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日第五 之11

藍忘機三人看著魏無羨佈完法陣後朝他們奔來都鬆了一口氣，可當他們看見魏無羨背後的溫若寒已化作實質的靈力爆散開來，防護陣法不過抵擋一兩息就被破開，爆炸的威力傾瀉而出，魏無羨像是被強風吹起的沙塵一樣被颳到半空，紛紛驚叫出聲。

「魏嬰！」

「魏公子！」

「魏醫師！」

魏無羨被掀得往他們這裡飛出一小段距離，藍忘機狂奔上前，在魏無羨墜落前接住他。

法陣雖然破碎，但還是防住了爆炸時可怕的殺傷力，讓藍忘機不至於因爆炸餘波前進不能而無法接住魏無羨。

藍曦臣還有聶明玦晚了藍忘機幾步趕到，兩人被這突發狀況嚇得心跳比和溫若寒正面對決時還快，現在更是後怕起來。

「忘機，讓我看看魏公子。」藍曦臣聲線有些不穩，剛剛根本是千鈞一髮，他都不敢想像魏無羨不但被爆炸的氣流搧飛出去再重摔在地會是如何傷上加傷。

藍忘機小心翼翼的抱著魏無羨原地坐下，直接讓人躺在自己身上，甫一挪開魏無羨撞在他胸膛上的臉，藍忘機就像被雷劈到一樣傻住了。

藍曦臣也嚇了一跳，魏無羨下半張臉被鮮血染紅了七成，藍忘機左胸的衣服也被抹上血印，藍曦臣連忙抓起魏無羨的手號脈，感受到指下雖然不算有力但很穩定的脈搏，七上八下的心終於落到實地。「忘機，魏公子傷得不重，是被爆炸的衝擊震暈過去，會吐血和流鼻血也是一時間承受不住爆炸的衝擊力道，大致上身體是無恙的。」

藍忘機與聶明玦聞言，總算放下心來。

藍曦臣給魏無羨手掌上的傷簡單的處理後讓正在替魏無羨擦拭臉上血跡的藍忘機帶著他先回晉榆駐地，還撥了十幾人護送，自己和聶明玦則傳出溫若寒戰亡的消息至統整的後方，接著率原本帶來的百多人以及其實已經到了一小會兒的加派修士六十多名共近兩百人扣押溫若寒自爆後而投降的兩百多個溫家人，繳了武器封住靈力就派大部分的人將其押送到晉榆駐地，剩下的人則打掃、整理一片狼藉的戰場。

魏無羨醒來時正被藍忘機抱在懷裡御劍而飛，張開眼睛就是藍忘機如霜勝雪的俊俏側臉，臉頰貼著藍忘機的前胸，除了隱隱透出的體溫還有他有力穩定的心跳。

魏無羨整個人都在發懵：「藍、藍湛？」

藍忘機停下避塵，環繞在他們四周的藍家修士也跟著停在半空。

「魏嬰，你醒了？」藍忘機低下頭，對上他大睜的眼有些欣喜的道。

魏無羨愣愣的點頭，「嗯，我醒了。你要去哪？」

藍忘機控制避塵繼續飛行，回答道：「回晉榆駐地給你治療。你感覺如何？」

魏無羨感受了一下身體狀況，又運轉一小會兒靈力，雖然渾身酸痛無力卻也沒有因為那個爆炸而受什麼嚴重的傷，便簡單的回答道：「沒有大礙。我昏多久了？現在什麼情況？」

藍忘機道：「不到一刻鐘。已傳出消息，溫若寒已死，射日之征可以結束了。」

魏無羨有些恍然。

射日之征結束了……

總算結束了。

竟然和前世如此相似，百家沒有打上不夜天而都是以溫若寒死亡告終，不過前世溫若寒是被暗殺，今生這個修真界第一人竟是抱著同歸於盡的想法自爆而亡，但是卻沒半個人因此掛掉，也不曉得對溫若寒而言這兩個死法哪個比較憋屈。

可能是藍忘機御劍速度不快，微微的風吹在身上還挺舒服，又兼被藍忘機穩穩的抱著，享受了一把不僅不用自己御劍甚至都不用自己站著的舒爽，魏無羨開始發散思維。

雖然兩次戰爭都時長縮短了，不過他好像比前世還狼狽許多……除了因為鬼道而身體不好這點之外，他前世射日之征時其實很少受傷，這次怎麼受了那麼多罪……又是代償又是受傷的，連結丹都拖了好久還靈力失控，可真是疼死了，還都被藍忘機看見……

想到這裡，魏無羨抬眼看著藍忘機白皙精緻的下巴，有點驚奇的道：「藍湛，我每次狼狽的樣子都被你看見了耶。」而我每次傷痛之後醒來，你都在我身邊。

藍忘機一愣，回想了一下，發現確實如此。

當年在雲深不知處，這人晚歸稀里糊塗的跟他打了一架被他拍下牆力氣用盡昏睡過去；還有戰爭初始他直面這人情志之症發作的劇痛隱忍；以及半年前，這人經歷惡戰後脫力昏倒在他懷裡，和當晚這人結丹靈力失控造成的痛苦……

「我陪你，不好嗎。」藍忘機淡淡的問。若是他不在身邊，那麼魏無羨豈不是要獨自承受這些疼痛，雖然他無法替他分擔，但有個人在身旁，應該會安心一些吧？至少他會希望自己受傷生病的時候，兄長也好叔父也好，可以陪一下他。

魏無羨在他胸前蹭了蹭，聲音愉悅：「當然好啦，能讓含光君照顧多榮幸啊～」

藍忘機悄悄的紅了耳垂。

調戲了藍忘機一把，魏無羨這才想到問一問藍忘機三人出現的原因：「對了，藍湛你們怎麼會知道溫若寒在那裡？」

藍忘機道：「有弟子來報，往西呂梁方向看到溫氏信號煙花，父親派出我和兄長還有赤鋒尊來救援同盟。」

魏無羨摸著下巴點點頭，「你們來得真是即時，剛好換下我讓赤鋒尊跟溫若寒繼續打，不然我可撐不了多久了。」

藍忘機嗯了一聲：「幸好有趕上。魏嬰，你會使左手劍？」他還記得剛到地方時，魏無羨雙手各一把紅光縈繞的長劍，正和溫若寒打得不可開交。

魏無羨被問的猝不及防，啊了一聲後才道：「對啊，但我很少用。」

藍忘機沒有問他為什麼很少用，無非就是用不到罷了，可是他想知道的是另一件事。「守心是雙劍？」

魏無羨沉默了一下，「不是。我有兩把佩劍。」

藍忘機見他沒有再說下去，便也不再多問。

正好也到了駐地，藍忘機抱著魏無羨下至地面，卻完全沒有要把魏無羨放下來的意思，收起避塵就這樣頂著駐地眾人的目光抱著魏無羨去了醫事帳。

半路上藍忘機見魏無羨捂著臉，奇怪的問：「怎麼了？」

魏無羨打開指縫和他淺淡乾淨的琉璃眼對視，半是調侃半是認真的道：「含光君你的清白要沒了！」

藍忘機雙手一緊，淡聲道：「別胡說。」

魏無羨放下手轉而扒住他的肩膀調笑：「你沒看見那些人的表情嗎！簡直是目瞪口呆！那嘴張得都能塞雞蛋了！含光君你名聲要被我毀啦，有多少姑娘仙子該傷心了。」

即使抱了魏無羨好一段時間，藍忘機手一點都不乏力，腳步也依舊穩健，像是抱著什麼珍寶，不能有半點差池。「那你呢？你名聲同樣有礙。」

魏無羨的笑容一凝，忽然就摻了幾分苦意。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還有人會在意他的名聲好壞與否。

少年時被虞夫人辱罵家僕之子，外界也盛傳他頑劣不堪、不服管教、不求上進，可他明明不是如此，但這些流言卻依然流傳甚廣，沒有人在意更沒有人為他平反；射日之征結束後他被忌憚，打上邪魔歪道的標籤，隨便一個誰都能罵他家僕之子、不知禮數、沒有教養、狂妄自大、目中無人，同樣沒有人維護他；之後他退守亂葬崗，更是什麼不好的事都能賴到他頭上，而他明明就甚少下山、甚至最遠也就去夷陵城裡，好像他為了報恩就天理不容，似乎一夕之間他就站在了全世界的對立面，此時，更沒有人會去在乎他是不是無辜，因為他一身黑，如何還能洗白？

半晌沒有得到回應，藍忘機低頭看著像是在發呆的魏無羨，喚了一聲：「魏嬰？」

從思緒裡脫離，魏無羨仍是唇邊含笑，「哎呀我可不像你那般出名，他們都不知道我姓甚名誰，如何害我名聲？」

藍忘機無法辯駁。

見藍忘機無話可說魏無羨反而來勁了，又開始滿口花花：「哎我這個無名小卒能害鼎鼎大名的含光君風評說不定也是一陣榮幸？」

藍忘機無言一瞬，熟識後才知道這人說話就是這樣，和不熟時的個性相差甚遠，雖然也沒什麼不好就是了……「以後不會是無名小卒。」藍忘機難得反駁。

魏無羨驚了：「啊？！為什麼？」

藍忘機無奈，「斬殺溫若寒的首功是你。」這人是不是轉頭就忘了自己的「壯舉」？

魏無羨瞪圓雙眼，一隻手非常不雅的反過來指著自己，滿臉不可置信：「我？藍湛你胡說什麼呢，明明是你哥哥和赤鋒尊逼得溫若寒自爆的，我可就在旁邊休息呀？」

「……」藍忘機看他神色像是真的不解，難得話多的解釋：「此前你已和溫若寒對戰一段時間，是你消耗掉他的戰力，兄長和赤鋒尊才能聯手逼他自爆，你本就功不可沒，且溫若寒欲自爆時是你佈下陣法護了其他人沒有損傷，斬殺溫若寒的首功你當之無愧。」

魏無羨連連搖頭：「不不不，這怎麼是這樣說呢？而且我也不想……當這個功臣。」天哪他出名後還怎麼把自己埋回山裡？而且他也不想出名啊！

「魏公子是為何不想呢？」

忽然一道溫潤的穩重聲音插入，藍魏二人往聲音來處投去視線，來者長身玉立，正是藍氏宗主、藍忘機的父親，青蘅君。

藍忘機抱著魏無羨不好行禮，是以只是微微彎身點頭：「父親。」

魏無羨被藍忘機這樣抱了一路也不覺得有什麼，此刻看到青蘅君卻是老臉一臊，晃蕩著腿又拍拍藍忘機示意他放自己下來，「青蘅君……藍湛你快放我下來。」

藍忘機穩穩的抄著他，完全不為所動，青蘅君慈愛的微笑道：「無妨，魏公子既然有傷在身，就不用在意這些虛禮了。忘機，先帶魏公子去找醫師，我稍後就到。」

藍忘機低了低頭：「是，父親。」

藍家人言出必行，魏無羨剛檢查完身體吃了藥青蘅君就來到醫事帳，制止了藍忘機和魏無羨起身行禮的舉動，非常優雅的一撩衣擺席地而坐。

「魏公子是因何不願當這射日之征的功臣呢？」青蘅君開門見山的問。

魏無羨抓著蓋在腿上的毯子，有些侷促的道：「我存避世之心，雖是修士，卻不願加入世家、現身於眾人眼前。」

青蘅君聞言居然舒展了眉眼，他看了欲言又止的藍忘機一眼，溫聲道：「這並不是什麼大問題，你不願揚名，那只要不讓人知曉你姓名樣貌即可，但戰功及戰利品卻是你應得的。」

魏無羨面露疑惑：「這樣可以嗎？」

青蘅君微笑：「自然可以。你若信得過我藍氏，我們可以替你爭取。你想要什麼樣的戰利品？」

魏無羨忙道：「我當然是信得過你們的。至於戰利品……什麼都可以嗎？」前世江澄完全沒有……

青蘅君確定的點頭：「溫氏的地盤、俘虜、藏書、法器、金銀，皆可。」

魏無羨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我、我想要歧黃一脈的人，他們都是醫修沒做過惡事，也沒參與戰爭，他們都在夷陵生活……」

青蘅君點頭：「可。連夷陵都劃給你可好？你還要什麼？」

魏無羨覺得一陣眩暈。

就這麼簡單？用戰功就能護溫情一脈，還能拿到夷陵地區溫情他們便不用躲躲藏藏，甚至還可以再拿別的？

他前世到底是如何把自己搞到那種境地的？

魏無羨遲疑道：「連夷陵都給我……這些還不夠多嗎？」

青蘅君皺眉，「魏公子，你與曦臣、聶宗主同列斬殺溫若寒的首功，但你不僅獨自對戰狀態完美的溫若寒，還以一己之力阻擋溫若寒自爆會造成的傷亡，他們二人都同一認為你當得大頭，而一個小小的夷陵以及溫氏旁支自然不夠。」

魏無羨摀著有些失速的心臟，小心道：「那我還要溫氏的醫書和有關符篆、法陣和煉器的藏書……會不會太多？」

青蘅君笑笑：「這要看溫氏寶庫清點後才知道。你只要這些就行？不要法器地盤或是金銀？」

魏無羨用力搖頭：「不用不用，這樣就很多了。青蘅君您代我處理吧，我不懂這些。晚輩先謝過了。」說完低頭拱手。

青蘅君笑得溫柔，一時間像極了藍曦臣，「不必。你既幫助過我藍氏，又與忘機是好友，於情於理都該相助。你好好休息，忘機也是。」

藍忘機一禮：「是，父親。」

兩人目送青蘅君離開帳篷，魏無羨馬上轉頭：「藍湛藍湛，你掐我一下試試。」

藍忘機疑惑：「為何？」

魏無羨道：「我在想我是不是被炸暈了還沒醒正在做夢呢。」

「……」藍忘機無言的伸手，在半空停了一會兒，然後輕輕捏了一下魏無羨的臉頰。

魏無羨咋咋舌，「不是很痛……真的不是夢啊！？」

藍忘機受不了的把他按倒在席子上，「休息！」

＊＊＊＊＊＊啊戰爭終於結束了＊＊＊＊＊＊＊

於是溫若寒自爆受傷的只有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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