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7年

之一：额外的进食

面对着落地镜我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继续给电脑提供维持平衡所需的新数据，每当更新脚部的鞋子模块时，这都是一个必不可少的步骤。

经过好几天的练习，现在电脑AI基本适应了比以前的接地面积要小得多的细跟和鞋尖部位，所以我可以有信心穿着这双更漂亮的鞋子模块出门了。

科技的发展使我可以使用替代性的机械义肢来进行活动，而不必使用自己天然的肢体，这是我男朋友所希望并乐意见到的，因此他愿意花费更多的金钱运用人类的最先进科技，让我保持在人类的——最原始状态，幼儿时期，依赖他。

的确，穿着在先进的义肢构造里面的我，却保持着依赖他的状态。为了穿上它，每天早上我都需要花费一番功夫。

我要拿着这套义肢到物品打包工作台前，把它们放在工作台的托架上。本来工业用的打包工作台，现在他买来为我量身打造了一套工作流程，代价是我必须严格控制自己的体形，每一周，每一天，能吃的食物种类确定，份量精确到克。

接着我爬上工作台，把双腿折叠起来，跪在台上，在工作台的机械臂协助下，用皮带把它们捆扎固定在那个姿势。

我自己也可以做，但机器在收紧程度上是不带人类感情的，只知道执行他预设好的指令，所以他让它来克服我的畏难心理。

在捆扎好的双腿分别从腿部机械义肢上沿的缺口处塞进时，我需要确认那里的感应电极都大致吸附在自己腿部的正确位置处。接下来我继续一路向上工作，让义肢构件逐步地包裹住我丰满的臀部，以及在腰部收束让它显得纤细。在这个过程中，我的下体洞穴会被一些东西所填充，一个连接着尿袋的软管也会附着在那附近。

在胸腹部以下的工作完成后，我不再需要那么大的工作台了，把它的台面折叠后，我现在可以坐在侧边，让机械义肢底端的新款高跟鞋落到地面。

当细跟和鞋尖接触到地板时，它们给我的腿部发来一些力度上的反馈，告诉我，已经“触到”地板了。

我有点笨拙地控制它在地板上出力，和我的双手一起使我在工作台上调整好位置，工作台上两侧的辅助机械臂握持住我包裹在下半部义肢内的细腰是它的确认标志。

一个环绕在我脖颈上的束颈是上半部义肢组件进行穿着的支撑基础。尽管它严格限制住了我的头部活动，但我必须从它开始。

借助束颈我开始把义肢的手部分别固定在肩胸部的上沿，底座没收紧的它们在那里不牢靠地随着我的活动在摆动着，但不会脱落了。

我呼了一口长气，用了点时间重新想一下自己还有什么疏漏的，在确认完毕后，我在工作台的托架上拿起一个有着红色口球的口塞，让它把我的口腔封闭上。

我挺直上半身，按下工作台上的手动确认按钮，并把手臂伸到背后弯折起来，尽量让双肘在腰部接触，而前臂向上垂直并拢，让手掌的掌心相对着合十在一起。

工作台的机械臂按他的预定程序完成了电脑眼中的3D模型固定工作，它们用捆扎皮带让我的手臂在那里收紧，使它完全失去了活动能力。然后它们为我做剩下的我无法完成的工作，开始让我肩胸部的义肢组件变得密闭，在封闭工作完成后，我的手臂隆起看起来像是背在身后的一个小背包。

在工作台的指示灯变成绿色后，它的辅助机械臂松开了对我腰部的握持，现在我可以离开它了。

所以我会首先来到落地镜前，这是我为机械义肢设定好的固定动作。

义肢在外表上对我的身体曲线是尽可能地保留着，所以我只是背后有些小隆起，还有屁股和大腿显得比较粗。但最明显的特征是在我脸上显露出来的口塞，这连同我的手腿部义肢一起，向其他人表明了我的爱好，当然这也是对他们和我该如何进行交流的一种提醒。

结束例行的自我欣赏，我离开了落地镜，开始向车库走去。但真相是这些动作都是义肢在自动完成的——我一般会在晚上就预定并设置好第二天的某些活动，然后它会按照我的设定自动去完成，尤其是戴上口塞后，我控制义肢的方式会更少，我需要让它带着我走到合适的地方才能更好地去操控它。

当义肢让我自动坐到电动摩托的坐垫上时，车库的门同时在开启着。在自动驾驶模式下，它载着我向男友的住处开去。

但我并不是现在想去见他，我这套新装束只是想给他的生日一个惊喜，它们把我收束得比之前更紧了，我知道他这个数据狂能记住我形体尺寸的后四位小数。我没有他那种让我觉得是一种无聊的心机去记忆数字，但它不影响我自己接受皮带对躯体的收束，实际上我逐渐开始享受它了——在坐垫那儿我体内的东西进行着例行活动，而严密的收束大大强化了它们的刺激效果。我在“驾驶”中扭动着身躯去迎合着，忘记了自己在接近目的地。

义肢发出的越来越紧促的警告声让我的注意力从体内转移到外界了，这说明设定的危险目标，我的男友就在附近。因为打算回避他，所以昨晚我给义肢设定与他保持的距离至少是四十米——男友向我分享了他的手机定位消息，以便“我在想要……时能随时找到他”，他如是说。

这个经常通宵的夜猫子怎么今天一大早就出来了？在思考时我仍在继续前进，因为交通规则不允许转头，很快我看到了在他家门口的熟悉男人，同样以他对我身体的熟悉程度，他只需瞄上一眼就不会漏过我。

“嘿！宝贝！……”在车子掠过匆忙往街道边沿走的他时，我听到了他的叫声，但没有停车，我不是它的司机，虽然看上去像是，只是它的乘客。

我知道我的车子偏离了昨晚预定的行车路线，它继续在偏离，因为从后视镜里看见的我熟悉的车辆出现，使义肢接手了操控，它正按照我的回避规则运作着。

车辆噪声使我的耳朵无法听到义肢的提示音，但我的下体“听到”了，在那里填塞着的棍棒开始剧烈活动起来，这是他通过义肢向我打招呼的最常用方式。

我知道他登录进了义肢的操控系统，应该也顺带进入了电动摩托的系统，他是我所有电脑系统的管理员，而我在权限上只是一个普通用户。

不久后我的摩托停在了他的车库中，我下车向他走去，准确地说是在他操控义肢的指挥下。

当我走到他身边时，他在打着哈欠，眼睛有点发红。

“你又通宵了？”在口塞解除后，我问道。

“不，我只是睡眠不足，七点就醒了，然后我想起来走走活动一下，顺便到快餐店吃个早餐。”他总是这样为自己辩解着，用一张纸巾擦抹着我唇边的口水，“你吃过了吗？和我一起去吃一点？”

这句客气话显然忘了我是他的女朋友，“我陪你去，但我不想吃，”我微笑着对他说，“今天你没有给我安排有早餐的份量，一克都没有。”

我看到了一个性格近似有点偏执的数据狂因自己哪怕是不起眼的疏漏也十分在意时的尴尬。

但我不是那种揪住不放穷追猛打的类型，我知道让他改变计划比杀他还难，相反，我主动为他转移了话题，“你想我怎样陪你去呢？”

他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因为我把主动权让回到他的手里。“我想你静静地陪伴我，尽管你可能会……不是那么老实。”他用手轻拍着义肢的臀部位置。

口塞重新回到了我的口腔中，我身体唯一外露的头部除了眼睛还在动，似乎都很平静，但在他刚拍打过的地方，正接受着由于我的乖巧而获得的奖励。当然他在手机上除了为我设置奖励，也设置了义肢的新活动方针：跟随他。

旁人眼里我们是一对结伴而行的情侣。但实际上所有操控权都在他的手里，义肢执行着他的指令载着我向快餐店走去。

陪伴他吃快餐时，他让我看上次登山活动的视频，这是他从我们提供的素材中剪接成的。

一次大胆的活动，有五个人参加，没有让男人们参与。像我现在这样穿着义肢坐摩托到山脚下，然后用屈折着的腿部粗略地操控义肢沿着向山顶的道路缓步前进。途中遇到过好多次惊险场景，特别是下山的时候，仅凭细跟和鞋尖部位接触地面使整个平衡极不稳定，但我们相互扶持，几乎都过去了。自然，他不会把我们偶尔摔倒的狼狈样放进剪辑中。

回程中我的腿部得到了自由活动的机会，他要我自己操控腿部来控制义肢的前行。我知道他的真实目的，我需要扭动屁股了，好让一些部位变得湿润些，不，更湿润些。

在他的卧室，那些义肢组件外壳都被他剥离了，剩下的鲜嫩果肉捆扎完好地摆在他的面前。他有一样东西在我的嘴边晃动着，我喜欢它，特别是它足够大，足够坚硬时，我想把它吃进去。

“上午没有为你安排的份量，你要吃点东西吗？”他在明知故问。

我点头，然后我感到口球变松了。

他提供的上午餐被我含进了口中，没有去咬碎它，相反，在吞咽时它反而在像我期待的方向发展，变大变硬。

不久我就能在另一个由于变得空虚而有点不满的口中真正享用它，并为自己的上午餐而感到满足。

之二：透明派

你喜欢透明吗？我喜欢，所以，我是一个透明派。

这意味着，我的身体义肢会尽可能地选用透明材质，让我的身体展现在别人面前，嗯，如果对身材曲线没自信，你最好别这么做。

我需要透明的胶质扣带把自己折叠起来放在背后的四肢固定起来，然后用贴合这个3D形体的，同样透明的树脂外层把自己躯体固定在里面，只露出脖子以上的部分。当然，它在躯干下端也露出了几个洞孔以方便排泄或者做……某些我不愿细谈的事。

穿着舒适的前提是它的形状要对应到位，所以，透明派会超级关注自己的体重变化，除非不介意再去花许多钱做一个新尺寸的树脂躯干外层。

躯干外层在下端分别与两个仿真小腿的外层连接在一起，虽然小腿外层的形状几乎真实地对应着我拥有的自然部位，但过多的马达、转动机构、通讯设备、储能装置等等人造品，还是遮挡了大部分想透过仿真小腿以及脚掌的树脂通往后方的视线。不过如果观看者的好奇心仅限于了解或研究仿真的小腿或脚掌，那它是足够透明了。至于仿真脚掌后部唯一不怎么追求透明度的合金细跟，它们实际上在起到树脂难以承担的通讯天线的作用。

作为义肢主体的仿真小腿通过树脂夹层里的可变形电路板向两个手臂义肢发送指令和提供能源。手臂义肢像我极少活动的同部位一样细长，没有通讯和储能装置使它们能够在更小的空间内把功能专注在提供活动能力上，虽然追求透明度导致的更薄的树脂外层以及胶质的手掌和手指使它们不可避免地缺乏力度和承压能力。

为了和整体的充满束缚感的风格相搭配，透明派一般会在脖颈往上附加一个胶质束颈，以及一个同样透明的由胶质扣带固定着的胶质口球在嘴里。

追求透明使整体结构比使用正常材质要脆弱得多，但在透明派眼里，义肢的力量与坚固度不重要。当一切都穿着到位后，她可以出去收割路人的注视了。

我见过不少透明派，所以很容易描述出那种观感：

一个明显是对自己身体曲线拥有自信的女人展示着她曲线最美丽那一部分在接近你，在远处你以为她似乎是漂浮在离地面不远的空中，到靠近时你才看清楚她相对不那么透明的手臂，手掌和手指。还有比手臂还要不透明些的仿真小腿，发现她正依赖它们支撑在地面上而不是在漂浮。随着她不太稳定的步伐，她包裹在透明树脂里的躯干在轻微颤动着，合金细跟的点地声充当着背景配音。

你会忍不住想摸摸她，因为她对自己身体的布置一切都完全透明地展示在你的眼前，没有任何隐瞒遮掩。绝大部分透明派或迟或早会习惯于别人对她的好奇心，以及接受那些不粗鲁而带有礼貌的试探性的轻微接触。

对我们出现在公众场合的最大阻碍来自立法机构，那些满脑子陈旧思维的议员们认为我们是过于暴露的淫荡女人，经过多次抗议和一些漫长的打到最高法院的法律诉讼战，我们的合法权利才得以维护下来。但还留有一个小的法律尾巴，

如果我们把下身的私密处主动暴露给未成年人，那仍要被处罚。

因此透明派要么适当做些遮掩，要么不可以轻易在公众场合坐下，特别是有小孩子在场时。站立需要不间断地消耗电量来维持平衡状态，减少外出时义肢可工作的续航时间，但这个麻烦还不算太严重，对那些平时正常生活工作，只是有机会才体验一下的所谓的半透明派来说，更是如此。

但我是一个完全的透明派，希望尽可能的长时间。

在这个城市里，仍然有一些工作适合于完全的透明派。最常见的是那些服务行业，特别那些较高档的会所。它们欢迎透明派去工作，但我自己并不太喜欢那种工作岗位。他们能聘请到电脑技术高潮的技术员，在工作时间里夺走你对义肢的控制权。会所在没有会员需要服务时让你待在休息区看无聊的业务用视频，偶尔会派你到外面充当宣传品；在有会员需要服务时，根据他们的需求让你走到柜台附近，接过要送去的托盘，去到会员那里把托盘里的东西清空，然后再回来等下一单服务。所有的这些活动，都是由他们编程操控你的义肢，按程序步骤完成的。你几乎无法参与并干预，觉得自己只是一个任人摆布的道具，安装在义肢上供顾客欣赏的活道具，如果你不是打算和某些会员发展一些关系的话。

而在那些请不起电脑高手又需要服务员的休闲场所，反而会有较多的自由，虽然到时你可能要精疲力尽地用腿来指挥仿真小腿。

对我来说，它们的自由度还不够，因此我现在在一家旅游公司里充当市区导游。这是一个有趣的岗位，你会遇到各式各样的游客。有时候他们对我的兴趣比景点还高，噢，这也是我被录用的原因之一。

我不愿意放弃透明派所喜欢的口塞，因此我需要一个更大更厚一点的为透明派专用的特制束颈，它在下巴处像托盘似的水平扩展着，那儿是不太透明的，里面有根据我的声带振动和气流声进行声音识别的微型设备。我训练它至少半个月，让它对我的声音特征有更高的识别率。

你可以想象到某些乡巴佬看到我戴着口塞说话时的惊奇，我经常需要向游客解释类似的问题。口塞还有效地阻止了我在工作时的进食，毕竟如果能在外面吃东西的话，进食量是很难控制的，特别是他们打算硬来的话，我无力阻止那些过于热情的游客往我嘴里塞东西。为了自己的体形，我应该只在自己能控制份量的地方进食，简单点，我一般只在住处早晚吃两餐。

有小孩的团会让我感到麻烦，那意味着我很少有坐下的机会，而且他们对我身体的好奇心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围着你，让你时刻担心他们会不会忽然蹲下查看最后一个他们没能看到的位置，或者是不知轻重地拉扯义肢手臂——小孩越多，你会觉得那一天越过得像地狱般缓慢。

反过来最让我感到开心的是就是由透明派组成的团了，和那些有许多许多共同语言的人在一起渡过一天的感觉太好了，那时时间会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黄昏该说再见了。

离开公司登上回家的地铁，会看到一些陌生或已经变得有点熟悉的人。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他们在有意无意地看着我，我知道我的身体正几乎透明地向他们展示着。

我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我才能遇到另一个向我透明地展示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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