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Miya共处一室，席地而坐。高明在隔壁，随时听我招呼，准备过来「剖腹谢罪」。

　　禅室清雅，茶香馥郁。

　　随着怀石料理按照步骤一件件上桌，我心里也越来越惴惴不安。

　　虽然做好了被味噌汤浇一脑袋的准备，但解释的话迟迟没有出口。

　　「你知道一期一会么？」Miya身上的气味真好闻，那不是香水的味道。

　　什么意思？跟我们游戏公司一样，一个星期一次例会？

　　还是不要说话。不明白的时候，微笑点头就好了。

　　Miya接着说：「这是佛家的话，意思是，人一生中跟旁人相处，无论是进店的食客，还是擦肩而过的路人，都很可能是一辈子只见一次。既然缘分这么珍贵，那就应该用最饱满的情意和最热情的态度，去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别人。」

　　是啊，这顿饭估计是我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了。

　　但可惜我没办法把最好的一面展示给你。

　　就在我下定决心要说出真相的时候，Miya端起一旁的茶壶，给我斟满了。

　　「你在做成人游戏，对吧？」

　　我愣住。「你怎么知道？」

　　「那天你手机上老是推送信息。我无意中看到，对方还称呼了你的网名『如青』。后来我在网上搜过，也顺便试玩了你的作品，做得确实非常不错。」她把「非常」这两个字念得很重。

　　「那太荣幸了。」我这个人不经夸，难掩得意。「你不觉得，成人内容会不太好么？不会觉得我是个色情狂么？」

　　「但你的立项似乎很久了？」

　　「是的。精力都用来写做线下VR体验馆了。」

　　「你更想往线上VR体验方向发展？」

　　「是的，这是我的梦想。」

　　等等，对富二代来说，存在梦想这个词吗？

　　Miya微笑着看着我，停了停说：「我们可以合作。」

　　我再次愣住。

　　「我爸爸刚刚入股了一家游戏平台公司。你可以把游戏直接对接给总监。」她解释。

　　此时，饭菜是凉透的，而我内心的热血已开始澎湃。

　　这股热血，将本来马上要说出口的真相再度卷进内心的漩涡。

　　不，不，不。儒清，你到底在想什么。如果这时不说，以后会更麻烦的……

　　可是，我内心的挣扎却被Miya的一句话终结了——

　　「能写出这样的丰富多彩感人的故事，你一定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该说的话，最终没有说出口。

　　饭局结束后，我给高明发信息：过来吧。

　　他来到包厢，刚进门就一个鞠躬。「对不起！」

　　很大声。但一抬头，发现就我一个人。

　　「她人呢？」高明问。

　　「对不起，我把事情搞砸了。」

　　「还是没说？」

　　「没……」

　　「那这算什么？」他急得跺脚，「你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像什么吗？」

　　「什么？」

　　「还珠格格！」

　　我下定决心，下回一定要告诉Miya真相。

　　但我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先听听总监对我游戏的评价，然后再坦白。

　　至于游戏的最终命运，无论怎样我都接受。

　　两天后，按照约定，我和Miya一起来到了她父亲投资的游戏平台公司。

　　我们在接待室沙发上等了几分钟后，一位四十岁上下的小个子男人推门而入。他穿着卡其色背带裤，戴着一顶黄色亚麻贝雷帽，上唇留着一撇小胡子，看上去非常文艺。

　　「嗨，Miya。」

　　他热情地打着招呼。

　　「雷总监，好久不见。」

　　雷总监先和Miya聊了几句，态度毕恭毕敬。接着他看向了我。「这就是你说的那位程序员吧。」

　　我等着他接下来的话，但他却就此打住了不再说了。

　　「是……有需要改进的地方？」我问。

　　他再次欲言又止。我心里很着急，表面上还要绷着：「有什么您尽管说，我心理承受力很强。」

　　「嗯……」他缓缓开口，「是这样的。如果不是Miya的关系，我应该不会再期待你其余的作品了。」

　　他的话，让我的心凉了半截。

　　「能否具体说明一下？」

　　「你的作品节奏太慢，也缺少吸引眼球的元素，最重要的是黄暴内容不适合游戏市场。」

　　「但是我对标了很多国外相同类型的大作，比如……」我列举了几部3A大作，「……我在节奏上尝试靠近他们……」

　　没等我说完，雷总监就笑了。

　　「年轻人，不要妄言什么大作。你学得再像，那些大作有的东西，你也不可能有。它们可以靠当年一款游戏的名气，让人疯狂掏腰包，可是你有什么呢？你的网游处女作，定位就应该是短小精悍的小游戏。」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雷总监轻蔑一笑。「你还需要多提高一下悟性。你想想，以现在玩家的耐心，在正是剧情前面还有那么长的养成环节，他立马会关掉游戏去玩别的，你用3A大作标准去衡量自己的作品，是妄自尊大了。」

　　「那……您觉得我应该对标的作品是……」

　　雷总监列举了几部同人作品。

　　这里面，有些我也看过，粗制滥造，靠无脑特效和情感撕X轰炸观众的审美，特别低级。

　　「我觉得这些不能算好作品，虽然现在观众很浮躁，但是真正用心去做好游戏的话，观众还是会买账的。」

　　雷总监撇了撇嘴角。「年轻人，你要记住，游戏公司的首要目的是赚钱，不要指望有人为你的情怀买单。你以为我不知道什么游戏好吗？什么游戏不好吗？但是，我选择的不是好游戏，而是对的游戏。」

　　话说到这份儿上，我无言以对了。

　　雷总监接着说：「看在Miya的面子上，我还会继续给你机会。希望你能把握住，不要辜负Miya的推荐。」

　　我觉得脸上滚烫，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在听我说话吗？」雷总监语气强硬了些，要我回答他。

　　我强忍着情绪，点了点头。

　　雷总监笑眯眯地对Miya说：「现在的年轻人，心理承受力太差了，如果他们有Miya你一半的不服输的精神，我们公司也不至于每年那么多游戏烂尾了。」

　　Miya刚才一直站在一边，没说话。现在，她微微一笑。「我一直都不清楚咱们公司那么多游戏无法继续开发下去的原因，现在终于清楚了。」

　　她拍了下我的肩膀。「你，有兴趣自己试试吗？」

　　「啊……我……」我不知所措。

　　「另行成立一个游戏团队，你来做leader。」Miya保持着好看的微笑，眼神却很坚定，对我说。

　　雷总监的脸一下绿了。「Miya，你这是……」

　　「雷总，以后你负责做『对的游戏』，他负责做『好的游戏』，两个团队齐头并进，靠作品和市场说话。这也是一种竞争机制，鲶鱼效应嘛。」

　　「但是……但是Miya，公司要以利益为重。」

　　「我当然知道，不过我同意小高老师的看法，好游戏总会得到市场认可的。」

　　雷总监还要说什么，但Miya没给他机会。她拉着我站起来，走向大门。

　　「哦。对了雷总监。」她转身，「不要害怕竞争，加油，你还年轻。」

　　从公司出来后，她开着918载着我。

　　虽然她帮我出了气，但我的情绪还是在谷底。

　　Miya看我不说话，安慰我道：「你的游戏我玩过，站在玩家的角度，我更喜欢你的作品。」

　　「Miya，谢谢你刚刚维护我。」我发自肺腑地感激，「但雷总监那边……好像面子上挂不住。」

　　「他啊，一直在做辣鸡页游，我早就知道。现在正好找个理由杀杀他的锐气。如果这次能让他自己辞职，也挺好。」

　　「……那你说的另成立游戏团队的事情，是真的假的？」

　　「我从不说假话。怎么，你不感兴趣吗？」

　　「不，只是我只是，还有其他的事情，我怕时间上……」

　　「我交给你一个团队，让你肆意的根据想法来，你不需要自己写程序，只要把控好方向。」

　　「这……」我犹豫。

　　Miya把车停到了路边，看着我认真地说：「你应该去做自己最爱的事情，让我看看你想要给人间的另外一个世界。」

　　可是……你这么信任我，我却有个天大的事瞒着你。

　　「如果我辜负了你的信任呢？」我说。

　　她看向前方，松开刹车，给了一脚油门。

　　「不管什么事，都等到项目孵化成功那天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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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门弟子的比武中，沐雪一样以第一身份脱颖而出，而我竟勉强在众人中通过了测试。

　　那个夜晚和沐雪双修的人我也找到了，是门派的长老，雷彪，雷长老。

　　而他们的双修也愈来愈露骨，

　　每晚沐雪都说着不要，而每晚都让雷长老更加攻城略地一步。

　　而我想要偷窥，只能用在玄武提点下才想到的的法宝，风月宝镜。

　　此时还未到夜里，沐雪就被雷长老叫了去，见了面就脱下雪的靴子，对着嫩白的裸足又吸又舔，指缝都不放过。雪觉得发痒，轻轻皱了皱眉头，忍不住把芊足抽回来，又觉得都是他的口水有点恶心，但见他爱不释手的亲吻着玉足，好像人世间最宝贵的礼物，又忍不住觉得好笑。雷长老兴奋的喘气，舌头绕着每一根脚趾上玉贝般的指甲，甜的晶莹发光。

　　镜子此时竟然除了人物属性的评价，对雪的美足也有了具体的描述。

　　足部皮膚滑嫩細白如初乳之凝脂，香汗微析如朝花之輕露，舌面貼之不濁不澀，舌尖戲之含羞微弓，俯身可聞，入口可吮，如此美足，萬中無一……

　　Lsp转世的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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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我稀里糊涂地当上了「另一个游戏团队的leader」。

　　最初，我并不想一上来就拿自己的作品做选题。但手上的其他剧本确实还差一点。最终，我还是决定先做自己的作品。也算是举贤不避自己。

　　自己的游戏公司那边，我把汪胖和小玉都叫了过来，在自己手上的几个游戏整合成一个更大的游戏

　　我兢兢业业、起早贪黑，用尽自己全力，想去打造一个好剧本——

　　项目推动得很顺利。后来，美术组和程序组也加入了创作，一切都向预期的方向发展。

　　我也知道雷总监依然在跟我较劲。他没少给我使绊子，但我都一笑了之了。

　　我对自己的作品有信心，不怕他的明枪暗箭，但唯独害怕他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

　　由于工作关系，我和Miya接触的机会变得非常多。她经常在创作上给出一些很好的建议，可以看出，她也是个非常喜欢游戏的女孩。

　　至于高明……他准备了一百种辩词跟他爸爸老实交代，也做好了「破罐子破摔」的准备。

　　「我爸没再联系过我，估计把相亲的事都忘了。」他说，「不过，你是不是对Miya有好感了。

　　我苦笑着，不置可否。

　　「哥们儿，勇敢尝试一下吧。」

　　我摇头。「还是别了。」

　　「怎么？难道还忘不了王筱蕊？」

　　「跟她没关系。」

　　「那就是你自卑。」

　　「是有点……像Miya这种自带光环的人，肯定不缺人追。」

　　「告诉你啊，一些人正是因为太优秀，身边的异性都望而却步，所以内心往往缺爱！」他痛心疾首，「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白了他一眼。「说真的。她不可能看上我的。」

　　「兄弟，这还真不一定！」高明中气十足。

　　我叹了口气。「这种事连游戏里也不会发生，因为即便是游戏也要符合最基本的逻辑。我要啥没啥，一个完全不合逻辑的人设，怎么可能被女主角喜欢上？」

　　高明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我，说：「但是，现实不是游戏，它不需要符合逻辑。」

　　大型游戏的开发，艰难程度比我想象中大的多。

　　因为场景还原上的一点分歧，制作进度卡了将近一星期。

　　周末一早，Miya约我去爬山。一路上我都在跟她聊项目的事，越聊越兴奋。

　　天黑后，我们去了一家屋顶咖啡馆，看着漫天繁星发呆。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你在看那颗橘红色的星星吗？」我问。

　　「嗯。」

　　「那是金牛座α，中国天文学家叫它毕宿五。对了，人类给他寄的一份快递还在路上。」

　　「快递？」她饶有兴趣。

　　「1972年，NASA发射的先驱者10号带着一张刻有人类信息的镀金铝板，以每年2。6个天文单位，哦，也就是3亿9千万公里的速度在接近它。」

　　「多久能到？」

　　「200万年。」

　　「200万年……」她思考了一会儿，「做这么久之后才会有反馈的事，真的有意义吗？」

　　「有些事的意义，不在于最终的反馈，而在于『正在做』这个行为。比如说，追求梦想。」

　　她转脸看着我，问：「如果梦想实现了，你下一步要做什么？」

　　「没想过，因为我的梦想很大，可容载的东西太多，很可能究其一生都做不到。」

　　她又望着星空说：「你有梦想，真好。」

　　「你呢？」我问。

　　她摇摇头：「有的人知道自己的梦想是什么。但有些人却注定一辈子茫然。我就是后者。所以，我很羡慕你。」

　　听她说完这话，我竟有些心酸的感觉，忙说道：「不会的……梦想这玩意儿往往就在你心里。你再仔细想想，一定可以找到它。」

　　我一个屌丝，竟然在鼓励富二代追求梦想……

　　Miya低垂着睫毛。「我理解你，你自己拥有梦想，所以认为每个人也都有梦想，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她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不过，我现在如果硬要找一个梦想的话，倒也有了。」

　　「什么？」

　　「那就是，帮你实现梦想。」

　　星光下，我一时竟有些恍惚，仿佛身处梦境。

　　「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相信你的才华能给公司带来利益。」

　　「嗯……除此之外呢？」

　　她抿了抿嘴。「我认可你的人品。在我认识的富家子弟里面，你是唯一一个那么特立独行不是在传统行业内做事如此拼命的人。」

　　这一句话像盆水，把我浇清醒了。

　　对不起，我不配你的认可……

　　「谢谢你的夸奖……」我说，「我相信，无论最后结果怎么样，在我心中，你都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她久久没有说话。昏暗的灯光下，我看不清她的脸庞。

　　「我真的很欣赏你。」她微微一笑，轻声说。

　　我装作没听到，招了下手。「服务员，续杯。」

　　「送你一个东西，我奶奶留给我的。」我接过盒子，打开一看，一块双鱼玉佩。

　　那晚，我做了个很美丽的梦，世界上所有鲜花都为我盛开了。

　　跟项目组各位老大进行激烈讨论后，我们最终定下了让每个人都满意的一版方案。

　　至此，游戏正式开始进入测试阶段。

　　推介会前一晚，我特地留心了下雷总监。他那眼神鬼鬼祟祟，不让人放心。

　　推介会当天来了很多游戏界投资的大公司代表，如果能得到他们的青睐，会有更多资金进入项目，就意味着作品会有更好的品质。

　　我和雷总监的项目是会上的重点，所以放到了压轴部分。他先开始，激情饱满地讲了一个烂俗的玄幻故事。从台下听众的表情可以看出，感兴趣的人并不是太多。

　　我松了一口气。这次的赌局，我赢定了。

　　我从容上台，刚说了几句话，团队的伙伴就跑上来对我说：「不好了，PPT放不出来了。」

　　我扭头，看到我背后的大投屏上空白一片。就像我此刻跌进冰窖般的心情。

　　我看向雷总监，他脸上满是得意。

　　不能慌。

　　我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

　　「尊敬的各位，很抱歉我们的PPT出了点问题。不过没关系，我相信我们的项目就算不用PPT，讲出来，你们一样会感兴趣！」

　　俗话说，大力出奇迹。

　　我这个平时不善言辞的人，此刻憋着一股劲，好像被成功学大师附体了一样，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我仿佛把一辈子的口才都用进了这20分钟。因为我心里憋着一股劲：我不能放弃，绝对不能。我要赢！……

　　很幸运。听众们的反馈，是自发的掌声。而不是成功学大师的听懂掌声。

　　台下，Miya给我竖起了大拇指。

　　推介会结束后，团队伙伴们围了上来，都非常兴奋。大家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

　　这时雷总监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位看上去非常眼熟的人。

　　「恭喜恭喜啊！」雷总监说。

　　我也恭维道：「你的项目也很不错。」

　　雷总监满脸笑意，对身边那位50多岁的男人说：「高总，您家公子真是棒，果然虎父无犬子！」

　　这几句话，如同霹雳，击中了我。

　　我和那位被称为「高总」的人面面相觑。怪不得眼熟，高大叔跟高明长得真像。

　　世界上最讽刺的事情发生了。

　　如今回忆起来，我只记得，我全程看着Miya，看着她的表情从惊讶，到失望，再到无奈。

　　但是，她脸上没有愤怒。

　　我们几位当事人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而是去了我在游戏公司的办公室。

　　在这个我为了游戏文本通宵拼命的地方，我解释了这件比剧本更离奇的事情。

　　高爸爸摇头，叹气，然后打电话给高明，臭骂了他一顿。

　　最后他指着我的鼻子说：「我以后不许高明再跟你这样的狐朋狗友接触了！」

　　他向Miya不停地道歉。Miya反复说着「没事，叔叔。」

　　但她眼里分明有深深的难过。

　　最后，办公室里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

　　她只看着我，不说话。

　　我知道，她以前对我那些肯定，如今都变本加厉，成了打脸。

　　「对不起。」这句话，我终于说了出来。

　　她还是不说话。

　　「我们还能做朋友吗？」我问。真是恬不知耻啊，但也真是发自肺腑。

　　她将头转向一边，依然一言未发。

　　几分钟后，她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下来，起身走出了办公室。临了，她扔下一句话：「游戏内测时间照旧。」

　　人们对身份地位不同的人做同一件事的评判，是不一样的。

　　如果你是个富二代，那么你的勤奋努力，得到的将是人们的赞许和尊敬。

　　但如果你是一个普通人，那一切努力都会被视为理所应当。

　　因为，你只有拼尽全力，才能在社会上生存下去。你没有任何理由和资格懒惰。你只能向前跑，没有后路。

　　由于Miya的大度，我和高明互换身份的事情并没有引起别的波澜。

　　高明向父亲坦白了跟小玉的恋情。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爸并没有反对。

　　经过紧张筹备，游戏按原计划测试了

　　但是因为各种原因，我不再是项目leader。

　　突然从忙碌中抽身，我非常不习惯，不论走到哪里都有点魂不守舍。

　　而且，我知道魂不守舍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Miya。

　　我犹豫了很久，最后鼓起勇气约她出来见面。没想到，她很爽快地答应了。

　　我们还是去了那家屋顶咖啡馆，全程只在聊工作上的事。直到临近打样，我才问道：「我们还是朋友对吧？」

　　「当然。」她淡淡地说。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希望那件事……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我的视线落在空空的咖啡杯里。

　　「没什么的。」她先是一笑，但笑容很快消失。「其实，说没有影响是假的。」

　　「对不起……」

　　「你要知道，我们是以什么方式见面的。」她看着我，我却不敢看她，「我那时候，再次和你联系就意味着……意味着我认为我们可以试着互相了解。」

　　「对不起……」我无地自容。

　　「我不知道在你心中我是什么。」她说，「是一个甲方？一个方便实现你梦想的甲方？」

　　「不是甲方。」我连忙说，「是……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朋友的品质里面，一定要有真诚。」

　　「对不起……」我愿意道一百万个歉，换回哪怕一丁点的信任。「其实我有很多次都想告诉你真相……」

　　她调整了一下座椅的位置。「所以，为什么没说出口？」

　　我攥紧了拳头。「我渴望每一个机会，每一个能让我向上走的机会。每当这些机会展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就被它们蒙住了嘴巴。」

　　是啊，我就是这么一个人，Miya。我把自己剖开给你看，我内心的灵魂是个猥琐、卑微、贪婪的小人。

　　这样的我，不但不配说我爱你，甚至都不配告诉你「我是谁」。

　　这场见面，就这样以双方的沉默告终。

　　游戏最后定名的将进酒，是个仙侠游戏，从内测公测到大卖不到三个月时间，游戏一度占据了所有测评媒体的首页，席卷整个游戏市场，改变了整个网络游戏的生态。

　　雷总监的游戏则一败涂地，他也灰溜溜地离了职。

　　在后来的庆功会上，我借着醉意感谢了Miya，感谢她给了我机会。

　　Miya在台下笑得很开心。

　　她应该认可我了吧？我心里想。

　　不，还不够。

　　紧接着我又开始了第二个项目。

　　这次，我更加拼命。我要用加倍的努力，来把自己升级成一个配得上她的人。

　　上天眷顾，我的第二个项目也大获成功。紧接着一年内，第三个、第四个项目也在推进中。

　　期间，我和Miya一直保持着联系，但我们只谈工作，关于感情问题，我始终回避。在我成为很厉害的人之前，这些都是空中楼阁。

　　表白一定要把握好时机。它一定是奏凯歌，而不是吹冲锋号，绝对不能太早。

　　最新一个项目的开机启动仪式，是个非常小的武侠游戏。

　　游戏玩法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其实就是Miya第一次玩过的那个叫做八荒的游戏。

　　Miya也来参加了内测。仪式过后，我邀请她一起再次玩玩这个游戏。

　　进入游戏前，我心里有种冲动。

　　「Miya。」我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她好奇地看着我。

　　「之前你对我说，我们好久没聊工作之外的事情了。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为什么？」

　　「因为我不配。」

　　「你在说什么？」

　　「没有成功之前，我不配聊那些东西。所以我在酝酿，在等待。」

　　Miya沉默，像等着我把话说完。

　　「你是个高高在上的人，别人对你的平视，就是对我的俯瞰。我只有不停努力向上爬，才能获得和你平等对话的机会……

　　「游戏的主角和我成长的过程非常像，小人物，家里没啥，父母为生计奔波，忙起来甚至没人管我吃饭。

　　「由于家境不好，别人有新球鞋，新衣服，我却只能穿亲戚们换下来的旧衣服。

　　「从那时起，我就发誓要努力。但家里不可控的变故，我变成了一个人，根本没有人管我

　　「我在底层呆过，所以我知道，如果不往上爬，别人始终会踩在你头上。所以我对机会的渴望近乎疯狂——这种疯狂，后来也伤害了你。

　　「今天，我所做的一切，就是想告诉你，我可以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占有一席之地了，我可以有选择了，我可以收敛起自己的疯狂，让它不再伤害别人。

　　「Miya，我想我可以成为一个平视你的人了。」

　　她静静地站着，几次欲言又止。

　　「我……说得是不是不清楚？」我问。

　　她摇摇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这一年里，你为什么从来没提过你的真实想法？」

　　「因为我想先证明自己……虽然你说过你认可我，但我知道，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才是一切的基础。」

　　「我觉得，你理解错了成功的意义。」

　　「不重要了。我成功了，Miya。」

　　「所以，你战胜了自卑，然后向我表白？」

　　「对的。」

　　「在你看来，两个人要在世俗的基础上对等，才配说爱情？」

　　「是的。」我点头。

　　「那如果有一天，我配不上你了，怎么办？」

　　「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她笑了，但那表情更像是似笑非笑，「按照世俗的定义，每个人都在不停地『增值贬值』，如果要对等才能确定爱情，那这个等式永远不可能平衡。」

　　Miya的反应完全超出我的预料。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抗拒我的说法。

　　「儒清，整整一年时间，你都在隐藏自己。你说你在等机会……」她寻找着措辞，「但是……我……」

　　她突然变得磕磕巴巴，不像之前的她。

　　「难道，我还是表白早了？」我苦笑，「没关系，那我继续拼命。」

　　「不是早了，而是晚了。」Miya缓缓地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就是汪健」

　　我呆若木鸡。汪胖子？我公司下面那个穷逼死肥宅汪胖子？

　　我们僵站许久。

　　Miya上前抱了我一下。「真的很抱歉。」

　　那天，我没有问关于她恋情的任何事。

　　在长达一年的时间里，她有权在任何时间段、跟任何人开始自己的爱情。

　　我一直在等待胜利，却不知早已战败。

　　也对，命运怎么可能垂青我这样自私又势利的人呢？

　　深夜。我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这一年里，我得到了很多，但也失去了更多。生活总是不公平的。

　　夜里睡不着，我打开许久没登录的游戏平台，看到很多未读测评留言。

　　大部分都是读者的交流和鼓励。

　　其中，有一段长留言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个读者将我的独立小游戏都剖析了一遍，然后写了很多夸赞的话。看得出来，是发自肺腑喜欢我的游戏。

　　这个读者的ID，叫Miya。

　　我注意了留言时间。是我和高明约Miya去吃日料的那天一早。

　　我记得，那天在日料店里她对我说，她喜欢我的游戏，非常喜欢。

　　「非常」这两个字，她当时念得很重。

　　年轻的时候，我们做过很多荒唐的傻事，会觉得自己的生活是场电影、时间会给这些傻事一个happyending。

　　但很可惜，现实不是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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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iya。」我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她好奇地看着我。

　　那熟悉的眼神就好似南方下雪的那年下午，我清晰记得是2022年的早春，南方难得一见的大雪，你穿着一身雪白的大衣，像似画里面走出来的仙子，我见得都屏住了呼吸。

　　我跟在你身后，声音有些颤抖。「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你闻声停了下了，驻足不前，回头一瞬间，我感觉整个世界都随着我的心和整个公园内的积雪一起融化，所谓的六宫粉黛无颜色也不过如此，这一回眸，我暗暗下定决心，眼前这个女人，我非她不娶。

　　眼明正似琉璃瓶，心荡秋水横波清。

　　「之前你对我说，我们好久没聊工作之外的事情了。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我和汪健做爱了。」

　　「什么？」我怀疑我的耳朵，突然而然的一句话打断了我原来的告白计划。

　　「我和汪健做爱了。」得到的还是一样的回答。

　　「不……不行……」

　　新婚的婚床上，雪坐在我身边看着我大叫着不行并手舞足蹈。

　　「做噩梦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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