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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さな死(中国語)

[db:作者] 2025-07-25 14:24 5hhhhh 1970 ℃

  ──啊啊,幾分鐘以前,阿銀我還以為自己大概一閉上眼就立刻能夠睡著了,但似乎不會如願吶。

  這短短的一天內發生了太多事情了。

  雖說隱約有這樣的預感,但在因緣之地遭遇了意料之外的亡靈之後,接連捲進了兩場激戰、以及數次差點溺死的危機,終於稍有歇息的時機,又遭受了衝擊的事實的洗禮,饒是他在這兩年間因為刻苦的行腳而有了足夠的鍛鍊,在將這些資訊好好消化以前,坂田銀時的身體便已經顯露了極限。

  在有關於虛的所在位置、以及高杉接下來要採取的行動之類嚴肅的對話結束之後,他背對著艙中的另外一人,悄悄地打了個呵欠──原以為神不知鬼不覺,但竟還是被對方所察覺。那個愛動手動腳的矮子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從後頭默默地踹了他一腳,落下了一句「睡前記得把你那一身血臭洗掉,別把船老大好心提供的床弄髒了」,便穿過他的身邊,逕自離開了艙內。

  他盯著對方離去的背影,直到那如鬼魅一般地消失在外頭的黑夜之中,這才搔了搔因敵人之血與海水而沾黏結塊的天然捲髮,熄了燈火以後,走出空無一人的房間。

  他聽從了高杉的建議,向身材相仿的船員借了適合的換洗衣物、簡單地沖了沖身體,便在船員的引導下進到了他今晚的寢室──非值班的水手們共同的大通鋪房間。

  雖然是高杉先生的友人,但畢竟來得太過突然,一時挪不出房間,今晚只能先委屈您和我們擠一塊了。替他引路的船員不無歉意地這樣說道,而他搖了搖頭,真心誠意地道了謝。

  再怎樣都比野宿好多了。他咕噥道,而船員回以爽朗的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先一步走進了寢室裡,而他也跟在後頭,在最接近艙門的位置躺了下來,將雙手枕在頭下,閉上眼睛。

  原以為遮斷了視覺之後馬上就會失去意識,但或許是處在陌生的環境,其他感官本能性地運轉了起來──前進中的船隻不穩定的搖晃以及鄰人翻身所造成的震盪,船艙中的濕氣與男子們的體味所混合成的難以言喻的氣味,複數寢息中偶爾響起震耳欲聾的鼾聲,這樣地獄一般的光景,竟讓他湧升了幾分懷念。

  這兩年來,除了與龍穴中誕生的男孩──吉田松陽,或者是虛的轉生體──短暫相處的時間以外,坂田銀時都是獨自一人的,而上一次和這麼多陌生的臭男人睡在同一張通鋪上,大概已經是攘夷戰爭時的事情了;他一點也不懷念戰爭,但穿插在其中的短暫的安穩,確實帶給他「活著」的感受──即使誰也說不準死亡會不會就在隔天找上門。

  這念頭一點也無助於入睡,於是他側過身背對眾人,試圖以手指堵住自己的耳朵,阻斷聽覺──但在實現之前,又停下了動作。

  敞開的艙門上頭,在潮騷與夜風的呼嘯之中,傳來了「錚錚」的聲響。

  為確認那並非偶然,他屏住呼吸側耳傾聽,果不其然,樂聲隨即又響了起來,與現在身處的這個環境全然不搭調、撥弦樂器特有音色突兀地鑽進了腦海。他睜開眼。

  開頭的是一段輕而平穩、彷彿春風舔舐著身體一般,幾乎要引人入睡的舒緩旋律,但在他順勢闔眼以前便戛然而止,還來不及感到驚愕,另一段激昂的節奏驟然響起,強烈而殺伐,光是聽著,便不由自主地感到心跳加快、血脈賁張──就像手中握著劍、朝向敵營衝去的感受──但這一段旋律同樣在意外的高潮之處止住。

  沉默了一陣之後,低沉而顫抖著的弦音穿透黑暗,像是負傷的野獸一邊呻吟著一邊掙扎,劃破夜色,在聽者──他寧可只有他一人──的胸上留下了爪痕。

  不、那不是新鮮的創口,而是乾涸已久卻未曾痊癒的舊傷,為無助地嗚咽著的獸所搔抓,結痂綻裂,鮮血汩汩流出,伴隨著熱辣的疼痛,以及大量失血之時那種徹骨的寒冷,就像絕望。

  不知不覺間他從臥舖上坐了起身,握緊了拳頭,睡意早已經消散得無影無蹤。

  離開臥艙、踏上通往甲板的階梯之時,像是力盡一般,野獸的低吟逐漸微弱,最終悄悄地止住了聲息,在他站到星空下之時,耳裡只剩下夜晚的風、以及腳下船隻傳來低沉的破浪聲。

  追著剛才的聲響的方向,一如預想的,那擾人清夢的傢伙就在那裡,倚著船頭的舷墻,以熟練的手法調整著三味線的上棹,太過明亮的夜空下,男子低著頭的身姿彷彿舞台上的剪影,但落在面上的陰影,令他無法判斷對方實際的神情。

  他暫且停下腳步,看著眼前的男人的動作,直到對方再度將樂器擺回胸前,左手按弦,樂音又隨著撥子的動作響了起來。

  這次所演奏的終於是他也曾聽過的曲調。雖然平常的生活與遊廓中的玩樂以及高級料亭的宴會幾乎無緣,但在歌舞伎町混亂而熱鬧的集會,或者受月詠與日輪太夫的委託前往吉原之時,偶爾會在歌手或是舞妓的表演中聽到──與其說是當紅的流行歌,更像是在類似的場合中一定會有人點唱的那種經典曲目。

  說起來,這首曲子開始流行的時候,正好是他們投身於壤夷戰爭的時期吧──在漫長而血腥的戰爭中,他們在少有的喘息時間可行的娛樂,也不過就是以勞軍的名義包下附近的遊女屋,讓以血氣方剛的青少年為主體的戰士們有機會在溫柔鄉裡排遣平常未能被充分滿足的生理、以及心理欲求,當然,包含銀時在內的為首四人也不例外,更明白地說,這類的活動通常就是由握有經濟大權的辰馬率先發起,銀時搶先附議,並獲得了眾多隊士的支持之後,另外兩個悶騷的傢伙才裝作不情願地答應。他第一次聽到這首曲子,正是在壤夷部隊的某次宴樂裡頭,現在回想起來,還鮮明地令他有些憤懣。

  那次他們難得在大城市附近住紮,而辰馬也大手筆地挑選了一間頗為高級的遊女屋,一夥人(除了一如往常地裝模作樣的兩人外)興高采烈、浩浩蕩蕩地到了店內,在熱烈的歡迎下進到宴會廳,帶到各自的位置上坐下,才因為久違地為群芳簇擁正飄飄然的時候,目光一逸,便被銀時目擊了極不合理的一幕:在入店時被介紹為此處的頭牌、實際上也是所有遊女中最貌美動人的那一個,印象中是叫做「阿梅」的女郎,在圓滑地打發了幾名明顯癩蝦蟆想吃天鵝肉的士兵以後,便施施然地走向為首的四人所在的主桌,接著──在高杉身旁明顯空下了的位置上款款坐了下來。

  那當下他錯愕地忘記要闔上嘴巴,但驚訝之情隨即便轉換為光火──喂喂、為什麼第一紅牌偏偏去找上了那個矮杉同學啊?到阿銀身邊來坐不是很好嗎?然後矮杉同學還在裝模作樣什麼啊?被美女臨幸竟然還板著一張臉?人家替你倒酒你就只把杯子遞出去而已嗎?放在腿上的那隻手是生來做什麼的?在這種場合扮演正人君子有什麼屁用啊?

  喂喂、阿梅小姐,別理那個臭臉又悶騷的矮子了,到阿銀這邊來吧?他拍了拍自己的腿,故意揚起聲音喊道。首先得到的反應是身旁的遊女們「欸──難道有我們還不夠嗎?坂田先生真壞──」的嬌嗔,接著是桂「喂銀時!別在女士們面前這樣大吼大叫!太不禮貌了!」的斥責,在回道「囉嗦老媽嗎阿圭!你也很大聲啊!」之後,就連坂本也湊了過來,一邊用力地拍著他的肩膀,一邊以震耳欲聾的嗓音大笑道:「哈哈哈!在這裡爭風吃醋就太難看了喔!珍時!」

  誰是珍時啊!不要在別人的耳朵旁邊大聲說話!耳膜要破掉了啊!是說你怎麼有辦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把自己弄得渾身酒臭啊!銀時一邊推開那顆黑色毛球一般的腦袋,一邊奮力躲開坂本重重拍下手。

  這一番鬧劇似乎炒熱了全場的氣氛,隊士們的毫不留情面的笑聲與遊女們的起鬨縈繞在空間中,對銀時而言簡直就像是地獄的罪人的哀鳴一般,而在暴風雨的中心的高杉卻仍然一副事不干己的模樣,頂這那副波瀾不驚的冷淡、幾乎可以說是優雅的表情啜著阿梅替他斟的酒,令銀時更加不是滋味。

  阿梅也不愧是這間的頭牌,或許是留意到了在全體氣氛如高昂的情況下唯有銀時一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於是傾身湊到高杉耳邊悄聲地說了些,接著站起身,帶了一名伴奏的樂師,娉婷地走到正中央的表演席上,巧笑倩兮地向席上欠身之後,揚起清亮的嗓音,宣布要獻唱一曲助興。

  ──現在銀時眼前的男子所彈奏的曲子,正與那時從頭牌遊女的皓齒間吐出的旋律相同。

  懷念到幾乎要令他不自在了起來,但,果然還是不一樣。雖然每個人的表現方式都略有不同,但他在各處酒席、宴會、祭典上聽到的,或熱情奔放或小心試探,大多不脫年輕男女互訴衷腸、青春戀愛甜中帶酸滋味的主題;但或許是經過了重新編曲,此時他耳裡所聽到的旋律少了輕快、多了一些繾綣悱惻,再加上男子的三味線淒婉的音色,比起戀曲、更像是哀嘆離別,或者是憑弔逝去之人的輓歌。

  那或許正反映了這名男子的心境,而他沉默地聽著,再次踏出腳步,緩慢地走到對方面前。雖說踏著緩步,但在木製的甲板上還是響起了明確的腳步聲,就是如此,男子還是沒有自演奏分心,直到一曲告終,才垂下樂器,抬起頭。

  「不是早就叫你去睡了嗎?還是你像個小鬼一樣,需要有人唱搖籃曲給你聽才肯闔眼啊?銀時?」

  高杉晉助微瞇起眼,以低沉的聲音說道。本就欠缺血色的皮膚在月光下泛著青白,眼眶下頭的黑眼圈因為陰影而更顯濃重,乍看之下簡直就像屍體一樣,但揶揄地咧起的嘴角與綻著光芒的翡翠色右眼則證明了他的靈魂仍頑強地存在這具身體裡的事實。銀時痙攣似地抽動著嘴角。

  「啊──啊,原本已經躺在床上閉上眼睛了,不知道是哪來的矮子在大半夜發神經開演奏會,把人好不容易招來的睡意都趕跑了,阿銀我只好直接上來找不好好睡覺壞孩子算帳了啊──」

  這麼說著,他走近船頭,迎向高杉的目光,居高臨下地看著對方。

  「本來就是刻意挑在大家都就寢的時候才開始的……像你這麼神經大條的人,耳朵塞著照樣可以睡著的吧?」

  高杉嗤聲應道,而他一時語塞。

  確實,如果他有心忽視的話,傳到艙裡的些微樂聲完全是能夠忽略的範圍,但是從查覺到聲音的來源、感受到了樂聲中的情緒後,那個選項便被他自己所捨棄了。

  「……就算阿銀敗給了自己的好奇心,也不代表你在這個時候擾人清夢是正確的,少推卸責任了矮杉同學。」

  銀時悻悻然地這樣說道,而高杉再度低聲哼笑,垂下眼睛。雖然帶著一點黯淡的戲謔,但那笑容確實是他所認識的「高杉晉助」。

  「說起來,這是第一次看到你彈三味線吶。什麼時候、在哪裡學的啊?」

     反正應該是在宴席上向遊女之類的學的吧?為什麼一邊進行恐怖活動一邊還有時間做這種享樂啊?因為是大少爺嗎?他走到對方身邊,同樣靠上舷墻,一邊碎碎念著,一邊瞄向對方。

  原本期待對方會做出積極的反駁,但黑髮的男子卻只是維持著相同的姿勢,微微揚起嘴角。

  「──啊啊,是萬齊那傢伙,某天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勁,開始叨唸著『想要聽聽看晉助的演奏』,因為實在太過囉嗦了,所以勉為其難地學了……雖然說那傢伙教的也不是正統的技法,不過作為打發時間的手段還是挺適合的吶。」

  「萬齊……啊啊,你是說河上嗎?那個老是背著三味線、戴著耳機的傢伙嗎?」

  在這裡聽到意外的名字,雖然腦中馬上浮現了形象,卻延遲了一會才做出回應。當真說起來,銀時與河上萬齊僅有過幾次見面與交手,第一次只是遠遠地眺望春雨的船艦上,站在高杉晉助一旁、品味和他一樣怪誕而張揚的年輕男子,第二次則是理念與白刃直接碰撞,但第三次的碰面竟就放下了過去種種,與另外兩名惡友一起前往宇宙,為了拯救同一名男子而攜手;在那裡,就像對方認同了他作為武士、作為高杉晉助的舊友之事,他也──或許是第一次──透過追隨、守護在那名男子身邊的武士之眼,認識了他所不在的十年之間的「高杉晉助」此人。

  在烙陽那一役之後,或許是御宅族的臭氣相投,新八偶爾會以帶有些微崇拜的口吻提起河上萬齊的事情,但若是他沒有記錯的話,在兩年前千鳥船墜毀於江戶之後,從殘骸中劫後餘生的桂與坂本一行人確實地傳達了船上的消息──在他們拯救了地球的同時,付出了相應而沉痛的代價;除去行蹤不明的高杉晉助、順利潛伏的武市變平太與來島又子、以及少數的鬼兵隊成員以外,河上萬齊的名字並不見於那艘船的生還名單。

  「沒錯……說起來,雖然不情願,但在烙陽和在千鳥船上我們都受到辰馬和阿圭的幫助了,得趁早把這筆人情債處理掉才是。」

  高杉淡然說道,語氣裡頭彷彿沒有一絲動搖,但即使有了十年間的空白,他至少不會看漏這張熟悉到幾乎要厭煩的端正臉孔上的任何變化,包含一瞬間的感傷、以及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絕望的豁達。

  在這個時候他最不想從對方身上察知的感情。

  「……喂喂,你是不是故意忽略掉了誰啊?矮杉同學……雖然要說的話,那時候是我欠他一次就是了。」

  他勉強開口,擠出了應答的話語,意圖改變對話的走向。

  「哈哈,那麼到時我就替你帶句話吧──『某個銀髮的自然捲笨蛋說還欠你一次人情』吶、」

  咳咳、咳、嗚、嘔、

  令人打從心底發寒的玩笑話才吐出了一半,高杉的話語便為一陣劇烈的咳嗽所打斷,彷彿要將內臟從口中吐出一般的。在他差點要因為重心不穩而向前傾倒時,銀時慌忙地抓住他的肩膀,高杉一瞬間僵住了身體,接著或許是已顧不及逞強、又或許是放心似地將體重倚靠到他身上,待到他終於抑制住咳嗽重新抬起頭時,嘴角果不其然地又帶上了血絲。

  ──沒有光的眼神。

  見到那抹黯淡的綠色之時他感到頭皮發麻,就像身在戰場上,透過劃過眼前的刀鋒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死亡。下一秒,他舉起手掐住了高杉晉助的下巴,硬是讓他抬起的頭仰得更高,接著湊近了臉,覆蓋住正想要咕噥些什麼的嘴唇。

  帶著甜腥的鐵鏽味是他們彼此都相當熟悉的血的味道,他絲毫不以為意地將舌頭伸了進去,一瞬以前還楞著的高杉終於反應了過來,用力地推搡著試圖脫離他的掌握,但牢牢地抓著瘦骨嶙峋的肩膀的手卻一點也沒有動搖,想要閉上的嘴也因為下顎受到箝制而徒勞無功,他以稚拙的動作──畢竟上一次這麼做已經是十數年以前──吸吮著對方的舌頭,帶著血腥與菸草氣味的唾液自然地進入他的口中,來不及下嚥的部分則溢了出來,自唇邊零落向下零落。

  對方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麼,但到了口中全成了含糊的呻吟,木製的樂器落到了甲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空出的手用力地扯著他上衣的後片,但銀時仍不為所動,噬啃著對方的嘴唇就像是咬住獵物不放的野獸──因為他深知眼前的男子絕對不會甘心僅作為被捕獵的對象。而一如他所預料的,在發現單純的抵抗沒有作用之後,他感受到拉扯變成了強力的抱擁,手指幾乎要嵌入他的肌肉之中,同時唇上感受到痛楚,接著是彷彿生物一般侵入口腔裡的薄舌。

  來自高杉晉助的反擊幾乎令他感到安心,但隨即便失去了分心的餘裕。全力迎擊之下兩人的呼吸都逐漸粗重,脈搏的鼓動用力地撞擊著胸口,在強勁的海風吹拂下身體卻開始感到燥熱,腦袋與下半身因為充血而腫脹,因為缺氧的關係,意識開始有些朦朧。

  這樣粗暴而漫長的接吻彷彿回到了青少年的時代,但已不若當時那樣年輕的身體的耐力自然也下降了不少,即使如此他還是硬撐著,直到對方用力拍擊著他的背部宣告僵持結束,這才放開對方的嘴唇,高杉隨機稍微拉離開了身體,大口地喘氣著氣──說來丟臉,銀時也是差不多的狀況,而且諷刺的是,此時他雖感到有些腿軟,但難以啟齒的部位卻相反地硬得要命。

  「……喂,你突然地發什麼神經啊?」

  終於穩住了呼吸以後,高杉瞪向他,以帶著不悅的低沉嗓音開口。不愧是惡名遠播到宇宙皆知的恐怖份子,光是那威嚇的聲音就足以令一般人嚇到尿溼褲子吧,但銀時自然不受到分毫影響,視線對上那銳利的目光之時,甚至湧起了滿足、以及懷念之情。

  ──啊啊,這才是他想見到的、他所熟悉的高杉晉助。

  憤怒與驚愕的情緒讓那隻翠綠的眼眸看起來生氣蓬勃,就像他們白天時在江上那一場酣戰,就像每一回白刃相交之時,就像過去一場場無聊而幼稚的爭執,就像一次又一次被打到在地、卻一次又一次站起,握住竹刀朝他擊來的瞬間,在面罩下全神貫注地注視著他的那道純粹而無可方物的眼神。彷彿具有灌注生氣的效果一般,讓他從缺少了感情的「小小的鬼」逐漸成為「人」的眼神。

  就像在遊女屋的那個夜晚,酒酣耳熱、大家各自帶著當夜的伴隨到房間,在宴會上的那一鬧而失去了大半興致的銀時只簡單發洩了一次後就離開房間,鬱悶地走到了中庭透氣,卻不巧地遇到了只穿上褲子、披著一件上衣高杉正從房間裡走出來,明擺著一付剛解決了生理需求、神清氣爽的臉,讓本來就心裡有氣的他更加不爽,於是找碴似地向前搭話,高杉一開始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到後來也動了氣,爭執到了幾乎要大打出手的程度;那時與他對上的那雙眼眸在月光下顯得明亮而激動,佔滿了視野、以及他的注意力──想起來,那是他們第一次接吻。

  「就說了,我的血裡面有朧來自於那個男人──還沒成為老師以前的虛的因子。雖然『不死』在急速衰退中,但攝取下去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你是沒有在聽、還是腦子已經衰退到沒辦法理解情況了嗎?啊?」

  ──你還真的想到「這裡」來嗎?

  高杉以低沉而緩慢,可以說是咬牙切齒般的語氣這樣說道,方回過神的銀時愣了一下,理解了對方的意思之後,不由得啞然失笑。高杉晉助的發怒,是為了避免將他牽扯進虛那詛咒性的「不死」,但銀時之所以那麼做的理由卻很單純,只是要將高杉自他也無可奈何的絕望與死亡拉遠一些──無論如何,他算是歪打正著了。

  「笨──蛋,誰叫你要在這個時候跑到風這麼強的地方晃蕩,這具破爛身體也承受不了了吧?那個『不死』什麼的,在你的身上看起來幾乎沒有效力了,要說傳染的話,我還更擔心你是不是有結核病吶──無論如何,是矮杉同學該睡覺的時間了,但是你這個傢伙不好好看著就會亂跑,還是讓阿銀監視著你回到床上躺好吧。」

  ──要殺死你的人是我,反過來說,在我殺掉你之前,別擅自去死啊。

  他壓低聲音這麼說道,接著抓住對方的手,強硬地將他拉往船艙的方向;高杉噤住了口,只是撿起了落在地上的樂器,便任由他拉著下到艙裡,並在他詢問之時默默地指示了房間的方向。

  那個時候似乎也是那樣。將對方推入房間並關上艙門之時,銀時突然又回想起了那個遊女屋的夜晚。在他們的結束了一時衝動的接吻,再度開始激烈的口角、引來了關注之時,為了不被逮個正著,落到被阿圭處以碎碎念之刑的地步,銀時一時放下了爭執,慌張地要找個地方藏身的時候,高杉無言地指了自己剛才走出的房間,他愣了一下,便拉著對方往裡頭躲去。

  但與當時滿溢著情事過後的淫靡氣息的溫柔鄉相比,他們現在身處的房間顯得無比寂寥且煞風景。空蕩的房間只有最小量的家具,除了是單人房這點以外,與銀時和水手們共用的大通鋪相差無幾,但是在團體生活的環境下,這樣的能夠獨處的空間已彌足珍貴。

  不過,此時他沒有打算放這個傢伙獨處。

  高杉在僅鋪著薄床墊的木板床上坐下,抬起頭看向他,而他搔了搔頭,推了高杉的肩膀將之放倒在床上,順勢跨坐在他身上,低下頭,再次迎上那對帶有些微血腥氣息的嘴唇。

  一邊接吻一邊解開對方的衣衫,接著他的探索逐漸向下移動,手掌底下的肌膚紋理與熱度,令他久違的興奮地像個發情中的青少年。鼻尖湊到項頸邊烏黑光亮的髮際,在未為鹹風包圍的情況下,從對方的身上嗅到了些許薰香一般的甜香。他張口要在那塊肌膚上留下齒痕,被對方以嘶啞的聲音制止。

  管好你那沒規矩的嘴巴,銀時──反正就算留下傷口,也馬上就會癒合了……這種該死的力量,必須用在最有價值的地方。

  聽到他這麼說,銀時短暫地停住了動作,在對方看不見的地方扭曲了表情。高杉是正確的、這是無可奈何的,雖然理智知道如此,但還是讓他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的無力。作為洩憤,他用力地吸吮了那塊皮膚,在昏暗的空間中雖然無法辨認吻痕,但他知道、對方知道,光是這樣他的動作就有了意義。

  他繼續向下,手指與嘴唇撫過比少年時增加了厚度,精實而沒有一絲累贅的胸腹,抵達了昂揚起的慾望核心。他撥開自己的前襟與緊繃的內褲讓早已硬得發痛的陰莖探出,不消他提示,高杉的手便伸過來,將彼此的勃起靠上,前端滲出的液體成為潤滑,纖細但滿佈粗繭的手指一邊揉搓著,一邊低聲吐息;前面交給對方之後,銀時的手便潛到上衣的後側,探進狹小的通道中。

  真緊,看起來這邊是久違了啊?他藉著體液的潤滑向內潛入,同時在對方的耳邊呢喃道,高杉則以氣音發出了嗤笑,不置可否。

  在高杉第一次高潮之後,他伸手胡亂抹去了濺在線條分明的腹部上的精液,讓對方翻過身,將迅速冷卻的體液抹在自己的陰莖與對方的洞口,提醒了一聲「放鬆」之後,便將堅硬的性器抵上。

  「──呃、嗚……哈──」

  進入的瞬間高杉發出了高而尖銳的氣音,僵硬的身體彷彿在抵禦他的入侵,而他重重地喘著氣,一手抓住對方的髖部、一手撐著下腹,以平緩的動作撫摸著,直到高杉的身體接受了侵入的異物,讓他緩慢而確實地進入了最深處。就像鋒利的刀收進了正確的鞘一樣。

  他吐了口氣,開始動作,起先感受到的是緊繃與壓迫,隨著動作的進行,高杉也逐漸適應了壓迫,喘息之中挾著帶有快感的呻吟,像是纏綿繾綣的樂音。在過去,無論在性愛之中感受到怎樣的悅樂,高杉始終倔強地不願發出聲音,而是選擇咬住自己或是身旁有的衣物之類的東西,在他發現了這件事以後,便會事先將手指塞入他的口中,迫使他咬住或者不甘願地發出模糊的哀鳴。在他離開對方的十數年間,高杉晉助在他無法觀測的地方有了不為他所知的連結,產生了不是因為他的改變,察覺這件事情雖然令他感到不甘,但銀時也心知肚明,如果不與任何人產生關連,失去羈絆的他便可能會輕易地消逝在不被任何人所查知的所在;同樣的,為他所吸引、與他產生關連的人們也因此而甘心為他死去,高杉晉助便是這樣脆弱,但又眩目而夢幻的存在。

  感受到肌膚傳來的熱度與手掌下的脈搏、耳中傳來的喘息,以及高杉晉助活生生地存在於此的事實,坂田銀時再度衷心地感謝。

  他深深地進入對方,感受其生命的熱量,而高杉晉助震顫地吐出了聲婉轉的泣音,在他的雙臂之間迎來了又一次微小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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