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吶喊(まふえな)

對了,這是我寫這文章時所聽的歌,有興趣的可以去聽聽.

基本上聽得最多的,便是電影「蛇にピアス」的OST,由其Pierced Heart和愛の証.私心強烈推薦大家去找來聽聽.

另外還有就是,

坂本龍一 - 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 主要在第1,2章

Evanescence - hello 主要在第3章

-正文-

1.模糊不清的渴求

‘嘎啦...嘎啦.’

時值深夜,寂靜的房間裡只有滑鼠滾輪的聲音不時響起.深灰色的窗簾布完全關著的室內略顯昏暗,即使桌上的白色檯燈仍然發出通明的燈光,也僅能照亮房內的一小角.

紫髮少女正專注地坐在電腦前,螢幕上的白光照射在她白晢的臉上,排列工整的文字映射在她淡然的眼眸裡,額外地增添了一份冷漠.

字裡行間擠滿了密密麻麻的醫學名詞,一般人看到的話大概會忍不住扶額,閱讀時還得額外花時間去理解內容,然而面前的少女卻以閱讀言情小說般的速度滑動著頁面.

從門的方向傳來了兩下輕巧的敲打聲,紫髮少女看了門邊一眼,思考了半秒鐘,決定無視對方,回過了頭.但隨即她又想到對方大概還是會未得到她的允許便進入.而在安靜的數秒鐘過後,如她預料地敲門的人便擅自扭開了門鎖.

“什麼喔,不是還醒著嗎?”褐髮少女如此說道,逕自地走進了房間.

“就算我說不,繪名不也是會擅自進來嗎?”紫髮少女一如既往冷淡地反問道.

聽見對方的話,東雲繪名的臉上流露出一絲不悅,這情緒似乎在下一秒便會化身成言語劇烈地轟炸對方.然而並沒有,無處宣洩的情緒只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默默地消散在空氣之中.繪名輕輕地發出了一聲嘆息,又開口問道.“真冬,你還要多久時間?”

“今天不行.”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

“那麼就是可以吧?”

“繪名,等…”

還未得到她的同意,東雲繪名已經拉過了她的轉椅讓她面向自己.

從朝比奈真冬深邃的雙眼裡,繪名看不見任何的情緒,平靜得即使投進一顆石頭大概也只會瞬速沈底,不會帶來一絲的波動.

“已經可以了吧?”繪名如此問道,右手扶上了真冬端秀的臉龐,傾前至二人足以呼吸到彼此的氣息的距離.

“我說不可以的話,繪名會怎麼辦?”

聽上去極具挑釁性的反問,但其實只是單純的問題而已.

繪名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或者說是,以行動來回答了.

看喔,不論我的反應如何,結果繪名還是會做她想做的事情...

然而,真冬並沒有意識到,即使她心裡再如何抱怨繪名的自作主張,她也不曾拒絕過對方的行為.

熾熱的唇舌相互糾纏,彼此發出的輕哼嚀吟在原來冰冷的空氣裡塗上了一抹雙眼無法捕捉的豔色.

......

高中畢業後,真冬義無反顧地挑選了醫生的道路,正如她父母所期待的一樣.於此,25時的成員們反應基本上也是如出一轍地表露出擔憂.但宵崎奏和暁山瑞希也覺得,既然那是真冬自己決定的事情,她們也不好干涉過多.

可繪名並不是如此體貼的人.站在背後守護她的選擇,在需要的時候推她一把...這樣的行動,任性如繪名一定無法做到.

而她能給予的,似乎只有那種膚淺得讓人愕然的‘援助’.

不對,不是給予...應該說是利用才對.

她們的第一次,既沒有少女漫畫般的浪漫動人,也沒有情侶間的興奮和甜蜜,有的只是帶著憤怒的本能和無盡的慾望.

那一天,對真冬來說,本來應該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天.

……

大學的電子佈告板上,正播放著來自不同的課外活動的宣傳.看久了這塊隨著固定間隔變換的大型屏幕,便讓人感到有點不適.

不,感到不適大概並不是因為電子屏幕…

從太陽穴不時傳來的微小的疼痛告訴真冬,她今天的狀態似乎不太正常.想到此,她便難以察覺地皺了皺眉頭,從屏幕上移開了雙眼.

還是去一個安靜一點的地方吧…

真冬正欲邁開腳步,便被一陣開朗的呼喚聲所打斷.

“朝比奈桑!”

“喔…岩崎桑,你好.”她回過頭,習慣性勾起了友善的笑容回應道.

“課餘時間打擾你真是抱歉,其實剛才上課時有些不太懂的地方,你現在有時間嗎?”

“當然沒問題,有什麼不懂的地方?”

“謝謝!剛剛教授說的…”

無視太陽穴處的隱隱作痛,真冬維持著臉上的優等生笑容,聽著同級生的話.

“喔原來是這樣,真不愧是朝比奈桑!謝謝你!”

“這不算什麼啦,能幫上岩崎桑的忙便好.”

“又來了又來了,朝比奈桑總是那麼謙虛的...那個,若果不嫌棄的話,要不要一起吃午飯呢?”

真是有夠麻煩的…

正考慮著該如何拒絕的真冬,卻在晃神間看到了不遠處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抱歉呢,我今天約了朋友,下次有機會再一起吃吧.”真冬說著,露出了帶有歉意的笑容.

“這樣啊…好的!”

擺脫了纏人的同輩後,真冬便走向了那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身影.

“繪名.”

“真冬.”聽見熟悉的聲線,繪名從手機裡回過神來.

“為什麼繪名會在這裡?”

“有點…事情.”繪名並沒有直視對方的雙眼,只是以淡然的態度回道.

在繪名微微低垂著的眼簾下,真冬看到了對方帶著些許紅腫的雙眼.從繪名反常的行為以及低落的神色,她大概能猜到對方經歷了什麼.畢竟繪名也不是第一次像這樣突然地來訪,雖說來到她的大學確實是第一次.

真冬難以察覺地發出了一聲嘆息,隨即便邁開了步伐.“總之,在這裡不太好說話,跟過來吧.”

按常理來說,沒有正當的理由,繪名是不能進入校舍的,但畢竟一整間大學有那麼多學生,基本上只要外表是大學生的話隨意進入也不會被人懷疑.

繪名邊環視著四周,邊跟著朝比奈真冬進入了一座所在位置較深入的建築物.接著,二人便隨意地拐進了其中一間教室.

進到了教室後,真冬便把優等生的模樣收了起來,下一秒便單刀直入地對繪名發出了無情的質問.

“又被父親說了些什麼嗎?”

“…”繪名並沒有回答,但嘴裡卻發出了咬牙切齒的聲音,顯然是被說中了.

“為了這樣的事情特地跑到來這裡,繪名可真是空閒.”

“你那是在嘲諷我嗎?”

“沒有,但若果聽上去像的話,說不定就是了.”

“你…!” “真希望你能不要為了那種事突然跑來學校…”

來自真冬漠不關心的態度和冷言冷語,便如同汽油般灑在繪名本來已經在燃燒著的怒火上.

“那種事…?明明就什麼不懂,不要說得那麼輕鬆!”

若果是平常的話,真冬大概會不作聲地任由繪名胡鬧下去,畢竟基本上待一會兒後她便會冷靜下去.只是,今天的真冬,並沒有這樣的餘力去照顧對方的心情.

看見繪名臉上憤怒的神色,她只覺得來自太陽穴的痛楚越發強烈,名為理智的線被緊緊地拉扯著,彷彿下一秒便要斷掉.

“我的確什麼也不懂,繪名也是知道的.那你為什麼每次也要來找我?”

“那是…!”

“因為我什麼也不懂,所以你覺得我會任由你發洩,難道不是嗎?”

“我...”對於真冬的質問,繪名張開了口看似想要反駁,然而卻說不出任何的話語來.而真冬的手則是無意識地按住了自己的心臟處.

胸腔裡一股黑色的不明液體悄然地流出,如同污染物般骯髒的存在,在不知不覺間便滲透至她的整個心臟.

這種感覺...到底是什麼?

一股近乎把她吞噬而去的力量,伴隨著微弱卻磨人的痛楚向她襲來,難以壓抑的衝動沾染上她的每寸神經.

也許,答案,就在那份無法言喻的衝動之中.

如此想著,真冬便漸漸地走近了繪名,後者被她比平常要更凜厲的氣場所震懾,只能一直地向後退.

直至,繪名終於退無可退地貼上了牆壁,真冬在距離她半個身位時停了下來.

“你...想要幹嘛?”

“我不知道.”

“吓?”繪名習慣性發出了一聲不滿的疑惑.

“但我知道,在你面前,我無法當一個優等生.”

對,在繪名面前,真冬沒辦法戴上那副虛偽的面具,那是ニーゴ的成員教會她,或者說是無意間地灌輸給她的概念.

“那是什麼意...っ!”

未等繪名說完整句話,真冬便傾前以唇消除了二人之間所剩無幾的距離.

柔軟的,溫熱的...

那是真冬最直觀的感受.

繪名從驚愕中反應過來後,瞬間下意識地反抗起來,然而甚少運動且瘦弱的她,不論是身型上還是力氣上,自然也不是弓道部出身的真冬的對手.她只能任由對方侵略,並掠奪自己的私人領域.

一會兒過後,也不知道繪名是放棄了抵抗,還是被欲望戰勝了頭腦,她的雙手繞上了對方的後頸,閉上眼回應起對方那個一反常態地熾熱的吻.

繪名...意外地這麼簡單便聽話了.

在沒人注意到的教室裡,我與這個關係稱不上親密的人做著這樣的事情.若果有人突然進來了的話,又該如何解釋現在這個情況...不.

就連這種事情,我也不想去思考了.

當我退開身,繪名氣喘吁吁地張開了她那雙充滿著水氣的眼眸,晶凝通透的淚水隨即自眼眶滑落.也不知道那是激烈行為所導致的生理性淚水,還是那些我難以理解的情緒所致的.

“繪名,為什麼要哭?”

“因為很痛苦.”

“什麼痛苦?”

“...少問廢話了.”

“好.”

繪名的手輕輕地扶上了我的臉頰,她的雙眼裡,藏著一絲我不懂的,悲傷的情緒.心臟毫無預兆地抽痛了一下,我便下意識地按著自己的左胸口.

這種感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彷彿想要逃避這份痛楚似的,真冬急燥地再度吻上了繪名的唇.

......

有了第一次以後,便順理成章地有第二次,第三次...

定期造訪真冬的住宅,已成為繪名的恒例事項.而對於此,前者似乎也沒有什麼抗拒.

從客廳延伸至走廊的木製地板上,一件又一件的衣物隨意地散落在地板上,暗示了兩個當事人的急躁.隔著房門也能聽到的嬌吟和甘喘讓整個空間的溫度變得熾熱.

“既然你什麼都擁有,就連同什麼也沒有的人的痛苦也一起承受吧.”

繪名的左手以近乎讓人窒息的力度緊緊地掐住真冬的頸項,低著聲線如此說道.

“繪名..っ.“

“很痛苦嗎?”繪名的嘴角勾出了一寸苦澀的弧度,停在對方體內的右手毫無規律地抽動起來.“那就是我的感覺,好好地承受吧.”

『缺少的才能』

難以呼吸帶來的痛苦;

『寥寥可數的承認』

微少得讓人抓狂的快感;

融而為一地折磨著她的官能感覺.

在真冬完全窒息前,繪名總算鬆開了掐著她的左手.接著,她俯身至的真冬耳邊,以淡然的聲線問道.

“吶,真冬,你有沒有想過,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

於因為缺氧而近乎失神的真冬而言,這句話就如同她腦海中的聲音一樣地含糊不清,卻又像錄音機般地重複地回響著.

對喔...我想從繪名身上得到什麼?若果只是單純的性需求的話,對象就不一定要是繪名了.那麼,有什麼東西是除了繪名,其他人無法給我的?

答案是什麼...我並不知道.

“はぁっ,繪名…等等!”

思考沒能趕上生理反應,意識到的時候繪名的手已經改變了動作的形式,精準而快速地刺激著她的敏感處.

剛才還無法滿足的快感一瞬間轉變成多不勝數,乃至過量的喜悅,真冬一手緊緊地抓著床單,另一手則是下意識地蓋在自己的嘴上,嘗試阻擋那能預計的羞人聲音.

而繪名的左手則是輕而易舉地拉開了對方的手,像是理解到那雙藤紫色的眼眸所表達的意思似的,她側過頭奪去了對方的唇,吞下了所有來自對方唇間的嬌媚的聲音.

從與25時成員相遇,直到現在的這數年來,繪名到底給予了我什麼?

思緒像是被一陣白色的迷霧團團包圍著,不管從哪一個角度,也看不到正確的答案.

那種不明所以的感覺,有如在漆黑不見五指的空間裡遊走一般,無時無刻地挑動著我的心臟.

那種感情,大概就是...

“真冬,不用害怕.”

“...!”

東雲繪名側過頭,貼近了朝比奈真冬的耳邊,以足以讓對方安心的聲線說道.

“我就在這裡.”

“っ...繪名!”

——イって.

那一瞬間,繪名的話語如同電流般通過並刺激著真冬的全身,龐大的壓力排山倒海地向她襲來,她只能任由那股壓力奔騰過她的全身.

直至一切消逝而去.

繪名輕輕地收回了右手,她俯視著仍然沈在餘韻當中的真冬,左手替對方撥去了被汗水打濕的前髮.

“っくっ”

那一刻,真冬的唇間下意識發出了一聲嗚咽,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湊巧,她咬著唇,原來側著的視線落在繪名的臉上.

在真冬被液體所模糊的視線裡,繪名似乎對她笑了,溫柔而憐愛地笑.

我想從繪名身上得到些什麼?

答案,我並不知道...

可是我知道,答案確切地就在那裡,就在那片伸手便能觸及的迷霧當中.

也許這就是繪名所說的,「沒有」跟「不知道」的分別.

2.傲慢與渴求的狂想曲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戶灑落在整頓好的床單上,時鐘滴嗒滴嗒的聲響在沈默的二人之間徘徊不斷.

“怎麼樣?”良久,東雲繪名開口問道.

“嗯,挺好的,但這裡的顏色好像有點髒.”朝比奈真冬頷首道,但隨即又補上了一句意見.

“所以說!那是故意的!故!意!的!”繪名以強調的口吻說道,聲量之大使得真冬不禁皺起了眉頭.

“是嗎,我不太清楚.”

“唉,這個都跟你說了不知多少遍了.”

繪名有些懊惱地以雙指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接著她便從真冬手中抽回了畫板.真冬安靜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沒過數秒後又忽然開口道.

“繪名,關於你那個時候問我的問題.”

“誒?什麼問題?”

“就是...我想從繪名身上得到什麼?的那個問題.”

“喔...那個.”繪名會意,臉上露出了些許的不自在神色.

“怎麼了?”

“不,沒什麼...那你想到了什麼嗎?”

“我...不知道.”聽見真冬的話,繪名便換上了一臉無趣的神情.

“果然喔...你會主動提起,還以為你是想到了些什麼...”

“不,但是我想聽一下繪名的說法.”

“誒?”

“嗯.”

真冬的視線游移到一旁,彷彿在斟酌著用詞似地把食指側的關節置在唇前,猶豫了數秒過後又開口道.

“繪名,你從我身上是想要「獲得」什麼?”

繪名征了一征,但卻沒有給予回應,而真冬也一如既往沉靜地看著她.

......

“那種事,你自己想一下不行嗎?”

距離真冬的詢問已經過了接近半天的時間,在她認定繪名是不會回答自己的問題時,後者又毫無預兆地拋出了這句回應.

“繪名,回答也太慢了吧.”

“吵死了,誰讓你突然問這種問題!”

“明明是繪名先問我的.”

“那是...!”繪名撇了撇嘴,右手習慣性地把垂在臉龐的髮絲繞至耳後.“你就當那是情趣吧.”

“......”

“你再用那看怪東西的眼神看著我,我保證一定會打死你的...喂你去哪裡?”無視起繪名的抱怨,真冬徑自從座位上站起,淡淡地結束了這個話題.“預習.”

......

情趣...我跟繪名之間存在著這種東西的嗎?

真冬直覺如果問出口的話繪名大概又會生氣,便把即將說出的話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本想著繪名的答案也許能給予她提示,可沒想到對方居然反過來讓她自己思考.

而真冬絲毫沒有意識到,繪名非得要讓她自己思考的原因,是因為若果不由她本人意識到的話,不論繪名再說什麼也沒有意義.

就好比如說,若果真冬無法意識到,並親手剪斷那扯線玩偶背後的線的話,那即使繪名等人替她剪斷了也好,她還是會繼續如玩偶般擺動.

繪名...從我身上是想要獲得什麼?

想必繪名一定沒有注意到那個被真冬別有用心地改變了的詞彙.

那是只屬於真冬的習慣,無聲無息地表露在日常生活裡的,微小卻舉足輕重的細節.

如同行為藝術一般,肆無忌憚卻又毫不做作.

不...若果那是她故意做給繪名看的話,那才算是「行為藝術」,那不過是習慣.

——傲慢至極的習慣.

朝比奈真冬失去了感情,卻仍然保留了如此狂妄的態度,可真是諷刺...也不難怪為什麼繪名和*其他人會如此討厭她了.

但既然繪名是如此地討厭她,那向她索求的東西想必十分重要,重要得即使心理上再多難受,還是必須要向她索求.過於複雜的情感真冬並不懂,但若果從繪名說過的各種話語去推敲的話.

‘如果不讓雪也了解的話,就算改良了也沒有意義吧!’

‘那當然是因為有自尊心才會這樣說的吧.’

那大概就是...藝術家的脾氣?

而她想得到的承認對象...是她父親.

不,說不定就連我也在那個對象列表當中.

是想要獲得我的承認嗎?

然而,朝比奈真冬直覺這些東西都不足以解釋東雲繪名向她索求的理由.

......

黎明時分的天空總是帶著一絲淡淡的陰沉,晦暝的空色和鬱悶的空氣額外讓人感到憂愁.

朝比奈真冬輾轉著從朦朧中醒來,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便是窗外的那片陰沉,她不禁皺起了眉頭.

若果可以的話,她也不想在這種莫名奇妙的時間點醒來.而距離正式起床時間還有4個小時,其實她是可以重新睡回去的.真冬收回了看著窗外的視線,轉過身面向了同樣睡在床上的另一個人.

東雲繪名偶爾會在她的家裡留宿,至於留宿與否的基本上也是看繪名的心情,而在不如意的日子裡她便會留在這裡.

但畢竟那可是東雲繪名,那個從以前開始就為各種雞毛蒜皮的事天天生氣的女生.因此理所當然地,計算起來的話,她在真冬家留宿的日子肯定比不留宿的要多很多了.

真冬的視線落在繪名外露著的肩膀上,在白皙的肌膚上盛放著的數個櫻花色印記略為顯眼.

也許剛剛有點過火了.

如此想著,真冬便下意識地抬起了手,並輕輕地以指腹掃過那些她種下的櫻花花瓣,在放空了大腦後,她便隨意地想像起對方醒來後鬧脾氣的模樣.

“你這傢伙就不能有點分寸的嗎!?”

“繪名掐著我喉嚨的時候不也差不多.”

“完全不同好嗎?!”

“怎樣地不同?”

“就...”

“你在幹什麼?”

耳裡捕捉到繪名帶著些許沙啞的嗓音,真冬便微微仰起了視線看向對方,還沒有完全醒來的繪名雙眼裡藏著了平日不常見的淡漠.也許是故意的,但亦也許是無意識的,繪名的手掌輕輕地扶上了她伸著的手臂上.

白昼的東雲繪名總是散發著咄咄逼人的,浮躁易怒的氣息,那是十分平常的事,理所當然得真冬不曾想過,黑夜的她會散發著如此這般的懶慵性感.

“睡不著嗎?”見真冬不作聲,繪名再度詢問道.

“嗯.”真冬只是隨意地應答了一聲.

“是嗎.”繪名聽後也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接著,她搭在真冬手臂上的手放鬆下來,姆指指腹在緩慢地滑過她的臂側後才往床褥的方向垂去.

人腦的記憶能力是如此地系統化而簡單,從視覺傳遞的刺激被轉換成編碼並儲存在腦海裡,最後藉由回想被檢索而出.同時卻又是如此地矛盾而難以理解,看到越是平平無奇的某個存在,檢索出來的記憶便越是那樣地讓人瞠目結舌.

在真冬的視角裡,那不是作為五指的其中之一的那隻姆指,而是數個小時前,在她的帶領下被壓到其主人雙腿之間,以洶湧澎湃的陣勢侵略了那個領域的,那隻姆指.

原來早已冷卻下來的身體溫度在短時間內再度躁熱起來,真冬不禁皺起了眉頭.

繪名見狀,便伸出自己的手,食指關節以不輕不重的力度稍微地按壓了一下對方的眉心.

“為什麼要露出那樣的表情呢?”

下一瞬間,真冬便抓著她的手,翻過身便把對方壓了在身下.

“...現在,可是凌晨4時.”繪名沒有太大的動搖,她只是順從地,或者說是散漫地,看著與平日有些不同的真冬.

“繪名又不用早起.”

“的確.”

“那,可以吧?”

“隨便你?”

...但再怎麼懶慵,東雲繪名也不是如此消極的人.

“繪名又不用早起.”

“話是這樣說沒錯.”

“那,可以吧?”

“這種事情,不要問.”

也許對朝比奈真冬來說,散漫中滲漏出些許的羞澀,才是東雲繪名應有的態度.

“為什麼要露出那樣的表情呢?”

“……”

“真冬?”繪名又再度呼喚了一聲.

“沒什麼.”回過神來的真冬只是默默地說道.

“你的話,不可能沒什麼吧…”繪名低聲地回道,隨即又打了個呵欠.

“繪名,再睡一下吧.”

“嗯,就這樣吧…”

繪名再度閉上了雙眼,不消一會,真冬便聽到從對方那裡傳來的,細微而平穩的呼吸聲.終究,真冬腦海裡所想像的各種畫面也沒有發生,她悄然地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嘆息.

繪名依靠著我,在各種方面來說也是.

既然如此,那我又是不是依靠著繪名?

明明繪名就在我伸手可以觸及的地方,為什麼我會覺得與她的距離很遠?

『就像是心裡缺少了一些很重要的東西,但卻無法說出那是什麼的感覺.』

*其他人:泛指遊戲外,現實世界的人.

3.不成形狀的束縛

“真冬,要適當地挑選朋友,那些不學無術的人,不適合當真冬的朋友.”

“已經夠了,不要再把你的價值觀強加到我身上去了.”

說出來了...我終於說出來了.

“真冬你...?”

看著母親錯愕的模樣,我卻完全高興不來,那雙瞪得大大的眼睛裡藏著我不願看到的情緒.

“!!”

驀然間,真冬驚恐地從床上彈坐而起,在喘息間環視起四周,映入眼簾的除了醫學書籍,還有一些不屬於她的繪畫工具.真冬這才意識到,剛剛極具真實感的情景只是一場夢.

大概是被真冬極其大的動靜所影響,她身旁的繪名在皺了皺眉頭後便醒了過來.

“真冬…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

聽到真冬極力壓抑著,卻仍舊微微地顫抖著的聲線,繪名一瞬間便清醒過來了,她跟著坐了起來,靠近真冬一側的手便輕輕地撫上了對方的背.

“作惡夢了嗎?”

“嗯.”

“喔…”繪名回應道,沈默地等待了數秒,但似乎真冬還是沒有說下去的意思,她便只好繼續輕撫著對方的背,示意自己的安慰.

自高中畢業,從家裡搬離,開始一個人的生活,直至現在已經快要渡過了一年多的時間.偶爾真冬還是會在半夜作起這樣的惡夢來.夢的形象並不是每次也如這次一般鮮明,但內容往往也是如出一轍.

關於夢境的說法,世界上有很多不同的學說,其中最著名的想必是佛洛伊德的夢與潛意識的理論.佛洛伊德認為夢境裡的內容,是自身的潛意識嘗試透過夢裡各種不受邏輯限制的形象,來告訴作夢者,它,或者說是作夢者本人需要些什麼.

那麼說,也許這個反覆地以不同形式出現的夢,的確是想要向真冬傳達些什麼也說不定,但正如她不明白自己的感受,那她自然也不會明白那些比起清醒著時的,更要複雜難解的潛意識.

說到底,在真冬看來那些變幻莫測的夢,也只是糾纏並折磨她精神的其中一物.

明明…我已經被奏找到了.

但為什麼這些東西,還是不願放過我?

……

面前的事物是那樣地不真實,不論是眼前邊嬌喘著邊呼喚著我名字的她,還是掌心撫摸到的細膩肌膚.就連右手上一直重覆著的活塞運動,也像是隨時便會失去目的.

這種心臟被來回磨擦著的感覺,大概是疼痛吧?

我只想讓這種感覺停下來…

寫作疼痛的兩隻字,從看不見的地方不斷冒出,聚集成的一大片黑色染滿了整個心臟.

下一瞬間,微微側著頭的她便以滲著一絲惶恐的求饒眼神看向了我,意識到的時候,我的手正兇狠且毫無規律地侵吞著她的身體.

不,不是這樣的…

我從來也沒想過要傷害你的.

隨即,真冬便有些慌亂地退開了右手,帶著難以察覺的驚惶看向了繪名,而後者卻做出了一個她意想不到的舉動.

“為什麼倒是你先哭了呢?”繪名的嘴角勾出了一寸苦澀而又無奈的弧度,手掌溫柔地撫上了真冬的臉頰,另一隻手則是以指腹抹去了對方滑落至臉龐的淚水.

“對不起…繪名,對..不起.”

真冬抽泣著說道,淚水如同堤壩潰決似的,止不住地從她的眼眶擠擁而出.

在繪名的認知中,真冬幾乎不曾在他人面前釋出如此強烈的情緒.

她本質上就是十分極端的人,平日的言行舉止就是近乎無感情,然而一旦爆發起來卻比誰都要歇斯底里.

也許,正正是過於罕見,所以才會在每次看到時,也覺得異常地強烈.

繪名知道,真冬從來也不是如外表看上去的那樣堅強.

“沒事的.”繪名說著,把真冬擁進自己的懷裡,並輕輕地撫著對方的後腦.

“沒事了,真冬,已經沒事了.”

她只是如此地重覆著.

重覆著這句不具任何實際意義的安慰.

明明彼此都十分清楚,痛苦並不會就這樣消失.

……

最近的真冬不太對勁.

繪名本來在情感方面就是個相當敏感的人,她不只對他人的目光敏感,同時她也善於察覺他人的情感.雖然並非每次也正確,但對於最近的真冬,她可以百分之百地確定對方一定隱藏了些什麼.

由其在床上的那些事,真冬的激烈表現,總括而言便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趨勢.即使繪名的身體能夠忍受,但她還是沒辦法不去理會這樣的真冬.

“真冬,你最近睡得不太好吧.”

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真冬知道這下她不能隨意地應答過去了.

“為什麼?”

“你在晚上總是翻來覆去的.”

“喔…”

二人並排地躺在床上,在真冬正準備入眠而閉上眼睛時,繪名便突然地打開了話匣子.

“你之前說作了的惡夢…是怎樣的?”

“…”

想必問‘與繪名有關係嗎?’的話,她一定會生氣的吧,即使她大概也預想到我會這樣說.

繪名總是這樣子,明知道會被傷害,還是會自己碰撞而來.這件事不只能體現在她對繪畫的熱情上,就連與他人相處也一樣.

這份能稱得上是犯賤的堅持,背後到底藏著怎樣的原因?

我想,我是想要知道的.

畢竟,會這樣子對我生氣,把直觀的感受直接地告訴我的,就只有繪名一人而已.

而問題是,我需要這樣的繪名嗎?

“你別裝作沒聽見喔?”

“與繪名有關係嗎?”

“你這傢伙真是…”不用看也知道,繪名的臉上大概露出了相當不滿的神情.

“嘛…如果你不想說的話,便算了.”但隨即,她的語氣又緩和下去了.

“也不是…不想說.”真冬在輕嘆一口氣後,再度開口道.“最近,我經常夢見自己的父母.”

“誒?”繪名不禁驚愕地喊出了口.

她知道於真冬而言,父母向來也是她最大的心理障礙.而距離她搬離那個家已經快要一年多的時間,她卻被逼重新回想起來了.

“沒事的,我已經被奏找到了.”真冬語氣一貫淡然地說道,並背過了身.“我明天還要早起,先睡了.”

而繪名看著她的背影,不禁抿起了雙唇.

……

當真冬睜開雙眼時,映入眼簾是一片純白,除了白色便什麼也沒有了.若果不是看到自己的身體的話,真冬真以為她是往另一個色系地瞎了的.隨即,真冬便以右手撐著同樣是純白色的地面,站了起來.

硬是要說的話,這裡的氛圍有點像SEKAI,只是這裡沒有那些奇怪的巨型錐體和鋼骨,而且整個空間也要明亮一點.只是不管她走到哪裡,都是什麼也沒有的這一點,倒是與SEKAI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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