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彩陪同望海來到另一座城鎮，三小時半的路程，街景像是換了個布幕、與別墅截然不同。

一排排的木屋，柱子鐫刻上了斑駁，五彩繽紛的大燈籠掛在上面，為老成的街道增添幾分稚氣

更吸引真彩的是貫穿鬧區的河流，在木製拱橋上俯瞰，宛如沒有盡頭，連綿不絕。

「哇啊～！」真彩像個興奮的孩子，與望海站在拱橋上，骨碌碌看著河上的幾艘木船。

「妳想坐嗎？」望海揚起嘴角，他很喜歡真彩笑容滿面的樣子

「嗯！」

「啊…不…我是說…」

不假思索回應的真彩反思幾秒，又急忙改口。

差點忘了今天來到這，是陪少爺出差。

「有什麼關係？」

「我們一起坐。」

望海咧嘴笑著，面對真彩的反應，心裡滿是愉悅。

「走。」望海伸出手，攤開手心

「…少爺」真彩凝視那雙修長的手，內心十分猶豫

該牽嗎？要是被認識的人看見怎麼辦？

「別擔心，不會遇到的」望海主動拉起真彩的手，緩步往河岸邊移動

「…您的工作」真彩緊抓那寬大的手掌

好暖、好暖，讓真彩逐漸釋下不安。

「晚點再找他們吧，不急」

「恕難從命，望海大人。」

忽然，兩人眼前出現名男子，他身穿酒紅色長版唐裝，衣上勾勒許多花葉及羽絨圖樣、裹上銀色絲綢的腰帶、胸前一字形的盤扣、樸素的黑長褲，衣袍垂至腳踝。

細長眉毛及烏黑大眼，標緻的五官令真彩歆羨

如此姿色，肯定讓不少女人嫉妒、真彩心想

「嘖，說人人到。」

望海也入境隨俗，穿上僅是純淨的白、沒有圖樣點綴的短版唐裝，下搭與男子同款的黑褲。

「凪様在船上等您。」男子壓下臉，嘴唇微微翻動，語氣毫無情感

「まあや，妳在這裡等我一下。」望海換上嚴肅，轉頭對真彩示了個眼神

「我知道了，少爺。」真彩諾諾蹲下身子，凝視少爺與男子的背影揚長而去

兩人並肩走著，就看出身高的落差。

「真高…」

當真彩正端詳男子高傲的長腿時，

倏然，有股視線往自己投射過來、且充滿警戒。

「…？」

－

「のぞさん，這邊請」

河岸邊停了艘木船，望海慢慢的跨進船內，男子則跟在身後

「のぞみさん，好久不見了」

眼簾的男子身穿靛藍色絲綢唐裝與黑色長褲、有如黑線佈滿整件灰銀底色的長袍大衣

「讓你動用心腹來接客，著實榮幸」望海扯了扯嘴角，走到藍衣男子對面坐下

「別這麼說」

「您可是稀客啊」

他是彩凪翔，望海認識多年的後輩，而一旁的紅衣男子則為彩凪的侍從，彩風咲奈。

彩凪輕笑幾聲，對彩風揮了揮手。

「是，凪様」

原本縮在角落的彩風像是聽到指令，修長的腿跨一步到桌前，快速倒了杯茶，遞到望海眼前。

「謝謝你」望海接過陶瓷茶杯，啜了一口

「西方的皇室貴族才喝得到的茶…」

「你真是越來越有能力了。」

望海挑眉，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

「您過獎了，這都得感謝您長期相助」彩凪只是淡笑，有禮的點點頭

「沒什麼，畢竟和你爺爺說好了。」望海身子往後仰，悠閒的靠在椅背上

「要好好幫助你、你是個人才…」

「果不其然啊。」

望海凝視那俊俏的臉龐，試圖想從那張臉上找尋什麼。

「那麼，您要參加這次的拍賣會嗎？」彩凪眉頭靈動一挑，注視望海的表情變化

「我說過了」

「我很討厭那種氛圍。」

名義為拍賣會，實質和黑市沒有兩樣，商品幾乎是賣家以不正當手段得來的，連毒品、甚至是活生生的人都有。

而大多參與拍賣會的不乏為一些上流貴族、及黑幫。

「果然啊～」彩凪爽朗笑了幾聲，彷彿早已知曉望海的反應

「你不也對這活動嗤之以鼻嗎？」

「現在竟然邀我參加？」

望海一臉凝重，語氣帶著戒備。

「我只是說笑，您別放在心上」彩凪依然掛著笑容，絲毫不被望海的冷酷給震懾住

「我可不記得你會開玩笑話。」

「怎麼不會呢，我也是人呀」

「…的確，是我失禮了。」

望海勾起嘴角，灰濛濛的心漸漸消散

沒想到許久未見，自己也和其他人一樣，因為身份而對彩凪帶有偏見的眼光。

「您還是沒變呢」彩凪的笑容逐漸鬆弛，變得坦然

「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事實。」

「翔ちゃん，你知道的」望海頭往外伸，是湛藍的天空。一瞥，茜色的木製拱橋上有個人影。

只見那人影一動也不動，像尊雕像佇在原地，

是真彩。

「對了，上個月謝謝你。」

望海慢慢縮回來，對彩凪說道

「我們可是有手下留情呦，對吧」彩凪視線往彩風飄移

「是的，要折斷他手臂前就認了」彩風冷冷應道

「さき，沒想到你也愛說玩笑？」

「對不起…」彩風冰冷的臉孔開始有了波動

「下次就直接折斷吧。」望海氣定神閒的翹起腳

「噗哧…果然是のぞみさん啊～」彩凪像是看戲，在一旁看著兩樁木頭的互動

「我要下去了，回岸邊吧」望海嘖一聲，表現的急切

「不再繞幾圈嗎？」

「以前總陪您意猶未盡的繞好幾次呢」

彩凪睜大眼，薄唇不斷張合

「不了，我有點暈。」

望海靠在扶手上，殷殷期盼船趕緊靠岸，

好讓他快點到真彩身邊。

「我知道了，さき」

「是」

彩風即刻喝令船夫，讓船回到河岸旁。

「等會有專人在橋上接待您到下榻，您先好好休息吧」

「嗯，翔ちゃん，謝謝你」

「さき」彩凪一呼喊，船又駛離岸邊，往遠處前進

望海從船上踏到岸邊後，橋上的人影像是瞬移，飛快跑到他眼前。

「少爺！」

「好暈…」望海伸手扶額，重心不穩的往前傾

「少爺…！」真彩迅速摟住望海，讓他靠在懷裡

「嗯唔…」他聲音含糊在一起，手往真彩身後放

「我帶您去休息…」真彩聲音變得尖細，顯露出不安

「不要」

「讓我抱一下。」

望海像個大孩子，緊緊摟住珍視的絨毛布偶。

「您不舒服…得趕緊…」柔軟的擁抱，散發舒適的香氣

「我是裝的，傻瓜。」

「欸…？」

「這樣才能找藉口抱妳啊。」

望海湊近真彩耳旁，神秘兮兮說著。

望海明白，真彩會反射性拒絕在大庭廣眾下與他有身體接觸。

就怕自己影響他的聲譽。

但望海根本不在乎、

不在乎這世界迂腐的標準。

他只想和真彩在一起。 －

－

「さき，那個人是誰？」

彩凪躺在椅上，船行駛的速度極慢，荷風吹拂在臉上，令睡意不禁襲來。

「似乎是のぞさん的僕人。」彩風抬眸望向水面，眼裡一片汪洋。

「這就怪了。」

「のぞみさん來這從不帶僕人的，頂多帶他的助理…」

彩凪若有所思的低喃，抓起放在胸前的手。

「你覺得呢？」彩凪往白皙的手背吻了一口

「…」

「我會去調查的」彩風依舊看向河面，漠視手上濕熱的觸感

「さき…」彩凪半瞇眼，凝視那孤傲的下顎，後腦勺下面的雙腿微微顫抖

彩凪不罷休，親吻那潔白的手腕。

像尊精緻娃娃的彩風，平穩的臉色逐漸崩塌。

「凪様…」彩風低下頭，放棄躲避他的眼神

「絕對不能讓那位大人發生危險。」

「好好監視她…要是有異樣…」

「就殺了她。」

－

於河岸到拱橋走至對面，便是今晚的下榻處。在專人帶領下，兩人來到漆成朱紅、門櫺方正的木門前

「大人，就是這裡了」帶領的女子娉婷有致，合身的旗袍凸顯她的姿色

這讓真彩暗暗羨慕。

對比之下，自己宛如尚未發育成熟，嬌小又乾癟

「唉…」真彩氣餒的嘆口氣，伸手捏捏臉頰

「怎麼了？」望海瞥了真彩一眼，滿是困惑

「不…沒什麼。」

面對望海的疑問，真彩只是苦笑

嫉妒別人的身材這種話，怎說的出口？

「希望兩位住的舒適」女子莞爾一笑，準備轉身離開

「等、等一下！」

「請問怎麼了嗎？」

真彩兀然一喊，使女子僵住身子，等真彩發言。

「那、那個…」真彩卻支支吾吾，眼珠骨碌碌盯著望海

「妳怎麼了？」望海微蹙眉，泛上憂憂的神情

「只、只有一間…房嗎？」

「…」

「妳不想和我一起嗎？」

真彩的疑惑，得到的不是解答、而是望海的疑問

「我…是下僕啊…」真彩低頭，把視線交給地板

即便要替少爺沐浴更衣、協助梳洗，也不該明目張膽的共處一室。

要是傳出去了，自己又有什麼能力承擔輿論的後果？

真彩不禁膽怯，

即使兩情相悅、最根本的懸殊仍存在。

「但就只剩這間房了，不好意思…」

女子的一席話，瞬間將真彩拉出深不可見的漩渦

「咦？」

「我們再協調就行了」望海冷冷應聲，暗示女子退下

「是，大人。」

待至不見女子身影後，真彩的心才如釋負重

「對不起、」

「我應該事先要他們準備兩間的。」

望海捏緊手心，仍沉浸真彩方才的話語，心覆上一層灰。

穩重的語氣綻出柔弱，使愧疚爬上真彩心頭。

她明白，

望海比誰都還要珍視她，包括自己。

「我很害怕…會傷害到您的名譽。」

「…誰不想和最愛的人一起？」

真彩輕拉住望海的手，拇指來回搓揉他的手心

「…」

為何愛一個人，要如此遮遮掩掩？

「我們進去說吧。」他緊抓因工作而日漸粗糙的小手，連人拉入房內

一進房，舒適的檀香立刻撲鼻而來。

「少…」

話語未落，怡人的花香緊附在真彩身後，

寬大的臂彎，將她圈入甜蜜中。

「是我疏忽了…」

「明明說好要保護妳的。」

望海囁嚅，聲音小如一根細針，扎進真彩心底。

「不是…」真彩垂下頭

內心糾纏的絲線不斷想穿入針孔、織出答案。

然而反覆試了幾條、仍是徒勞。

「這樣就夠了…」

「真的夠了…」

「我不奢求更多。」真彩轉身，埋進她舒坦的巢穴

「まあや…」

「即使失去所有…」

「我也不能失去妳。」

溫熱的手往真彩腰間撫去，讓她安心地仰進胸膛，接住那誘惑的熱吻。

「嗯哼…」真彩試著睜開眼，想端詳對方的表情

望海闔上眼，品嚐紅唇皓齒的柔軟、怎麼讓規律的呼吸漸漸紊亂，他簡直是瞭若指掌。

兩人大膽擱在門邊，盡情纏綿。

「少…嗯嗯…」唇舌逐漸失去自主權，令真彩無法好好呼吸，只能趁挪移的空檔來攝取空氣

交疊的嘴唇雙雙抽離，接著額頭相互貼在一起

「…」真彩雙手撫上他的臉頰，咽了咽口水

「妳在緊張？」望海半瞇眼，勾起神秘的微笑

「對…」

「我很緊張。」真彩放棄掩飾，說出心底話

「我不會動手的。」

「…真的？」

「妳不相信我嗎？」

「因為您有前科。」

他眼眸過去的幽暗，如今煥上了光明。

而真彩是唯一的燭火，點燃望海的心

「我明天還有工作，不能太累」

望海掬起笑意，用手捏了捏真彩的臉頰

「…」

「哼…。」真彩撇嘴，臉迅速像石榴般通紅

「我們機會很多的…」

「我、我才沒有在想那種事…！！！」

與少爺鬥智，只是讓自己步入陷阱、弄得臉紅心跳罷了

這般魯莽之舉，真彩發誓再也不做第二次。

－

「凪様…為什麼要騙他們？」

「興致使然。」

彩凪躺在軟皮革沙發上，百無聊賴的啜一口菸

朝上空吐出裊裊白煙

「依你的觀察，如何？」彩凪撇頭，看向站在一旁的彩風

「…」

「等我查到她的身份再和您報告。」彩風退一步，不敢把話說滿

「さき」彩凪放下煙管，對彩風伸出手。

隔了幾公分的彩風，才緩慢拉近兩人距離

彩風蹲下身子，高大的身軀立刻變得嬌小

他輕撫彩凪微小麥色的臉龐、淡紅的薄唇

「最近郊區的騷動解決了嗎？」彩凪抓住彩風的手腕，輕拂腕上的刺青

「他們似乎發現我們的人，又躲起來了」

「真是群頑固的蟲子」彩凪咋舌，臉色有些凝重

「是下屬不才。」彩風沉下臉，貼在彩凪臉上的手微微顫抖

「你很優秀，這點我再清楚不過。」彩凪綻開笑容，有如一道暖流，注入彩風的心

「謝謝您」彩風掛起笑意

在灰暗的人生中，有雙手忽然出現在他眼前、並告訴他…

“ 你不是殺人工具，你是人。”

那人帶他逃離那佈滿血跡的家、像個平凡人對待他

這些應有的權益，對彩風來說是多麼遙不可及。

而拯救他的那個人便是彩凪。

他誓死要守護彩凪，哪怕是重操舊業。

都要保護他世上最敬愛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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