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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里的某件小事

[db:作者] 2025-07-26 22:08 5hhhhh 8640 ℃

基尔伯特人还在书房里,女仆进来,跟他说埃德尔斯坦先生来了。他问他来干嘛?女仆说,埃德尔斯坦先生说想跟您谈谈路德维希的婚事。

她没加原话里“不体面”那三个字。基尔伯特说那你把路德维希叫来。女仆应声去了。过了一会儿,路德维希进来问他,哥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他领巾是乱的,头发也是。基尔伯特一闻他身上的味儿就知道他刚刚肯定又被费里西安诺缠住了。基尔伯特说小少爷来了,想跟你聊聊你的婚事。

路德维希显得有些茫然。他一碰到不可理喻的事就爱皱眉头,一点都不像个小孩子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我也这么想。基尔伯特点点头。话音刚落他就推开窗户,从二楼跳了下去。你帮我招呼他一下,弗朗西斯找我有事!

哥哥!他听见路德维希气急败坏地在窗边大喊的声音。他哈哈大笑,翻过院墙出门去了。

费里西安诺是两个月前嫁过来的。路德维希那时刚满十二岁,人还没花园里的小枞树高;费里西安诺被他爷爷带着走过红毯来到路德维希面前,只能牵着他的手见牧师。路德维希的戒指是照着基尔伯特的尺码打的,他戴不上,于是费里西安诺替他把戒指穿在项链上,和他的铁十字挂在一起。说实话,基尔伯特坐在底下看得心惊胆战,因为费里西安诺从那时起就显现出笨手笨脚的征兆,况且他手上还带着白纱手套。费里西安诺在被路德维希的脑袋挡住了视线的情况下至少和项链的搭扣搏斗了一分多钟,最后还是由善解人意的伴郎,弗朗西斯,替他把项链扣好了。路德维希明显对这件事不甚满意;基尔伯特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弟从小就对弗朗西斯“过于复杂”的信息素过敏。但从那时起,费里西安诺在这场朴素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简陋的婚礼上所表现出的宽容大度(尤其是几年后罗慕路斯对基尔伯特坦言了自己身为红衣主教的真实身份之后)、以及肉眼可见的对路德维希的喜爱,都让基尔伯特确信自己所做的是一个正确的决定:让自己可靠的弟弟、而非自己,为这个家庭迎娶一位新的女主人。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可归根结底,都是弗朗西斯的错。基尔伯特当时刚刚谋到在王宫里担任守卫的差事,心里高兴,于是约这位老朋友出去喝酒。两人在小酒馆里痛饮到天明,最后基尔伯特不胜酒力,率先醉倒。天亮时分,弗朗西斯家里的佣人来寻主人回家,本该把基尔伯特也一道送回家的,可他的这位恶友想了个缺德的损招:把基尔伯特的裤子脱下来之后,让他的马自行将他带回家。但他们明显忘了,他们昨晚发的酒疯里,包括给马灌酒这一项。于是,基尔伯特的马驮着主人,在王都的街道上转了三个小时的圈,基尔伯特也就这么在王都里遛了三个小时的鸟。最后还是家里的女仆上街买菜,认出了自己的主人,喊她的丈夫将马匹牵了回去。虽然这件事对基尔伯特的仕途并没有什么损害,但他从此在王都里算是出了名:人送外号“纵马疾驰的贝什米特”。

除去这件让他社会性死亡的事情以外,另一件事也开始让他苦恼。为了通勤方便,他决定搬家到离王宫更近些的一栋房子里去:地方是弗朗西斯替他找的,作为上次恶作剧的补偿;地方他去看过,的确非常不错,只是价格略高了些。虽说弗朗西斯二话不说替他先行垫付了费用,但基尔伯特并不喜欢欠人情:他决心尽早把这笔钱还清。

作为守卫微薄的薪水当然不足以支持他的这个计划:说到底,做王宫的守卫比起薪水,更重要的是飞黄腾达的机会。基尔伯特非常有自信:他能够以自己的那股韧性和机灵劲儿,在工作岗位上博得某位贵人的赏识。但他的计划也绝非空想。他想卖掉父母逝世时留下来的那栋旧房子并里面的一大堆古董,投到些工厂里去做生意。但他和路德维希对此都不甚懂行,贸然试水怕是会被骗得团团转;他又将将入职,每日里为前辈上司们鞍前马后,实在抽不开身。这件事只能就这么搁置下来。等到过了几个月,他稍微闲下来了些,并且意识到他宁可去跟弗朗西斯喝酒也不愿意回旧房子里去一样样翻看那些古董时,他开始考虑起为家里增添一位女主人的可能性。

罗慕路斯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两个人先是成了莫名其妙的酒友(基尔伯特也很难说清楚他们究竟是怎么熟络起来的,或许是罗慕路斯实在是太能喝了),紧接着成了无话不谈的忘年之交。当罗慕路斯对基尔伯特提起自己晚熟的第二个Omega孙子时,基尔伯特敏锐地意识到了某种可能性:这个看起来不甚灵光的老头或许并不会把孙子嫁给只需要走出门打听打听就能知道的“纵马疾驰的贝什米特”,但自己正派到有些严肃的弟弟或许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试探着提出了建议,而罗慕路斯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条件是他需要见见这个年轻人,好好考验他一番才行。基尔伯特并不知道罗慕路斯是怎么考验路德维希的(罗慕路斯只让基尔伯特趁夜把路德维希的房门打开,而基尔伯特借着酒劲真的这么做了,随后在想要偷看时因为突然的恶心在厕所里吐得昏天黑地);总之路德维希直到在婚礼上第二次见到罗慕路斯时表现得依旧对他心有余悸。但路德维希的确通过了罗慕路斯的考验:后者同意将孙子嫁给这个当时甚至不满十二岁的Alpha(虽然前者甚至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十六岁的费里西安诺就这样来到了这个家里。他活泼开朗、聪慧可人,最重要的是,他在商业经营和人际交往上有着无与伦比的天才头脑。那栋大概在两百年前建造的旧房子以惊人的高价卖了出去;而里面的一大堆古董,经过费里西安诺的挑选和比较,一部分留了下来,成为了为朴素到几乎毫无装饰的新家增添典雅的生活气息的装饰;另一部分则以折价的形式成为了某位古董商的收藏,换回他参与经营的工厂的证券和股票。借着这段情分,费里西安诺成功地进入了王都的上流社会,让各位贵人们知晓了“纵马疾驰的贝什米特”的另一面:勤勉、可靠、在少年时便以一己之力承担起家庭的责任、抚养幼失怙恃的弟弟。有了他的宣传,基尔伯特的前程虽然并不能算是就此光明坦荡,但也是肉眼可见地有了起色。这个祖上被夺爵、父母已经沦落到靠着小公务员那点微薄的薪水度日的王宫守卫,开始在休假时频繁地出入王都的社交场,好让诸位富有好奇心的贵妇们看看,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年轻人。

而对于路德维希来说,费里西安诺所带来的变化更多是在生活上的。说实话,当基尔伯特告诉他自己为他安排了一位妻子时,路德维希出于少年人对于复杂生活的无知、以及对兄长的尊敬乃至于盲从,并没有当场提出反对;而当他长大后见识到了糟糕的家庭生活给人带来的痛苦之后,也不得不感叹基尔伯特的决定之正确,以及世事之精妙。

而那时的路德维希更关心的是这件事:他究竟该不该与他的妻子分房睡——请别误会,他的疑问完全来自于少年人纯粹的心思与不完全的考虑。因为路德维希自从五岁之后,就再也没有和其他人睡过同一张床,相比“我和妻子是否能相处得好”这类虚无缥缈的问题,路德维希的思考更加准确而实际:妻子的睡相怎么样?会不会在夜里突然把他踹下床?此刻的“妻子”这个概念,对他来说更像是哥哥硬塞到他床上的毛绒玩具(基尔伯特确实给他准备过很多这类东西,后来统统归了费里西安诺所有)。小男孩为此辗转反侧,终于在婚礼前夜跑去找哥哥倾诉心事。而基尔伯特对此除了发出刺耳的狂笑,并没有给出任何实质性的建议(因为他也不知道)。

这让路德维希第二天在婚礼开始前不得不(病急乱投医地)向作为伴郎的弗朗西斯求助。于是,在基尔伯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他的恶友给他的弟弟上了一堂生动活泼、充满自身实际经历的性教育课。而这堂课的内容明显让路德维希更加恐慌了:交换戒指的时候他甚至不敢看费里西安诺的脸。

成年人的世界就这样唐突地对他敞开了大门。而他不得不承认的是,弗朗西斯的性教育课对于他几个月后帮助费里西安诺渡过突如其来的发情期的确很有帮助。

于是路德维希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会客厅里去。他年纪不大,但已经很老成,知道家里总得有个人去面对罗德里赫。他在下到二楼时熟练地拐了个弯,打算绕过费里西安诺所在的卧室从另一道楼梯下到一楼——他也是突然被叫到书房里去的,因此并不确定费里西安诺的所在,但既然要面对的是罗德里赫,他觉得还是不要告诉后者为好。但当他即将走下通往一楼的楼梯时,走廊里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跑出一个穿着裙子的费里西安诺:“路迪?”

让费里西安诺穿裙装大约是某种让十二岁的路德维希保持自己身为Alpha尊严的仅有的手段(但这种行为到最后只是把他传统的性癖暴露得更加彻底罢了)。这个举措已经说不清到底是由谁提议的了,但总归是基尔伯特和路德维希其中的一个。说到底,身为男性的费里西安诺在婚礼上会穿婚纱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而在场的所有人,连同费里西安诺自己都对此没有提出任何异议。路德维希再长大些后回想起这件事,总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家教才能让费里西安诺能够面不改色地换上任何一条摆在他面前的裙子(他的这种行为到成年后依旧毫无改变)。但总而言之,十六岁的费里西安诺仍旧处于雌雄莫辨的阶段,因此穿着裙子也只是让他显得更加像个女孩子罢了。他彼时刚过十六岁生日,身量不算太高,但相比晚熟的路德维希来说已经算绰绰有余;又因为结婚后朝夕相处信息素交叉的客观条件和丈夫还没能标记自己的主观条件(对方才十二岁,老天,您在想什么?),正处于对路德维希黏得发紧的状态。因此,从没应对过如此坦诚的感情表达的路德维希在白天难免躲着他走。平日里他有家庭教师的课程,费里西安诺作为女主人也有诸多事务,两人难得凑在一起;但本周恰好赶上家庭教师告假,于是他难免被费里西安诺赖住不放。基尔伯特正愁自己的弟弟对新妇不甚热情,机会难得,对这种情况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路德维希如同羊入虎口,每天被费里西安诺抱住不撒手,嗅闻他脖颈处腺体散发出的信息素,如同晚间他们床上现在归了费里西安诺的毛绒玩具。

路德维希在楼梯口处站定,转过身:“费里西安诺……”

他连自己的昵称都不愿意叫。费里西安诺心里颇为委屈,自己已经表现出了近乎过分的亲密与依赖,可路德维希仍然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虽然基尔伯特一再向自己解释他的这个弟弟只不过是不善言辞,可两个多月的碰壁已经把他的耐心将近耗光了。他手里提着裙子摆,本想立刻跑过去拉住对方的手了,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基尔伯特找你有什么事么?”

“家里有客人。”路德维希含含糊糊地说道。他不想把罗德里赫的事情告诉费里西安诺。即便是以路德维希的眼光来看,罗德里赫也算得上是最难缠的那一类亲戚。费里西安诺或许擅长商业和人情往来,但意大利人是出了名的看重家庭,罗德里赫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如果让费里西安诺知道自己不被路德维希的亲戚认可,他会难过也说不定。“哥哥有急事出门去了,让我帮他招待对方。”

“朋友?亲戚?”费里西安诺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如果是朋友的话,基尔伯特的朋友就他见到过的来说只有弗朗西斯和安东尼奥两个人,既然基尔伯特出门去了,想必他们也并不会多留;而亲戚?这两兄弟都可以称得上是幼失怙恃,彼此相依为命长大的,也并没有听说有什么亲戚。如果是费里西安诺的生意伙伴以及人情往来的对象,譬如那位古董商或是经他牵线搭桥而认识的几位贵妇人,女仆则是会直接来通知他的。——总不可能是路德维希的朋友吧?这么说或许有些僭越,但在费里西安诺看来,他的这位小丈夫实在是个不擅交际的人。这两个月以来,别说是与朋友们交际了,他就连门都很少出(也有基尔伯特的过保护政策和实在是缺少同龄的玩伴所致)。“也带我去见见吧,好让我同他们认识一下……”

“不用!”路德维希果断地拒绝了。事急从权,他选择先解决楼下的问题再告诉费里西安诺实情。“……这件事不用你管。”

说完他就下楼了,把费里西安诺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走廊里。

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哪怕是在王都里也算得上是最受瞩目的一批人。高贵的姓氏、良好的教养以及出众的才华使得他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但在路德维希看来,他的这位亲戚的缺点就是教养太好了。后者可以背出自家五代以内的族谱,在五秒钟内得出族谱上随机某人与他是什么关系、应该使用什么称呼,并且在每个重大的社交聚会上坚持不懈地给他们寄出请柬。这种行为固然给他博得了个知书达理的好名声,但作为每年都会收到来自罗德里赫的请柬的远房亲戚贝什米特一家来说,这封请柬反而成为了沉重的负担。哪怕是当时尚且年幼的路德维希,也能记得每次收到请柬之后,父母都要开始忙于找裁缝制作礼服、雇佣马车以及等等一系列随之而来的琐事里。小公务员微薄的薪水因此雪上加霜。当时已经开始懂事的基尔伯特,则对罗德里赫的这种知书达理深恶痛绝,在背地里讽刺地管他叫“小少爷”。

但凭借着这封请柬,罗德里赫也算是与他们有了来往。罗德里赫的教养不仅在于他在亲戚关系方面的妥帖周到,更在于他与亲戚们相处时,并不因出身和家境而区别对待。贝什米特夫妇也是因此才每年坚持出席埃德尔斯坦家的圣诞晚宴。而基尔伯特对他虽然态度不能算好,也明白罗德里赫只是出于他单纯的行为准则才寄来请柬,并没有别的恶意。与他的兄长虽然关系不睦,但罗德里赫对于路德维希可以说是十分的关切:路德维希在每年一度的宴会上的表现给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不过对于路德维希来说,这种关切未免有些让人不适就是了。

自从贝什米特夫妇过世以来,罗德里赫更是以那种传统的上等人的傲慢,开始插手路德维希的教育问题。请别多心,他这么做,也是出于他单纯的行为准则,以长辈或是年长者的身份关心后辈的成长罢了。不止是贝什米特家,也不论是埃德尔斯坦的主家或分家,乃至与他仅仅只是邻居的茨温利家,但凡有那么一点扯得上的关系,他都会摆出这么一副问题解决者的态度,在对方遇到困难时及时出现,从他的角度提出自己的意见。从两兄弟的角度来说,他未免有些多管闲事;可罗德里赫的言辞是那么的礼貌、态度又是那么的诚恳,反倒让身为话事人的基尔伯特也不好反驳了。经此一役,他们从此多了个麻烦的姑婆,在任何基尔伯特行为有失的时刻(譬如当他成为“纵马疾驰的贝什米特”时)飞快地出现在家里,弹奏一整天的肖邦(基尔伯特是早就躲出去了的)。

而路德维希的婚礼之所以朴素乃至简陋,也和这位亲戚脱不开关系。说实话,对于极为中意费里西安诺的基尔伯特来说,他甚至是想要给弟弟好好大办一场的。可路德维希提醒他,如果这样的话就必然得请对他颇为照顾的罗德里赫来。于是事情的风向立刻调转,成了躲着罗德里赫办。基尔伯特好不容易通过安东尼奥打听到罗德里赫因故要离开王都两个月,罗德里赫前脚刚走,婚礼立刻举行。等到罗德里赫回到王都,费里西安诺已经正式作为女主人执掌了他们家的事务。

而至于为什么要瞒着罗德里赫;大约是基于基尔伯特的某些野性直觉。按理来说,嫁娶这种事情,嫁娶双方同意就好;基尔伯特身为长兄,为弟弟操持无可厚非。问题大约在于基尔伯特的动机和路德维希的年龄。如果非要找出第三个不足之处的话,大约是费里西安诺的来历。细究起来,罗慕路斯·瓦尔加斯是突然出现在王都里的,如同天外来客。而费里西安诺的礼毕后,他又立刻消失了踪影,哪里都没有痕迹。就算问费里西安诺,他也只会诚恳地回答“我也不太清楚”。基尔伯特虽然本能地选择相信自己的忘年之交,不做多想,费里西安诺又很快地以他的才干和手腕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家里的女主人,但这件事细究起来,总觉得过于巧合了。基尔伯特本能地觉得,如果告知罗德里赫这件事情,他必然会在费里西安诺身上纠缠不休。可良机难得,像费里西安诺这么可爱的人也少见;于是他当机立断,拍板了这门婚事。

而罗德里赫则是出于纯粹的考量;非要说的话,对基尔伯特绕过自己直接决定路德维希的婚事的愤怒更多些。但凡是瞎子也该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实意地把路德维希当成自己的幼弟看待,而基尔伯特对此心知肚明,就更不该趁着他离开王都偷偷摸摸地做这种事。基尔伯特或许不怎么光明磊落,他却是个将凡事都摆在明面上,务必通过正当手段解决问题的人。如果基尔伯特为路德维希挑选的妻子不能让他满意,他是一定会直言出来的。

于是当路德维希走进会客厅时,看到的便是罗德里赫坐在沙发上品茶的样子。他向后者点了点头,坐到他的对面,努力挺直后背,双手放在膝盖上。罗德里赫对他的这幅做派很满意,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您好。——这茶很不错。”

“你好。……谢谢。”路德维希努力把后面这句话一起憋出来。他对茶没有研究,基尔伯特也没有。那么这些东西大约是费里西安诺挑的,但他不确定。

气氛陷入了尴尬的沉默。罗德里赫显然是不满意于基尔伯特把自己的弟弟推出来当挡箭牌这种行为的;而路德维希则不善言辞,更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人谈论自己的妻子。说到底,他连罗德里赫究竟想要干嘛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罗德里赫率先开口:“您的兄长呢?我记得我是来找他商议事情的。”

“哥哥有急事,出门去了。他说让我来招待你。”路德维希半真半假地回答道。

罗德里赫则不留情面地戳穿了他:“我看见他从书房的窗户里跳下来,翻墙出去了。”

这是真的。他们现在的住宅是栋小楼,会客厅的落地窗与书房的窗户在同一侧。基尔伯特大摇大摆地从上面跳下来,竟没有想到往身后看一看。

“……对不起。”路德维希只能道歉。说实话,他也不擅长撒谎。“哥哥说他觉得我的婚事跟你没关系。”

罗德里赫瞥了他一眼,“这么说您也这么想?”

路德维希被噎了一下,“话不能这么说。”

罗德里赫对他的态度,他是看在眼里的。他自己也知道,罗德里赫并不是出于恶意,而正是出于好意,才对他的事情如此关切。他刚刚说“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不过是暂时没把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罢了。罗德里赫就是这么个性格,他也清楚。他就是那种连听到邻居家夫妻拌了一句嘴都要替他们调停的人。可费里西安诺也很好,路德维希不想任由他被罗德里赫指摘,哪怕只是评判也不行。

罗德里赫呼出一口气:“那这么说,您已经知道我的来意了。”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拭起他的眼镜,“恕我冒昧,您介意我询问几个与您的妻子相关的问题吗?”

或许他只是想要了解下费里西安诺呢?路德维希怀着那么一丝小孩子特有的天真这么想。可随着罗德里赫的问题越来越深入,他再也回答不上来了,他才发现他对费里西安诺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他连费里西安诺究竟来自于意大利的什么地方都不知道!费里西安诺或许向他提起过,一次或两次;但一心想着躲着他的少年人并没有认真听过他所说的话。直到路德维希渐渐地不吭气了,罗德里赫才停下他擦拭眼镜的动作,将它重新戴回脸上去:“就这样,您还觉得您的婚事是经过了细致的考究和充分的了解才决定下来的吗?”

路德维希猛地抬起头:“可这些说不定哥哥会知道——”

“可这是您的婚事。”罗德里赫说。“我没记错的话,您与您的妻子已经相处两个月了;两个月的时间难道还不够您去了解您的枕边人吗?”

在听到罗德里赫的话时,路德维希脑海中对于婚姻的概念突然明晰起来。费里西安诺不再是一个哥哥塞到他床上的毛绒玩具,也不再是他需要躲避的对象了。费里西安诺不再是需要整日乘着马车在新房与旧屋之间来回、在古董堆里挑选装饰的仆从,也不再是需要周旋在社交场上、凭借自己惹人喜爱的容貌与话术去换得贵人们青眼的纵横家。两个月以来的点点滴滴在他面前流过:他想起自己不是没有看到过自己从费里西安诺怀里挣脱后后者失望的眼神,也不是没有听到过夜晚里费里西安诺被梦魇侵扰惊醒后低声的哭泣。费里西安诺变成了一个确实的、和他一样有着喜怒哀乐的人。而他无私的付出,以及向路德维希明确地表达自己的喜爱,绝不值得路德维希无言的逃避,或是冷冰冰的背影。

在那一刻,他明白了一个许多人终其一生或许都没有明晰的真理,即:美妙的婚姻所需要的,绝非家世、金钱、容貌、能力或是彼此的需求,而是与对方携手前行的意愿。

罗德里赫见他不言语,又说道:“我想,您应该还没有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才对。既然如此,我建议您……”

“不,不需要。”路德维希说。

“您说什么?”

“我说不需要。”路德维希果断地回答道。“我不需要什么建议。因为我不会听从的。

“或许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对他并不够了解;当初我同意娶他,也只是因为这是哥哥的安排。这桩婚事并没有什么细致的考究或者充分的了解,起因只是哥哥的异想天开。

“……但你提醒了我。如果不够了解,就去了解;如果他不知道,就告诉他;如果还没喜欢,就去寻找让我喜欢的地方。我从小就被教导这样行事。况且,根本不需要费心去找。——费里西安诺就是很好,非常好。

他挺直了脊背,像礼仪课上要求的那样直视着罗德里赫,脸上挂着点微笑,显得像个普通的小男孩一般可爱了:“我记得那是婚礼那天的晚上,我们从教堂里回来,一起上楼会房间里去。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那天早些时候,波诺伏瓦对我说了些下流的话,所以我的脑子里一直都是些不好的东西。

“直到我们走到了房间门口,我才反应过来。当时我心里还有些疑问,怕他晚上睡相不好把我踢下床去。所以我问他,‘你能跟我分房睡吗?’

“他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拼命地眨着眼睛,撅着嘴,死死地抓着我的衣袖,像是小时候我和哥哥从小巷子里抱回来的那条小狗一样。他比我高那么多,可是显得很委屈的样子,开口的时候,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你讨厌我吗?’

“我这才知道我说错话了。可我不知道该怎么道歉,只能愣愣地看着他。——可那时候我心里想的是,我怎么会讨厌会对我做出这样的表情的人呢,他知道他有多么惹人怜爱吗?”

路德维希脸上的笑容收束了;他腾地站起来,但仍然直视着罗德里赫:“我知道你是出于好意才来插手这件事情的。对此我非常感谢。但我从那一刻起就决定了,我永远不会抛下他。可我之前并没有告诉他我的想法,现在我觉得是时候了。你不介意的话,我现在就要去找他——”

可费里西安诺已经站在那里。他站在会客厅的门外,身上仍然是那件让他显得像个女孩子的裙装。他又露出那种像是小狗似的表情了:拼命地眨着眼睛,撅着嘴,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裙摆。可这次他再怎么用力,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眼泪落下来:“路迪,你——”他抽噎了一下,“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

路德维希脸上满是惊讶,或许还带着点表白被撞破的无措。他总是这样,做完令人害羞的事情之后才想起害羞。但他终于鼓起了勇气,对自己的妻子伸出手,微笑起来:“是的。”

这就是春天里的某件小事。在路德维希十二岁、费里西安诺十六岁的那年春天,他们终于知道彼此深爱着对方:从此再也没有事情能把他们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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