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 16

　　時間帶著困倦襲來，打理好レオナ一切的ラギー眼皮逐漸變得沉重，夜晚為サバナクロー披上了不同的色調。不知道是過於幸運還是怎麼地，窗戶面對的方向正好可以看見那間熟悉的房間。

　　徐徐吹來的晚風輕撫他的髮絲，只一瞬間，脖子像是被一雙手緊緊地掐住，ラギー發出了痛苦的聲音，就和マジフト開始之前一樣。

　　「唔……」

　　無法呼吸。

　　空氣開始變得乾燥，鼻腔內的黏膜因水分蒸發而感到脹痛，皮膚被滾滾的砂礫摩擦，除了垂死掙扎以外什麼也做不到。

　　如果沒有人阻止「他」，自己也會死。

　　「在垃圾堆長大的鬣狗跟永遠當不了王而被嫌棄的二王子，同樣都是改變不了的人生，到底有什麼意義？」

　　在「他」眼裡，自己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也不應該有什麼特別之處。

　　如果要待在「他」的身邊，就要隨時保有「死亡」的覺悟。

　　幸好，這些他在貧民窟早就學會了。

　　ラギー害怕的從來都不是「他」的力量，而是不能停留在「他」心裡的自己。

　　CH. 17

　　令人窒息的惡夢斷斷續續地做了好幾日，不只是ラギー，另外兩個人也頂著淡淡的黑眼圈，只不過レオナ的膚色比較深，所以看不太出來。他們坐在學校餐廳，頗有默契地接連打了幾聲哈欠，這倒是逗樂了ラギー，他竊笑幾聲，便丟下兩人去自助餐排隊了。

　　這段時間他們還是會一起行動，雖說レオナ跟ラギー的相處模式都和平時無異，卻始終存在著無法消除的距離感。レオナ幾乎已經想好怎麼跟ラギー表明心意，反正在這胡思亂想也不明白那傢伙在意的點，便乾脆放手一搏吧。真正的王族應該目中無人，不顧一切地達到目的，這才符合他的作風。

　　相比レオナ，ジャック無處安置的尾巴讓他顯得坐立難安，二王子不耐煩地皺起眉頭，說：「你就不能安份一點嗎？」

　　「沒有辦法，我真的很擔心前輩們。」白色的大耳朵動了動，說：「這幾天晚上我想了很多，我覺得一定是因為レオナ前輩沒有跟ラギー前輩道謝的關係。」

　　「哈啊？」

　　「レオナ前輩應該把ラギー前輩的事放在心上，他救了你，坦率一點告訴他其實你很擔心他不好嗎？誤會就應該快點說清楚，否則真相只會越來越遠。」

　　「你到底在說什麼？」レオナ敲了敲桌子，說：「你以為我沒在想嗎？」

　　「但是ラギー前輩還沒感受到，不然他就不會說『沒有臣子會因為王不愛自己而背信棄義』。」

　　「……他還跟你說了什麼？」

　　「ラギー前輩還說，レオナ前輩是他的一切，但你是二王子，他只是鬣狗，前輩只是習慣ラギー前輩照顧你而已。」

　　レオナ隱約可以探見ラギー真正在意的是什麼，是兩人的身份阻礙，以及自己表現得過於平淡。

　　和周遭的環境相反，レオナ安靜得像是沉沉睡去，他翠綠色如同草原的瞳孔直勾勾地盯著前方，心想，這件事今天一定得跟ラギー說清楚。

　　「是嗎？」

　　良久，獅子才從嘴裡吐出這句。

　　ラギー・ブッチ。

　　一隻時常駝背的鬣狗，比起其他サバナクロー的寮生嬌小許多，偶爾帶著狡猾的表情。因為住在貧民窟的關係，身手十分靈活，甚至還有偷竊的習慣，但說話時卻意外地有禮貌，無論什麼事情好像都難不倒他，化妝、煮飯、打掃、洗衣服、犯罪、善後等等，可以說是レオナ的得力助手，唯一的缺點就是有時候看不太清楚他在想什麼。

　　「グルル……」

　　「レオナ，你能不能別再發出那種聲音。」ヴィル捂起耳朵，露出不耐煩的表情，接著說：「而且明明是二年級和三年級的合作授課，為什麼你還是這麼悠哉？」

　　「這種東西我早就教過ラギー了，那傢伙意外地很有天賦。」雖然原因可能是為了賺錢。

　　「還真是輕鬆，不過我以為你會很順利，結果也不過如此。」

　　レオナ打了個哈欠，眼神有些飄移地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心知肚明。」

　　「那想必ポムフィオーレ的寮長有什麼高見了？」

　　「我的高見就是レオナ你不如學學ジャック，早點去說清楚，你們野獸不就是這樣，腦袋都是直的，一點也不夠美麗。你的釦子也是一樣，為什麼總是看起來要鬆脫似地。」

　　「你的高見跟我想的不是一樣嗎？」

　　ヴィル對著手上的鏡子左看右看，道：「不管怎麼樣，勸你還是別太直接……人呢？」

　　レオナ沒有聽完ヴィル的話就溜了，那傢伙嚴格的程度跟ルーク糾纏的程度一樣讓人卻步。對他來說不是贏不了，而是麻煩。

　　反正已經決定了解決方法，合作授課的分數也拿到了，回房睡個覺就能釣到ラギー上門，到時只要直接告訴他就可以了吧？就說自己要娶他回家，這樣那傢伙就不會想東想西的。

　　距離下一節課還有一個多小時，レオナ把制服放在桌上就在房裡睡好睡滿，直到有著和他相同味道的人闖進來。

　　「レオナさーん，不去上課又會被留級哦。」

　　ラギー雙手拉扯著レオナ的腳踝，企圖把他拖下床。

　　「不畢業也無所謂。」

　　「王子殿下怎麼又在說這種話。」

　　「ラギー，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

　　ラギー鮮少聽過レオナ這樣的聲音，沉穩且讓人安心。

　　明明只要這樣，就算是二王子也會受人尊敬。

　　「是，但是請レオナさん先起床好嗎？」

　　レオナ坐起身，把眼前瘦小的身軀拉到自己面前，說：「我打算娶你。」

　　「レオナさん請不要再說夢話了，娶同性什麼的，王族允許嗎？」

　　「他們允不允許跟我沒有關係，我就是在告訴你，等你畢業之後我打算娶你。」

　　ラギー看著眼前這張人人都會輕易愛上的面容，在毫不猶豫答應之前，他想起了夜晚的掙扎，剎那間，呼吸困難的感覺又再度襲來。

　　「レオナさん真的很自大，為什麼覺得我一定想被捲入你的幸福裡？」ラギー從他手上掙脫，站在離レオナ有些距離的地方，說：「為什麼在對我說完我只是在垃圾堆長大的鬣狗之後突然想要娶我？如果是因為レオナさん害我受傷，這大可不必；如果僅僅是為了逃避長輩挑好的未婚妻，不需要給我什麼承諾，只要有錢我就幫你矇騙過去。」

　　「喂，我看起來像是那種人嗎？彌補你受傷根本不需要這麼大陣仗。」

　　「但是レオナさん看起來是會有未婚妻的人。」

　　「未成年真是麻煩……我沒打算拿你去當擋箭牌，而且我也沒有未婚妻。」

　　「我相信レオナさん，但我想暫時停留在現在的關係。我需要レオナさん，レオナさん需要我，我因為金錢絕不背信棄義，レオナさん致力於成為一個稱職的王，大概就是這樣。」

　　レオナ聽他說完一長串話，大致上也確定ラギー對這份感情的質疑來自早上統整出的那些點。不過面對於自己的主動，他原本篤定對方會毫不猶豫地說「yes」，現在卻全都翻盤了。

　　「你打算逃避到什麼時候？」

　　「レオナさん對我說了那種話還想輕易地讓我點頭，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我就等到レオナさん畢業。如果等到那個時候レオナさん還沒打消這荒唐的念頭的話，我就答應。在這之前，結婚的事我一概不考慮，請快點換上制服去上課吧。」說完，ラギー抓了桌上的衣服便出了房門。

　　愛情跟錢不一樣，錢來得快是好事，但愛情是一輩子的事。奶奶也說過，獲取幸福的其中一種方式就是愛上一個人，用那個人填滿自己的生命。ラギー可以用金錢不斷地為自己帶來短暫的幸福，也可以接受レオナ的求婚直接走捷徑，獲得長久的幸福，但答應王子不是他應該做的事情。

　　其實レオナ並沒有錯，只是ラギー覺得他這輩子註定是個跟班，還有很多渴望成為公主的女生捧著夢想在等待王子殿下，僅僅一隻鬣狗又怎麼能剝奪她們的權利。

　　讓我待在你身邊直到你畢業吧，這樣就好了。想要為你有所付出，即使我根本不知道能為你做些什麼，但比起那些無法扭轉的事實，一定有能讓人珍惜的存在。レオナさん，現在輸了沒關係，我們都還活著不是嗎？千萬不要被蒙蔽了雙眼，不要忘記你說過的話，請好好地去尋找真正的幸福吧。

　　雖然想把這些心裡話果決地告訴レオナ，並且斬斷這個愛慕之情，ラギー卻還是想相信有那麼一絲可能。

　　倘若レオナ畢業之前都沒有放棄自己，那他就可以確定那個人當時是被負面情緒沖昏頭，而且剛剛那些話全都不是謊言。

　　很痛苦，可是我不能就這麼答應你，所有你說的話都需要時間來證明，因為你是二王子，而我僅僅是一隻陰溝裡的鬣狗。我不相信世界上有如此美好的事，但平時懶散的レオナさん最後做到了這點的話，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點頭。

　　口袋裡，短促地震動了兩下的手機上停留著レオナ傳來的訊息。

　　我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扔給你的球給我接好。

　　只是一句強硬的話語，卻緊緊地抓住了ラギー的目光。

　　「レオナさん……這是想說什麼？」

　　▶▶▶

　　ラギー刻意在話語中留下了瑕疵。

　　不考慮結婚，但是交往可以。

　　專注在課堂不到十分鐘的レオナ想到了這點後，在課本上塗了幾隻鬣狗。雖然有些不成形，但還是可以從大耳朵、身上的斑點和長短不一的前後腿認出來，整體來說算是畫得很不錯。

　　學校的考試快到了，トレイン在台上滔滔不絕地叮嚀著重點，這個考試範圍レオナ已經考了兩次，真的要說他肯定比アズール還要能拿提高成績這件事來做生意。但無論是錢還是利益レオナ都沒有興趣，他在圖上多加了幾條放射狀的直線之後，決定趴下睡覺。他一向我行我素，安排在這次假期的計畫レオナ也打算先斬後奏，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多帶一點行囊回去而已。

　　「看來不能再留級了……」

　　「嗯？」坐在鄰座的ヴィル抬頭看向他，說：「レオナ你剛剛有說什麼嗎？」

　　「沒有，肚子餓了而已。」

　　「哈啾！」

　　早早結束課程的ラギー在寮長房裡縫補著レオナ的制服，突如其來的噴嚏讓他就這麼把針扎進了指尖，彷彿珊瑚珠的鮮血落在布料上，ラギー慌張地用清潔劑噴了噴，清理乾淨才又坐回床上。

　　「難道是有人說我壞話？」他提起レオナ的衣服，鬆脫的第二個釦子已經緊緊地貼在上面，只是換了一個款式。吸了吸鼻子，他略過可能是有人在想他這個選項。

　　「反正レオナさん也不會注意到吧。」

　　ラギー摸了摸口袋裡的釦子。如果レオナ明年順利地畢業了，他還有這個可以想念。

　　「好！去找レオナさん之前先去買東西吃！」

　　他高興地晃著尾巴，把摺好的衣服擺在桌上，順手將塞滿鈔票的錢包放進口袋，迫不及待地往購買部的方向去。

　　炙熱的陽光把懶洋洋的氣息逼了出來，ラギー買了兩支冰，而レオナ正是他跨步向前的終點。原本熟睡的獅子甩了甩尾巴，一股熱帶水果的香氣撲鼻而來，二王子忍不住從睡夢中醒來，看見咬碎了半支冰棒的鬣狗蹲在身邊，朝他露出笑容，隨後拎出一個白色包裝袋。

　　「這什麼？」

　　「芒果冰棒啊，怎麼了？難道レオナさん想要我做血味冰棒？シシシッ。」

　　「那是什麼冰棒？有這支好吃嗎？」

　　見レオナ伸出手，ラギー便將手上未拆封的冰棒遞了出去，只是他沒料到對方竟然握住自己另一隻手，硬生生地奪走剩下半支。

　　「レオナさん！另一支都掉地上了！」

　　「在這。」

　　舉著マジカルペン的レオナ不急不徐地讓冰棒浮在ラギー面前，倏地，掌心傳來冰涼的觸感。

　　「哇啊！」

　　「再不吃就要融了。」

　　「レオナさん為什麼搶我的冰棒啊！」

　　「看你吃好像挺好吃。」

　　レオナ把吃完的木棍往空中扔，一把火燒了它，那像是仙女棒一般的火光映照在ラギー眼裡。

　　穿著不合身制服的人晃神了好一陣子，說：「沒想到レオナさん早有預謀要毀了植物園。」

　　「怎麼可能。」他動了動耳朵，說：「ラギー，這次假期我一樣會去貧民窟，你可得好好迎接我。」

　　「不是還有一陣子嗎？就算這麼早告訴我也沒有用啊。」

　　「少囉唆。」

　　「而且我怎麼可能乖乖等？什麼事都還不知道……」

　　「一千マドル。」

　　「我知道啦！」ラギー捂著嘴笑了起來。

　　「別忘了。」

　　「レオナさん才是，別睡過頭啦，話說是要去哪裡……」

　　ラギー怔怔地看著眼前被壓扁的草地，睡在上面的獅子早就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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