,寂寞的心情就能得到缓解哦。”

他俩都不是青涩少年了,伏黑还是略微晃神:“怎么突然开始表白了?”

“刚才你是不是心动了!”

“……”伏黑想起了一件事,“你刚才是不是趁我睡着了喊我名字了?”

居然听到了!虎杖在心里哀嚎,嘴上还是挣扎道:“那个是……一时兴起?不对,也不是,平常喊伏黑喊习惯了嘛!你平时也不只喊我虎杖吗!都交往这么久了!”

虎杖委屈的控诉让气氛怎么都严肃不起来,搞不好又要变成小学生水平的斗嘴。伏黑耸耸肩,向前走了半步,上身微微前倾。虎杖在16岁后个子开始窜高,哪怕伏黑也长高了些,最后虎杖还是比伏黑高了大半个头。

伏黑如果想亲吻虎杖的话,要仰起头。

虎杖猝不及防间都忘了闭上眼睛,愣愣地任由黑发男人给了自己一个吻,对方闭眼时纤长的睫毛很好看。

唇瓣分开时,伏黑没有立刻退开,维持着这样亲密的距离,微抬的眼睛里是游刃有余的神色。

“悠仁。”

“怎么样,满意了?”

虎杖足足花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右手发力紧紧搂住了伏黑的后腰,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虎杖低下头,含住了他的嘴唇。他的吻用了发狠的力道却并不粗暴,唇舌纠缠好半天,暧昧的水声若隐若现,他的身体素质太过强悍,以至于绵长一吻结束,伏黑不得不急速喘气来平复缺氧的眩晕。

对上视线,眼睛里倒映出的两人的笑容又是那么相似。

虎杖给了他迟来的回答:“怎么可能,还远远不够呢。”

“做吗?”

“当然。”

虎杖的力气很大,箍住伏黑的腰,极其轻松地把黑发男人抱了起来,将人放在床上前还不忘顺手拉上了卧室的窗帘。他单膝跪在床上顺势与揽着他脖子的伏黑接吻。如今的他们都不会在情事上扭捏,都学会了在亲密的接触中享受快感。虎杖温暖干燥的掌心从伏黑衣服的下摆探进去,敏感的腰腹不由自主地颤抖,身体还是诚实地又贴近了一些。

虎杖的亲吻转移到了伏黑白净修长的脖子上,他细密地吻过每一个地方,时不时轻咬、舔舐着细腻的皮肤。每当伏黑因为情欲而难耐地收拢腿部,就会无可避免地变成夹紧他腰胯的姿态,细长的手指抓着虎杖宽厚结实背部的衣料,全部演变成了无声的邀请。

黑发男人衬衫的纽扣被一颗一颗解开,露出覆盖着薄薄肌肉的胸腹,光洁漂亮,线条是恰到好处的流畅优美,只不过眼下泛起了很浅的红色,随着胸膛的起伏,格外诱人。虎杖的呼吸又沉了些,他利落地捏起衣服下摆,脱掉了家居服,露出的上半身上是紧实的肌肉,条块分明,充满了勃发的力量感,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

他把伏黑从衣服中剥了出来,扶着对方的腰,让伏黑坐在了自己的腿上。光裸的肌肤相贴,即便在这种时刻,虎杖也是温柔的。哪怕伏黑能明显感到虎杖因忍耐而肌肉绷紧,虎杖还是耐心地为他细细扩张。

手指在逐渐变得松软的甬道里搅动,润滑液被体温捂热,有些溢了出来把后穴弄得水光淋漓。明明有段时间没有做过爱,身体依然轻而易举地就想起来了性爱的美妙滋味,对快感的渴求快到难以置信地被唤醒,伏黑总觉得自己身体高热的内里都渗出液体来,急不可耐地想被填满。

两人的身体靠得那么近,虎杖下身的变化根本无法忽视,胯间鼓鼓囊囊的热硬事物存在感实在太强。伏黑挑眉,反手抓住虎杖的手腕,带着他的手指抽离自己的后穴,随后在虎杖略微吃惊的眼神里,扯下他宽松的家居裤,扶着对方粗长热硬的性器缓缓送进自己的体内。

虎杖怕伤了他,便不敢乱动,就算忍得额角青筋都爆了出来,还小心地握着他的腰,等伏黑的后穴将他的性器慢慢吞进去。

尺寸太过犯规的性器能把甬道里的每一处皱褶全部抚平,变成自己的形状。等到全部含住,伏黑的额角也有汗水流了下来。填满的饱胀感让身心都得到了短暂的满足,他长长舒了口气,虎杖又凑上来索吻。

不过这些节奏舒缓的动作也只限于情欲的浪潮席卷而来之前。

虎杖把他折腾到手指都懒得抬,才抱着他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伏黑裹着散发着洗涤剂清香的薄毯里,靠在沙发上看着虎杖忙里忙外地准备午饭。

他捧起茶几上的茶杯,里面是温热的水。刚抿了一口,虎杖就探过头来:“家里牛奶没了,我待会儿去买,如果要喝咖啡还要等一会儿,或者你想试试不加奶的咖啡?”

些微的热气氤氲弥散,伏黑想了想,放下茶杯:“不着急。我不想喝咖啡。”他埋在了毛绒绒的毯子里:“困了。我再睡会儿。”

他听到有脚步声靠近。虎杖轻轻吻了他露在外面的侧脸。

“嗯,知道了,等要吃饭了我再喊你。”

困意翻涌得厉害,他其实没有听清虎杖的后半句,只是觉得安心。他可以感受到虎杖悠仁的温度,真切地去触碰、去感知虎杖悠仁的存在。和真实在自己身边的人相比,梦境终归只是梦境。

只是不知道这次会梦到什么呢。

END

*协会:咒术师协会的简称。大部分由不属于高专的自由咒术师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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