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這一個月以來，透過無微不至的觀察，譚家慶發現成颯的Line解鎖密碼是「880126」。他並不知道那是卓楷銳的西元年生日末六碼，但是不論如何，知曉這一點足以讓他進行下一步的計畫。

　　「老闆，今天下班以後，願意賞個臉陪我小酌一下嗎？」

　　譚家慶雙手撐在辦公桌上，俯身對著成颯。

　　成颯抬起臉來，瞟了他一眼，「Terry，請把領帶繫好，胸前的兩顆扣子扣上，這裡是公司，不是『俱樂部』。」

　　譚家慶從善如流，立刻直起身子，依言照做。

　　反正他已經明確地感受到成颯的兩隻眼睛確實從他的胸口一路往上，看了他的鎖骨、脖子與喉結。

　　如若不是因著忍不住想看，便不會那麼介意，要他扣上的。譚家慶心想。

　　「不要，我先前被家人罵，我怕了。」

　　下午五點，成颯也沒心上班了。他乾脆把兩台螢幕都關掉，往後仰倒在董事長椅裡。

　　譚家慶坐到成颯的辦公椅扶手上，翹起穿著合身西裝褲的長腿，「家人是誰？你老公？」

　　成颯自然而然地把手攬在譚家慶的腰上，反正這個人騷得要死，不摸白不摸。

　　「對。」摸完，成颯就打開其中一個螢幕，繼續看PDF檔，「休息時間結束，不要再跟我談私事。走開。」

　　『你會不會很後悔結婚？』譚家慶問道。

　　『當然會啊，婚姻絕對是愛情的墳墓，沒有之一。』成颯醉醺醺地說道。

　　『為什麼會這麼說呢？老闆你還這麼年輕貌美，難道婚姻生活並不美滿嗎？』譚家慶繼續問道。

　　『我和我老公結婚之前，他跟他前妻生的小孩都已經兩歲了，還認我作乾爹。同時還和我男朋友不乾不淨的……』成颯回答道。

　　『你們結婚之後，你老公和他先前那些對象們有斷乾淨嗎？』譚家慶又問道。

　　『我老公和他前妻已經斷絕關係了；可是他好像是為了跟我男朋友在一起，才和我結婚的，這一點一直讓我覺得很不是滋味。』成颯說道。

　　『什麼意思？你們該不會……』譚家慶一驚。

　　『我是在知道這件事的前提之下，和我老公結婚的。因為我老公也允許我繼續和我男朋友在一起。』

　　成颯說道：『我當時不知道這會讓我後來這麼難受，我以為這樣就能「開翅膀」，「你們都是我的雙翼」、「我全都要」這樣，鐵定挺爽的。』

　　『老闆，我可以理解你的感受；但是你的丈夫為什麼會想做這麼莫名其妙的事情呢？』譚家慶問道。

　　『鐵定是因為買一送一很划算囉。主動送上門來跪舔的，他不要嗎？哈哈哈！』成颯傷心地狂笑道。

　　『……誰是買的，誰是送的？』譚家慶問道。

　　『我才是那個贈品，因為我就是比阿銳差，跟阿銳比起來，我算不上什麼，所有人都喜歡他，連我自己都喜歡他，我很討厭他，但我更討厭的是我自……』

　　成颯還沒說完，譚家慶就打斷他：『老闆，別這麼說，你很好，真的。

　　『如果你不是這麼好，我怎麼會想你想了整整兩年？只可惜我能力不足，一直拖到現在，才終於找到接近你的辦法。』

　　兩個人不知道在幹什麼，中間是一陣成颯的呻吟。

　　『家慶……別留痕跡……』

　　『呵，老闆，你其實性欲很強吧？看不出來你這麼色。』譚家慶笑道。

　　『那又怎樣？再怎麼想打砲，我也不會想跟不尊重我的人弄，那多沒意思。』成颯說道：『實在是倒陽。』

　　『老闆，你難道不會想離婚，跟一個一輩子只愛你一個人的人在一起嗎？』譚家慶問道。

　　『當然會啊！一生一世一雙人它不香嗎？』成颯回答道。

　　『如果我說，我可以一輩子只喜歡你一個人，你願意考慮我看看嗎？』譚家慶問道。

　　『好像也沒有不好，但是你太猴急了，收斂一點。我們有的是時間。侵略性別這麼強。』成颯說道。

　　「滴。」錄音結束。

　　譚家慶收起手機。

　　「那個錄音是？」成颯問道。

　　「老闆，這是我們一個月前去喝酒的時候，你親口對我說的。」譚家慶籌碼在握，他順勢摟住成颯的肩膀，成颯沒推拒他。

　　「你直接告訴我你想要什麼。你想要更高的職位，還是錢？」成颯看著他問道。

　　譚家慶搖頭，「傻瓜才選那些，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你。」

　　成颯聞言一笑，「因為握住我的把柄，破壞我的家庭，就能從我這裡薅更多羊毛嗎？」

　　譚家慶回答他：「你就算今天立刻卸任董事長，我還是會去你家找你的。我說到做到。」

　　大概是甜言蜜語已經聽多了，成颯並沒有把這種話放在心上，因為他是不可能卸任的，也沒打算讓董事會裡的其他人掌握比他手上更多的股份。

　　成颯知道自己永遠也不會有機會驗證這段話的真實性。

　　「你直接告訴我，你想要怎麼樣吧。」成颯打開另一個螢幕，看著螢幕上的PPT。

　　「董事長，你最近的工作很辛苦，你平常有出去放鬆一下嗎？」

　　譚家慶自口袋裡掏出兩張五星級溫泉旅館的招待卷，在成颯的眼前晃了晃。「不想喝酒的話，假日我們一起出去泡個湯好不好？」

　　成颯神色不變地說道：「純泡湯可以，打砲不行。」

　　譚家慶把臉湊過來，往成颯的耳根後方親了一口，低聲道：「也就是說，精神出軌可以，肉體出軌不行，是這個意思嗎？」

　　成颯覺得耳朵後方癢癢的，躲了躲。他能聞到譚家慶身上的Armani香水味。『這個人果然還是侵略性太強。』他想。

　　「我只是不想惹太多麻煩罷了。」成颯說道：「別忘了我是你老闆。分寸拿捏得穩一點，別越線。」

　　「那就這麼說定囉？這個週六可以嗎？」譚家慶問道。

　　「週五下班很累，週六要補眠，週日可以。」成颯說道。

　　「老闆果然是老闆，一點都不像是被威脅的人，但是強勢一點的感覺很不錯。」譚家慶下了扶手，從旁環著成颯的脖子，「那就星期日，訂完房間以後，我再發Line告訴您時間。」

　　「嗯。」成颯沒有情緒地說道：「泡完湯就把錄音刪掉。不可以留在Google Drive或是其他雲端。敢PO上網的話，你就等著吃『妨害秘密罪』的官司。我公司的法律顧問可不是裝飾品。」

　　『這不是根本就沒有被威脅到嗎？看來是自願的啊。』譚家慶心想：『果然看上去越端莊的人，內心更狂野，更懂得怎麼玩。』

　　「這是當然，我怎麼敢騙您。」他恭敬有禮地回答道。

（二）

　　週六時的成颯跟死人一樣，他最近只要待在家裡，對著那兩個老不死就不耐煩得要命，好像權碩彬跟卓楷銳是他爸媽似的，成颯一點熱情和耐心都沒有。

　　卓楷銳其實是期待成颯能和他們一起度過周末的，星期六雖然沒有遂願，不知道他窩在房間裡做些什麼，他卻希望星期日能和成颯在一起。

　　週日，早上八點，他拄著拐杖從自己的房間裡屁顛屁顛地跑出來，敲了成颯的房門，「小颯，起床，我想吃早餐。」

　　「……你連手都殘廢了嗎？自己去做。做完我那一份再叫我。」房內的成颯回答道。

　　卓楷銳默然。

　　看來同居的蜜月期，就算能維持得再久，終究是會消逝的。

　　他窩坐在成颯的房門前，拿出手機，打開熊貓，開始滑。

　　這一個月間，他們三個人都沒有睡在一起。

　　一個月前，當成颯回到主臥房，把他們兩個都關在門外，還破天荒頭一次鎖了房門的時候，卓楷銳和權碩彬互看了一眼。

　　『一起睡？』卓楷銳用手肘偷偷地頂了頂權碩彬。

　　『我也想啊！』權碩彬用氣音說道：『但是不行！小颯更年期來了，不好惹，在他恢復正常以前，我們不可以在一起。』

　　卓楷銳瞪了權碩彬一眼，『別這麼說。你見過哪個更年期的男人在酒吧差點被綁架，還有新來的男秘書投懷送抱？』

　　『天知道啊？可能是那個「信息素」吧？發情期的時候散發的味道比較濃烈，才會搞得附近的Alpha都恨不得把他轉開來舔一舔泡一泡的。』權碩彬悄聲道。

　　『不要在我房門前聊天！你們以為你們說的那些直男癌的垃圾話我都沒聽到？』成颯朝門外喊道：『你們這兩個不務正業的小白臉，老子我、要、睡、覺、了！』

　　『你看吧，這麼暴躁，絕對是更年期。

　　『我媽當年更年期的時候也這樣，她更年期結束以後就自動好了。』權碩彬帶著卓楷銳離開成颯的房門前，站在走廊的前端。

　　卓楷銳搖搖頭，『不是更年期，而是別的原因。但是你說得對，這段期間我們不可以睡在一起。』

　　『打砲呢？』權碩彬愁眉苦臉地問道。

　　『我和你都可以和小颯打砲，但是我們不可以打砲。』卓楷銳一本正經地說道。

　　『先不提小颯性冷淡，或是我本人性吸引力不足，所以他死都不跟我打砲這兩點，』權碩彬歪了頭，『為什麼啊？』

　　兩人在已經被成颯請人過來清理過殘留的精液無數次的沙發上相對著坐下。

　　卓楷銳認真地說道：『你還記得小颯說過的話吧，什麼「公平」不公平的。』

　　權碩彬點了頭，『小颯最近特別暴躁，三不五時就罵我。我當然記得他罵我什麼。我就連他一個月前罵我是「臭狗」我都還記得，可是我不臭啊？』

　　『這跟那無關，你本來就欠罵。』

　　卓楷銳說道：『重點是「相對剝奪感」。如果我們三個人想繼續在一起，就不可以讓小颯有那種感覺，

　　『例如我對你比較好，你也對我比較好，可是我們兩個都對小颯很不好，這會讓他覺得他幹嘛委屈自己跟我們在一起。

　　『在他還有其他選擇的情形下，他可以離開我們；要是我們能做出與外面的男人不同的差別，證明和我們兩個在一起，比和外面的男人在一起更好，小颯就會高興地和我們在一起，他就不會生氣了。』

　　『……至少我們不會給他抽奇怪的菸，還有注射奇怪的藥物啊──等等，蛤？！』

　　權碩彬露出狐疑的表情，『那個送小颯回來的男秘書，看起來不超過三十歲耶，你確定我們兩個打得過他嗎？我敢說我是小颯的話，我才不要拿一個小鮮肉來換我們兩個老臘肉。』

　　『所以說，我們必須做出「市場區別度」。我們要有被商業化的價值。話語霸權。』

　　卓楷銳解釋道：『我們可能不夠新鮮，保存期限超過，給使用者煩悶感。但是我們一定有只屬於我們的優點，否則小颯當初不可能和我們在一起。』

　　『……你敢說？』權碩彬露出嫌棄的表情，『──當初還不是你逼的嗎？！』

　　總而言之，在一個月前，卓楷銳和權碩彬完成協商與共同作戰協議。

　　結論是，在成颯對他們的態度好轉之前，他們兩個不會同房，而且要自覺性地把自己當作成颯的洗腳婢，奉成颯為「成姥爺」。

　　然而成姥爺並沒有對他們兩個的任何一個翻牌，甚至嫌他們煩。

　　事態不見好轉──因為成颯根本就不在乎他們到底如何了。

　　成颯開始不管他們是不是有在家裡怎麼樣，他不做三餐給他們吃，也不幫他們洗衣服、洗碗，不在乎他們是不是餓了、病了甚至是死了。

　　「怎麼辦啊？」權碩彬穿著吊嗄仔和內褲，拿著刷子在地上刷水，因為被他玩壞的洗衣機從出水孔裡流出的水，瀰漫了整個後陽台。「小颯再不理我，我會把他家玩壞吧？」

　　「學著洗衣服。」

　　卓楷銳從身上脫下內衣，丟到權碩彬的臉上，「加油，掰。」然後就光裸著上半身，一跛一跛地扶著牆壁走回家裡，被過來廚房弄酒喝的成颯罵道：「幹嘛不穿衣服在家裡走來走去？也不想想你都幾歲了，很辣眼耶！」

　　「……」待在後陽台的權碩彬默然，一時沒把臉上的衣服拔下來，而是聞了聞那件內衣，「是他身上的味道啊。」露出有點喜歡的表情，才把那件衣服硬塞進已經爆炸的洗衣機裡面。

　　然後洗衣機就噴水了。權碩彬差點被水從22樓沖到1樓。還出動消防隊來救人，浪費社會資源。

※

　　「嗯，我到家了。」

　　「沒怎樣，還不就那樣。」

　　「哈哈……你是沒有其他人可以聊了是嗎？」

　　「進公司不就看到了？我想睡了，想掛電話。」

　　「胡說，我真的會掛電話的！」

　　「別這樣吧，不然你每天工時八小時，我撥兩小時出來給你帶薪聊天好不好？」

　　「放過我啦，我才不想都下班了還要繼續跟我同事聊天。」

　　「也不是把你當成同事……只是，該怎麼說……」

　　這週五，權碩彬和卓楷銳蹲在成颯的房門前，把耳朵貼在成颯的房門上。

　　「敢情小颯時常待在房間裡面不甩人，是在講電話。」權碩彬說道。

　　「是那個男秘書。」卓楷銳根據對話內容研判道：「那兩個人果然斷不了。」

　　「卓楷銳你這個廢物！」權碩彬抓起卓楷銳的衣領，甩了甩他的身體，「你當初說的那些屁話怎麼都沒用！小颯就要被別的男人拐走了，他要跟我離婚了！」

　　「你可以不離婚。」卓楷銳蹙著眉說道：「沒有保障的那個人是我。只要小颯想，他就可以把我丟掉。他也不是沒做過這種事。」

　　聞言，權碩彬雙眉一垂，立刻抱住他，「乖啦，別這樣。」又摸摸卓楷銳的頭，往他的臉上親了下，「別想太多。」

　　「……」卓楷銳鬱悶得不得了，卻只能拍拍權碩彬的背，有氣沒處發。

　　一個人待在房裡的時候，卓楷銳也曾打過電話給向井，問過他關於這件事的意見。向井只回答他：「有的時候不愛了就是不愛了，努力過就好了唄。」

　　這話簡直跟屁話一樣。

　　向井又說：「楷銳哥，何時再見面？我缺錢──」

　　向井這傢伙也還行，簡直把他當成Sugar Daddy看待了。

　　卓楷銳不禁開始感慨自己做人能有多失敗，除了權碩彬還對著他不離不棄以外，成颯與向井都沒能挨過歲月的考驗，變得越來越婊裡婊氣的。

　　『到底是為什麼？』他苦惱地想。

　　卓楷銳一邊打開了擴音，一邊把手機切換至網路銀行，轉帳了十萬塊給向井，「我把錢轉給你了，你去看一下。」

　　「哇！楷銳哥！謝謝你，我看到了！那就這樣啦，掰！」向井開心地說道。

　　「……？！」本以為向井在收到錢之後，還會問他何時能再見面的，卓楷銳正在考慮說辭，可是向井竟然在收到錢以後直接掛了電話。

　　──不帶這麼的吧？

　　再這樣下去，自己就真的要剩下錢、權碩彬的錢、權碩彬以外，一無所有了。這可不正是敗犬的生活嗎？！

（三）

　　「小颯，起床吃飯。」

　　熊貓來了以後，卓楷銳讓權碩彬下去拿了。權碩彬向來是訓練有素，只要告訴他下面有吃的，他自己就會巴巴兒地下樓。

　　卓楷銳又拄著拐杖，來到成颯的房門前敲門。

　　成颯開了門，卓楷銳直接跌倒在門前，成颯一把接住他。

　　「小颯……」卓楷銳難得能再這麼摸成颯，忍不住把臉往成颯的胸前蹭了蹭，「你今天怎麼噴香水？」

　　仔細一看，成颯身上的條紋T恤顯瘦，黑色丹寧褲顯得腿長，腰間甚至繫了一條愛馬仕的皮帶，整個人竟無一處不透露著一股騷氣。

　　這讓卓楷銳遲疑得很。

　　成颯沒多關心，只讓卓楷銳把拐杖拿好，就抓著外套和鑰匙圈，逕直地哼著歌走向大門，仔細穿上一雙鮮紅色的Converse高筒帆布鞋，把鞋帶繫得整整齊齊。

　　「出門。」他好像有交代，又好像沒有要交代地報備了一聲。

　　卓楷銳表示：「？」

　　正好遇到權碩彬拿著熊貓上來，他開了門，對上成颯，一把抱住他，「可愛的寶貝甜心老婆你好香喔！每天都美美的──」

　　權碩彬把成颯推進家門裡，「老婆吃飯飯！」歡欣雀躍地說道：「週末一起吃飯！從早到晚三餐都一起吃！早午餐、下午茶，還有消夜也一起！」

　　「不吃。我又不是飯桶。」成颯果斷說道：「時間差不多了，我要出門了。」

　　「出門幹嘛？」權碩彬把成颯摁到餐桌前坐著，把熊貓送來的早餐放到成颯的面前，「陪我們呀！」

　　「沒看過我應酬？」成颯果斷地起了身。

　　權碩彬的表情：「@_@？（愣）」

　　早餐也留不住成颯。

　　王國維詞云：「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卓楷銳開始感覺他男朋友、權碩彬的老婆可以加入到第三個。

　　「你們慢慢吃。我走了。」成颯也不知道在急什麼，飯都不吃就匆匆離開。

　　「小颯，你穿的衣服領子太V了，鎖骨跟奶子都露出來了，別穿那樣出門啦！」權碩彬往門外叫道。

　　「關你屁事！都活到這年紀了，我愛露哪就露哪！」成颯用力地甩上大門。

　　「……」留下權碩彬和卓楷銳乖巧地在家裡楚囚對坐。

　　權碩彬的表情從「(・ω・)」逐漸變成「(ﾟдﾟ)」

　　再變成「。･ﾟ･(つд`ﾟ)･ﾟ･」。

　　權碩彬兩隻手摀著臉，肩膀抽動著，撕心裂肺、驚天動地的痛哭道：「嗚哇哇啊啊──！小颯穿得特別好看，身上還有香水味，絕對不是出去應酬，而是出去和別的男人約會！我是男人我知道這一點！」

　　『我是男人，我也知道這一點。』卓楷銳心想。

　　他拿了一張衛生紙幫權碩彬擤鼻涕，拍拍他的肩膀，「應酬，噴香水，穿這樣正常8。」卓楷銳眼中已無絲毫高光地自欺欺人道。

※

　　話說成颯開車到了北投。

　　本來譚家慶是想親自去接成颯的，成颯告訴他：「我有感覺到你的心意，但是我出門不喜歡被別人掌控住我的行動能力。我自己開車去。」

　　一路上成颯都在用車載音響聽98k、開場秒下、酒駕駕、黑人抬棺不敗神曲之類的EDM，光聽音浪就知道嗨。

　　「帥哥，你好可愛，有沒有機會一起吃頓飯？」就連還沒上高速公路之前，等紅燈的時候，旁邊騎重機的年輕男子，都敲他的車窗想搭訕他，跟他要Line，這讓成颯的心情更好了。

　　在家裡由於卓楷銳不方便出門的緣故，他們三個都很少出去旅遊。

　　這一回譚家慶藉口著錄音，不但讓成颯有了說服自己出門的理由：「我這都是為了維持我的家庭！」還能藉機出來9453一下，才離家他的心情立刻就開始雀躍起來。

　　開車期間，手機接了車子主控的藍芽。手機來電，成颯按了鈕，手機便接通了。「喂？」

　　「老闆，出門了嗎？」譚家慶笑盈盈地問道。

　　「對，剛出門。」成颯藏招道。他其實根本就已經快到了。

　　「慢慢來就好，不急。」譚家慶說道。

　　「萬一房間被取消怎麼辦？不是訂好了？」成颯試探道。

　　「我這裡會想辦法，這種庶務老闆不需要擔心，只要享受然後放鬆就好。」譚家慶回答道。

　　『這小子肯定已經到了，才能說得這麼有把握。』成颯心想。

　　譚家慶的態度，成颯還是滿意的，畢竟看得出他上心。

　　然而成颯卻著實希望停留在這裡就好，兩個人的關係不需往後退，但也不需更進一步。

　　反正只是玩玩，雙方各取所需就好。當初與卓楷銳重逢的時候，卓楷銳不也是那麼對他的嗎？

※

　　到了飯店以後，成颯停好車，走進大廳，就見到譚家慶在招手。

　　譚家慶著一件黑色襯衫當外套，內搭白T恤，下半身是件淺色的窄管褲，顯得他腰窄腿長胸大肩寬，是好看的。

　　注意到對方仔細打扮，自己也與對方相同，成颯不由得覺得有些赧然，『早知道就隨便穿一件睡衣出門算了。』他在心中祈禱對方別發現這件事。

　　然而難得與男人出來私下約會，成颯又捨不得真的這麼做。令他雀躍的是自己有個對象，能讓自己準備好、出來赴約，至於對象是誰倒是其次，不差就好，畢竟比不過酒井勇人。

　　「老闆私底下的便服也很好看。真想每天都看到老闆的私服。」譚家慶並沒有提到成颯是否精心打扮過，只這麼稱讚道，剛好表達了稱讚的意思，可又沒觸怒成颯心裏要面子的那一塊。

　　成颯鬆了一口氣。

　　「今天是不是沒有塞車？老闆比我預計的來得還快。」譚家慶說道。

　　成颯想：『這傢伙知道我留招，可沒拆台。』便順著他的話說道：「中山高沒塞車。」

　　「塞車也沒關係，我願意等。」譚家慶微笑道。「吃過飯了嗎？」他往成颯的肚子上摸了摸。

　　成颯輕輕地按住那隻手，沒讓他放肆，可也不是強力的拒絕，「還沒有。」

　　「沒有吃早餐的習慣嗎？」他問道。

　　成颯當然不可能承認，自己是為了來赴約才沒吃飯，甚至是連家裡那兩個死鬼巴巴兒地留著他，抱著他的腿、不讓他出門，他都不吃。

　　他點了頭，「嗯。」

　　「平常上班的時候記得吃早餐。下週一開始我幫老闆帶早餐送進辦公室吧。我怕老闆胃痛，我會心疼。」

　　譚家慶混水摸魚地勾住成颯的臂彎，「飯店的早午餐還沒結束，我們一起去吃好不好？」

　　「你吃過了？」成颯看著他。

　　「沒有啊。」譚家慶顯而易見地撒著善意的小謊，在進餐廳之後，譚家慶只吃了一些水果，顯然是一點都不餓的模樣。

　　『確實體貼，人也周到。』成颯心想。

　　他是喜歡對方這樣處處為他設想的，相比家裡那兩個死人，譚家慶看起來是挺好的。儘管那兩個人這一個月裡也挺乖的……

　　仔細想想，權碩彬年輕的時候對他也很上心，雖然並不是像譚家慶一樣，這麼會說話，或是揣測他的心意，但總是不論他說要幹什麼，都處處依順著他、陪著他，殷勤得很。

　　權碩彬當然也是體貼周到的；只是成颯覺得，那個被體貼的對象，從自己被換成了卓楷銳。想到這裡他就不高興。要他如何能原諒那兩個人？

　　成颯心想：『罷！出來玩當然是要開心了，想家裡那兩個廢物要幹嘛。』他搖搖頭，試圖拋棄心中這些掛念。

　　服務生極為恰好地送來兩杯紅酒。

　　成颯還在詫異，譚家慶就說：「我叫的。老闆，我是一個無酒不歡的人，你願不願意賞光？」

　　成颯想：『我也給點面子吧。』便舉起杯子，「Cheers。」

　　總想著心裏要是有什麼煩惱，喝多了人慢慢就樂呵起來，也就不會再有什麼不高興的事了。

　　哪怕事情還是躺在那裏，沒有解決……煩惱還隨著譚家慶這個暫時麻痺劑的出現，變得更多了。

　　『唉，隨便啦。』成颯將杯中酒一口飲盡。

　　『年輕的時候想得再多，也沒預料到現在會變成這樣，那又為什麼要多想呢？』

　　看著坐在對面，拿紙巾伸過手來替他抹嘴的男秘書，成颯沉吟道。

（四）

　　房間裡的露天浴池邊。

　　成颯緩緩褪下浴衣，隨著他輕解羅衫，如白瓷般透明的肌膚，纖細的身材，與兩條修長而筆直的腿在譚家慶眼前畢露無遺，譚家慶感覺自己的心跳都要漏了一拍。

　　譚家慶才想仔細打量成颯那淡粉色、毛髮稀疏的私處，成颯就進入池中，「一樣都是男人，有什麼好看的？」他笑道。

　　成颯吊人胃口的功夫不但沒有隨著時光荏苒而褪減，甚至與他的美貌一樣愈熾。

　　儘管他泡在溫泉裡，略顯乳白色的溫泉水卻沒遮住他誘人的部位，若隱若現更能勾起男人的邪念。男人何曾知道，那兩只嶄新的乳環正是成颯為了釣魚，今早在穿衣服前特意換上的

　　那隨著溫泉水起伏的紅寶石乳環，在晴朗的太陽光下閃爍著光芒，把他粉嫩的乳首映襯得更加嬌豔欲滴。

　　譚家慶見狀，喉嚨發乾，艱難地嚥下一口唾沫，趕緊拿起岸邊冰鎮的愛維氧狂飲一口，欲蓋彌彰地用手遮掩著勃發的私處，唯恐唐突美人。

　　「老闆，你有乳環……」譚家慶目不轉睛道。

　　無一例外的，所有的男人都喜歡他的乳環。

　　成颯其實無法想像自己身為一個男人，會不會喜歡穿乳環的女人；但是早在酒井勇人說他的乳環好看以後，他就明白自己當初穿這對乳環並不是錯的行為──哪怕當時的動機很蠢，成果卻很好。就連起初反對又生氣的權碩彬，都覺得合適。

　　譚家慶的眼神始終在成颯潔白平坦的胸膛，還有他胸前的乳頭與乳環上來回逡巡著。

　　如此灼熱的目光自是讓人不好意思，卻也令成颯感受到譚家慶的渴望。

　　在酒精的壯膽之下，成颯早已沒多少負擔，坦然地笑道：「第一次看見？」

　　「嗯，第一次看到男生穿乳環。」譚家慶赧然道：「沒想到會這麼好看……這麼性感。很色。」

　　「平平的有什麼好看？」成颯說道。

　　「因為是你才好看。」譚家慶回答道。

　　「說白了不就是喜歡男人。」成颯笑了。

　　譚家慶開始感覺如今那個擔當惡魔的角色，不再是他，而是成颯了。他低下頭，就想舔舐其中一側的乳頭，成颯卻往後退了一步，「我沒答應你這個。我隨時可以走，你知道這一點吧？」

　　譚家慶點頭，開始覺得還沒泡多久，頭就先暈了，「老闆，對不起。」

　　成颯搖搖頭，方才雖躲他，可又把他的手放到自己滑嫩而膩手的如玉大腿上，「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可不是嗎？」

　　譚家慶忍不住往手下那塊凝脂娑了娑，一方面覺得這輩子能和這麼一個妖精一樣的男人泡裸湯，這輩子沒白活；一方面又在心中讚嘆成颯這個人水很深，怕不是先前玩過多少男人，自己得小心點，別暈船以後被這位老船長丟下船。誰先失態，誰就輸了，就好像在火坑上走鋼索，沒有容錯率可言。

　　他哪裡會知道成颯家裡那兩個人，曾給過成颯多少的折磨；尤其卓楷銳更是令成颯許久以來，都覺得自己是個底層的敗者，唯有服從才能得到些許的生路，否則便一無所有。

　　「怎麼會想穿呢？」譚家慶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輕輕挑弄著一側的乳環。

　　「啊……」

　　雖沒觸碰到乳頭，成颯的眉心卻微微一舒，從他的表情，很顯然是感受到了快感。

　　成颯的春吟，令譚家慶的腦筋還有陰莖都不由得一抽。

　　他強忍住把成颯直接摁在岸邊，用溫泉水潤濕他的後穴，然後操翻他的衝動，因為他今天與成颯的協議是不操他；一旦他破壞協議，沒拿捏好「分寸」，他一個月來的努力將會直接翻船。

　　等待兩年，才迎得這麼一次無比珍貴的機會，他還想再和成颯相處得久一點，不能如此躁進。

　　「沒為什麼，只是因為好看。」成颯很快就歛起神情，面上卻還帶著淡淡的暈紅。因著泡溫泉又飲了酒，就算是乳頭被男人玩弄而浮現的春意，也大有理由能當作遮掩的藉口。

　　「難道不是因為期待像我這樣，有機會能與您一親芳澤的人能看到嗎？」譚家慶試探道。

　　「或許是吧。」不知為何，說到這裡，成颯想到更多的還是勇人。那一次與勇人一夜情，他所說的話給成颯很大的自信，尤其是在早乙女路易斯說勇人絕不說謊、只對他一個人幹過這種事以後，成颯便開始相信自己是有魅力的。

　　他認為這回的譚家慶，能像以前敗倒在他西裝褲下的權碩彬一樣，對他俯首稱臣。

　　成颯喜歡玩火的感覺，但是這回的對手不是酒井勇人、沒有他那麼厲害，成颯認為自己可以抓住分寸，不至於再次玩火自焚，又能繼續享受玩火的快感。

　　「老闆，我想親你，請你答應我。」譚家慶問道。

　　成颯看在對方有先問過他，再加上出來和人泡湯，又不給人一點甜頭吃，關係多半走不長，便主動坐近他。

　　譚家慶撫摸著成颯貼在頰側的偌長濕髮，還有他水煮蛋般的柔嫩肌膚。

　　光是這麼愛撫，就已經讓成颯再次嚐到上一回與勇人在外頭偷情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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