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看她一眼，因此將臉緊緊埋在圈起的手臂和膝蓋裡。

　　不確定縮在這裡多久了，也許一兩個小時或甚不過幾十分鐘，但在這段沒有健屋花那的時間裡卻好像經過了好幾年那麼久，腦袋裡克制不住地一直想著兩人的事情。周身的溫度逐漸下降，很冷，自衣衫滴落的水在周圍匯聚成如鏡的水面，再不讓身體暖和起來大概就會感冒，可是要是強硬將自己拉進現實世界，好像就再也見不到她了，再也見不到那個只能在腦海裡見到的銀髮少女。

　　在那個虛幻的世界裡只有她和自己，沒有那些討厭的東西、討厭的現實，是美好而快樂的，就像她們兩人一起相處的時光一樣，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

　　現在……

　　白雪巴回想兩人重逢後的生活，有的只有少女的笑靨以及少女帶給她的歡樂和安定。

　　這段時間和自己在一起的，一直都是身為Dom的健屋花那，她明明對我和那人根本不一樣……可是，是Dom的話，和那個人一樣是Dom……

　　客廳的燈忽地被開啟，白雪巴驚得將手臂環得更緊，滴水的聲音逐漸靠近，她知道她來了，腦裡分明無比眷戀著對方，此時卻不敢抬頭看她一眼，心臟因為緊張而加速跳動，手腳變得更加冰冷，身體微微發顫著，不曉得是因為寒冷還是不斷漫向四肢的恐懼。

　　健屋花那沙啞的聲音傳入她的耳底，一陣心疼竄上，記憶浮光掠影閃在她的腦裡，一段一段被她撿拾起並重新放映，模糊地意識到這段時間她對自己好像一直都是低下和順從，少有的強硬也僅限在為剛過發情期的自己煮飯而已。

　　不斷失溫的身體變得麻痺而有些細微的刺痛，輕輕地，一陣微弱但鮮明的溫暖蓋上了她的手背，熟悉的撫觸卻讓她的心疼加劇，指尖的酸麻傳入胸口，化作一股熱痛襲上喉嚨。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剛才什麼都沒說就跑走，一定讓妳很難過吧？

　　在妳最需要人陪伴的時候丟下妳一人就走……

　　像我這種人，根本就不值得吧？

　　「巴さん，會感冒的，所以——」

　　健屋花那又再試圖勸說白雪巴，這次話未說完，覆在白雪巴手背上的手被握住了食指，蜷縮的人終於緩緩起身，儘管她依舊沒有看向自己，但是，只是因為她說的話能夠被對方聽進去，少女就止不住地笑了。

　　她伸出另一隻手將白雪巴拉起身帶到浴室，先在浴缸裡放了熱水，朝滿身濕的白雪巴看了一眼，微微笑著，

　　「巴さん好好洗吧。」

　　轉身要走出門外又被一股力道拉住衣角，她轉頭看去，確實就是白雪巴拉著她的制服，琥珀色的眼眸凝視著被雨水打濕而變得透明的制服。

　　兩人都沒有說話，似乎也不需要言語的輔助，健屋花那縮回了邁出的腳，留在更衣室裡將門關了起來，白雪巴則背過身去脫下沾黏在皮膚上的衣服後，先行進到浴室裡。

　　踏進濕暖的浴室，健屋花那只見花灑落下的熱水淋在白雪巴白皙的身軀上，浴室內霧氣氤氳，讓裏頭的那人彷彿飄浮於雲霧之中，像是一個幻想出來的虛影，只需要微風一吹就會消散得無影無蹤一般。

　　她走到白雪巴身後，看著纖瘦單薄的背，回想起小時候她幫自己洗澡時的光景，遲疑了一會後拿起沐浴球擠上沐浴乳並搓揉起泡後按上了身前人的背。

　　背後揉擦的力道適中，白雪巴關下了花灑，她覺得自己前後矛盾的行為一定讓少女摸不清頭緒吧，因為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麼，一切都過於混亂，每一個行為的起因也總有一個強烈的對立面在自己腦裡反抗著。

　　討厭Dom。不想靠近Dom。

　　心疼健屋花那。想讓她待在自己身旁。

　　兩個本該是毫無相關的念頭，在知道真相之後陷入互相拉扯的拔河，看不出來是哪一方略勝一點，行為因此變得前後不一，可是，這之中又沒有任何一個是虛假的。

　　沐浴球滑過自己的腰，轉而來到腹部，為了將手勾到前面，健屋花那的胸口貼上白雪巴滿是泡沫的背，感受到後背抵上一股柔軟，她不自覺的將身體向後靠了靠，重量一點一點傳給了少女，彷若是一種信任。

　　沐浴球向上滑過兩乳之間，手腕不小心蹭過白雪巴的乳尖令她一顫，本是沒有色情意味的共浴在此時變了調，健屋花那一手拿著沐浴球細細清潔她的胸部，另一手覆上她的腰際，像是在玩弄泡沫一樣，輕點幾下又緩緩摩娑著，搔癢的感覺自敏感的腰傳來，白雪巴忍不住細吟了幾聲。

　　頭腦變得昏昏的，是因為浴室裡的熱氣蒸騰嗎？還是冷涼的身體恢復了正常的溫度？但是，如果頭腦是清醒的，大概只會更加難受，因為現實的事情會不斷撕扯理智，既然如此不如乾脆在此放任一下吧。

　　現在就依循著慾望就好了，什麼都放掉吧，就算之後或許會更加難受，但至少此時此刻還是快樂的，就像發情期所服用的抑制劑一樣，獲得當下短暫卻彌足珍貴的歡樂而忘卻不久後的未來將有的痛苦。

　　或許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不願讓白雪巴獲得純粹的快樂，她所擁有的一切歡愉都是帶有副作用的。

　　抵在她背後的柔軟似乎有什麼正悄悄挺立起來，健屋花那縮緊了環在她身上的手，微微踮起腳尖，湊近她耳邊，溫熱的氣息吹入她的耳根裡。

　　「巴さん，對不起……健屋只是……對不起、對不……」

　　微弱的啞音飽含哭腔，麻癢的感覺自耳畔一路傳進心裡，白雪巴沒有推開，反而將手貼在少女緊緊抱著自己的手上，任由那哭聲一遍一遍迴盪在腦內。

　　右肩上被滴下幾許熱液，熱液融進泡沫、咬進她的皮肉裡，她沒有偏頭去看，只是愣愣地想，那溫度好像比熱水還要灼熱。

　　原來，他人的淚水是這麼的炙燙。

　　抑或是因為那人是妳？

　　因為是妳的淚水，才會讓我的心臟灼傷般痛著。

　　別哭了，別道歉了，該道歉的，難道不是那時跑走的我嗎？

　　過猛的情緒讓健屋花那難以再繼續動作，止不住啜泣和顫抖的身體，白雪巴無奈地接過她手裡的沐浴球並將她拉到傾落熱水的花灑下，轉而替她清洗身子。

　　小時候的回憶又浮了上來，她微微笑了一下，彼時的健屋花那是那麼的小，經過幾年的成長，這副身軀已經添上讓人不容忽視的魅力，豐滿的前胸、纖瘦的腰線、修長的大腿，幾乎都和以前不同了。

　　和以前不同了……

　　心臟一陣抽痛，搓洗到少女小腿的白雪巴停下動作，片刻後才嘆了口氣，開水逕自將身上的泡沫沖乾淨之後就跨進了浴缸裡，留下還輕微抽噎的健屋花那獨自站在花灑下。

　　總是會有那麼一瞬間腦中閃過和Dom有關的事，難以控制討厭的情感會像海嘯一樣剎那就將她淹沒，等到情緒的浪潮退去，另一股罪惡感又升了上來。

　　不應該這樣。

　　又做出了傷害她的舉動。

　　但是那個當下她真的阻止不了、克制不了，於是看著自己沉降進那片黑水之中。

　　身旁的水聲停歇，銀髮少女默聲走近並跨進了浴缸，將自己的身體窩在白雪巴懷裡，向後躺靠在她身上。

　　少了水聲的浴室寂靜無音，霧氣瀰漫在兩人之間，健屋花那就這樣倚躺在她的胸前，彷彿剛剛沒有發生會讓她們尷尬的事情，她的手也從原本不知所措地縮著轉而自然地環抱住懷中人。

　　因為身分的事，她們之間的關係彷若被打了一個結，然而因為對彼此的熟識，此時兩人不約而同地將結無視，這是一種默契，也是心裡的情感正悄聲膨脹。

　　時間好像就此停止，在這個浴室裡沒有塵世的侵擾、沒有外界的眼光、沒有她們應該如何或不應該如何，有的只是從小相識且喜歡彼此的兩人。

　　這段時間像是一紙特別的空白頁面，不再有一方為自己無能選擇身分而自嘲內疚，不再有一方隱忍本能只為了隱藏身分，既然如此，她們能不能擁有一個機會，去譜寫改變？

　　過於無力的生活已經不想再過。

　　一點點也好，只要能改變一點點，就可以了。

　　不奢求完全改寫現狀，僅僅是想要用自身的能力去達成理想。

　　而理想是——想要在妳的身旁。

　　「吶，巴さん，如果討厭的話，就推開健屋吧……」

　　健屋花那虛弱的氣音傾吐在白雪巴的耳邊，語畢輕輕吻了一下她的頸側後握住環抱自己的雙手，將她的左手帶到了胸口，另一手向上圈握住自己的脖頸，幾聲似是準備般的吐息吹上白雪巴的側臉，深呼吸一陣接著才下令。

　　「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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