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香穗子的巧克力派发工作总算告一段落。几乎人人有份，连天羽和冬海的她也准备了——当然她俩也准备了给她的巧克力。二年级的时候就是如此。

她没有看见志水。柚木学长毕业离开后，少女们无处安放的荷尔蒙很快找到了新的发泄对象。虽然没有之前的亲卫队那样夸张，但所谓的FC活动还是热热闹闹地组织起来了。自从获奖之后，志水比之前更受欢迎，也更忙更不容易见到面了。各种采访，各种有偿的无偿的作曲委托，他并非不加选择，日程表还是排得满满的，到了多少有些令人担心的地步——据说莫扎特就是被工作累死的，志水也总说些令人担心的话，一旦专注工作，就像教会里的蜡烛一样毫无保留地燃烧。香穗子总怕他休息得不够，而他总是温和地笑着，让她不要担心，说他累了自然会睡。当然他确实很会抽时间睡觉，随时随地睡，而且入睡很快，有时候她读个谱的工夫，他就悄无声息地睡着了。

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间相应地少了不少，不过香穗子对此并没有任何不满。作曲家有知名度有工作是好事，他需要工作，需要收入，她非常理解。她二年级的时候——在他们还只是普通的高中生情侣，有更多时间相处的时候，他曾向她谈及毕业后的打算。

志水告诉她，升学之后，他会从姑姑家搬出来自己住，而租公寓需要钱。他打算自立，不向家里伸手，所以要尽可能多接一些工作。香穗子相信他能做到，也愿意给予支持，所以尽可能宽容懂事，不给他添麻烦。他不忙的时候自然会来找她，而且她也要练琴，也有自己的事情做。尽管考完了试，她也还是要学习，不会因为他没时间陪她而觉得无聊。

送完了所有的友情巧克力，香穗子坐在森林广场的长椅上休息，她觉得有些累了。凌晨起来做巧克力，做了很多次，分成很多份，还要一份一份包装好，再加上入学考试刚刚结束不久，她的身体和精神都相当疲倦，还没有缓过来。这不是偷懒不练琴的理由，这样懈怠还怎么做演奏家——她脑中浮现出月森皱着眉头的幻象，可是很快就混成了一团。意识轻飘飘的，变成了如天上云朵般的一片纯白，而且身边适时出现了枕头，靠着暖乎乎软绵绵的，让人更加想睡——她睡着了。

“……学姐，香穗学姐……”

香穗子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叫，她不想起来，只是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快到离校时间了，学姐……”

似乎是志水的声音。她想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她总是想着他，才会做这样的梦。放学的时候如果两人没有在一起，志水通常会打电话过来——她的手机就在口袋里放着，一次也没有响。

“香穗学姐……醒一醒……再不起的话……”

她的嘴唇上传来了柔软的感触。香穗子只觉得耳朵发烫，下意识坐直了身体。她明明三令五申不可以在学校接吻，虽然两个人已经交往一年半了，被别人看到的话，她还是会害羞，而且如果是那些狂热少女，不知道又要说什么奇怪的话。眼前的这个人一点负疚感也没有，人畜无害地笑着，又在她的脸颊上啄了一下。

“都说了……”

她的声音软绵绵的，带着一点鼻音，毫无威慑力，甚至像是在撒娇——他笑得更甜了，在她的另一边脸颊上也啄了一下。

“学姐一点警戒心都没有。随随便便就给人亲，如果不是我怎么办？”

“我知道是志水君才……”

她羞得低下头，被吻过的脸颊烧起来了。只不过是蜻蜓点水一般的吻，身体却自然地产生了反应。入冬以来，为了让她专心备考，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纯洁得不能再纯洁了，反而有种缺了什么的感觉。这种事情她一向被动，只能拼命压抑，而他也很久没有提过，似乎是到了倦怠期——她更深地低下头去。

“走吧。”

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牵着她的手向校门口走去。香穗子顾虑他现在是名人，怕牵手被人看见，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借着整理围巾松开了手。志水什么也没说，直视着前方，毫无反应。若是之前，他很快又会主动牵回去，但这一次没有。她心里有些不好受，几次偷偷伸手过去，故意碰到他的手背，他都没有再去牵她的手。

“我听西君说，学姐中午去找过我。我应该提前报告行程的，抱歉。”

她摇了摇头。

“没关系，是我自己突然——”

她又想起中午的事。他自己一点警戒心都没有，还说她没有警戒心。他说要提前报告，就好像她真的管得太多——她不由得别扭起来了。

“……下次直接打电话找我。”

“没有什么要紧的事——”

“我已经说过了，学姐想找我的话，可以直接联系……”

“我不要！”

香穗子加快了脚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志水并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哪里不好。她心情再差，也不应该发泄在他身上。可她就是毫无理由地郁闷，或许是生理期快到了——这样也完全没有送巧克力的气氛。她想要送巧克力给他，想要对他撒娇，可是一道无形的墙把两个人隔开了，她没有办法越过去。

“香穗学姐，等一下——”

他拉住了她的手。她转过身，志水看着她。

“对不起。因为学姐说梦话提到了月森学长，还说求放过什么的……我有点……还有……”

他垂下眼睫，用拇指和食指捏着鬓角稍长的发梢，无意识地玩着。这也是他的习惯动作了，仿佛那些碎发就是专门为此存在的一样。沉默了一会，终于下定决心般开了口：

“请问，我的……那个，应该给我准备了吧……”

他居然主动提了巧克力的事。香穗子有心拿出来给他，却口不对心地说了讨厌的话：

“巧克力什么的，反正也会有别人送，不缺我的一份——”

“香穗！”

这一次，他没有叫她“学姐”。握着的手收紧了，而且在发抖。香穗子觉得她应该道歉，他已经很累了，她还不懂事跟他闹别扭。可是她想起那些人说的话，想起要不是她，他就被陌生的女人亲了，又委屈起来。她咬着嘴唇一言不发，但也没再放开手。

“如果我哪里做错了，香穗直接告诉我，不要这样……”

他伸出食指，点在她的下唇上。她的牙齿松开了，他用指腹触摸着咬痕。

“不要这样。”

他稍稍勾起唇角，却没有笑的样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嘴唇，微蹙着眉。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他们都应该回家去，可是他似乎一点都没有往回走的打算。

“我喜欢香穗。比谁都喜欢。比什么都喜欢。如果要收本命巧克力，我只想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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