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為了終結這場不完的大戰，用上了狡猾的手段。」翼輕描淡寫地說，即使他也是半個引起大戰的主犯，做過類似的事。「希望你別誤會，我只是要破壞植任他體內的迴路，沒任何非份之想。」

「……我可以解決，不用你出手。」

瑪莉亞仍然語帶震驚，不過眼前的是鐵一般的事實。他對著女性使用力量，一陣潔白的聖光湧現，然後人類鎖骨前的刻印突如玻璃破碎。女性像失去力量般，倒在了惡魔身上。

「你這麼做不會被天界責難嗎？」翼笑著問，感覺有些嘲諷的意思。

「……先把這女性送到醫院吧。」

將女性送到醫院後，兩人回到宿舍中。天使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仍無法接受所經歷的一切，好像他曾經相信的正義，都因此而破碎。如果天界也成為破壞人界之流，那瑪莉亞一直以來的努力又有何意義？

翼給瑪莉亞倒了杯熱水，奉上，天使卻沒有去接。

因為魔界借著將生物墮魔化來增加戰力，所以天界也發展出將人類天使化的技術。瑪莉亞明白這是為了抗衡日益強大的魔王軍，卻從未同意這樣的做法。當然他不過是高級天使的底層，無法反抗這項決定。

這種仿傚惡魔的行為，讓天使感到惡心。

翼悠然坐在瑪莉亞身旁，靠在沙發的背上，盤起腿，喝著自己泡的茶，看似輕鬆。「你沒事吧？」

瑪莉亞斜睨了翼一眼，那得意的笑容，讓他有點來氣。

「那名女性被植入迴路的事，你在圖書館那天就知道了嗎？」

「我有那種感覺。我們惡魔會比天使更容易注意到天使化的過程，故此你沒注意到也不用自責。」

「你為什麼沒告訴我？」瑪莉亞狠盯著翼質問。

「那時我還不肯定。」翼回答，放下了杯子。「天使迴路需要時間成長，如果換成別的惡魔，這種程度甚至感應不出來。該說幸好發現的人是我。」

瑪莉亞對這話還是半信半疑，甚至懷疑他對那名女性所做的是否有意義。

按那名女性的反應，這頭惡魔肯定用上了魅魔的力量。

只是他沒有這個立場，在這刻指責翼。

「如果因為我對那女人用了點小花招，讓你不高興，我願意道歉，但這是為了讓事情更容易解決。」

惡魔就像看穿了天使的半個心思，只是現在的瑪莉亞已經不想去計較這點小事。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天使抱著頭喃喃自語說。

翼放下手中的杯子，抬頭看著空白的天花，看著這人就會想起曾幾何時自己也有過一樣的疑問。不同的是，翼曾親手將人類變成惡魔，甚至為了強化力量吞噬無數人類。

軟弱只會被輕視。

魔界從小就這麼教導未來之王。

「這就是戰爭，為了勝利雙方都無所不用其極。」

「本不該如此的。人界理應是我該守護的地方……」

「你剛才不是救了那名人類嗎？」

「只救一個人改變不了任何事。哪怕現在，也許還有很多人正遭受天使化或墮魔化的傷害。人類本不該被牽扯到這場大戰中，我本來就是為了守衛人界才駐留在這裡……我不能為了天界的勝利，犧牲人類的性命。可是只憑我一人的話，根本無力阻止這一切。」

「那就不要一個人做吧？」翼說得輕描淡寫，瑪莉亞知道惡魔的意思，只是深感不解。「以前你說過和平才是最有價值的。雖然我們立場不同，但我也是抱著相同的想法。我即使是名惡魔，也從沒想過要毀滅人界。比起將更多惡魔送去戰場受死，我更希望大家能夠和平地活著。」

如是說著的惡魔臉上懷著憧憬，好像這真是他的心願般。

不過……

「……別忘了，這場戰爭是魔界先開始的。」

「是的，這事我不會忘記，甚至你現在不相信我也沒關係。不過你可以回想一下休戰的這些日子，如果那些都不足以證明我的真心，你讓我現在離開也沒關係。」翼的手悄悄爬到瑪莉亞的手背上，五指與五指緊扣。「遵從現任魔王，我的祖父的命令，我確實殺害過許多天使兵，對許多人類做過不可挽回的事，這些都是我背負的罪。正因如此作為下任魔王，我想要改變這一切。」

瑪莉亞確實認為，以這個人的直率，還有那份氣質，會有這種想法並不奇怪。只是一想到在戰場上交鋒時這人劍下的凌厲，瑪莉亞又有總會有所猶豫。天使不知道，孤身一人的他無法改變現狀，即使和這人一起，也無法保證什麼。

除非真如這人所說，等到他成為魔王，他會改變現狀。

可能是遭到殘酷事實的打擊，心中對天界產生了懷疑的軟弱的心，想要相信這個人。瑪莉亞甚至開始覺得

這人比起天界的大天使們還要可信。

「……我不知道。」

瑪莉亞給出了摸稜兩可的答案。

「歸根究底，為什麼天界只留你一個人在人界？又是為什麼不把天使迴路的事告訴你？如果他們的目的只是讓你來監視我，那我是求之不得，不過我不覺得天界的人有多重視你。即使留在天界，你也只是聽命行事。」

天使無法反駁。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即使向天界那些人表明自己的想法，也肯定不會有人傾聽。

「瑪莉亞，我曾說過想你做我的女朋友，而我是認真的，我甚至想你做我未來的王妃。我渴求和平，希望三界共存，可祖父大人，甚至魔界裡有權勢的人都無法理解我的想法。你和我很相似，我在你身上找到相同的理念，被當做工具卻又尋求改變。你很美麗，很聰明，也不會以立場和出身來評斷別人。我是真的喜歡你，想你待在我身邊。」

「翼……」

面對翼又一次的告白，這次瑪莉亞的心竟在躍動。

一直相處下來的日子裡，排開一切的身份和種族，雙方僅僅作為人類一同生活的話……天使確實也有所動情。如果這個人突然離去，看到這人和別的女性親暱，心裡就會不其然湧動。

這大概就是身為天使所不容許，人類所謂的愛情。

只是……

「瑪莉亞，答應我。」

翼緊握住瑪莉亞的手，身體前傾，另外五指輕撫著對方臉上的曲線。急不及待的唇忍住了那份衝動，以溫柔的速度，一點點靠近天使。兩人的上唇輕輕碰上，那份輕柔喚醒了天使的警覺。

瑪莉亞推開了惡魔。

「不行。」天使堅決地說，即使表情滿是婉惜。「我是天使，而你是惡魔。我們始終不該在一起。」

「……在你眼中，我惡魔的血脈配不上天使的血統嗎？」翼疑問。

「不是，即使我……」瑪莉亞急忙解釋說。「……你是未來的魔王，你不會離開魔界，而我也無法放棄天使的身份。我們的立場終究是對立，現在天界開始將人類天使化，那就代表這休戰也快將完結，我們還會在戰場上相見，這樣的事情會不斷重覆……」

「我不在意。」翼亳不猶豫地回答。「現在的我確實無法保證，能夠終結這場戰爭，故此我也不會要求你跟我回魔界。不如說我們維持這種關係，才是對現狀最理想的做法。只在休戰時把我當成情人也沒關係，在戰場上我也不會手下留情。終有一天等到這場戰爭完結，屆時我會以魔王的身份迎接你，再問你的意願。」

「翼……」

「答應我。」

翼重覆同樣的話，這次不再忍耐，突然親了上去。屬於雙方的初吻並不怎麼溫柔，單是懷著魅魔血脈，那份進取都會轉化成濃厚的愛意，連天使都無法抗拒那份熱情。兩唇相觸，緊緊地接合了數分鐘，堅毅不移的感情留給瑪莉亞的更多是恐懼，同時又帶著深厚的情感。

可能已經太習慣了，不知不覺間心裡早就有了這個人的位置。

一如兩人所料，不久戰爭又再度開始。兩人回到自己的陣營裡，再度提起兵器，在戰場上交鋒。

離別時兩人都沒有不捨。

一如兩人的承諾，他們在戰場上都沒有留情，好像告白不曾存在，又好像那是僅屬於身在人界時的感情。兩人都很清楚自己的立場，盡力戰鬥，盡力爭取勝利，這就是如今他們最應該做的。槍和劍在對方身上留下痛，帶下血水，怒目對峙，為的卻是更長遠的將來。

不過配合兩界漸趨激烈的戰局，兩人也使出了更具殺傷力的攻擊。銀槍砍下惡魔的兩臂，黑色羽翼也拆下了兩只白色的翅膀。不留餘地的攻勢，他們是認真地鬥個你死我活。

不知不覺間，瑪莉亞開始憧憬翼所說的終戰的將來。

難分難解的戰局，逼使兩界再度停戰。

這次，天使和惡魔選擇以同事的身份，在同一間公司就業。

感受人類社會的工作，感受人類組成家庭的方式。

他們都漸漸沉迷在，這場仍看不見將來的過家家中。

「瑪莉亞，之前的傷沒關係吧？」

重遇的那一刻，翼給了瑪莉亞悠長的吻，長得讓瑪莉亞很是疑惑。

每次看過這人在戰場上的雙眸後，天使都會有一絲不敢相信，這名惡魔是真的喜歡自己。

「沒關係，有天界的力量，花點時間就會好了。倒是翼的傷還痛不痛？」

「我是未來的魔王，不會那麼輕易死去的。」

翼將瑪莉亞抱入懷裡，天使也順其自然地靠在惡魔身上。他們都互相傷害過，不過都不需要歉意，畢竟他們早已有了共識。

兩人一起工作賺錢，租了同一所公寓，過著平常人般的生活。兩人仍是分別來自天界和魔界據守人界的代表，如今他們只當自己是名人類。屬於兩人短暫的平凡和幸福，他們都盡力去珍惜，儘管不解風情的天界和魔界總是試圖讓人類天使化或墮魔化，而這提醒了兩人原來的身份。

兩人開始學習人類情侶的相處方式，再開始了解如何接受對方的本質。存在於兩人之間截然不同的過去，以至價值觀，他們試著用人類的方法，尋找平衡點。

活得像個人類，對他們來說就是某種解放。

因為工作的事而煩惱，努力賺取微薄的薪水換取生活，這樣的卑微對人類來說是一種平常，對他們來說卻是一種新奇，也是學習放下身段，重新審視這個世界。考慮居住環境，假日做些什麼，甚至聊一下喜歡的音樂，在兩人眼裡看來都別有意義。相比起大戰的壓力，這樣的平凡也許就是救贖。

服裝店裡，瑪莉亞給翼圍上一條粉紅色的圍巾，拼襯翼那一身沉色，讓惡魔感到有點不自在。

「這種顏色好像不適合我吧？」

惡魔直率地表達嫌棄，他甚至覺得這顏色不夠威風。

「我知道你喜歡沉色，不過在沉色裡拼襯點亮色也很好看。」

天使像是服裝大師那般發表意見，儘管他在人界的年資不比惡魔深。

「那難怪我和瑪莉亞走在一起會特別相襯，因為你有著一頭漂亮的粉紅色曲髮。」

自從確認感情後，翼的花言巧語就更不顧時間和場合。

「你又在胡說什麼。」天使不太喜歡翼的口甜舌滑，但聽到心裡總是有點甜。「總之，這圍巾就買了吧。」

「那瑪莉亞也穿點沉色的吧？穿個暗藍色的外套如何？」

翼隨便翻著旁邊的陳列架，興高采烈地挑著能夠搭襯瑪莉亞那身白的時候，天使一手拿起某件蒼青色的皮外套。

「就挑這件吧。」

瑪莉亞的自作主張，引來翼的一點不滿。

「我還想給瑪莉亞挑的。」

「我信不過你的眼光。要我改變心意也可以，你說這不適合我。」

翼看看這位不知從何時起學會耍賴的天使，無奈地笑了笑。

「既然是你親自選的，當然適合你。」

「那就這麼決定了。」

瑪莉亞露出了真摯的笑。

在人界的生活總是快樂的，可是也有不得不逾越的，來自他們本質分歧的洪溝。過去兩人都回避這些問題，可為了更長遠的未來，他們開始去面對。

比方說，食慾。

天使不需要進食，也不被允許進食，只是身為渾沌之王的翼需要進食來獲取能量。瑪莉亞一直以來只是對翼吃食生靈的事避而不談，休戰協定唯一管束的是翼絕不能吃人類。不過休戰協定是一件事，一起生活是另一件事，既然相愛瑪莉亞就無法對翼吃食生靈的行為視而不見。

畢竟那些被翼吞噬的靈魂，不會得到解放。

某天兩人下班回家的時候，在街上發現一只困在小盒子裡的棄犬。瑪莉亞抱起冷壞了的小動物，憐惜地脫下外套給發冷的小狗圍上。小狗投來水汪汪的眼眸，可憐卻也可愛，吸引了天使善良的心。

天使算是翼見過，最愛心泛濫的人，包括別的天使。瑪莉亞想給這只生物一個溫暖的家，一個活著的機會，可不是人類的他沒法長時間照顧這只生物。天使終有一天要回去戰場，他不想和這生物建立起感情，讓這生物習慣和自己生活後，又在哪天將牠捨棄。

天使的身邊，已經有一段難以應付的感情了。

正當瑪莉亞沉思著該如何安置這小動物的時候，惡魔投來冷酷的話。

「這狗留在這裡也是死，讓我吃掉吧。」

惡魔揍上來說，把這摧毀生靈的事說得輕鬆平常。他從以前就是這樣，不如瑪莉亞那般感情豐富，也不懂得天使那過份的善心。對翼來說，人類以外的動物就只是會動的物體或是他的食糧。瑪莉亞有時甚至會懷疑，假如沒有休戰協定的約束，這頭惡魔是否會亳不猶豫吃食人類，甚至天使的生靈。天使理解這是這頭惡魔的本能，是為了活下去的行為，但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做這殘忍的事，總是折磨著瑪莉亞的心。

天使和惡魔，從一開始就不該在一起。既然想要在一起，就必須越過某些分歧。

當然這也因為瑪莉亞知道，翼可以吃食普通的食物來換取力量。

「翼。」瑪莉亞發出了不滿的話聲，將小狗摟得更緊。「不要說這麼可怕的話。」

「我說了什麼？」翼全然不解。「我只是說實話，你不也看過我吃生靈。」

「所以你不明白。」

瑪莉亞有點生氣，扔下空白的話讓翼在那百思不得其解，不過惡魔也無意去招惹自己的女朋友。會讓瑪莉亞感到不高興的事，翼盡可能不會做，當然這也有底線。兩人一路上只是默默地走著，翼跟在天使的後頭，一直迷惑。

尋遍了各地，最終瑪莉亞找到一間願意收留小狗的庇護機構。天使安心地將小動物交託給對方的時候，惡魔還覺得有些可惜。其時天已經入黑，兩人走在的寒冷的夜路上，翼的肚皮早已餓得咕咕作叫。

可是惡魔不敢造聲。

翼覺得瑪莉亞是生氣了，可他真的不明白那種心情。弱肉強食是世間教給他的道理，這頭天使正因為善良過頭，才會一直被天界所利用。

這夜的月亮有些黯然，卻展現了漫天的星幕。兩人吐著濕霧，一路上沒有說話，直至回到公寓的樓下。

進入大堂前，走在前頭的瑪莉亞突然打住腳，回過身，表情有點難解。

「翼。我覺得……有些事情必須說清楚。」

天使的話聲輕柔得很，惡魔聽得出他很失落，甚至讓翼擔心瑪莉亞會提出分手。

「那我先聲明。」翼裝出平靜。「我是惡魔，永遠不會變成天使，這是從出生起就決定好的事。」

「……是的。不論你和我有多少相同之處，我們始終來自截然不同的世界。如果你也是天使，我大概就不會愛上你。」

「既然你明白，那你便該知道，有些事是不可改變。」

「不過也有些事，只要改變，就能繼續下去。」

聞言的翼安心了點，至少瑪莉亞不打算輕易提出分手。那倒不妨聽聽天使的要求，以這人的性格，也不會強求什麼。

「你希望怎樣的改變？」

「你能答應我，以後不再吃任何生物的生靈嗎？」

結果瑪莉亞提出了對這頭惡魔來說有些為難的要求。身為天使的他只要有連接天界的核心就能獲取能量，可這頭惡魔不一樣。翼要進食才能繼續存在，為此他會吃食任何形態的事物，而對他渾沌的血統來說，最可口又最有效率的自然是生靈。

可以說，翼從不吃人類的生靈已是很大的讓步。畢竟美食放在眼前，又有多少人抗拒得了。

當然翼不是無法理解瑪莉亞的想法，生物即使死亡，只要留有靈魂就能轉生，但被他吃掉的生靈，就會一直是他的一部分，直至混沌永遠消散。

這名天使對人界的憐憫和多情，屬於這頭惡魔無法理解的部分。

可也是惡魔想嘗試理解的部分。

「這是你的願望吧。」翼平靜地說。

「我不會讓你一個人付出的，我會陪你一起吃人類的食物。」

聞言的翼搔搔頭，其實即使這人不做到這個地步，自己都會答應，只不過這句話讓惡魔更沒有退縮的權利。比起什麼都能吃的自己，不吃部分事物單純是讓步，可要這個不被允許去吃的人，破戒去吃人類的食物，那是徹底改變的難受。

這人太善良，以至惡魔不由得牽起天使的手，憐惜地在手背上親了一下。

「我的天使都這麼說了，我又怎能拒絕。」翼微笑說。「只要我的天使願意為我做飯，我以後就只吃素吧。」

瑪莉亞苦苦一笑，他本沒想讓這頭惡魔做到這個地步。大概這人知道，要一名天使吃動物，是一個很深的折磨。

「不過連肉也不吃的話，我可是要吃很多才能滿足。」翼不忘提醒說。

「只要翼遵守諾言，不管多少頓飯我都給你做。」

瑪莉亞滿足地笑，牽著翼的手回家。

這晚，大概要餓著肚皮了吧。

翼獨自心想。

存在於兩個人之間的另一個重要分歧，便是性慾。

偶爾，很偶爾，翼體內流淌的魅魔之血會突爆發。與食慾不同的是，這完全沒有預兆。可能是因為太久沒得到滿足，也可能是被某些外物所觸動，即使不如一般魅魔那麼渴求，只要慾火焚身，惡魔就會變得難以自控，何況身邊還有位性感尤物。瑪莉亞的優美身段，對求愛中的翼來說是燃起導火線的火種。

陷進情迷中的翼，一整天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用黑色的羽翼裹縮著自己。這衝動不能自我解決，要不和別人做愛，要不等待愛慾消褪。幸運的話，一、兩小時就能冷靜下來；不幸的話，一天甚至一整個星期。

有趣的是，即使曾經主動告白，翼卻從未向瑪莉亞求過愛，他對自己的情人是真的愛護有加。翼知道，性愛是天使的禁忌，就好像情慾在傳統裡總被視為縱慾，默認是邪惡之事。愛裝紳士的他不願強逼這位天使，同時又不願隨便找街上的女人去愛。

他覺得這是背叛自己的女朋友。

往昔，當翼控制不住時，他就會自然地向外尋求解決，但如今和瑪莉亞的關係束縛住他。

不過，既然選擇和這惡魔在一起，又怎忍心看著這人獨自痛苦。如同在飲食的問題上尋求了共識，瑪莉亞也再次選擇了破戒。

如果進食是抗拒，那情愛就是噁心。

天使真的，做了很大的決心。

大概是從那一刻起，瑪莉亞深深體認到，自己對翼已經深愛得無可救藥。

瑪莉亞推開房門，看到瑟縮成一團的黑色羽毛都僵直成了鋼，就覺得那到了這地步還在強忍的惡魔很可憐。這是本能，是先天繼承下來的，不可抗逆。那到底是誰決定，這先天的需要是邪惡的行為。

「瑪莉亞，別靠近我。」

注意到走進來的天使，惡魔低語地警告著。壓著的聲線就是在強忍，翼害怕，這刻看到瑪莉亞的胴體，嗅到瑪莉亞的體香，自己會陷入瘋狂。

天使沒有把翼的話聽進去，逕直來到卷縮在床上的惡魔身前。瑪莉亞伸出手，觸碰到堅硬的羽翼時，鋒利的羽毛劃下一道淺淺的傷口。翼往後挪了半個身位，卻沒避過天使的追擊。

瑪莉亞借著這個追擊的機會，終於看到惡魔的樣子。平日八般威風的翼，如今就像只小動物。六只白翼溫柔地包覆著痛苦的心，天使撥開有些凌亂的藍髮，圓張的惡魔之眼直視著瑪莉亞

——惡魔的獵物。

「瑪莉亞……」

翼急促的氣息訴說著他心中的激濤，閃燦的目光像是一觸即發。瑪莉亞抓住惡魔微微顫抖的手，將那蠢蠢欲動的肢體，置在自己的豐乳上。

「別再忍耐了。」

那觸感、那番話解放了翼幾近失守的枷鎖，已經奔臨界限的惡魔比起平常還要可怕。黑色的羽翼化成利爪，撲將過來將天使壓在了床上，如同狂獸般幾乎折斷純白的羽翼。沒有得到同意，也沒有任何預警，惡魔的手粗暴地扯開天使的衣裳，羽毛飛散，卻徒增了翼的衝動。赤色的瞳，饑渴的氣息，翼對著他為之入迷的胴體，亳無保留地展露著愛慾。用力揉搓那雙豐乳，吸吮上面的粉紅乳點，狂如野獸。

從前看到這頭惡魔這副臉容，瑪莉亞都會感到噁心，更不要說被這人觸碰自己的裸體。如今被這雙邪惡的手揉至變形的豐胸，唇舌舔吸而升起的乳尖，全部都在升起瑪莉亞體內的熱度。奇怪的刺激，戒律不容許的，身體仍在慄懼，天使的心反倒在期待接著的未知。

這頭惡魔確實有著，連天使的心都能攻陷的能力。

越是和這惡魔相處，瑪莉亞的腦裡就越會去思考，成為墮天使的可能性。

翼吻遍了瑪莉亞的全身，用力地，在天使白皙的身體上，從胸部落到私處，留下無數的吻痕和咬痕。性急的惡魔最大程度地推開天使的兩腿，十指撕開袒露的縫隙，埋首進去自私密的丹穴裡吸吮著精華。翼的唇所觸碰到的部分，全都升起微妙的熱，熱力蒸騰瑪莉亞的身體，身為天使卻羞恥地發出了求愛的喘息。瑪莉亞想要惡魔進一步玷污自己每一寸，不止是皮肉，連體內都在尋求安慰。不知道翼是否注意到這刻天使羞恥的表情，只是一味在親吻，在摸弄，然後長舌入侵天使禁忌的丹穴。

「嗯♡～」

初嚐刺激的天使因為那奇怪的感覺不自禁地想制止惡魔。兩手試圖推開埋在下身處的翼，兩腿卻又不自然地摟住這人的頭顱。惡魔抱住天使的兩腿，緊緊糾纏，不讓獵物逃離。舌尖搔癢裡面的皺褶，肉靡的味道同時喚醒了翼的理智。天使清澄的身體，有著和人類不同的淫色的味道，那不是甜，而是清幽的甘。

不是俗套的感覺，淨化著翼狂化的心。

惡魔更進一步用味蕾貼上丹穴的前壁，品味那份美味，尋求春水慰藉乾涸的心。翼徹底沉迷在這份感覺裡，這大概是他一生中，第一次在性事中尋得的不是淫慾而是治癒。舌頭翻過一道又一道皺褶，最終抵達盡頭的殿門時，緊鎖的門扉抖動了一下，滲出了更多的甘液。

緊張的瑪莉亞深吸著氣，試著放鬆身體，任由翼繼續玩味。只是當那長舌壓到他體內深處時，他便再也無法冷靜，想要知道接下來還有什麼等著他。同樣按捺不住的惡魔離開對方的下體，羽翼鬆開天使的翅膀，環住天使的身體高高揚起。猴急的兩手撐開瑪莉亞的腿，以對面坐姿的姿勢，將脹大的劍無情地刺進初嚐禁果的天使的體內。

很痛，不過餘韻中又有什麼奇怪的感覺。

那一刺很深，撐開未接受過任何事物的丹穴，深入到把孕育的宮房壓了上去。瑪莉亞發出了痛的聲音，聞聲的翼咬破自己的舌，抱住伴侶的後腦，強行深吻對方。兩舌相觸，惡魔的血流入天使的口中。這行為對這頭惡魔來說意義深遠，擁有全魔界最高貴血脈的他只會把自己的血，交給深愛的人，而得到一點惡魔血液的天使，能暫時通過這血的共鳴，與惡魔完美契合。

在這個情況下，就是得到魅魔的催情素。

血的味道在瑪莉亞的口腔內回響，如同蜜糖的甜美，使他如醉地吸吮惡魔舌上的傷口。兩人的唇交接的同時，劍尖和子宮口也深深地互吻。這一切開啟了瑪莉亞的愛慾之心，捨棄了名為羞恥的束縛，隨著惡魔的起伏而起舞。

如果是和這人的話，天使願意解下內心的防甲。不是以天使的身份，而僅僅是在人界的，這惡魔的情人。

黑色羽翼緊緊抱住瑪莉亞，在兩手撫弄乳尖的同時，搖動著天使的身體，使得劍更加猛攻固守的深處的殿門。瑪莉亞是第一次，因為惡魔的血而有著快感，卻也因為天使的自覺而自感污穢，可追求的想法比抗拒的衝動來得更強更深。瑪莉亞的四肢緊緊環住惡魔，而這接受和渴求的訊號也讓惡魔更加放肆。

翼從來沒有如此，放心地索求愛；也從沒像如此，因為這骯髒的事而感到療癒。

惡魔把頭埋在那雙豐胸裡，舒心地陷入在愛火——這美麗的身體之中。

兩人放縱地纏綿，好像想在對方身上探尋，又如想讓對方改變自己，一直……一直……讓情慾爆發。

直到頑固的殿門被攻破，愛的精華注射進去。

太陽消去了黑夜，惡魔也隨之冷靜下來。兩個不屬於人界的種族都有著強壯的身體，但高強度的連續運動還是讓他們感到疲累。只是消去的體力都化成了快樂，一切都是值得的。

翼赤裸坐在床頭，放縱的劍已經沉寂下來。被子覆著他的下身，也覆著躺在他身旁赤裸的情人。兩人都沒睡意，只是靜靜地待著，感受新一天，黎明的晨光。

回想起昨夜的激情，有回味，也有難忘。

這頭惡魔徹底改變了瑪莉亞的生命，天使為這人打破了重要的戒條，成為了被玷污的神聖。

以天界的角度，瑪莉亞真是愚蠢至極。

只是殘留在身體裡的溫度、流淌的液體、激情的快感，都讓瑪莉亞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他第一次思考：如果性愛對天使來說是不必要的，那為什麼他們要有著如人類那樣的身體。

黑色的羽翼撫撫粉紅色的長髮，瑪莉亞抓住一根烏黑的羽毛，感受到那份溫柔的柔軟。明明是屬於惡魔的羽翼，卻神奇地反射著太陽美麗的亮光。

「瑪莉亞以前有過喜歡的人嗎？」

翼突然問道。發展到這地步，他才注意到自己對這天使身在天界的事一無所知。

「曾經有過喜歡的人，卻從沒在一起。那時的我只想專注在大戰上，戰爭比任何事都更要佔據我心中的位置。派駐到人界來後，就再沒見過那人。」

瑪莉亞回答，抬頭看看惡魔的表情，沒從對方身上感到異樣。

「那我雖不是瑪莉亞的初戀，也是瑪莉亞的第一個情人，還是你的初夜。」

如是說著的翼，又掛上了平日得意的笑。

「翼有過喜歡的人嗎？」

瑪莉亞一直好奇，只是沒有機會提問。畢竟這懷著魅魔血脈的惡魔，又怎可能沒有喜歡過別的女性。

「曾經有過幾個，都是人類，也是些好女人。」

翼坦白，像是有些落寞。

瑪莉亞有點害怕接下去的事實，卻還是追問下去。

「……最後怎麼了？」

「承受不住我的魔力死了；知道我惡魔的身份逃了；我沒壓抑住吃掉了。從沒一段感情，能堅持過半年。還記得以前你所救，被天使化的赤髮女性嗎？他很像我的初戀，最後被我殺死了的女性。」

瑪莉亞沉默了，他不知怎麼回答。

對於外人來說，愛上那麼多的女人可能是濫情，但了解這個人的話，就會明白這人確實全心全意去喜歡每一個深愛的人。

和瑪莉亞走在一起的幾十年裡，這人從沒碰過別的女人。

親手殺死自己的摯愛，對這人來說肯定是場折磨。

「我曾經很討厭自己的血統。我是祖父為了延續家族而生的孩子，聽說在我之前，還有好幾個孩子因為不合格，才出生就被扼殺掉。祖父為了利於延續渾沌的血脈，選了一名魅魔做我的母親，可以說我的出生，就是為了哪天成就祖父的霸業，完全只是工具。坦白說，我不想因為血脈的緣故和任何女性在一起，可是這血統就如詛咒般一直纏繞著我。如果我不是未來的魔王，如果我不是流著魅魔的血脈，我就能更自由地去喜歡自己喜歡的人。」

「……即使如此，你還是堅持繼承魔王之位。」

「我不能背棄信任我的同胞。」

魔王略帶點歉意。

如果一直維持惡魔和天使的分野，這感情終有一天都要分開。

「對不起。我們惡魔就是這樣，有禁不住的慾望，會自我地生活……我……果然是個過份的人吧。」

瑪莉亞打量翼，又沉思一陣，突然撐起身子。被子從她的上身滑落，微薄的陽光照亮了還未平息的粉尖。天使亳不掩飾地向惡魔袒露一切，對方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又入了迷。

天使又一次握住惡魔的手，置於自己的豐胸上。

柔軟的手感，總是讓惡魔感到安心。

「翼現在還想做嗎？」

翼不明白這問題的意義，只是直率地回答。

「……不，我並不是那種沉迷美色的人。再者，我也不想對瑪莉亞施加更多痛苦。」

「那翼就不是縱慾的人了。」瑪莉亞平靜地說。「歸根究底，到底是誰定義慾望為惡，是誰定義天界就是正義？人類也一樣有慾望，因為要滿足自己的需求才會努力，而這也推動著社會，成為活著的意義。

「只以自己的尺度來量度別種族的天界，那種高傲的無知，其實也是引起大戰的罪魁之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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