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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月牙,金花茶

[db:作者] 2025-07-24 23:12 5hhhhh 8920 ℃

海泽尔成为指头的目的是为了重生外貌,是为了变美。这听起来既愚蠢又庸俗。因此,在海泽尔询问李奥纳德她该变成什么样子才好看的时候,李奥纳德只是不屑地轻笑,不予回应。他透过面具看她那包裹得又滑稽又沉重的大高帽,不知她里内那张多毛的咕噜脸上究竟是个怎样的表情。他对这种傻瓜一样的女人没有任何兴趣。她越是期待他便越发敷衍,她愈是友善他便愈发冷漠。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两个开始互相唱反调。

当然这也只是李奥纳德觉得的,海泽尔即便是被冷嘲热讽也不减她套瓷讨好的频率,她就像是自动过滤对方的厌恶和嫌弃的小丑,越是谩骂越能驱动她的发条旋转,好让她戴着那顶比她脸皮还厚的头冠自导自演。没人会回应,也没人会笑。李奥纳德觉得她可怜,他笑她是出于怜悯,而不是她幼稚的逢迎。她把指头们当自己的朋友,可指头们根本不愿意作她倾诉悲喜的树洞。她完全可以去磔罚森林找一棵空心老木,去法兰要塞找一座破塔,这些没有思想的物体可比人好,它们不会在心里骂她咒她快滚,也不会因她过分的热情而感到不适感到不自在。两全其美的方法,只可惜李奥纳德没能来得及说出口。

海泽尔在他决意带走女神的灵魂前就变成了蛆人。狰狞、可怖。她被包裹在肉囊里艰难地蠕动着,满是痛苦。这似乎是李奥纳德第一次看见海泽尔痛苦。无论是被他唾骂,被世界主宰杀,甚至是在乱战中被流出来的肠子绊倒,摔在泥潭里。海泽尔不曾表露过痛苦。更确切地说,她好像永远处于自己所界定的舒适领域,保持乐观主义,积极友好,并对同伴时刻激励。是因为咕噜本来就像是野兽,她也由是无惧无畏,头脑简单性格直率吗?

妄自猜测是没有意义的。李奥纳德或许有些主观臆断了。他看不到海泽尔的脸,猜不出她的表情,光从她的言行举止来推测她的内心,如此结论当真有确凿的参考价值么?

那也挺遗憾的。直到她半生不死,李奥纳德也没能真正剖析出海泽尔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只知道她现在的痛苦是不容置疑的,他也在这一刻看清她的脸,皱巴巴的,皮肉和体毛叠在一起,被薄薄的黏膜给压得变形。他观察她的头发,稀疏又参差,由额顶到耳廓,再从耳根延续到下巴,胡须般细细碎碎地覆盖整个面部。她生来便消之不去的枯燥的兽毛,她用裹布一圈一圈绕起的脓包和肉瘤,她在旁人看来所觉得丑陋的一切的一切,最终都在蛆皮扯拉后显得光滑平整,到还有些正常人的模样:她对着墙角张嘴含糊,仿佛渴望母亲施舍奶乳的婴儿;她匍匐着翻滚撞在桌角,仿佛蹒跚学步的幼童。

原来这就是重生啊。李奥纳德抚摸怀中虚弱的灵魂,宛若残焰烧在手心还有温和的热度。女神并没有做错什么,至少她本心仍若阳光象征着恩惠与富饶,只不过是遭受诅咒而使灵魂污秽肮脏,再也不能遵从本意播撒福祉与庇佑罢了。若海泽尔真的能作为一个普通人的孩子出生的话,她便不必经历那么多平民子女不会经历的惨事。她该会像个年轻的姑娘,该傻里傻气,该天真烂漫,踏过的地方就该繁花似锦,而不再是枯草和烂泥,见得多的新生和美满,而不再是杀戮与死亡。李奥纳德这样希望,亦可能是一种哀悼,一种无奈之下的祝福。尽管自己并非诚心诚意,但他可以为他爱的女神找借口作美饰做开脱。他相信他的女神一定也是这样想的,才会让她回归摇篮,回归襁褓,回归有痛苦有悲伤的真实里,从而舍弃她强迫自己戴上的丑角假面,暴露真实的容貌来。这就是女神的恩赐,是女神的慈悲。海泽尔现在正体会着前所未有的幸福。对吧?她会重生,她会活着。对吧...?

李奥纳德侧眸看看婴儿床,看看女神饱受煎熬的尸体,看看足边的海泽尔。他觉得他内心本该平静,可他却难以置信地感到失望。李奥纳德一直是自信的人,他觉得他可以参透他人的心思,即使海泽尔他没法看全,他也晓得她之后会怎样做。然而,她这一次却没有顺从,没有顺从他的推想。她没有爬到他的腿上,没有粘着他的膝盖,没有用她封锁的喉咙叽喳些有的没的。求救也好,后悔也好,遗言,或者是留恋的话...什么也没有。海泽尔已经不再拥有人的意识了吧?她爬来爬去全然依靠本能,她不再像以往一样明知遭嫌还要贴在他的身边,她只是一收、一缩、一伸、一展...就这样重复着,重复着远离她曾经依依不舍想要献媚的对象,远离偏执的痴妄,远离银色的面具,远离银色的月牙...

海泽尔竟然敢远离他,海泽尔竟然敢反过来回避他。海泽尔竟然会尽显这幅丑态。海泽尔竟然痛苦,竟然失声,竟然不再靠近,竟然远离,就像经年不败却一夜枯萎的窗前茶花。太过突兀,太过戏剧性,太过荒唐。李奥纳德意想不到,他以为他会在夺走女神灵魂之前和她打上一架,看她故意放水,看她左右为难,看她在轻信他的说辞后要求和他一起去伊鲁席尔,看她伸出毛茸茸的手说他衣服上沾了灰要帮他掸一掸,看她鞠躬,看她收起她的十字镐,看她摇摇晃晃的高帽,看她自顾自地说笑,说花说水说木说草,说她肤浅的快乐,说她想做他的朋友...—

李奥纳德该走了。

他要离开这个牢笼似的旧教堂,带着女神的灵魂去往它应当归属的地方。他要坚定不移,他永远是女神的骑士,是太阳王女的骑士,是背负净化被玷污的灵魂的使命的唯一的幸存的骑士。他的生命里不该有海泽尔,不该有朋友,不该说笑,不该去爱。他仅需的是虔诚,是忠心耿耿,是驱动暗月魔力的信仰。他是他手里银月牙,锋利,尖锐,冰冷,刻薄。哪怕光线微弱,他依然投影向旧时的残阳。他帽檐积满了冷冽谷的雪,他回想过去皇城的辉煌,回想受封时无尽的荣耀和自豪,回想一场火灾,一场变故,远嫁的女神和回交的丑闻。最后的最后他才又回忆起某个褐发少女,声音熟悉,面容陌生,他意识到那是初次重塑外貌的海泽尔。

海泽尔问李奥纳德她该捏造一张怎样的脸时,李奥纳德没有回答。此后的几次入侵里,海泽尔的心不在焉肉眼可见。她射偏了魔法剑,弄丢了楔形石,满身疮痍却忘了喝元素汁...海泽尔的确显得像是一个被春情所纠结的傻姑娘。她隔着厚厚的裹布,从小小的缝隙里观察着被入侵的灰烬生着怎样的五官。她斟酌推敲,努力地想形成一种自己的审美。战后她嚼碎蘑菇,抱住手臂责备自己还是依顺了李奥纳德的想法。李奥纳德在割舌的时候盯着那个褐发金瞳的女人的脸看了很久很久,他应该是喜欢这样的类型吧?海泽尔这样想着,想着想着又失去了主见。如果是李奥纳德喜欢的模子,她毫不犹豫地就会栽进去。海泽尔觉得能被他多盯上几秒也是好的,她想和他握手,摸摸他臂甲上的银装饰,听他从银面具里发话,不是讥讽她,而是夸她,夸她好看又能干。海泽尔不怕被他恶语相加,但她不会停止幻想有那么一天李奥纳德会藏起他锐利的月牙,去欣赏一株畸形的金花茶。

海泽尔不认为她对李奥纳德有特别的情愫,她可能只是和他相处的时间比较多。比起脾气古怪的寇克和恋战嗜血的克雷顿,李奥纳德称得上友好,称得上冷静。抛开他爱说的嘲讽,在海泽尔身处的世界里,在法兰爱过她疼过她的长老祭祀和不死队员们都已经失智成为游魂之后,她好像还能在李奥纳德这里看到星星点点的温存。过度自卑让她如履薄冰,极端敏感才会战战兢兢,为了迎合别人而不知廉耻地贬低自尊。海泽尔学会了谄媚学会了奉承,哪怕黔驴技穷东施效颦,她也满意。满意李奥纳德会因为她的举动表现出半推半就的态度,表现出一种“这个傻女人已经完全无药可救了”的半戏谑的绝望。海泽尔觉得这像是一种游戏,只要她继续献丑,她唯一的观众就会鼓掌称赞。李奥纳德的确为她鼓掌称赞过,原因是那天入侵她表现出色,救场及时,割下舌头也干脆利落。她记得很清楚,连他拍了几次手都记得很清楚。她由此研究战策,勇于冲锋,做一个激进的女战士,尤其向克雷顿看齐,对待陌生人应该残忍,毫不留情。她的灵魂箭贯穿每一寸光滑的肌肤,她的十字镐敲烂每一颗生着精致脸蛋的头颅,她扯下褐色的长发,挖出金棕色的眼眸,她毁掉他在意过的所有,让她嫉妒过的羡慕过的美丽的东西血肉模糊,变得比她还要难堪还要丑陋。她玩腻了才会切割那些痉挛着的舌头,用轻快自如的步伐涉过森林的浅水潭,扑到李奥纳德的身边,只留下自己的一个,剩下的则像是理所应当般地全部赠送出去。

“我不过是想变得好看点,一个舌头就够了。至于女神的赞赏与认可,应该留给真正爱她的你。”她鞠躬,头冠差点就撞到了对方的胸甲上,“无名指先生,谢谢你今天挡在我身前,今天入侵成功多是你的功劳,这份恩情我会记一辈子。”

她知他自负,于是追捧,她知他爱摆架子,于是用敬语称呼。尤其是那一句“真正爱她的你”,这般形容。海泽尔肯定这是李奥纳德爱听的话。但同时,这也是最让海泽尔心有戚戚的源头。李奥纳德忠于女神,不为容貌,不为能力,他身为罗莎莉亚的指头,却更像是圣女的骑士。他看女神的眼神比对谁都深情都悲伤,仿佛她曾是他的情人,是她梦寐以求的爱而不得的对象。但海泽尔不会质疑也不会背叛她所侍奉的主人,重生之母的恩赐更像是她用来饱和自己私欲的媒介。她靠她重获新生,靠她捡拾尊严,靠她获得一个被爱的权利,靠她找回童年时被亲族同盟捧作掌上明珠的虚荣心。

“看来你的审美还不赖,”李奥纳德望着少女垂肩的褐发,亮蓝色的眸子对上了新生的金瞳,“我觉得我们应该尽快开始下一轮入侵,若有无聊的灰烬在你这张脸上呆望个几秒,也算是你给我们立了功。”

无名指先生言下之意定是在说自己的新容很美吧。海泽尔窃喜,没有冠帽的遮挡,她嘴角轻轻一弯李奥纳德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海泽尔难得微笑,可李奥纳德却觉得她是个单纯的乐天派,这种表情出现在她的脸上不足为奇,因而他不做过多的解读。

实战中海泽尔没能熟练地运用常人的躯体,长发会划疼她细腻的脸蛋,长裙会限制她奔跑的速度,一双纤纤玉手根本捏不紧镐头,连魔法也心理作用似的使不顺手。海泽尔没能在这场入侵里脱颖而出,多亏了寇克和克雷顿不情不愿般的相互配合,他们险些就挨了一顿刀枪棍棒的暴揍。李奥纳德把玩着手里的舌头,他回头看见海泽尔在盯着他,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有些委屈和自责。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好,他不会安慰人,也不想安慰人。本来错就在她,她何必摆出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李奥纳德甩个她一个舌头,骂她一句蠢货。要这么漂亮的壳子又有什么用呢?到头来不过是花瓶,反倒还成了大家的累赘,还不如变回去。变回那个不听声音都分不清性别的毛咕噜,最起码在入侵时她还是个能抗能打还能巧妙利用周遭环境制服敌军的强大战士。什么容貌?什么姿色?好看的皮囊又能勾引得了谁?该不会是觉得相处了那么久的指头们会对着这具身体发情吧?

海泽尔没有了头冠,她不能掩饰自己心痛的难受,她不等李奥纳德把话说完就捏了骨片回去,求女神把她还原成之前的样子,然后捂住她缠了好几层好几层布的大头冠,哭到湿漉漉的触感都能渗透到手心上也没能停下来。

海泽尔攥着李奥纳德扔给她的舌头,她的手汗已经把舌苔闷得软烂发臭。她靠在摇篮的床缘好久好久才决心起身,她低头,她哽咽,言辞含糊:

“罗莎莉亚夫人...在战后间歇的这段时日里,我希望你赐予我李奥纳德的模样。尽管性别无法重塑,我也希望我能通过这种方式看见他面具下的脸,看见他身上的烧伤,身上的疮痕。就好像我曾脱下过他的衣甲,我记得他的每一处疤...”

海泽尔早就践踏了自尊,碾碎了羞耻。她从来不为自己的自私感到愧疚。她披着亲手缝制的,和李奥纳德服饰的式样相似的粗质衣袍,站在居室落灰的梳妆镜前,一声一声地喊出自己的名字。她端详那烧焦的眼眶,舔舐扭曲的嘴唇,用平整的指甲摸索凹凸不平的脸皮。她食髓知味,她尤是贪恋他晶蓝如月辉色的眼睛,她陶醉镜中的痴情,眨眼眯眼眉目传情,直到她独自熬过一个晨一个夜,闭上眼睛都能描摹出他的轮廓为止,她才肯变回那个半人半兽的怪物,戴上她的冠帽,一如既往地去找李奥纳德自顾自地谈笑嬉闹。

然而,对于李奥纳德来说,至那场险胜后他再没有看见海泽尔重生过。那个熟悉的傻姑娘又回到了他们的入侵队伍里,而某位娇滴滴的小女人也再没有出现过;让他由衷佩服的魔法学者又回到了战场一展风采,那个总在他身边说这说那的跳梁小丑也始终没有改变她俗套的演出方式...

李奥纳德一路上想了很多很多,回神已是站在了亚诺尔隆德的大厅里。李奥纳德望着太阳公主的画像。框架发黑,边缘泛黄,褐发金眸的公主却仍不减那安抚万人心房的宠爱与宽宏无量的胸襟。海泽尔初次重生除了发色和瞳色外没有半点像他的女神,李奥纳德未曾怀疑,偶尔回忆也只觉得是巧合。

海泽尔一定还去重生过。否则她不会因为对女神的恩惠贪得无厌而遭受套封蛆袋的惩罚。女神业已失声无以言表,也将近失心举止错乱。李奥纳德刹那心颤,他向前奔赴,靠着他年轻时的记忆爬上亚城的台阶。他现在一心只想把女神的灵魂归位,唤醒曾经无暇贞洁的公主,净化她的污浊与腥臭。

如果女神可以以往昔的姿态复活的话..如果女神不再受诅咒牵制能力的话...能不能告诉我,海泽尔究竟在何时再次重生,为谁重生,为何重生,重生成了哪副模样?她还能不能活下去?她可否原谅我?她可曾...

站在公主往日的卧榻前,李奥纳德屈膝跪下,或许表达虔心,或许太过悲伤,又或许是忐忑,是挣扎。他好像突然被切开了一道又深又痛的口子,被他的银月牙切开,流出鲜血,流出情感,就像是当年他一刀一刀凌迟在海泽尔身上的那样。他趴在地上,说不出话。银面具沾上了灰也没有人擦,贵族长袍起了褶皱也没有人抚。李奥纳德听见身后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他意识到计划败露,他预想最坏的结局,他咒自己罪有因得,他回头看向入侵者—

穿戴显著的战利品是金色头冠和十字镐。

他笑。他宣泄他一生的愤懑和压抑。

王城、贵族、公主、神族;

烧伤、幽邃、肮脏、浑浊...

他尽数倾洒怒火,肆无忌惮地斥责辱骂,用道德用正义绑架,用忠诚用伟大给自己包装。

他举起月牙凝聚出暗月魔法,却射偏在飘荡的白窗纱。他挥动月牙直刺灰烬的胸膛,却把目光停滞在了那顶熟悉的冠帽上。

海泽尔啊海泽尔,没想到你是为杀我的敌方立了功啊...

李奥纳德被右手的直剑捅穿,随之而来的左手的十字镐,从他的背骨砸落,贯透他的心脏。

他终于看清了海泽尔那可笑的黄色头冠上究竟藏了什么:

血痕、脓汁、泥泞、毒液...这是他们并肩经历过的所有所有。出乎意料的是,他隐隐约约还看见了泪痕。好早好早以前就干涸的泪痕,不知是为谁哭过。

李奥纳德知道海泽尔死了。他自己也快死了。他没能救得了女神,也没能找到一片净土安放他躁动的心脏。

他至死都没能看透海泽尔,但他看透了自己。他随着意识模糊松开了锋利尖锐的银月牙。他现在要去找那一株终日相伴在他窗前的金花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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