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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下(443—495)】同归于尽呗,56

小说: 2025-07-26 12:46 5hhhhh 4470 ℃

  哪知刘彩凤倏地站起,又惊又喜道:「姜伯,快请他进来。」

  「姐姐你……」一句话险些让刘青鸾栽倒,刚才还连男人面都不愿照呢,这就急着要把人领闺房里来。

  刘彩凤玉面酡红,与妹妹解释道:「丁大人与刘家关系匪浅,又是我俩恩公,怎能怠慢。」

  「哼,救我的可是白公子,与他没有干系。」刘青鸾不服气道。

  「和谁没有干系啊?」丁二爷探探头,晃晃悠悠踱了进来。

  「和你没有干系!」刘青鸾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青鸾,不得无礼。」刘彩凤训斥妹妹,敛衽一福,「见过丁大人,舍妹无状,还请见谅。」

  「不妨事,二小姐的脾性在下是了解的,不会往心里去。」丁寿笑道。

  「你往心里去了又怎么样?哪个在乎!」刘青鸾娇叱喝道。

  「青鸾!」刘彩凤嗔怪地瞪了妹妹一眼,转脸嫣然道:「不知大人寻我何事?」

  「哦,在下有一不情之请,要劳烦大小姐……」

  丁寿话说一半,便住口不言,二女疑惑地望着他,刘青鸾先按捺不住,「你要我姐姐做什么?」

  「这事与二小姐没有干系,所以……」丁寿向屋外指了指,冲刘青鸾笑眯眯地点点头。

  「这是我家,凭什么听你的!我就是不走!」刘青鸾使起了性子。

  「青鸾听话,你且回避一下。」刘彩凤挽着妹妹玉臂柔声说道。

  刘青鸾虽火爆性子,但平素最听这位姐姐的话,见姐姐处处都帮衬那小子,一怒之下,顿足扭头便走,「咚」的一声巨响,房门被狠狠摔合。

  刘彩凤无奈摇头,向丁寿歉然一笑,「大人有事尽管吩咐。」

  丁寿竖食指「嘘」了一声,身形一闪,飘至房门前,猛地一把将门拉开。

  「哎呀!」正将耳朵紧贴房门的刘青鸾猝不及防,一下跌了进来。

  丁寿笑嘻嘻将刘青鸾扶起,「二小姐真是想听,可以进来,不必在外偷听。

                 「

  「谁……谁偷听了,我是……呸,谁稀罕听你说什么!」被当场抓包的刘青鸾支支吾吾半天,恼羞成怒狠啐了一声,转身就跑。

  才奔出几步,刘青鸾蓦转身喊道:「姓丁的,你要是敢欺负我姐姐,我饶不了你!」

  放完狠话,刘青鸾转眼便跑个没影儿,丁寿撇嘴耸了耸肩,回过身来已是满脸笑容,「如今咱们可以说正事了……」

  注:1 、刘瑾本人对给女人立牌坊是真不感冒,历史上他被剐了以后,这条作为他的乱政之一给更正了,实话说刘公公也不容易,许镇守太监如巡抚都御史之任干预刑名,说他是「捏旨批出」、「擅政」,限制太监权力,不让他们举荐弹劾地方官员,又被骂「假窃大义」,合着怎么都不对。

  2 、《明史》里说「天和初举进士,刘瑾欲与叙宗姓,谢不往」,进士一般三年选官,从刘天和官场履历看,虽然拒绝了刘瑾,但好像刘瑾也没难为他。

       第四百八十九章妒妇毒计置樊笼佳人巧对结良缘

  入夜,礼部郎中沈蓉宅邸。

  「……颜氏少寡守节,终始不二,奏请陛下旌表其门,赐额」贞节「。」

  沈蓉写罢具奏,与学生陆郊为母请旌的陈情上书并置案头,怅然一叹,感慨良多。

  望着桌上晃动烛火,沈蓉神思迢遥,眼前浮现出一张秀丽朱颜,玉容花貌,红润浮颊,秋波如水,春意盎然……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将沈蓉思绪唤回。

  「老爷……」书房外响起丫鬟声音。

  「何事?」回忆打破,沈蓉语带恚怒。

  「夫人请您回房歇息。」丫鬟道。

  「公务未完,请夫人先行安歇吧。」沈蓉沉声道。

  听出老爷话中不快,丫鬟不敢再言,应声告退。

  沈蓉无奈摇头,真是天意作弄,当年自己意动神摇,已然将那嫩如葱白的柔荑握在手中,只因更鼓突响,霍然惊醒,虑及声名受损前程无望,将个温婉佳人拒之门外,如今遥忆昔时缱绻,又被人中途打断,难道与她当真无缘么!

  唉!沈蓉怅惘喟叹,旁人只道他相府快婿,令人羡煞,又有谁知他如今是书中不见颜如玉,金屋只余东狮吼呢,个中辛苦便如寒天饮冰水,点滴在心头,每当夫纲不振,他便愈加怀念心中玉人姿容,那夜自己若抛却世俗之见,再大胆一些,如今也该是举案齐眉,相濡以沫吧……

  什么人言可畏,攀附恁个权贵,富贵荣华怎抵得琴瑟和鸣!沈蓉悔恨懊恼,提笔展卷,书下了「阖扉恨」三字……

  书房门倏地被人推开,一个年约三旬的美妇人闯了进来。

  沈蓉仓皇推案而起,绕过书桌躬身行礼,「夫人,你怎来了?」

  「你连觉都不睡了,我来瞧瞧,你沈大人忙得什么公务。」妇人冷着脸道。

  面对妇人质询般的语气,沈蓉不敢辩驳,李东阳众子皆丧,对几个女儿倍加宠爱,次女李菱更是刁顽任性,触逆不得。

  「无甚大事,都已料理完毕,冷落了夫人,实在是为夫之过。」沈蓉再三作揖赔情。

  「没大事?不会吧,连我命人传的话你都敢不听了,这些年来你有这胆子的时候可不多啊!」李菱凤眼乜斜,怪声怪气道。

  「真的无事,新科贡士陆郊为母请旌,我昔日曾在陆宅坐馆,与他有过一段师生之情,便代礼部为其上表,」怕夫人见怪,沈蓉又追着解释:「若是玉成此事,再有之前的师生之谊,将来在朝堂中也能多个帮衬,故而斟词酌句误了时辰,教夫人担忧了。」

  「哦?你如今倒明白过来了!」李菱柳眉微扬,轻启樱唇道:「爹爹让你参与提调南宫,就是想着给你广结善缘,你倒好,死守着那些陈规陋习不知变通,那个姓刘的考生你做个顺水人情放进去也就罢了,非但不准他入试,还平白得罪那个丁南山,何苦来着!」

  沈蓉连连称是,「夫人教训的是,岳父大人也已训诫过了,为夫这才痛定思痛,慎重行文,力求将此事办得停当。」

  「不过一封举奏罢了,还有什么慎重的,我来看看。」李菱向书案行去。

  「我自便就好,不劳烦夫人……」沈蓉暗道不好,急忙张皇劝阻。

  沈蓉这般反常,反教李菱生疑,来至案前拿起奏表,大略一看,不过是些官样文章,并无甚出奇之处。

  「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是是是,枯燥无味,怕污了夫人清目。」沈蓉讪讪道。

  随手将奏表一丢,李菱就待离开,眼角余光忽然发现案边露出一片纸角,墨迹犹新。

  「夫人!!」眼瞧李菱将那张纸抽出,沈蓉心都要蹦出胸口。

  「阖扉恨?」李菱瞧了脸色苍白的沈蓉一眼,继续吟道:「塾馆曾会花仙子,夜半叩门结山盟。悔阖双扉伤两指,恨天从此误三生……」

  李菱玉面铁青,拍案怒喝:「沈蓉!」

  「夫人开恩,容我解释。」沈蓉下意识扑通跪倒。

  「解释什么?你都开始恨天怨地了,塾馆?想必就是那陆郊的家中吧,那」花仙子「又是谁啊?」李菱眄视冷笑。

  「夫人,我……这……」沈蓉张口结舌,语不成句。

  「说!」李菱一声厉叱。

  「陆郊之母颜氏。」沈蓉顺嘴交待了实话。

  「好你个沈蓉啊,」李菱气得娇躯发抖,扬着奏本道;「什么为母请旌,合着是为你老相好立贞节牌坊啊,成亲多年,你瞒得我好苦啊!」

  「爹爹啊,女儿好命苦……」李菱呜呜咽咽哭了起来,香帕掩面向外行去。

  今儿个竟然破例没挨「家法」,沈蓉不知是喜是忧,「夫人,你往哪里去?

                 「

  「我要去找爹爹诉苦,看他给我选的好女婿,呜呜……」李菱抽抽噎噎哭道。

  沈蓉「噌」的一下从地上蹦起,飞快拉住李菱衣袖,哀求道:「夫人,这点小事就不必劳烦岳丈大人知晓了吧?」

  「小事?」哭声倏止,李菱泪痕犹在的面上如挂着一层寒霜,挖苦道:「你们都山盟海誓了,我这碍眼的岂不妨了你们三生姻缘,还是早早开恩放我归家,免得哪天被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取了性命还不自知,岂不冤枉!」

  「哎呦!」沈蓉急得直转圈,「此话从何说起啊,夫人,我实在大大的冤枉,你待听我细说。」

  「跪下说!」李菱寒声道。

  「诶。」沈蓉撩袍跪地,动作熟练。

  李菱往椅子上一坐,两腿上下交叠,翘着绣鞋,板着俏脸道:「说吧,你们究竟怎么档子事?」

  沈蓉咽了口唾沫,「当年为夫秋闱落第,生计无着,蒙人介绍托身陆宅为西席,教授陆家小公子陆郊课业,主母颜氏少艾孀居,才貌出众……」

  李菱重重咳了一声。

  沈蓉匆忙改口,「自然远不及夫人。」

  李菱樱唇微扁,「你也不用奉承我,那颜氏隔了这么些年还能让你念念不忘,想来也是个绝色佳人,一个年少新寡,春闺寂寥,另一个血气方刚,近水楼台,想必你二人就暗通款曲,成其好事了吧?」

  「夫人说得哪里话,为夫我自幼读书明礼,持身严正,岂能做那登徒浪子所为,是那颜氏在我赴试前夕,夜半叩扉,以赠送盘缠之名吐露心曲,诉说倾慕之意,为夫身为名教中人,怎肯行那淫奔苟且之事,当面申礼明义,阖扉拒绝,急切之中,将她两指夹伤,她就此羞愧而去……」

  「翌日我便辞馆进京,三考登第,蒙岳丈招为东床,得与夫人长相厮守,十年来再未与她谋面,那私通之说,实在无从说起。」沈蓉稍微移动了下跪得酸痛的膝盖,眼巴巴望着自个儿老婆。

  「你说的都是真的?」李菱斜睃着俏目问道。

  「千真万确,不敢欺瞒夫人。」沈蓉信誓旦旦。

  李菱心底冷笑,男人的话不可尽信,他说未尝动心,那诗中「悔」「恨」又自何来?估摸着确是未曾有染,可他心里却一直惦记着那狐媚子。

  眼珠一转,李菱计上心来,转脸含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你若早说了实话,不就免了这场误会了,快起来快起来。」

  李菱扶着沈蓉起身,还体贴得为他拍打衣袍灰尘。

  沈蓉受宠若惊,打躬作揖道:「是为夫不是,祸由自招,累得夫人费心。」

  「咱们夫妻一体,客气什么,不过陆郊这档子事么……」李菱又将奏本拾起。

  沈蓉心头一突,「不过是念着宾主一场,报答昔日赠银之恩,夫人若是不愿,此事便算了。」

  「干嘛要算了,我家老爷阖扉拒奔,志士清操,风范直追古人,应当昭告天下,为世人典范。」李菱樱唇勾抹,似笑非笑。

  「夫人休要取笑。」沈蓉苦着脸道。

  「谁和你说笑!」李菱笑容中带着几分狠厉,「中夜私奔这等不要脸的事都做下了,还要上书奏请旌表门楣,岂不是欺君大罪!你身为朝廷命官,怎能置之不理,合该奏明朝廷,以正视听。」

  沈蓉失声道:「如此一来那陆郊可要前程尽毁啊!」

  「可你沈大人不欺暗室,君子有道的美名可就天下传扬了,士林中不是最看重这个么?」李菱眼溜秋波,给他抛了个媚眼。

  「可是……我……这个……」沈蓉心中纠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届时莫说陆郊不容于士林,那颜氏也必遭天下嘲诟唾弃,他于心何忍。

  「别这个那个了,你在礼部郎中的位置上也耽搁够久了,趁着这个机会也好往上挪挪位置,三妹家里的那是世袭爵位比不得,大姐夫可也升了尚宝司少卿,你再继续耽误下去,可对得起我?」李菱动之以情。

  「为夫无能,委屈夫人了,只是……」沈蓉还是难以下定决心。

  「只是什么,爹才说礼部有个侍郎的实缺,你就不想当这个宗伯么?」

  官升三品?沈蓉面露喜色,这一步可就成堂上官了,连连点头道:「自然是想的,但恐非容易。」

  「有爹在你担心什么,他早想提拔你了,只是苦于没有名头,怕落个任人唯亲的口实,如今时机刚好,廷议时还会有谁驳他的面子?」李菱得意夸功道:「

  妾身我平日可没少替你说好话。「

  「有劳夫人。」沈蓉一揖到地。

  「旁的不说了,重新写奏本吧,把这个劳什子」阖扉恨「写成为你沈大人歌功颂德的」阖扉颂「,应该不是难事吧?」李菱盈盈浅笑,心中自得,铺平了这废物男人的青云之路,再断了他对那贱人的朝思暮想,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

  松鹤楼雅间。

  「刘兄,请酒。」

  「哦,刘兄请。」刘天和端起酒杯陪饮,暗中却又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个俊秀少年。

  唇红齿白,面如傅粉,说话细声细气,略带腼腆,只浅浅一杯酒便腮如桃花,看来平日并不擅饮,听恩公大人言说此子姓刘名采风,乃世交子弟,唉,身为男儿竟生得这般柔弱,刘天和暗暗摇头。

  「丁大人乃朝廷股肱,不惜纡尊降贵,折节下交,学生等沦肌浃髓,感佩莫名。」戴大宾举杯逢迎。

  「今日朋友闲叙,不论官职,我等兄弟相称就是。」丁寿以回礼之名宴请刘天和,唯有将戴大宾也一同捎带,席间若还是大人恩公的叫个没完,后面事可不好谋划。

  戴大宾二人连称不敢,丁寿只道酒宴之间无须拘束,女扮男装的刘彩凤也帮着劝说,二人只得勉强应下。

  酒过三巡,戴大宾觉察席间氛围有些不对,锦衣帅和他带来那少年似乎更为关注刘天和,数次提杯都是向他敬酒,那少年更是奇怪,时不时偷眼斜睃丁南山,间或二人对视,随即玉面羞红,低头浅笑,若非贡院前曾目睹丁寿身边美妾寸步不离,戴大宾几乎怀疑这位大金吾有断袖分桃之好。

  大明承平百年,江南富贵之地更是处处歌舞升平之象,世家子中多有阴柔俊美者,好为绯巾彩衣的古怪装扮,才子杨慎更是以「伪娘」形象招摇过市(胡粉傅面,作双丫髻插花,门生舁之,诸伎捧觞,游行城市,了不为怍),戴大宾虽是闽人,平日多与江浙士子往来,对行止中带着几分女气的刘彩凤并未生疑,只是觉得受了丁大人冷落,让他心急如焚。

  「那个……丁兄,」见丁寿并无不快之色,戴大宾松了口气,言笑如常,「

  过蒙盛情款待,在下感激之至,斗胆提议行个酒令以助酒兴,不知几位仁兄意下如何?「

  「什么酒令?」丁寿夹了一口菜扔进嘴里,他倒是真希望弄个由头让刘天和多喝几杯,趁着酒兴把事成了。

  「作对儿可好?对不上来的,罚酒一杯。」戴大宾征询大家意见。

  刘天和常赴文会,对这些文人雅令并不陌生,无有异议,刘彩凤只是看着丁寿拿主意。

  「作对儿?」丁寿挠头,他肚子里那几两干货自己清楚,这等需要急智应变之才的文人游戏,他十有八九是要拉胯,可要当众回绝,又觉实在丢人。

  戴大宾一直留心他的神色,见他面上作难,大概齐猜出其心中所忧,嘴角微微一撇,转瞬如常,急声道:「这行令需得令主,只好劳烦丁兄屈就,丁兄只管出题,我等听令就是。」

  这可以有啊,听说自个儿不用参与,丁寿登时来了兴致,不过转念间,他担忧地看向刘彩凤,不知这姑娘才学如何,把人哄出来可是瞒着刘家那老哥俩的,万一罚酒过多给人灌醉了,他回去可没法交代。

  「贤弟,你看呢?」丁寿只得由刘彩凤来拿主意。

  「兄长若是有兴,小弟勉力奉陪。」刘彩凤晶晶双目望着丁寿,自己是托他世交之名前来,可不能在人前示弱,堕了他的颜面。

  丁寿轻轻皱眉,不顾那两人在前,贴近她耳边低语道:「作对儿讲究个上下对仗,平仄相协,这二人想也不会出什么市井俗对,要接上并不容易,你若觉不妥,我回了他们就是。」

  耳边男子口中热气喷薄,刘彩凤心如鹿撞,两颊融融,闻得他话中关切之意,心头更觉甜蜜,「兄长安心,小弟领会。」

  见刘彩凤打定主意,丁寿无奈道:「也罢,就按这个行令吧。」

  「请丁兄出题。」戴大宾心头窃喜,他自幼便以擅长对对儿闻名乡里,今日正好在锦衣帅前一展手段,压过刘天和一头。

  丁寿想了想,难为道:「想想实没什么题可出的,丁某今日本来只管会钞,便以」银钱「为题,至于首对,几位达者为先吧。」

  戴大宾星眸一瞬,微笑拱手,「多谢出题,在下抛砖引玉,这首联便是:钱有两戈,伤坏古今人品。」

  「好一个拆字联,」刘天和颔首称赞,微微思忖,便道:「敝人对:穷只一穴,埋没多少英雄。」

  刘彩凤绞尽脑汁,未曾思得下联,二话不说,举杯认罚。

  「这酒我来代喝吧。」丁寿不忍,也不能强求每个女扮男装的都有王茂漪那两下子啊。

  「不,愿赌服输。」刘彩凤展现出少有的倔强,仰头一饮而尽。

  丁寿暗道坏了,这姑娘较上劲了,可如何是好,这下他更没心思出题,索性将包袱扔给刘天和,「养和,你既然对上了,这一联便由你出。」

  刘天和微一转念,徐徐道:「如此,我便也出个拆字联:张长弓,骑奇马,单戈作战。」

  「连拆三字成联,金戈铁马之气扑面而来,好!」丁寿不由击节赞叹。

  「不敢当,听闻丁兄去岁代天巡边,亲当矢石,血战鞑虏,在下钦佩至极,心向往之。」刘天和正色道。

  呸,拍得好一手马屁,戴大宾心中不忿,急声道:「大人,我这也有一联,还请品评:信人言,袭龙衣,合手即拿。」

  没理会戴大宾称呼变化,丁寿与刘天和面面相觑,下联对仗确算上工整,可这联意似乎有些犯忌。

  戴大宾急不择言,出口也觉不对,悔之晚矣,只好强笑遮掩,「刘少兄,该你了。」

  「这杯罚酒我来喝。」丁寿先干为敬。

  一口酒才入喉,只听刘彩凤脆生生言道:「嫁家女,孕乃子,生男曰甥。」

  声如黄莺出谷,宛转悠扬,丁寿却冷不防被一口老酒呛得不轻,吓得刘彩凤张皇起身为他拍打,「可是我对得欠妥?」

  「咳咳,没有没有,对得好极了。」丁寿咳嗽着说道。

  「真的?」刘彩凤不太自信,这联也是她灵光乍现所得,还未仔细品鉴。

  「的确不错,工整和谐,可称妙对。」刘天和据实言道。

  戴大宾没想自己一时不慎,在拿手的作对儿上非但没压刘天和一头,还反教一个毛头小子超了,顿时心中不快,他毕竟年轻气盛,心中城府有限,加之酒意作祟,脱口道:「一个大男人,又是嫁,又是孕,还生男,女里女气,成什么样子。」

  「寅仲言重,座中行令,本是游戏之言,怎可当真!」刘天和攒眉责备。

  戴大宾也省起这位是谁带来的,暗道喝酒误事,急忙赔情,「在下酒后失言,少兄勿要怪罪。」

  机会难得,缓过气来的丁寿哈哈大笑,「寅仲真是火眼金睛,贤妹,说实话吧。」

  刘彩凤得了吩咐,向二人敛衽行礼,「小妹刘彩凤,适才欺瞒情非得已,还请二位兄长见谅。」

  戴、刘二分相顾愕然,原来是一女子,那之前娘娘腔的言行举动便顺理成章了,刘天和还心中有愧,先只当对方是一浮浪膏粱,心存轻视实在不该。

  没想到竟是脂粉红颜,戴大宾留心细瞧,嗯,若是换成女装,眼前必是个袅娜娇媚的美貌佳人。

  「听丁兄说起今科士子,对二位仁兄赞不绝口,推崇备至,小妹想望丰采,借丁兄之便特来拜会,不揣冒昧,伏惟两位兄长海涵。」刘彩凤再次致歉。

  「姑娘过奖,我等愧不敢当。」二人急忙自谦还礼。

  「你们几位再客气下去,这酒菜可就凉了。」丁寿和善笑道,重又引着几人入座。

  「刘兄与贤妹既是同宗,何不结为兄妹,也算成全了今日缘法。」丁寿好似临时起意地说道。

  「这个……」刘天和面露难色,一个年轻姑娘素昧平生,初次见面便要义结金兰,他不禁心中打鼓,暗觉不妥。

  「刘兄乃当今芹藻,文采风流,小妹才陋学疏,怕是高攀不起。」刘彩凤杏眼低垂,怅然若失。

  这丫头戏挺足啊,丁寿心中点赞,口中却带着惋惜道:「丁某失言,养和不必在意。」

  「哦不,姑娘芳兰竟体,自有林下风范,在下并无看低姑娘之意。」刘天和匆忙解释。

  「既如此,养和何不应下呢?」丁寿趁热打铁。

  「是啊刘兄,你与刘姑娘五百年前既是一家,今日相会更是缘分,何必崖岸自高,拒人千里。」戴大宾话中酸溜溜的。

  身旁人都如此说,刘天和却不开情面,只得应下,当即与刘彩凤互叙官阀,刘天和自不用说,祖上随太祖征战定居湖广,父祖皆为百里之侯,算得宦门子弟,刘彩凤自云家居陕西兴平,父为锦衣卫千户,这倒与丁寿所谓世交子弟之言两相印证,刘景祥一家进京不久,且为人低调,名声不显,刘天和不疑有他,遂在丁寿等人见证下结拜为兄妹。

  刘天和年长为兄,刘彩凤又重新见礼,丁寿二人举杯庆贺,众人说说笑笑,席间再次热络。

  「刘贤妹,闻你世居兴平,那与当今内廷刘公公算是乡邻了,不知与他家人相熟否?」戴大宾又动了些小心思。

  刘彩凤与丁寿相视一笑,丁寿道:「寅仲算是问对了,刘贤妹非但与刘公家人熟稔,且还是至亲。」

  「当今司礼监掌印刘公公,便是彩凤的嫡亲叔父。」丁寿悠悠然道。

  箸落杯倒,戴、刘二人瞠目结舌。

           ************

  午后,日中稍昃。

  刘青鸾思想着丁寿昨日鬼鬼祟祟,不知谋划些什么,她是心里藏不住事的,琢磨不透,一夜也未曾睡好,好不容易熬到天明才昏沉沉睡了半晌,一觉醒来左思右想,还是要寻姐姐问个明白,姐姐性子纯良,可别上了那恶徒的当。

  才过了垂花门,刘青鸾忽见花木间闪过一角男子衣袍,看身形断不是自家弟弟,刘青鸾疑心大起,蹑足跟了上去。

  那人很是小心,行不几步便左右张望,刘青鸾担心教人发现,远远躲起,怎想那男人行了一段,竟然闪身直入了姐姐闺房。

  该死!刘青鸾忧心姐姐安危,纵身便冲了进去。

  一脚踢开房门,刘青鸾横眉娇叱:「何方狂徒,还不……姐姐?」

  刘彩凤才去了方巾,一头青丝如瀑垂下,被自家妹妹的举动吓得花容变色,捂着胸口埋怨道:「青鸾?!你这丫头可吓死我了!」

  「是你吓死我了!」刘青鸾没好气道,进门往椅子上一倒,恼道:「还以为哪个男人对你图谋不轨,谁想是你,你怎么这副打扮?」

  「今日随丁大人出去办事,换了男装方便一些。」刘彩凤晓得妹妹关心,便好生解释道。

  「你随那姓丁的偷偷溜出去啦?你们昨日就商量这个?」刘青鸾跳了起来,大叫道:「我早说那姓丁的不是好人,看他把你带成什么样了,竟然女扮男装偷跑出门!他还对你做旁的什么了没有?」

  「你悄声些,莫要嚷得阖府都知……」刘彩凤恨不得捂住妹妹的嘴,顿足羞道:「他能对我做什么?!」

  「那家伙不是好人,你若不和我说实话,我告诉二叔去,就说那姓丁的欺负你啦!」就冲丁寿身边女人不断,在刘二小姐眼里,早已是好色成性的典范,和他偷跑出门半天,怕是便宜都让占尽了。

  「谁欺负我的好侄女啦?」刘瑾负手踱了进来,笑吟吟道:「告诉我,二叔与你们出气。」

  「二叔来得正好,那丁寿蒙骗姐姐出府,还不知做了些什么呢!」刘青鸾急忙告状。

  「二叔莫要听妹妹胡说,侄女儿是和丁大人替您办事去了。」刘彩凤嗔怪地瞅了妹妹一眼。

  刘青鸾小嘴一噘,哼了一声,「二叔神通广大,还用你去帮着办事?」

  「是真的……」当下刘彩凤便将丁寿相邀,与刘天和结拜为兄妹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这小子鬼主意还真多。」刘瑾笑道,当日想叙宗谱也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谁想丁寿办事利索,转日就已促成,虽没联宗,但刘天和与自家侄女结拜为义兄妹,实打实地成了子侄晚辈。

  「不过是投机取巧的小聪明,当心弄巧成拙,」听夸那家伙,刘青鸾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人家被你们这般蒙骗,心里岂能痛快?」

  「我与刘兄是真心结拜,今后也当以兄礼侍之,怎能说蒙骗呢?」刘彩凤嫣然一笑,扶着刘瑾肩膀道:「说来那二位仁兄的才学的确不凡,侄女今日真长了不少见识。」

  「刘天和精通实务,非是一般的大头巾可比,戴大宾也算得才貌出众,我这侄女儿眼力不差。」刘瑾拍着彩凤玉手夸赞道。

  「彩凤你帮了二叔的忙,二叔也有一件喜讯要告诉你。」

  「什么喜讯?」不但刘彩凤,刘青鸾也好奇起来。

  「关于你的亲事……」

           ************

  锦衣卫衙署。

  丁二爷轻轻松松帮老太监了结了一桩心事,午后还有闲暇到衙门转了一圈,一杯热茶刚刚沏好,还没等入口就来了差事。

  「新科贡士陆郊为母请旌,隐恶欺君,万岁震怒,着锦衣卫捉拿鞫问。」于永将加盖司礼监印信的驾帖和沈蓉弹劾奏章一并呈上。

  丁寿翻了翻奏章,嗤笑道:「沈芙华还真是大义灭亲,连自己学生都不放过,不过夜半三更有女求欢,他还能把持得住,到底是他真个道德君子呢,还是这颜氏长得不堪入目?」

  「世上哪有不偷腥的猫儿,以属下看,当是后者居多。」上司有心思说笑,于永怎有不奉承几句的道理。

  丁寿哈哈一笑,「说的也是,这陆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本官未尝没有提醒他,纯属咎由自取,他那个寡母如何处置可有章程?」

  于永四下看看,凑前两步低声道:「听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刘公公进言颜氏孀居不易,中夜私奔虽于礼不合,却未触犯王法,不应加罪,万岁认为其言之有理,恩准不问。」

  老太监还真是豁达不拘俗礼啊,丁寿对这事本就没什么兴趣,既然上面不再追查,他也懒得过问,将驾帖等物件往下一丢,签了个火签,吩咐道:「让东司沈彬带缇骑去拿人吧。」

  于永领命退下,在外候着的杨玉跟着进来行礼。

  「你们会勘京畿田土有些日子了,怎还个没完?」丁寿啜着茶,头也不抬问道。

  「卫帅有所不知,京畿附近多是皇庄赐田,其中权豪势要利益纠葛,一时根本理不清头绪。」杨玉这段时日也受够了案牍劳形之苦,牢骚满腹。

  「不说别人,单就建昌侯一家庄田引出的麻烦就够让人头疼,当年庆云侯在宝坻的赐田因和建昌侯爷家的庄田毗邻,先帝爷索性就将那块赐田赏给了建昌侯,改以丰润县的庄田许给庆云侯爷,可彼时丰润县的田土还是在荣王名下,弘治爷便允诺待荣王爷之国后拨给,庆云侯与张家两位侯爷为着庄田盐利等事手下人已然械斗多次,震动京师,当时便也自认退了一步,这几年才算相安无事。」

  「这不安排挺好的,荣王爷也到了就藩的年纪,待他离京前将赐田交还不就完了么?」大明皇帝为了让自己的手足子女们在京的日子过得滋润些,通常都会赐予庄田,不过当到了之国时会在藩地另外赐田,届时王爷们就要上表请辞原有的庄田,重新还给皇帝,至于那些地会被怎么安排,那就不干他们的事了,弘治

  爷朱祐樘通常做法是直接转手赏给小舅子(赐建昌侯张延龄涿州等处庄田七百五

  十一顷并佛城疙疸河口,俱汝、泾二王府辞退田也)。

  「而今荣王爷还没就藩呢,那块地又许出去了,」杨玉苦着脸道,「雍王爷去岁薨了,大人您晓得吧?」

  「这能不知道么,司礼监黄中奉旨护丧,刘公公还提拔了当地一个叫刘玑的知府入京。」那刘玑先任太仆寺少卿,一年不到升任太常寺卿,提督四夷馆,四夷馆内许多通事教授都是锦衣卫的人,丁寿对那边情形略知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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