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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印传奇】54-90(代发!代发!代发!),20

[db:作者] 2025-07-26 12:47 5hhhhh 8130 ℃

  「多快?再快不等人上楼?」她笑了笑。

  十几秒后,《寄印传奇》响了起来,起初声音很小,后来就慢慢大了。或许是在楼道里,听起来说不出的空灵。好一会儿母亲才接,她应该上了三楼,铁闸门隐隐响了两声,随后便没了音。我站起来,踱了两步,又坐了下去。

  一溜烟儿的功夫母亲就下来了,但她说还要去剧场交代点事。等真正开车出发,基本八点四十五。我问她是不是老这样,这都快九点了还没吃晚饭。

  「例外例外,」她笑笑,小声说,「出去办了点事儿。」至于是什么事,她并没有说,反是谈起了王伟超,问他家人咋样。

  「还行吧。」我说。除此之外,我还能说点什么呢?

  「唉,真是……」母亲连叹两声,半晌又说,「你们在外面,父母不知有多操心。」

  我没说话。

  「听见没?」她歪了歪脑袋。

  「听见了。」我只能拖长调了。

  母亲切了一声。

  「那你刚刚去哪儿了?」许久,我终于问。

  「丹尼斯啊,给你奶奶买了点柚子,人家只吃酸的现在。」

  「还以为你上大堤上吃烧烤了。」我觉得自己瓮声瓮气的。

  「咦,你见我了?」

  「那可不。」我以为母亲会扭过脸来,然而并没有。当然,我也没扭脸看她。

  「哦,来了个朋友,」余光中,母亲捋了捋额前的头发,「找酒店,安排了住宿。」声音很轻。她身上香喷喷的,不知是来自于香水还是化妆品亦或是什么洗发水、沐浴露之类的东西。我真说不好。

  我吸吸鼻子,好一阵才笑笑说:「不会是梁致远吧?」这笑干巴巴的,我也希望它能更生动点,但很遗憾——超出个人能力了。

  「啥啊?」母亲问。她撇脸看了看我。

  我埋头抠着手机,没说话。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没听清。我不知道她右侧脖颈处的斑痕是不是梁致远留下的。甚至,我不知道那玩意儿是不是仅仅来自于我的梦境。

  「咋了?」母亲又问。

  我抬起头。她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光影中,脖颈细长而柔和,晚风溜进来,柔软得似要化掉。近乎憋着一口气,我说:「王八蛋,再他妈乱来老子宰了他!」也不是「说」,应该是「叫」,我感觉口水都在头昏脑热中喷了出来。

  「说啥呢你!」母亲在我胸前捣了一肘,劲儿不小,还真有点疼。之后,她像台遥控摄像头那样接连扫了我好几眼,说:「呸呸呸,快!」

  我没说话,只是揉了揉眼。

  「听见没?」她作势要再来一肘。

  我只能「呸呸呸」。

  母亲切了声,撇过脸去,一会儿又叹口气。「咋给你说的,别糟践自个儿,有的小人啊……」她没说下去,而是拐进了小区。

  我呆坐着,半晌没说一句话。

  下了车,母亲吩咐我从后车厢里拎东西,山药、柚子、肋排、羊肉、酸奶、啤酒,大包小包,可得有三四十斤。我笑着问她咋知道我要回来,母亲白我一眼,反问我洗手没。我丈二摸不着头脑。她怪我啥也不懂,「吊完唁不拿白酒洗洗手?」我打个嗝说洗过了,确实洗过了。然而这一劫还是没能逃过。就我在厨房帮忙热粥时,母亲翻箱倒柜找了几根小红绳出来,说明天再去殡仪馆套胳膊上。没问题,行啊,无所谓。谁知一碗粥没喝完,她突然问我随礼了没。随了啊,能不随么。她问我哪儿来的钱,我说借的,她眉毛一下就竖了起来:「丧礼钱能随便借?真有你的!」

  第二天的火化仪式没怎么看,不是心理承受能力差,而是这类生离死别的场面我确实喜欢不来,更何况王伟超他妈在憋了一天后再也憋不下去了。这位面红耳赤的中老年妇女一度嚎得气若游丝、昏厥过去,在被抬到休息室后,又突破重重阻挠再次扑倒在冷藏棺上。她梗着脖子,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连一向稳重老练、甚至对儿子的朋友有些冷酷无情的老王都佝偻着身子,一个劲儿地抹泪。也就王伟超他哥尚能独当一面。在火化搞了半个多钟头后,我进到后台给王伟超烧了几盘磁带,一盘盗版的Nirvana精选集,两期自由音乐的附赠合集,一盘Thepixes,正版的也有,《欲火中烧》和《上楼就往左拐》。这儿乎是我精挑细选的所有家当了。谨慎地擦干泪,我才走了出来,经过火化窗口时并没有停下。

  九八年记大过后,王伟超就被踢出了田径队,也没比我多待几天。据说中招前他曾试着报考本校的体育生,主攻短跑和三级跳,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毕业之前的多半年时间里,我们难免要照几回面,但彼此之间再没说过话。唯一的例外是九九年初夏的体育加试,我和王伟超正好邻组,各带一个小队。1000米测试前,我上主席台交名单时,他正在签字,我只能站在旁边等。签完字,他冷不丁地转身,冲我笑笑说:「待会儿你可跑鸡巴慢点儿,别大伙儿都跟不上,那就去蛋了!咱这是考试,不是比赛!」至于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完全没了印象,只记得哨子一响我就卯足劲儿狂奔,400米的跑道超了第二名多半圈儿,事后差点被老师批死,不知道这算不算王伟超的阴谋得逞?

  墓园离殡仪馆并不远,只需从后门出去,沿着柏油路走上个一两公里。没有摔盆儿,没有引魂幡,没有披麻戴孝的贤子贤孙,没有奏乐和鞭炮,没有舞龙舞狮,没有脱衣舞。只有稀稀落落的十来个人,顶着骄阳,在柴油机的轰鸣和农忙的粉尘下,顺着农户们空出的蜿蜒小径,一步步进了慕园。骨灰存进了骨灰堂。我问这算不算埋了,呆逼们有说算,有说不算,所以王伟超到底有没有入土为安我也说不准。回来的路上,一个收猪的三轮车侧翻,不等收猪人爬起来,七八头二师兄便迈过晒着小麦的柏油路,叫嚣着往麦田狂奔而去。我们停下看了好一会儿,足足抽了两三根烟。如果——我是说如果,能来瓶凉啤酒的话,那就更好了。

  当晚,哥几个提了点东西,一起去了趟王伟超家。他爸不在,他妈在卧室躺着,他哥一个人搁客厅看电视。《大宋提刑官》,我以为这剧早播完了,没想到还在演,真他妈长。点了烟,他哥便招呼我们吃水果,理所当然,没人碰。卧室隐隐传来说话声,应该是有其他人在,不过他哥还是冲里面喊了一嗓子,说谁谁谁来了。他妈好像应了声,听起来像镰刀擦过了磨刀石。僵硬地坐了一会儿,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几句。电视剧,平海和广州,工作。他哥还在广州做生意,具体捣鼓些什么我也没听清,说是结婚两年了,南方姑娘,至于这次媳妇和孩子有没有跟回来我就不知道了。大部分时间里他在抱怨广州的种种缺点,说生意不好做,想回来发展什么的,直到某呆逼提到那边的娱乐业,他才笑逐颜开,说广州的花花世界猴赛雷。大家都笑了起来,虽然有点傻。

  就在我们的笑声里,王伟超他妈走了出来,被俩女的搀着。确切说是俩女孩吧,网脸的略胖,留着个波波头,另一个脸型不好说,瘦瘦高高的,挺精神,就是头发太短,比我的长不了多少。说实话,这俩人有点眼熟,从她们一出来呆逼们的对视便知一二,不过我并未细想,或许是没兴趣吧。没客套两句,他妈就提起了王伟超,这当然在意料之中,只是此种意料完全忽略了嗓音的杀伤力。她现在一开口就让人想到雪地泥坑里打着滑的木轴轮子,粗哑、低沉,吱吱咛咛的。她说王伟超那天上中班,结果不到十点就回来了,先在自己房里听歌,声音开得老大,后来跑到客厅看电视,闹得更凶。他爸上厕所时说了他两句,他倒没像往常那样顶嘴,但依旧我行我素。她出来时,王伟超在吃火腿肠,她说想吃啥不能做点,他没吭声,她就又回去睡觉了。早上也没人管,中午喊他吃饭时……话到这里恐怕是再也说不下去了,王伟超他妈仰着脸,眨巴眨巴眼,强忍着没有落泪。但谁都知道,快了快了,像即将决堤的大江,积蓄的只会是破坏力。

  他哥瘫沙发上,一连换了几个台。呆逼说活塞赢了啊,他哥说赢了,韦德太菜逼。像是为了配合他的话,华莱士追着韦德来了一记惊天大帽。举场欢腾。几乎与此同时,他妈在俩女孩的安慰中恸哭起来。雪崩一样的哭声。我们挺直脊梁,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谁都没说话。好在哭声没持续多久,他妈就抽泣起来,两三声后,她说:「……他还是一个人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俺孩儿一个人可怜啊……得给他配一对啊……」说这话时,她左右开弓,死死拽着俩女孩的手,只瞧一眼我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就这一眼瞥过去时,短发女孩也往这边扫了一眼,虽然不知她在看什么,我还是迅速移开目光,再没撇过脸去。他哥总算对这位悲痛欲绝的中年妇女作出了反应,他说:「行了行了,瞎说啥啊,咋给你说的?啊,咋给你说的?」这么说着,他把手里的遥控器转得飞快,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安慰他妈休息后,我们便起身告辞。俩女孩也跟了出来。逼仄的楼道为这段昏黄的旅程提供了一些不错的话题,几个人叽叽喳喳的。我走在前面,始终未置一词。然而,很快,圆脸女孩就叫住了我,她一连「哎」了好几声,说:「你是严林吧?」

  我脚步没停,回头仓促一瞥,说:「哦。」

  「真是一点没变!」她笑了起来。于是银铃般的嗓音便回荡在楼道间,大晚上的,真谈不上悦耳。她说她是xxx呀。说实话,脸是有点熟,但名字嘛,完全想不起来。不过我还是点头,笑了笑。

  「你不早结婚了?」有呆逼说。

  「打听得挺仔细啊,给你说吧,孩儿都快会打酱油了!」她又笑了起来,接着,喘口气,又说,「猜猜这是谁?」

  我没回头,但能够想象她的动作。

  呆逼们有些迟疑,她也没等他们开口,而是快速点了我的名:「严林,猜猜这是谁?」

  我只好扭脸看了一眼。昏黄的灯光把一切都搞得很昏黄,除了灯泡周围横七竖八的广告签章,所有物体都是模糊的,包括短发女孩,我觉得她可能笑了一下,但又拿不准。我笑着摇了摇头,只想低头快走。

  「还真不认识了啊,这是邴婕啊!我们二班的邴婕啊!」

               第七十六章

  表姐夫手艺不错,天南海北的家常菜都能来一点,而且色香味俱全,我都有点怀疑他在部队当的是不是炊事兵了。表姐刚好相反,对油盐酱醋这些事她一窍不通,也就切根葱剥个蒜还勉强凑合。怎么说呢,人都有缺点,我总算发现了她的短板,即便她跟陈瑶一致认为不会做饭对新时代女性来说只能算优点。陆敏的新房在十五楼,一梯三户,南北通透,三室一厅一厨一卫,一百二十六平。她庆幸说幸亏买得早,打年初房价就蹭蹭地往上蹿,半年长了小两千,吓死个人。我说涨价好,说明升值了呀。她就笑了,老实说,不知是不是季节的缘故,脸圆润了许多。除了房,她还买了车,婚前一周刚提的别克,小一二十万,全款。除了夸她是个有钱人,你还能说点什么呢?她笑着白我一眼,说别拿她开涮,表姐夫也笑,却不说话。这哥们儿是个只干事不出声的主,是好是坏吧,至少表姐喜欢。

  表姐夫给调剂到了某区公安分局户政科,就差转业手续办妥后报道去了。对这个结果本人却不大满意,他说要是治安队或巡警队就好了,他报的就是治安队,娘们儿一样坐到那儿编门牌号太无聊了。我不知道这只是傲娇,还是他独有的一种炫耀方式。陈瑶吃着粽子,愣头愣脑地表示赞同,陆敏乐呵呵的,直撇嘴。我从糖醋徘骨里掇了块菠萝,一嘴下去半边牙没了知觉。饭后表姐刷锅,我自告奋勇也挤了进去。她说我还算有良心,比陆宏峰强。我笑笑,问她结婚啥感觉。她抬腿踢我一脚,说就是这个感觉。我又问济州岛好玩不,她说就那样吧。想了想,我问平阳公务员工资现在啥水平?

  「咋了?」

  「你这又是房又是车的,」我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我哥转业费才多少钱啊,可不得指望你那工资?」

  「嘿,还挺会盘算!」她脸红彤彤的,一个劲地在盘子上打着转转,半晌才说,「给你说不着,免得教坏小孩。」

  我只能笑笑,其实我不过随口一问。

  「公务员哪能光靠工资呀,」不想,很快她自己开了腔,也不抬头,「接了点私活呗。」

  大概意思我明白了,甚至还有些不舒服,但我又不是真小孩。放好筷子,我终于问出了自己真正想问的那个问题。我故作随意地说:「哎——我妈帮上忙了?」

  「啥?」

  「我哥的事儿啊,转业,我妈帮上忙了?」

  「那是。」她甩了甩头发,像头母狮。

  我笑笑,啥也没说,因为无论说什么,都那么不合时宜。

  步入六月份,各科都开始划重点,到六月中旬基本就只剩停课自习了,好像那一摞摞书只是为这一个月准备的。刑诉课算是唯一的例外,多少能让人在汗牛充栋中喘口气,刑诉老师在检察院干过七八年,出来后才干的律师,简单说就是有内幕消息的门路,总能隔三岔五地给我们撂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所以刑诉课能一度成为法医课外最受欢迎的课,实属正常——比如前一阵,他说佘祥林的赔偿款不会超过二十七万,果然,前两天新闻报道佘祥林的国家赔偿申请下来了,十一年冤狱之灾二十六万。再比如上个月,他说赴澳门赌博的贫困县副县长会拔出萝卜带出泥,果然,除了副县长挂职门,这货还牵出了国土资源局的几个孙子,最近,赌博亲友团里又出了一位大拿——平阳市城投公司一副总。老师说,可别光看职位,这位副总的另一个身份是前省长xxx的亲侄了,虽然xxx如今退了二线,在邻省政协混日子,但他在本省某些领域的影响力可不容小觑。副总是根硬骨头,要真啃下了,局面可就复杂了。

  当然,这类东西,基本上我们就图一乐了,听一新鲜。牛秀琴的来电也很新鲜,四月份的那通电话后,我跟她再无来往,两人的关系己冷却到远房表亲间该有的那种正常,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手机响时,我的第一反应是她可能手误拨错号了。一番犹豫后,我还是接通了电话,但没敢吭声。她也不吭声,直至几秒种后——在我几乎要挂断电话时,这老姨才问我咋不说话。我笑了下。「笑啥啊你,」她说,「出来吃个饭呗!」她用的是普通话。

  这什么特色餐厅应该开业没多久,害得我一通好找。按牛秀琴的指示,上了二楼,左手第一个包厢。一连敲了两次门,总算响起了脚步声。待脚步声消失,又足足停顿了一两秒,门才被拉开。牛秀琴笑盈盈的,她眨巴着眼,释放出女人该有的热量。是的,这是我的第一感觉。这老姨上身是件银灰色的无袖对襟T恤,下身裹着条黑色高腰包臀裙,肉该在哪儿就在哪儿,特别是小腹,鼓囊囊的,绷出个三角形的褶子,只瞥一眼,我就迅速移开了目光。还好她说了声进来啊,就扭身朝屋内走去。也许是色调搭配,也许是其他的什么,牛秀琴似乎瘦了些,屁股肉的扭动中,腰显得更细了,唯一的遗憾大概是平肩,此刻俩肩胛骨都坦在外面,看起来有些强壮。迈进门的一刹那,我还在盘算她那身到底是不是假两件,然后耳畔便炸开一声怪叫,与此同时腰眼给人捅了一下。本能地,我一哆嗦,傻逼就大笑起来,前仰后合,鸭子一样。毛寸,大红T恤,牛仔马裤,金鱼眼,下嘴唇很厚,笑起来时像是恨不得要抱着你亲上一口——不是李俊奇又是谁呢?

  老实说,如果是陈晨,我毫不惊讶,没想到是李俊奇。他拽着我在桌边坐下,笑意却没能止住,时不时地,这货要癫痫发作般扶额颤抖一番。牛秀琴一脸正经,没怎么笑,她胸口白花花的,不知肉和项链哪个光芒更刺目一些。另一个女的倒是数落了老乡好几次,她用普通话说:「多大人了,没个正行!」说这话时,她笑着冲我点了点头。这人三十来岁,一头齐肩短发,杏眼小嘴鹅蛋脸,笑起来挺甜的。她可能穿了身连衣裙,白底红花,又或者是旗袍,我也说不准,总之小巧玲珑的,身材不错。所谓特色大概就是这一盘盘切片内脏吧,码得整整齐齐,很是养眼,沾酱吃,味道还行。调酒师当场调酒,酸酸甜甜的,过喉却辛辣,劲不会小了。事实上,很快我就飘飘然起来,真是不好意思。大快朵颐的同时,我随口问陈晨呢,说起来也是许久末见此人了。牛秀琴眼都不抬,只是切了一声。「陈晨?」李俊奇歪着脖子,「陈晨当和尚去了!」这么说着,他摆摆手,又大笑起来。

  「老姨请你吃个饭,你找陈晨干啥?他埋单啊!」牛秀琴翘着兰花指,手腕上的镯子叮当作响。我不知道这么搞沉不沉。她换了新发型,算是波波头吧,不过有点长,挑染了几缕红色,脸确实比印象中瘦了些。

  我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便没说话。牛秀琴问了些诸如学习忙不忙啊这类屁话,作为回报,我问她跑平阳干啥来了。

  「办点事儿,」她叹口气,单手支着额头揉了揉,「烦死个人。」这话有歧义,不知是事儿烦、我烦,还只是她心烦。很快,她仰脸笑笑,面向另一个女的说:「真是焦头烂额的,前阵儿乳腺还出了点问题,这药那药吃得人头蒙!」

  于是我就扫了她的奶子一眼,相信李俊奇也一样。

  她突然就笑着呸了一声。

  另一个女的也笑。「当男的多好,」她看看我俩,「没那么多麻烦。」这句是平海话,还挺地道。

  「谁说的,睾丸癌知道不?疝气知道不?」老乡摇头晃脑,打嗝一样,「前列腺炎知道不?」我觉得他声音有点高了。

  「少废话,你脱下我给瞅瞅,没准儿全给你治好了呢!」女的叉着腰,仰脸挺胸。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李俊奇窜上椅子,继而一把扒下了牛仔马裤,没有丝毫停顿。老天在上,即便这些人是在拍电影,也过于夸张了。百叶窗外光芒涌动,李俊奇佝偻着背,在黑粗红润的老二上轻抚一下,还撤完尿般即兴抖了抖,这么一折腾,本就半硬着的家伙迅速杠了起来。此情此景光怪陆离,像二十世纪初那些怪物秀上的泛白老照片,让我恍惚进入了某个异次元空间。好在两位女士尖叫起来,又笑又骂,老乡坐回椅子上,脸红得像块兜屁股布,却难掩得意之色。李俊奇挺有本钱,大象鼻子一样,特别是蛋大,我甚至怀疑这货是不是真有疝气。他让来一根烟,怂恿我也试试,让两位施主检查检查。牛秀琴笑而不语,另一个女的骂了声龟儿子,作势要揍他一顿,我说:「靠!」我知道自己红了脸。

  后来,俩女的商量着一会儿去哪儿玩,言下之意是让我俩作陪,我赶忙拒绝了,说有课。牛秀琴很不高兴,她趴在扶手上,半翘着二郎腿,只留了个屁股给我。羞耻地说,我一下就硬了,我觉得自己憋得太久了。餐厅在学院路口,我和李俊奇等了一阵,不见公交车来,就冒着大太阳往学校走去。一路上瞎聊了几句。我问他啥时候考试,他说考个屁,搞个画交上去就行。「咱们都大三了啊!」他说。大三又如何呢,命不好的不还得啃课本?他说陈晨真当和尚去了,整天没个影儿,遁世高人。老实说,对这厮我真没兴趣,偶尔问起他也不过是一个话头。我问那女的是谁啊。

  「咋,想上?」

  「日。」我说。

  「那就日呗。」他又笑了起来。大热天的,这老兄勾肩搭背,身高差还放在哪儿,搞得我无比难受。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是玩呗,怕啥,年轻不玩还等老了玩啊?毕加索咋说的,当你有心想玩女人的时候就玩吧,这才是高见!哎——你俩的事儿我可知道。」

  「啥啊?」

  「牛姨啊,牛秀琴啊!」他笑得差点坐到地上,搞得我也踉踉跄跄,费了好大劲才挣脱开来。抹了抹汗,我站到树荫下,半晌才说:「日。」

  老乡索性一屁股在青石上坐了下来,瞬间又给烫得爬了起来。他手舞足蹈了好一阵,说:「应该让你们仨3P,我现场给画一幅油画。」他大概觉得这个点子很正,乃至笑得美滋滋的。

  此想法是如此荒唐,但还是让我心里小跳了一下,有些无耻了。在冷饮店买水时,李俊奇冷不丁地扛了我一把。「哎——」他说,「那女的你见过啊,忘了?平阳大酒店,大堂女经理啊,咱们平海的!」

  夏至到来之前,我总算搞掂了那篇名叫《司法判例和土地交易制度》的论文,其中艰辛自不必说,其他不论,单就在期末考的备考阶段逼人就范,便足以一窥老贺的魔鬼属性了。何况该论文想抄也没得抄,我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写,有点随心所欲的意思,以至于最后从体例上讲这还算不算论文我都说不好了。不想贺芳挺满意,她先是从头到尾瞄了几眼,随后一看就是十来分钟。我去老贺办公室时,李阙如恰好也在,同记忆中一样,他坐在沙发上玩电脑。不等我凑过去,他立马合上笔记本,问我干啥。我只能「靠」了一声。这逼说我论文要得奖了得请他妈吃饭,到时可别忘了他。我他妈的一拳夯死你个傻逼。老贺让他闭嘴,说哪凉快上哪儿玩去。他冲我笑笑,拌了个鬼脸,敢情是幼儿园溜出来的二傻子呀。值得一提的是,几十个案例中,城投公司频频露脸,光作为诉讼主体的就五六个,行政、民事、商事都有,更不要说它在好几宗土地确权纠纷中的第三人身份了。既然没少介入土地市场,那城投副总被国土资源局的哥们儿牵扯出来就太正常不过了。论文是写完了,那一大摞复印资料我倒留了下来,不是为了什么纪念意义,而是太沉,实在懒得扔,顺手丢进了寝室壁柜里。

  时间再紧,呆逼们也要忙里偷闲,看看比赛,打打球,以及耍两盘冰封王座。打游戏基本都是在中午,饭后俩小时。大概就是六月二十二号,天阴沉得像裹了条湿棉被,我跟害了内风湿一样手感极差,打了一局后,就退出听了会儿歌。上QQ跟陈瑶聊了两句,好半晌她才回,正打算开喷,我猛然发现母亲的头像竟然亮着。怎么说呢,一种朗朗乾坤之下见了鬼的感觉,据我估计,自打出生这个号就没被用过几次,母亲零星的几个好友名字我都能记下来。倒不是不会打字啥的,母亲的五笔比我溜得多,她只是懒得用,不习惯。注册时我随便给她起了个名字,「竹叶青」,窦唯的一张专辑名,可能也是一种酒,天晓得,反正现在变成了四个字,具体是啥就不说了,总之像他们那代人管用的呢称一样,文雅却不可避免地迂腐,或者说傻里傻气。我问母亲咋用上QQ了,许久都没回应,反是陈瑶一个劲地催催催。

  「还没上课呢?」有个两三分钟,她才来了一句。

  「这才几点?」

  「哦,复习得咋样了?」果然。

  「还行吧。」

  「别老往网吧钻,是在网吧吧?」

  对着闪烁的光标,我竟不知说点什么好。

  「人哩,跑了?」

  「在呢。」

  「我下了啊。」她说,很快又补充一句,「好好复习!」

  直到她头像暗淡下来,我都没能把那个「哦」发出去。又是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我知道陈瑶她妈会再来找我,但这一天真的到来时还是有些吃惊。这次是在考试之前,有些不厚道。依旧是老一套说辞,陈瑶的想法,她的过失,以及我这个障碍。她质问我还有什么比帮助一位女孩实现梦想更可贵呢?我不置可否。我觉得她的表述太过书面化,让人紧绷,感觉不舒服。她晃着小勺子,说不要再耽搁她了。她妈本来要请我吃饭,我拒绝了,她就找了家冷饮店,还行吧,起码凉快。这位女士穿了件黑色背心裙,上面点缀着一些贝壳和花骨朵,至于是刺绣还是画上去的,我就说不准了。我想说的是,每次她抬起右臂,我都会不可避免地瞥见她的胳肢窝,那里嫩得像扑了粉,或许也正因此,其间斜着排列的三颗小痣显得极为突出而生动。我老觉得自己是在跟它们说话。或许是我的恍惚引起了她的不满,女士的语调变得凛冽起来,她控诉我自私,说要真为陈瑶好,就应该放手,而不是流氓一样死缠烂打。这就他妈有些过分了,我说可以啊,我又没拦着不让她走。她妈翻翻眼皮,却沉默下来,开始埋头舀盒子里的冰激凌,有些疯狂。持续了十来次后,她猛然抬起头来,说:「你这人怎么这样!」

  她这一叫,周围的目光都扫了过来。我只能硬着头皮说:「我怎么了?」

  「怎么了?」她拍拍桌子,「我直接找你父母,找你妈去!给脸不要脸!什么东西!」

  我突然就想扇她的脸。我并不拒绝交流,但现在,我唯一想做的就是扇她的脸。

  「张凤兰是吧?好好好。」她胸膛起伏着,并不雄伟,周遭的目光却越来越亮,像是谁在我们头项罩了个凹面镜。

  我只能笑了笑。我张张嘴,刚寻思着说点什么,一坨香甜的糊状物就飞了过来。我压根没意识到去躲。终究还是大意了啊。

  这事我当然不会跟陈瑶说,她妈有没有说就不知道了,不过至少据我观察,陈瑶并不知情。六月二十七日,即马刺夺冠后的第三天,期末考开始,一搞就是六天。等我们考完,大一、大二才开始,陈瑶考四天,从三号一直到七号。继八月份醉洒大闹系辅导员之后,大波就全校闻名了,至今校园BBS里还流传着他身着四角内裤在校门口四仰八叉的动感照片。对此他本人的看法是,还不错,够朋克,而且毕业证学位证哪个也没耽搁,不就记个过嘛。这货在排练房楼下租了间房,一直没走人。这阵儿,不时教唆着乐队重整旗鼓,「起码临走捞点钱嘛!」他说。

  陈瑶考完的第二天,我们到平阳医学院附近演了一场。这儿就仨学校,俩都是大专,跟东大学城肯定没法比,但架不住医学院人多啊,别看名字一般,它有好几个专业在亚洲都名列前茅,东南亚留学生不要太多。跟我们那儿考试期间的寂寥不同,这里人很多,邀请我们来的是个移动门面店,搞什么促销活动,也没舞台,就门口一戳,唱了仨钟头,荫凉地也差点把人给热死。好说歹说,店主给了四百五。揣着血汗钱,在街上逛了一圈儿,大波突然提议到医学院食堂啜一顿,他说这儿的什么什么菜很牛逼,以后再想吃怕没机会了。瞧那老泪纵横的模样,没办法,只能依了他。邪门的是大食堂只用饭卡,给现金不要,我们就笑了。饥肠辘辘地晃了一阵,总算找到个愿意拿饭卡换现钞的雷锋,刚刷完卡转身,我就看到了邴婕。黑T恤、热裤、白拖鞋,头发还是很短,跟个小男孩似的,她也是刚打完饭。两人都愣了愣。还是邴婕先走了过来,她笑着问我咋在这儿,我捞捞背上的琴,又不由自主地挠了挠头。

  那天打王伟超家楼道出来,圆脸追上我问是不是在平阳上学,我点点头,她拽着邴婕的胳膊说:「她也在呀!」我没问她在哪个学校,我甚至没敢或者说不想看她。事实上,在王伟超家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是谁,尽管这个人的变化是如此之大,跟记忆中完全不同。邴婕也没说,她似乎不太爱说话,我记得在楼道里她只是「呀」了一下,圆脸道明身份,呆逼们大声惊呼时,她也只是说了声:「不会吧?」但圆脸难缠啊,她掷地有声地告诉我邴婕在平阳医学院读大二,仅用余光我也瞧得见后者在不间断地掐着前者的胳膊。圆脸作为一名已婚妇女,坚强得连一声都没叫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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