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贖01,2

[db:作者] 2025-07-25 14:22 5hhhhh 6270 ℃

  眼前的男人重重吐了一口氣,手裡的原子筆一下一下敲著桌面,讓這個小小的獨立辦公室不至於陷入毫無聲息的沉默,沒過多久,他又和剛剛一樣,深吸一大口氣將胸腔鼓起後又吐了出來,眉頭緊到似乎不能再緊,像是在那裏擺上一粒大葡萄乾。

  自她進來詢問男人關於那件事已經有一段時間過去,白雪巴的視線原本還很誠懇地看向對方的眼睛,然而隨著牆上時鐘一聲聲數著時間,她的視線向下來到他胸前鮮艷而充滿朝氣的紅色領帶。

  握在手裡的原子筆轉了幾回後像要將桌子鑿開一個洞而不停敲著,她的視線移到那浮著青筋和手骨的手背。

  又一聲嘆氣,嘆氣化成一隻無形的手用力壓著白雪巴的後腦,最後,她的眼只能直直地盯著自己的腳尖。

  她咽了咽口水,為的不是想要緩和面對主管的壓力,而是保持鎮定,她必須壓下自頭頂逐漸降下的不安、寒冷和顫抖,並且時間拖得越久,這些感受就會刻得越深,一點一滴自她的皮肉嚙咬進她的骨頭。

  她必須掛上一如既往的笑容,裝作一切都很「正常」,她必須讓自己看起來很好,因為,她現在所經歷的一切不會被理解,而正是因為這份不解,會讓她被認為是軟弱。

  「雖然公司確實有相關規定,只要Sub需要就可以請假,但白雪さん不覺得自己請假太過頻繁了嗎?僅僅是身為Switch的我是不知道你們發情期的感受,不過不是還有抑制劑嗎?」

  她沒有說話,只是微笑,並適當地露出能讓人接受的無奈。

  確實主管說的沒錯,在人類有部分人開始分化為Dom和Sub這兩項第二性別之後,和他們有關的東西也相應而生,法規、課程教育、抑制劑或者是Sub俱樂部,有關的事物如雨後春筍般大量湧現。

  抑制劑幫助Sub於發情期時,克制無自覺放出會勾引Dom的費洛蒙和生理不適,只是每一次使用皆會有副作用,且每使用過後迎來下一次發情期再次服用時,副作用會更加強烈。

  因為抑制劑所帶來的副作用,沒有Sub喜歡以此方式解決發情期,人們開始設立Sub俱樂部,各取所需,幸運一點找到合適的Dom從此不再為發情期所苦。

  而法律為了預防第二性別造成的犯罪,禁止隨意使用命令、不可在Sub不允許的情況下對其調教或是命令Sub犯罪以及教說自殺。

  與這些東西相同的是,Sub被性虐待的事件也大量出現。

  儘管政府和相關機構不停宣導,禁止對於Sub的歧視。

  儘管他們想盡各種方法保護Sub,讓Sub避免受到傷害。

  然而,許是因為他們需要被如此保護,造就現今社會上幾乎沒有任何事能夠消去Sub在人們心裡象徵的脆弱、服從或是被支配。

  沒有人能夠抹掉某個人分化後一輩子擔負的Sub三個大字。

  在某些慾望和人性之下,法規根本不值得一提而教育永遠有漏網之魚。

  見白雪巴沒有回話,主管搔著後腦勺,絞盡腦汁般要挽回或者規勸什麼,

  「反正抑制劑的副作用應該也不是會生重病的那種吧?」

  是的,不會,不如說會的話更好。

  將這副讓她恨之入骨的身體痛快地腐蝕掉更好,就算她會因此真的變得「脆弱」也好過她現在必須強裝的完好。

  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直接昏倒或是吐血,好讓所有人看見這一切被隱藏起來的痛苦。

  那樣的話,她就有正當的理由去說,她真的很難受。

  畢竟人們總說,真正痛的人不會說出口。

  「不然,其實我也有認識很多Dom的哦,課程上有教說Sub就是太久沒有得到安慰所以才會有發情期,只要固定做那件事就行了吧,身為Sub不要那麼禁慾也好的吧?我可以介紹不錯的人給你的。」

  但隱形的痛苦不會被看見,體諒也永遠不會是身為一個人的義務。

  沒有人有必要去同理另一個和自己不相干的人,這個世界的人們各自安好,偶爾將這份好分享給周圍重要的人,或是給那些嚴重到會激發起同情心的人,並要他們也好起來,像是善人般在施行拯救。

  可惜她的事情不嚴重。

  而她的世界只有發情期的難受和抑制劑的副作用,平時像一隻潛伏於暗處的飢餓野獸,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啃食她的身軀和心靈,吃飽了又會回到自己的窩。

  那就是她的生活、她的世界,只有一隻名為Sub的野獸,沒有其他人,甚至沒有白雪巴的存在。

  在那個無光的世界裡,她已經丟失了自己。

  「謝謝部長的好意。」

  白雪巴抬起頭,掛上笑容,臉上卻沒有半點願意接受提議的意思。

  「好吧,你回去吧,我說這些也是為你好,你還很年輕,總不能一輩子都這樣。」

  手裡握著抑制劑走在陸橋上,試圖讓自己看起來像是最普通常見的Switch,讓自己假裝和大多數人一樣,如果可以選擇,她會選在這條平穩的路上。如果可以選擇。

  但現在的她已經連假裝都做不到,一些路過她的人會多看她一眼,不論男女都帶著侵略性的眼神,那些被連自己也無法控制的費洛蒙所吸引過來的視線,一再提醒著她不普通、她要被支配,儘管她的心裡一點也不甘願。

  白雪巴索性不再走了,停下腳步,轉而將手靠向欄杆,欄杆之下是晃動且閃耀粼光的河面,那些流動的水像流過她的眼,帶走一些他人殘留於她眼底的視線。

  她望著底下的水發獃,看著那深水,她看見自己,沉浮在由恐懼組織的黑暗冷水中,下不去也上不來,空氣逐漸流失,窒息像水灌進她的肺葉,喧嘩的世界陷入沉寂,她無聲溺水。

  「嘿,這位姐姐,怎麼一個人在這裡,需要幫助嗎?」

  年輕的男聲拉回她的意識,卻打撈不起另一個已經溺水的她。

  她轉身看向對方,此時才發現自己被他們包圍,左前右都各站了一個人,背後則是無限向遠處奔去的河水。

  瞄了一下錶面,再看了看他們的制服,已經到學生們的放學時間了呢。

  其中一位男子注意到白雪巴手中捏住的抑制劑,又向前踏了一步逼近她,不過這並沒有讓她感受到壓迫,畢竟以自己的身高再加上鞋跟,高度比眼前三位男學生還高。

  「姊姊服用這種東西很傷身體的吧?我們三個都可以幫你的哦,絕對可以讓你從此不再需要這種東西。」

  噁心。

  「我們馬上就可以幫你解決發情期的不安囉。」

  三個人,一人一句,說出來的話倒讓人覺得,發情的才是他們。

  而擔負色情、擔負不安、擔負社會異樣眼光的卻要是Sub。

  她嗤笑,厭惡這個瘋狂如發病的社會。

  「沒想到你們這麼想幫我,那好吧,你們命令我從這裡跳下去吧。」

  起先男學生們聽到還笑鬧著,直到他們對上那雙不容置疑的眼,像被準備撲食的老虎盯視,彷彿下一刻就會被猛虎的利牙撕碎,令人分不清究竟誰才是滿腹侵略性的Dom。

  許多人喜歡追求刺激,但這種沒有利益又犯法的刺激很少人想要。

  男學生們面露難色,此時的他們反而寧願生活越平凡越好,至少不要變成三人是朋友兼獄友。

  不想惹上大麻煩,他們三人互相推拉著,一轉眼就消失在橋的彼端。

  白雪巴嘖了一聲,低頭看向抑制劑,確實她現在因為發情期非常難受,正常情況下只要服用了抑制劑之後就不會再勾引到Dom,身體的空虛、寒冷、不安也能夠被驅散,就像是毒品,消除那些看不見的痛,並帶來快樂,彷若聖人般告訴你這個世界還值得。

  過去的她為了讓生活步上正軌,正軌是讓自己能夠繼續活下去的工作,她忽視抑制劑的副作用,似是成癮,吃下肚的是神明賜予的喜悅和希望,吞服的是藥也是毒,直到她被副作用反噬。

  抑制劑帶給她的不再單單只有消除心理的不適,她不知道那是濫用的懲罰還是等價交換,副作用讓她頭暈頭痛,她時常夜起或是失眠整夜,她開始肌肉痙攣而無法好好工作,食慾降低到吃不下飯,偶爾會噁心嘔吐,她甚至必須服用其他藥物去控制抑制劑的副作用。

  抑制劑只是把她從滾燙的油鍋撈起後,再丟進另一團熊熊烈火。

  發情期於白雪巴而言沒有任何情與色,有的只是一次比一次深的痛苦,她常覺得納悶,如同她覺得自己不該是Sub,這段無法控制的時期也不該稱為「發情期」,而是「陣痛期」。

  她拿起抑制劑,心裡閃過一個念頭,或許轉身跳下去都比這種東西好用。

  視線自小小的外包裝緩慢移向河面,再沿著金黃的河流望到遠方,夕暉將薄雲染成茜色,天邊蒙上一層橘黃,她想起曾有一個人向她說過,她的眼睛像夕陽一樣美麗、溫暖,卻又令人無比愛憐,那人向她說,但願她不會像夕陽一樣易逝。

  那人說,但願……她能給她救贖。

  「巴さん?」

  身旁傳來和記憶裡那人相同的聲音,她原以為自己已經嚴重到出現幻聽,接著她循著聲音源頭看去,她冷笑一聲,居然還看見幻覺了。

  那位每次都直率地朝自己露出燦笑的小女孩。

  那位害怕寂寞,總是需要自己陪伴的小女孩。

  那位即便弱小,也說著要保護自己的小女孩。

  「巴さん還好嗎?」

  直到對方靠近,一隻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她才意識到眼前的人不是虛幻的飄影,並趕緊將抑制劑塞入西裝袖子裡。

  「咦?花那ちゃん?為什麼會在這裡?」

  眼前這位許久不見的人,她櫻色的粉瞳和啟口就會露出的尖銳虎牙都和以前一樣,身高拉高了許多,鼻樑上掛著一隻紅框眼鏡偶爾會擋住眼下的一對淚痣,頭上銀白的髮從印象中的短髮留成中長髮。

  她身上穿的制服和方才來搭訕的男生是同一所高中,白雪巴猜想大概離這裡不遠。

  「因為爸爸的工作不久前搬來這個城市,嗯……健屋已經是高中生了,所以巴さん對我的稱謂……」

  「誒——有什麼不好的,像以前一樣叫花那ちゃん不是很可愛嘛。」

  她覺得很神奇,剛剛的自己還很低落,不安、恐慌和焦慮原本還霸占著乘載野獸的這副身軀,可是現在,只是聽到她的聲音、見到對方,就有一點點溫度緩緩流進她的心裡,好像從孩提時代借了一些快樂,填進她的血液裡。

  「也不是說不好,但健屋已經長大了……」

  「是嗎?這樣的話,健屋さん?是不是一下又太疏離了?還是花那?」

  句末兩個字輕微停頓,少女的情緒隨之起伏,一下害羞一下慌亂無措,最後只是羞赧地低下頭,遮掩住微微泛紅的臉。

  「這兩個,都可以。」

  「這樣啊,花那。」

  她輕快地叫著,情緒轉變之大連自己都有些驚訝,但她捨不得放手,身前的少女是奇蹟,奇蹟是重遇這份在她失序的世界中難得的美好,美好的童年時光是健屋花那給自己的無數快樂,快樂是在每一個受怕的夜晚過後隔天能見到天真燦爛的笑容,笑容如蜜,甜得她不想忘記。

  「巴さん那時候為什麼……」

  然而,自私的自己當初選擇了不告而別。

  肯定傷害到她了。

  「花那,要和我一起去吃頓飯嗎?一起敘敘舊吧?」

  以此做藉口打斷對方的話,實際上是不願談論、不想面對。

  「好……也好。」

  在轉身過去那一刻,白雪巴掏出抑制劑並快速塞進嘴裡,再把外包裝悄悄放到西裝裙口袋,她害怕如果不這麼做,待會到了人多的大街上或是餐廳,只會吸引來其他像是下午來搭訕的人。

  抑制劑一服用下去,心裡的恐慌減去了大半,不安和焦慮尚未完全消停,過度低溫的身體也還有些僵硬,不過這些早已不是她使用抑制劑的主因,她只是想要在這人面前隱藏住真實的自己。

  她大概是美好的Switch吧,而自己是一點都不想成為的Sub。

  她不知道副作用多久後會生效,她只希望撐回到家,至少要到兩人分開的之後,至少今晚要是完美的相聚。

  然而,命運給她的驚嚇永遠不嫌多,一切事與願違。

  兩人來到家庭餐廳,點完餐之後白雪巴本想拿起一旁的水杯喝水,但手才剛伸出,她便看到那隻因副作用而抽搐不已的手,她趕緊縮回把手壓回桌下,使盡全力想奪回身體的主控權,可那隻手像是從自己的大腦與神經剝離,像有了自我意識,她無法控制。

  不同於發情期的恐懼自背脊尾端爬上,一步一步向外電麻她的皮肉,仍未回暖的身體又似是被澆下冷水。

  恐懼加快了腦袋裡的念想,一幕幕上演被發現的情景,對方驚訝的眼神、句句重複相似的對白。

  如果被花那發現我是Sub怎麼辦?

  她會笑我嗎?

  呵……肯定會的吧?

  畢竟,這是命運和我開的最大玩笑。

  以及,最後,譏諷的笑聲。

  『巴さん居然是Sub?哈哈哈哈這什麼也太有趣了吧?那個最討厭Dom的巴……』

  「巴さん?巴さん?」

  現實的聲音斬斷不真切的虛幻,白雪巴的雙眼逐漸斂起焦距,她才看見健屋花那的臉放大於眼前,她溫熱的手背輕輕拭過自己的額頭,手滑過之處一片濕潤,白雪巴還怔愣著,只見少女皺眉,表情掛上擔憂,她又從書包裡拿出一條手帕為自己擦拭額頭、鬢角和脖頸。

  「巴さん?冒冷汗了,身體還好嗎?」

  「沒事,我……很好。」

  「喝點水吧?」

  健屋花那將水杯遞給對方她,白雪巴確認完手停止顫抖後才敢伸手握著杯身,並將冰涼的液體飲進乾澀的喉嚨,這時餐點被服務生擺上桌。

  白雪巴獨自離開家鄉來到此地已經有了四年,她離開多久,她們便有多久沒有一起同桌共餐。

  曾經,她以為包括這女孩在內的所有和家鄉有關的人事物她都不會再遇見。

  白雪巴盯著健屋花那,想起過去的事,小時候自己常到她們家作客,好幾次健屋花那的媽媽都會說,

  「既然巴さん也來了,我們來吃披薩吧。」

  她知道披薩不是特別為了慶祝,是因為女孩愛吃。

  現在,健屋花那前也擺著一盤個人份的小披薩,她用紙巾包住披薩外緣後拿起,正要低頭張口咬下時抬眼看了一下自己,

  「巴さん不餓嗎?是不是身體還不太舒服?」

  低頭,自己的餐點完好如初。

  「沒有,我只是有點久沒見到花那,總覺得,有些懷念。」

  說出來的是主因,另一部分藏在心裡。

  抑制劑的副作用削減她的胃口,隱隱約約還有點反胃,她不敢大口進食,只好一匙一匙舀起飯,入口後機械般地反覆咀嚼,並不是因為好吃,相反的,她胃口盡失。

  直到健屋花那吃完木盤盛裝的小披薩,她碗裡的飯還剩下三分之二,白雪巴想藉著話題轉移健屋花那停留在自己過慢的進食速度上的焦點。

  「花那好像變得比以前還要安靜了?」

  「是嗎?也沒有差太多吧?或許是最近考試多,比較累一點,但能夠見到巴さん很開心哦。」

  「這樣啊,花那現在已經……十四、十五、十六……」

  「健屋已經十七歲了。」

  「啊、嗯,對呢,我們差了四歲吧?」

  「健屋跟巴さん差了五歲。」

  「啊哈哈、記錯了記錯了,還天真地以為現在的白雪只有二十一歲而已呢。」

  離家四年,像一眨眼,尤其是在十九歲那年分化成Sub之後,歲月的前行、時間的流動於她而言越來越模糊,計算日子的方式逐漸變調,原先,她數第一次發情期、第二次發情期……再過去,她放棄計數,痛苦是數不完的。

  「上次見面時,花那還是小小隻的,是小學畢業而已呢。」

  「嗯,小學畢業,就被巴さん食言了。」

  「誒?食、食言?」

  白雪巴不是忘記承諾,而是腦中瞬間出現過太多疑似約定的話。

  『健屋會長大、會變得很強壯,所以巴要等健屋哦。』

  『健屋想要一直和巴一起,長大之後我們可以一起到處去玩。』

  『因為巴喜歡,不管什麼時候健屋都會對巴笑的!』

  「健屋上中學後,穿上的新制服要第一個給巴さん看。」

  那年確實做過這樣的約定,約定當下她還未想過要離開。

  她懊悔地道歉,因為她知道,從她離開家鄉的那一刻起,她就違背了所有許下的諾言,像是將一個人全心全意的信任親手撕碎。

  「沒關係。」

  少女沒有責怪、沒有責罵,只是露出一個溫暖的笑靨,笑容的溫度度到她的體內,一股暖意流過她的腹肚。

  愧疚感升起,她想,如果被對方直接破口大罵大概會更好,因為連她自己都覺得當時的自己很惡劣。

  「為什……」

  話未說完,白雪巴意識到方才的暖並非心理作用,而是真實的生理,她慌忙起身直奔餐廳的廁所,推開門就直往馬桶裡嘔出剛才沒吃多少的晚餐。

  她的手顫抖地撐著馬桶蓋,膝蓋已經發軟站不住跪坐在地上,馬桶裡黃白稀爛的穢物漂浮,她又一連乾嘔了好幾口,但已經無法再吐出。

  副作用侵蝕著她的全身,狠狠咬著她的四肢百骸。

  即便上一刻的她是快樂的是喜悅的,下一秒她的身體會被利爪撕碎。

  而當她的身體完好無痛時,她的心便要擔負最深地孤寂和不安,恐懼如墜入深淵不斷下降,卻遲遲無法摔死在谷底,好讓她能夠乾乾脆脆地心安。

  她的靈肉是分離的,她的心靈和肉體各自安好,相互推託痛苦,由其中一邊承擔,卻怎麼也逃避不了。

  肩上傳來溫柔的撫觸,回頭,少女手裡拿著深埋在自己的包包裡用來壓制副作用的藥,另一手拿著水杯。

  被發現了……

  她會說什麼?

  她會笑我嗎?

  會吧?

  會吧?

  會吧?

  這可是白雪巴一生中最大的玩笑。

  「巴さん?」

  「花、那……」

  「要吃藥嗎?」

  少女沒有諷刺沒有嘲笑,滿臉顯露著擔憂,強忍泛淚的粉眸眼底是難受。

  好像她也擔負起自己身上的一些痛。

  在腦裡預演過的那些被發現第二性別後的場景一一被吹散,散落成風吹而凋零的花瓣,開盡滿樹名為恐懼的花最終成了春風裡的花雨,不安也愈漸煙消雲散。

  「什麼時候知道的?」

  白雪巴接過藥,配著水一飲下肚。

  「……見面時看到巴さん手裡拿著抑制劑。」

  這樣啊,從那時就知道了,自己從一開始就已經被對方摸清了,卻還像個小丑一樣,自顧自地擔憂,自欺欺人。

  但是,這也就是說健屋花那自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是Sub還願意和自己敘舊,也沒有刻意提出第二性別,這些事往她的心裡一點一點填進如棉花糖軟甜的慰藉。

  「副作用還很難受嗎?」

  這是白雪巴第一次被這樣關心,她沒想過自己此生能夠被這樣慰問,剎那就將她的情緒燒成激動。

  她想點頭大叫,她想大聲哭喊,她想說出在心裡積蓄已久的話語:對!這該死的Sub、該死的發情期、該死的抑制劑、該死的副作用,全部,全部都讓我難受!

  她的胸口因高昂的情緒而劇烈起伏,那些話就要衝破她的長期緊咬的牙關。

  她終於有機會將這被埋藏的痛宣告出來。

  她要將一切傾瀉出口。

  然而,在最後一刻,她的嘴被一雙無形的手摀住,緊緊掐住她的喉嚨,沒有空氣、沒有聲音。

  白雪巴想起那些話,那些時時刻刻綑綁住她的腦袋的話。

  『明明不是什麼很嚴重的事吧?』

  『弄成這樣不是你自己的問題嗎?』

  『真正痛苦的人才不會輕易將痛說出口吧。』

  「沒事,我很好。」

  她是溺水的人,而溺水是安靜的。

  打理好紊亂的場面和情緒,結完帳出了餐廳,白雪巴本想送健屋花那回家,再向花那的父母好好打個招呼,但吃完藥後的她頭腦昏昏沉沉的,恐怕是無法好好進行社交。

  甚至之後得由健屋花那攙扶著自己回到家裡,她也想好好振作像個大人一樣,或是像以前的白雪巴即使傷痕累累她也能直挺挺地站在健屋花那身邊,修理那些來捉弄花那的男孩子。

  她知道自己現在很不像樣,分隔幾年好不容易再次相聚,自己竟成了軟弱的大人。

  健屋花那將白雪巴扶到床上躺下,並為她卸下盤髮、解開衣扣。

  白雪巴的身體無力的像斷了線的人偶,她知道吃藥是為了讓身體好好睡一覺,進入假死一樣的夢鄉,放下一切在心靈或肉體上的重量,隔天會再因為發情期的不安驚醒,接著服下抑制劑和抗副作用藥物,如此重複每一天,直到結束。

  但她此時不想就這樣道別,她還想說點什麼,她還有些話想讓健屋花那知道,她還不想為今天畫上句號。

  千言萬語在她昏昏欲睡的腦袋裡風暴似地侵襲,最終化為這麼一句,

  「抱歉,白雪已經變成這種無用的模樣了。」

  她的眼皮已經沉的無法張開,看不見對方是什麼樣的表情,唯一能確定少女還在自己身旁是藉著她身上熟悉好聞的氣味以及輕撫自己臉龐的手。

  「很好笑吧,明明以前發出豪語說著自己絕對只會是Switch,明明是那麼討厭Dom,現在居然變成最需要Dom的Sub。」

  「很好笑吧?想笑也可以的。」

  分明心裡是害怕被少女嘲笑的,嘴巴卻說出一句句違心之論。

  「畢竟發生了這種事,連自己都覺得可笑了呢。」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說什麼,或許單純只是不想讓對方離開,不想獨自一人在陰暗的房間裡,以此為藉口挽留少女的陪伴。

  但當她說完,房裡久久沒有聽者的回話,久到她以為自己現在正嗅聞的味道和臉上的撫觸是因藥物帶來的虛假、是自己過度的妄想,她害怕今晚的事情只是她腦內上演的一場戲劇,又或者……少女知道真相之後已經……

  「不是巴さん的錯。」

  眼皮被溫暖的手重重壓上,同時壓下她心裡的恐慌。

  「巴さん就是巴さん。」

  「是逞強保護健屋的巴さん,是常常都能逗樂健屋的巴さん,是健屋在寂寞時總會來陪伴的巴さん。」

  「是健屋喜歡的巴さん。」

  少女所說的話,一字一句流入白雪巴的心裡,好聽的聲音像在用軟糖一顆一顆填滿寂寥的空虛,滿滿的,甜甜的。

  甜的像灼熱的糖水,流出她早已放棄哭泣的眼。

  此時她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如此在意自己。

  「健屋喜歡巴さん哦,不管巴さん變成什麼樣的都會喜歡。」

  那隻壓在白雪巴眼皮上的手放輕了力道後緩緩拿起,取而代之的是,健屋花那以她的唇輕輕點在白雪巴闔上的雙眼,一點一滴吻去她的淚。

  「巴さん,喜歡。」

  一句話,像救命繩索向她投來,她緊緊抓握著,挹注所有希望於此。

  她不知道溺水的她究竟能不能夠被拯救。

  但她不想放手,少女給她的一切甜得像糖、暖得像陽。

  許久未能體會的心安和他人溫暖的擁抱令她眷戀。

  「花那,和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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