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你是自從代言後就喝上癮了嗎？」

宇髓天元路過了休息區，看著這個在片場上相識多年的老友正坐在沙發上，一旁的茶几還放著前些日子幫超商代言拍攝廣告出現的咖啡，面對這樣堂堂的國際巨星，身旁是這樣民間屬性的咖啡，不免覺得衝突，但也一面佩服開超商背後的財團，這回重本可真是下對邊了。

「嗚姆——別小看現在的超商咖啡呀，因為需求量大，現在使用的咖啡豆可沒有馬虎。」

「少來，在想什麼人？」

打從那張廣告橫幅中流露出來的情感，還有煉獄杏壽郎時不時盯著手機發愣的行徑，別人的話是不清楚，但是要躲過八卦新聞常客的宇髓天元是一定不可能。那張廣告看似簡單平凡但效果非凡，據說該連鎖超商的外帶咖啡在廣告推出後業績可說是大幅成長，甚至因此還有找話題的YOUTUBER在超商周遭針對有攜帶咖啡的路人作了話題專訪，當中有不少確實是被堂堂國際巨星飲用咖啡的陶醉神情所吸引，因此購買嘗試，更甚至有表明那樣親吻咖啡杯口的樣貌太過帥氣迷人，買了咖啡會有間接接吻的遐想。

所以究竟那個獲得真愛之吻的人是誰呢？

煉獄杏壽郎乾笑著，沒有正面回覆宇髓天元的問題，同時手機螢幕上還停留在「竈門少年」的對話框上，腦海裡回想起了拍攝當天的場景。

『對，就是這個角度拿著咖啡杯——』

一忙的攝影賣力的指揮著，一面看著相機上顯示的拍攝角度。

雖然用來拍攝的咖啡杯裡頭空無一物，但作為專業的演員，煉獄杏壽郎自然是會盡力得去呈現正在品嘗美味咖啡的樣子；他試著回想著上次品嘗美味咖啡的日子，卻情不自禁得想起了與他的咖啡少年相遇的那天。

明明時不時光目光轉向自己這，那是也渴望被關照的神情，但卻也不忘盡力得招呼客人，若不是這樣細心的孩子，怕是自己臨時起意想喝杯咖啡反而給店家帶來困擾不說，那些受影響的客人，恐怕也會對自己的評價下降……作為公眾人物，在生活的大小事上就是如此兩難。

在那人接近時，似乎換自己給對方吸引住了，當時後自己也是盡興過頭了，順勢在對方的圍裙上簽名這件事，事後品嘗咖啡時，老覺得自己有些失禮並且過分了些，幾經思考後還是決定必須為此表示些什麼。

當看到自己的手機跳出了陌生的訊息，而自己快速回應對方時，煉獄杏壽郎幾乎能想像對方在電話另一頭的詫異，像是小男孩對喜歡的人小小捉弄成功一般得雀躍，獨自在攝影棚的一角竊笑起來，而那天咖啡的香農與回甘，像是早滲進心坎一樣，愛情是陣春風，就這麼把滲透在心底的沁香吹上了口齒之間。

想著他可愛的咖啡男孩，親吻對方時，那生澀的回應方式，還有輕皺著眉頭略顯緊張的模樣，就更讓人想捉弄一下，比如突然吸了一下對方的唇瓣，在對方驚慌得張嘴時將舌頭竄入對方的嘴巴內，最後再小心翼翼地用雙唇完整覆蓋在那柔軟的唇瓣上……

喀擦——

『很好！這個表情很好！』

攝影師連忙按下快門後，這才起身說著，一旁的工作人員們似乎也被剛才拍攝的過程給吸走了注意力，待結束的指令下達時，才回魂似地拍起了手。煉獄杏壽郎則是帶著幾分溫柔、幾分得意得對著旁人露出了微笑，彷彿剛才真的熱切得當著眾人的面親吻了愛侶，成功了宣告了戀情、宣示了主權一般。

＊＊＊

也許早在炭治郎的回應越發緩慢時，自己就該發現異狀了，究竟是對方想分手還是真正遭遇到了危險，一切都不得而知。試圖小心翼翼地試探了經紀公司的反應，但看起來目前公司方面應該並不知曉炭治郎的存在，所以應該不是被公司方面私下「調解」過……但如果是跟蹤的粉絲察覺了異樣呢？

炭治郎是否遭受了不測？煉獄杏壽郎實在不敢再多想下去。

那是煉獄杏壽郎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感到「無助」，自幼以來，因為父母都是演藝界名聲響噹噹的人物，也因此藉著這樣的光環，幾乎是懂事前自己就已經是在螢光幕上數一數二的存在了，周遭的人對於他這樣演藝界中小王子一般的存在，自然是有求必應，雖然在母親嚴厲的教育下，並沒有因此成任性又予取予求的人，但至少未曾有過多餘的煩惱甚至阻礙。

炭治郎已經足足失聯一周，這讓煉獄杏壽郎焦慮難眠，倒置整個人有些憔悴，甚至極少在片場失誤的他，最近開始狀況連連，當然周遭的人對於他的狀況，僅以為是最近業務量過多所致，甚至拍攝新戲的導演還連連向他道歉，自覺是給他帶來了困擾。

過去由於太過擔心炭治郎遭受到瘋狂粉絲攻擊，或是先行被經紀公司知曉後會被裁決，私下協商分手，以及自己幼稚的獨佔慾使然，煉獄杏壽郎並沒有與其他人分享過這位可愛戀人的存在。但目前的狀況卻讓煉獄有些後悔了，實在求助無門的狀況下，學校的範圍實在太大，外加正值青春的大學生敏感度更高，擔憂自己出現引起軒然大波，除了偷偷摸摸得在炭治郎打工的店周遭晃晃外，就只能憑藉之前接送炭治郎的記憶，尋找上對方承租的公寓套房。

獨自站在那棟三層樓建築前的煉獄杏壽郎有些茫然，雖然僅有三層樓，但狹長的建築，看上去就是裡頭有不少承租戶的類型，以往因為巷道的狹窄，煉獄只會按炭治郎的要求將車停在巷口，於是完全摸不清門鈴上頭眾多的按鈕，哪一個才能接通那個牽掛之人。

就在煉獄杏壽郎站在一樓對講機前躊躇時，一旁公寓的大門被推了開來，他趕緊壓低了帽沿，整個人往一旁佔了一些，這樣的行徑實在太過不自然，搞得自已有些冷汗直流。

「您是……煉獄先生？」

「嗚……」

煉獄杏壽郎更是低下了頭，開始盤算著該怎麼解釋這些狀況時，再仔細一看，卻發現在眼前的並不是眼尖的民眾、粉絲，而是跟炭治郎同在咖啡廳打工的女孩。

雖然自己首次造訪咖啡廳那天，那位女孩似乎因為休假，當日並未見過，不過後來時而路過咖啡廳，悄悄地往裡頭張望時，這位有著精緻臉蛋的女孩，也讓自己格外有印象，似乎也是炭治郎時而提起，雖然很安靜，但很會照顧人的孩子。

「那個您知道竈門君他……」「炭治郎他現在到底……」

同時出聲，但也立刻發現對方前來此的目的大概與自己一至，兩人雙雙止住了嘴，再次將目光轉向了公寓的玻璃大門內。

「竈門君他五天前上班的時候狀況就不太好，感覺人不大舒服，所以就先回去了……」

「結果就都沒連絡了是嗎？」

「嗯，隔天竈門君本來就休假，所以到了三天前真的聯絡不上，珠世小姐就覺得很奇怪了，竈門君不曾這樣過。」

「嗚嗯——」

煉獄杏壽郎眉頭是緊皺了起來，比其炭治郎已經跟他失聯七天這件事，現在已經整整三天音訊全無，並且丟下了工作這樣違反常理的舉動，確實是不太樂觀的結果。

兩人處在炭治郎的房門前陷入了沉思，稍早香奈呼就是前來按了門鈴，發現沒人應門，才暫時決定先行回去店內跟珠世報告狀況。

「信箱的狀態看起來是沒有外出呀……」

幾乎用上了過去拍戲時跟防備跟拍時會注意的細節，由此推論炭治郎的行蹤，假若炭治郎真的還在屋內，並且出了什麼意外的話，後果是真的不堪設想。

然而就在兩人一面發送訊息，一邊試圖從中發現端倪時，裡頭突然傳來了碰撞聲。

碰！

「在裡面！」

碰！碰！碰！

煉獄杏壽郎急迫地拍起了門板，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竈門君！」

「炭治郎！」

「我來看看能不能連絡上房東那邊，順便報警……」

隨即察覺狀況已經超出了控制範圍，衡量煉獄的身分控怕會節外生枝，香奈呼馬上試著聯繫上能協助的人。

＊＊＊

煉獄杏壽郎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整個獨立病房內因為拉上了窗簾而顯得昏暗，一旁暫時擱置在病床旁床頭櫃上的手機，一則則跳出的訊息，上頭顯示著數則來自「後藤先生＿經紀人」發出的訊息，整個靜謐的房內，那樣閃動的光源，彷彿成為了這個空間與世界的唯一連結。

一旁點滴中的藥劑緩緩滴落，並隨著膠管滴流進平穩躺在床鋪上的人手上，幾乎要成為整個死寂中唯一的生機，實在諷刺。

『已經沒事囉，醫生說只是疲倦跟太久沒進食而已，寶寶也很平安。』

那是稍早狀況明朗時，來自跟炭治郎一同在咖啡廳工作的女孩傳來的訊息。也許是有醫學背景的關係，在房東與警察抵達進門後，看見躺臥在寢間內的身影，煉獄杏壽郎才真的是慌了手腳，除了慌張得衝入房內，試圖抱起昏迷狀態的人喚醒外，那些以前學習過的急救常識跟以為自己遇上時能維持的冷靜，通通都不存在。

若不是那個嫻靜的女孩，似乎恰好是醫學科生，馬上連絡了救護車跟憑藉本科知識先行檢查跟狀況記錄，怕就不是現在還能看著那張睡顏的狀況了。

『謝謝妳的幫忙。』

由於難以在這時候表明與病患的關係，煉獄杏壽郎期間只能用訊息與香奈呼保持聯繫，並在確認炭治郎無恙後連忙趕到醫院。

煉獄到場時，女孩也因為鬆了一口氣，終於嶄露了微笑，簡單交代整個狀況的模樣已經相當有醫生的架式。而自己在這樣的孩子面前，反而險得不知所措的樣子，讓煉獄杏壽郎多少趕到有些慚愧。

『竈門君已經不要緊了，所以您就放心吧。』

『……嗚嗯——妳都不覺得奇怪嗎？』

對於自己整個人倉皇失措的失態趕到相當無地自容，但相較之下年輕孩子的冷靜，以及對於看到自己出現並沒有多餘提問的狀況，煉獄杏壽郎終於擠出了疑問。

香奈呼聽聞，只是笑了笑，眨了眨眼後才說道。

『煉獄先生其實很常路過咖啡廳吧。』

只是這麼說著，大致就已經是答案的全貌，看來是個對周遭觀察入微的孩子呢。

『阿，說起來——竈門君真的是很厲害的人，所以要是離開店裡的話，大家會很捨不得……本來他可是禁止外帶的品項喔。』

在沉著冷靜中，說出了意外可愛的話，讓煉獄杏壽郎有些反應不過，但好像又能明白對方的意思，炭治郎就是很不可思議，似乎能讓每個人內心光芒的一面更為彰顯，善於挖掘人的另一面，也善於照顧在身邊的人，過度為他人設想，可以說是他的優點，卻也是造成他過度優柔寡斷的因素。

一旁的手機還是閃爍個不停，但煉獄杏壽郎寧可將目光聚焦在那張睡顏上，那張臉緊皺著眉頭，才幾日不見就已經消瘦些許，光想著這些日子，對方一個人有多麼煩惱至此，就讓整顆心酸澀到發疼。看著炭治郎的住處已經幾乎是整理了大半，以及房東的說詞，對方原本是要做些什麼打算，這麼看來也相當明確，絕對是擔心自己的立場，才所幸打算疏離自己打算不告而別——

大概是感受到了一旁灼熱的視線，在病床上的人緩緩地睜開了眼。

「炭治郎？」

「嗚……」

長時間的昏睡，讓炭治郎短時間內還是精神恍惚，視線模糊著難以聚焦，連那個人的聲音都顯得有些不真實。

「杏壽……」

一旁的身影因為急忙站起身發出的聲響，還有貼上了病床邊造成的輕微晃動，都讓炭治郎原本飄忽的意識逐漸凝聚起來。手忍不住搓揉上乾澀的雙眼，卻隨即被另一隻手抓住，阻止了他這種可能會弄傷眼睛的行為。

「炭治郎。」

煉獄杏壽郎一邊抓著對方的手，一面拿起了在一旁的毛巾幫對方將眼睛跟臉擦拭了一遍。

「等、不對，我剛剛……」

還沒能釐清發生了什麼事的炭治郎，有些慌亂得坐起了身子，一系列飽受驚嚇又過度緊張的反應，看得煉獄杏壽郎是又擔心又心疼。

「你好像在家昏睡幾天了，所以咖啡店那邊才……」

「咦？幾天？今天是……要先跟珠世小姐請假……」

「這部分那孩子都處理好了。」

看著炭治郎慌亂得轉過身，似乎正在尋找自己的手機，都到這節骨眼上，還是在為了別人的事情倉皇失措，煉獄杏壽郎連忙抓緊了對方的手，並且將人一把拉入了懷中，寬厚的手掌覆蓋上了炭治郎的後腦勺搓揉著。

「你都不用擔心，剩下的交給我就好……」

想著本應該單純享受學校生活、體會朋友愛戴的人，已經因為自己獨自承受得太多，煉獄杏壽郎只想將剩下的所有一覽在手。

熟悉的懷抱總是能讓囤積滿委屈心防瞬間潰堤，煉獄杏壽郎感覺到自己手臂上的布料，除了原本的人倚靠在上的溫度，又多了一陣暖流。

＊＊＊

因確保炭治郎在最近的狀態能更妥善的休息，以及獲得照顧，幾乎是在煉獄辦強迫的要求以及珠世電話那一頭的規勸下，他才總算答應暫時在醫院再多待上幾日。

『狀況是這樣的話……把孩子處理掉，對您或是對方都好，煉獄先生。』

腦海裡閃過那些來自公司高層的指示，煉獄杏壽郎不由得咬緊了下唇——

整個電視台辦公室雖然在會議中，但大多低聲討論著，坐在煉獄杏壽郎身旁的後藤是表現得如坐針氈，反倒是這場會議的核心人物，看上去神情肅穆卻不失自若，彷彿早已做足了準備，又或者早就在心裡排演過無數次這天的到來。

突然煉獄杏壽郎口袋中的電話響起了震動聲，本在思考著是否該在這場重要會議中接聽電話，緩慢拿出手機時，看著來來電顯示的號碼，那雙原本堅毅的神情瞬間慌亂起來。

「喂？」

『請問煉獄先生是嗎？』

電話的另一頭應該是醫院護理站小姐的聲音。

『不好意思必須緊急通知您，竈門先生他……似乎已經自行離開了。我們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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