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間的門無預警地被推開，爆豪勝己不用想也知道，本院最沒禮貌第一名姓轟的混蛋又來打擾。

「勝己，怎麼還沒下班？」

「沒看到我在忙嗎？」

爆豪勝己沒好氣地瞪了一眼斜倚在門框上的轟燈矢。牆上的掛鐘已經走到七點半，爆豪勝己今天沒有值班，理應可以拍拍屁股頭也不回地走人，但他卻放棄這項權利，反正閒著沒事不如多做一點。

「轟焦凍真是可憐啊，聖誕節還要值班，讓勝己一個人過孤伶伶的聖誕節。」

轟燈矢絲毫不掩飾言語間流露的喜悅，他走到平時看診時病患坐的那張旋轉椅坐下，咻地把椅子滑到爆豪勝己的桌邊，兩手打叉趴在桌上問：「不然跟哥哥我一起去吃飯怎麼樣？」

「啊？」

爆豪勝己一臉你在說什麼的表情看一個身高幾近一百八的男子趴在桌上，用以下往上看的眼神看著自己，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不要。」

「欸～為什麼～」

「麻煩死了，你又在打什麼歪主意吧？」

「怎麼會？我想跟勝己一起共進燭光晚餐，在這個大雪紛飛的聖誕夜裡，溫暖你的心。」

「沒有燭光晚餐也沒有大雪紛飛！是沒看到今年暖冬嗎！」

爆豪勝己一想那個沒用的小兒科醫生垂頭喪氣的樣子就覺得於心不忍，明明是一家人，不知道這對姓轟的兄弟到底有什麼過節，一來一往的攻防戰似乎永遠不嫌膩，雖然總是轟燈矢一方面挑起的。

但是啊，自己就像是塊夾心餅乾。和轟焦凍在一起，撇開沒有想跟他家的氣氛鬧僵的理由之外，其實爆豪勝己也沒有討厭轟燈矢的理由，只不過稍微和他接觸，那個半邊混蛋就會緊張兮兮，所以自己還是盡可能地避開他……轟燈矢自己愛來找他，真的不是他的問題欸！

「勝己好冷淡啊。」

「反正你只是想捉弄轟焦凍而已吧，免了。」

「欸～我可是真心誠意想和你吃飯的喔？」

爆豪勝己無言地看著那雙湖水般清澈的眼睛，思考要怎麼打發這個煩人的轟家大哥。

「不然這樣好了。」

「喂，你幹嘛、」

轟燈矢說，同時離開桌面，他用右手抓住爆豪勝己的右手，然後放在自己的左胸前。爆豪勝己感覺自己的被抓住的手很燙，還可以感受到轟燈矢心臟規律跳動的節奏。

「勝己啊，就用你最擅長的心臟手術，劃開我的胸膛，剝開我的血肉，親眼見證我的心有多麽真誠吧？」

＊＊＊＊＊＊

距離看診結束的時間還有半小時，本來已經平靜許久的螢幕上突然多了一條新的候診名單。

爆豪勝己瞇起眼，正想看清楚紅色的字寫著什麼，診間的門瞬間被打開，病人不請自來。

「嗨，勝己。」

＊

不知為何地，今天下午診的人數比平常少了許多。站在醫生的立場，當然大家不生病不跑醫院是好事，但從院方經營角度來看，可能並不完全是好事吧。

總之，病人少了，自然也就清閒許多。

爆豪勝己覺得把這時間拿來處理行政事務也不壞，但同樣在診間的助理可就不這麼想了。

只見他三不五時看著牆上掛鐘，每過一分鐘就拿起手機又放下，一下子坐著，一下又站起來在診間繞來繞去。

儘管他沒弄出什麼聲響，但一直在爆豪勝己的眼角餘光中打轉，看了就煩。還有，他應該有禁止上班時間滑手機。

「白痴臉，吵死了！」

「噫！我什麼話都沒講！」

「看你在那邊走來走去就煩！」

「噫！！好過分！！！」

結果一問之下，單純是因為今天跨年夜，上鳴電氣預約了一間位於六本木的高級餐廳，擔心下班時間會卡在下班尖峰的車流中因此坐立難安。

爆豪勝己這才發現原來今天是跨年夜。

平時和轟焦凍很難湊合時間一起過節，也就越來越不在意這些芝麻瑣碎的小事。反正他是有心過節天天可以是節日的主義，日期對他來說也不是那麼的重要。不過，一般人心中大概不是那麼想吧。

看在快要下班的份上，加上他待著反而是作業妨礙，爆豪勝己乾脆就讓上鳴電氣偷偷地提早下班。

他看著他一臉感激涕零心想：總有一天還是要還的好嗎！白痴臉！

於是，爆豪勝己就少了一個人可以幫忙驅邪擋煞。

＊

「……今日看診已結束。」

「爆豪醫生，你這是職務懈怠喔？」

「啊？！哪裡懈怠！」

「我可是有乖乖掛號的喔？」

轟燈矢指著電腦螢幕，一臉無辜地說：「爆豪醫生，你總不會把我的掛號取消吧？這樣會留下不良紀錄喔……」

「我比較想知道你為什麼可以穿著制服在醫院閒晃。」

「啊，好過分啊。身為本院的麻醉師，穿制服是上班的基本禮貌不是嗎？」

「那就給我回去上班！」

「很不巧，我今天早班……已經下班囉。」

「那就給我回家！」

啊，可惡啊！馬的，去死！白痴臉回來我要給他比現在多三倍的工作量！爆豪勝己在心裡咒罵一輪沒有善盡職責的助理，本來就要順順利利可以多做點事然後下班的節奏，怎麼會在途中殺出個程咬金。

「爆豪醫生，我是真的不舒服才來找你的，你就幫我看看？」

「……」

按照轟燈矢就愛招惹轟焦凍的習性，爆豪勝己直覺遇到他就是沒有好事。雖然沒有任何根據，但爆豪勝己對自己的直覺倒是很有信心。但話又說回來，轟燈矢的確是按流程掛號看診，身為醫生他實在沒有理由拒絕，撇開私事不說，公事公辦，公私分明是他做事的準則。

「……好吧，你怎麼了？」

爆豪勝己拿起擱置在桌上的聽診器，像是儀式般地掛上在脖子，開始看診。

「唉，我最近有個困擾所以晚上常常失眠。」

「嗯，然後？」

爆豪勝己邊問邊把症狀敲進病例資料庫裡，診間內頓時響起清脆又連綿不絕的敲打聲。

「然後可能是因為失眠的關係，總覺得心情起伏很大，莫名覺得很沮喪。」

「嗯，還有嗎？」

「還有，最近也很常心悸和胸悶，胸口、尤其是靠近心臟的位置，有事沒事就抽痛一下。」

爆豪勝己手沒停過認真地看著電腦打字，一邊開始思考可能的病因，然後轉頭向轟燈矢問：「這個症狀持續多久了？」

「嗯～具體的時間不太清楚，但我一直有這個狀況，只是最近比較嚴重。」轟燈矢漫不經心地說，好像在說別人的事一樣。

「好吧，讓我看一下。」

爆豪勝己掛上聽診器，說聲失禮了就把聽筒放在轟燈矢的胸前。

「啊。」轟燈矢說。

「怎麼了？」

「你聽，我又發作了，心臟噗通噗通跳得好快。」

「哈？」

爆豪勝己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轟燈矢抓住拿著聽筒的手。

「爆豪醫生，你看，我只要見到你就會心悸胸悶，想到你不跟我一起吃晚餐就失眠，醫生，我是不是得了什麼心病，會不會就這樣死掉啊？」

「……」

「……醫生？」

「我……先幫你轉去腦科！給我去看看你的腦子有沒有壞掉！！！」

爆豪勝己甩掉轟燈矢的手，氣到立刻拿起話筒，甚至連使用系統轉診的規定都忘記，就要打內線電話給腦科插隊。

「欸，勝己，不要衝動。」

好在轟燈矢眼明手快，立刻掛掉電話，一把抓住爆豪勝己的手懸在半空中，話筒裡傳出規律的嘟嘟聲。

「我看你還是去死！」爆豪勝己說，他原本可以在這段時間做更有意義的事。

「呵呵，不要這樣嘛，勝己，我是來約你吃飯的。」

「不去！」

「六本木，ＯＯ餐廳，是你想去很久的那家口袋名單哦。」

「啊？？？」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口袋名單，爆豪勝己心想，但他還是沒打算答應：「不去就是不去。」

「因為轟焦凍嗎？」

「知道就不要再來煩我！」

但轟燈矢不放棄。

「吶，那傢伙現在跟安德瓦去出差了吧。」

「……」

「難得的跨年夜喔，就一起吃個飯純聊天，又沒做什麼虧心事，沒什麼不行吧？」轟燈矢說，然後再接再厲：「而且你知道的吧，安德瓦還偷偷幫他安排相親。」

「不覺得很過分嗎～丟下勝己一個人跑去相親，轟焦凍真是殘忍啊。」

轟燈矢低沈的嗓音就像是惡魔的低語一般，在爆豪勝己的耳邊旋繞，於是他緩緩地點頭答應。

＊

得到應允後，轟燈矢離開先去了餐廳等，等爆豪勝己下班。預約制的高級餐廳裡沒有時間限制，隱秘性也很高，他一個人坐著也沒有什麼壓力。

轟燈矢無聊地滑著手機，等時間流逝，眼看快要七點，爆豪勝己下班後過來的話，也差不多要到了吧？

突然line傳來了訊息提示，是爆豪勝己。

『抱歉，突然接到緊急聯絡，有事故的傷患要做緊急手術，你就先吃吧。』

啊啊，轟燈矢看著訊息嘆了一口氣，看來今晚又要失眠了。

＊

爆豪勝己結束手術後，覺得自己累得不如一條狗。

原本以為今天可以安全下莊，沒想到被突如其來的病患殺個程咬金，脫到一半的醫師袍只得乖乖地又穿回去。

當然，在成為醫生之後，早就對這種三不五時就來一次的突發狀況有所心理準備，也不是要怪病人或是什麼的，單純就是醫生也是人，也會覺得累而已。

爆豪勝己拿起手機看，已經快十一點了，再怎麼說餐廳也都關門了吧。雖然是沒辦法的事，但對於放了轟燈矢鴿子這件事，他多少還是覺得抱歉。

Line也沒有新的訊息，應該有好好吃飯然後回家了吧？

疲憊和愧疚讓爆豪勝己心煩意亂，他上一次睡飽是什麼時候的事了啊？身為醫生如果沒有做好健康管理的話，那也太說不過去了。雖然有八成絕對是那個亂七八糟的班表的錯。

他換上便服，準備回家好好睡覺。然而在前往停車場的途中，經過急診室時，卻聽見裡面傳來大呼小叫的聲音，讓他忍不住停下腳步。

「先生，請你不要這樣！」

「吵死了，在這裡誰也管不了我！」

「你家有人嗎？請告訴我你家屬的聯繫方式！」

「嗯～～～～寶貝！」

「哇！請等一下！」

聽見護士的尖叫，爆豪勝己二話不說衝進急診室，他深知急診室龍蛇混雜，時常收容不講理的病患，因此更不能眼睜睜放著不管。

而就在他踏進去的那一刻，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那個所謂的本院珍貴的麻醉師，現在正蜷縮在急診室的地上，當一個完美的路障。

而旁邊的護士正慌張地撿起掉在地上的手機。

「⋯⋯」⋯⋯這是什麼情況？

儘管眼前的狀況已經超出爆豪勝己現在的腦袋能夠處理的範圍，但他還是趕快上前關心，畢竟急診室的地板可不是讓人這樣舒服地躺的。

「怎麼了嗎？」

「啊、爆豪醫生，你不是下班了嗎？！」

「我剛好路過，聽到這裡很吵，想說是不是又有無理取鬧的病患就過來關心一下⋯⋯」爆豪勝己頓了頓，露出苦怪的表情：「⋯⋯這傢伙是怎麼回事？你應該沒有被騷擾吧？」

「啊，」被詢問的護士彷彿恍然大悟：「沒事沒事，他是因為醉倒在路邊被人叫救護車送來的⋯⋯然後也不躺病床，就這樣躺在地上。本來想問他家屬的聯繫方式，但他只說了『打電話給我的寶貝』⋯⋯」

爆豪勝己無言地看著躺在地上似乎開始呼呼大睡的轟燈矢，心裡先吐槽一百萬遍這個麻醉師活該平常就只有手術時才會出現，偏偏全身上下防護衣包得嚴實，脫下來後根本沒幾個人認的出他的真面目。難怪躺在這裡也沒人發現他是這家醫院老闆的兒子。

唉。爆豪勝己在心裡嘆了口氣，但比起這件事那個『寶貝』又是誰啊？蛤？總不會叫媽媽或姊姊『寶貝』吧？女朋友？他怎麼都沒有聽說過？⋯⋯雖然是也不關他的事。

「既然他都說了，你就打吧，不要浪費太多時間在醉鬼身上。」爆豪勝己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他想趕快回家睡覺。

「好的！」

於是護士把手機拿到轟燈矢的面前解鎖之後，迅速地在聯絡人的第一項裡找到『寶貝』，然後按下通話鍵。

沒幾秒後，嗡嗡作響的震動聲在附近響起。

「啊咧？」

在護士發出疑問的同時，爆豪勝己感受到口袋裡的手機正在震動。

一瞬間，他只想說不會吧⋯⋯

爆豪勝己戰戰兢兢地拿起手機確認，螢幕上轟燈矢的來電通知讓他愣了好久好久。

＊

「重死了。」

爆豪勝己把轟燈矢丟在床上之後，坐在床邊思考人生。

床上的人傳出陣陣安穩的鼻息，自然不會知道爆豪勝己現在心亂如麻的心情。

他到底為什麼要負責照顧這個醉鬼啊？！

撇開正在出差的那對父子不說，怎麼會家裡那麼多人結果剛好沒一個人在啊？太扯了吧。

尤其當他從轟夏雄那裡得知其他人正好出門旅遊，希望他可以幫忙照顧一下燈矢哥，他真的是要⋯⋯氣死！是把我當成你們家的人嗎？姓轟的是不是都這樣啊？

但生氣歸生氣，他也不能就這樣放著轟燈矢不管，再說讓一個醉鬼霸佔急診室的病床也太不像話了，等他清醒之後絕對要給他好好教育一番。

⋯⋯唉，好累，還是趕快弄一弄睡覺吧。

正當爆豪勝己起身準備去做簡單的梳洗，卻突然被一個強勁的力道往後扯，整個人就跌回床上。

他掙扎想起身，卻被眼明手快地抱住，甚至連腳都勾在他的身上，幾乎動彈不得。

「這個、傢伙！」

不用想就知道是誰做的好事。

「唔⋯⋯勝己⋯⋯」

轟燈矢抱著他，把臉埋進他的胸膛，像隻貓似地蹭了幾下，然後嘴裡呢喃著他的名字。

「喂，放開我，好臭，全身酒味，這個醉鬼！」

濃濃的酒味撲鼻令爆豪勝己感到一陣暈眩，臭死了，他真的不要跟一個醉鬼同床共眠！

「勝己⋯⋯很香⋯⋯不臭⋯⋯」

「我當然不臭，我是在說你！混蛋轟燈矢！」

可惜轟燈矢不知道哪來的怪力，爆豪勝己怎麼樣就是推不開，還被纏得更緊。轟燈矢全身上下散發的熱氣幾乎要塞滿爆豪勝己的每一個毛細孔。

「嗯⋯⋯不要⋯⋯勝己⋯⋯我愛你⋯⋯不要離開⋯⋯」

「⋯⋯」

轟燈矢突如其來的告白讓爆豪勝己停下了反抗動作，盯著他頭頂看了好久。

老實說他是巴不得想離開這個人體大暖爐，熱得要死。

但看在他今天失約的份上，也許可以就這樣讓他抱著睡一晚吧。

不管了好累。與其在這裡掙扎沒有用的事，不如好好利用時間趕快補眠睡覺，剩下的事就明天再說。

如此告訴了自己，爆豪勝己放開意識，沈穩地進入夢鄉。

＊

隔天，轟燈矢率先醒過來。

映入眼簾地是熟悉的胸部，以及一股既熟悉又好聞的味道。

儘管頭痛欲裂，但胸部卻讓他立刻清醒。

⋯⋯？？我這是得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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