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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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IF。

　　溫熱的風吹拂在午後濕黏的空氣，給森林中的草木增添它們獨有的強烈氣味，為吱啾的鳥兒走獸帶來點舒緩暑氣的涼意。遠方有閃電閃著光，雷鳴轟隆隆地響，濃厚的雲層緩緩移動到森林上方，遮蔽陽光也掩蔽住正慌亂地走在獸徑上不知所措的男孩亂糟糟的心。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快要下午後雷陣雨就是代表距離自己離開家的時間已經過了中午吧？要是千壽郎找不到自己而哭起來怎麼辦？要是母親大人擔心自己而撐著病體離開床榻怎麼辦？要是父親大人發現自己讓母親大人跟千壽郎擔心……唔下、下次訓練加罰五百下空揮他應該還忍得住！

　　努力用不著邊際的思考轉移害怕的情緒，束著一撮馬尾在偌大的森林裡東奔西跑的男孩——尚未滿十歲的煉獄家長子煉獄杏壽郎，身上掛著的布包跟手裡滿是還帶著點泥土的植物根，偶爾還有幾片沒去除掉的花葉參雜其中。為了攢到這麼多他不停地在林中奔騰，以至於迷失了方向感產生現在這種局面——也就是俗稱的迷路。

　　當第一滴雨彈過樹葉打上他的臉頰，而他也還是找不到來時路時，總是告訴自己是長子應該堅強的杏壽郎終於按捺不住內心翻湧的恐懼，蹲在樹下縮著身子不停地抽泣掉淚。他為什麼要自作聰明、以為自己常常來山上玩就不會迷路？還因為看到醫生說的藥材就在眼前而挖到忘我……煉獄杏壽郎你怎麼笨成這樣！

　　一句又一句的自責隨著滾出的眼淚打在男孩年幼未熟的心口上，再混進啪地落下的大雨一同溽濕了草皮和泥地。就在杏壽郎在心裡罵自己罵到沒東西可罵、乾脆垂頭盯著自己腳尖的時候，一道成人體型的陰影驀地籠罩住他幼小的身軀。

　　「你是迷路的小孩？」那道聲音說，在杏壽郎聽來簡直宛如天籟，連忙擦乾眼淚抬起頭來「嗯」了好大一聲。

　　「想說有人的氣味才出來看情況……居然跑到這麼深的地方來，你也真是糊塗到不行，不怕遇到熊嗎？」

　　彎下腰牽起杏壽郎的手，那人邊無奈地說著邊盡可能拍掉杏壽郎身上的髒污。這時杏壽郎才有空看清楚——來人戴著掛著一圈黑色布簾的菅笠，身上穿著隨性的素色甚平，但露出肌膚的部份全都套著層護套，雙腳踩著的草鞋上還戴著一串圓亮的珠串掛在腳踝，整體而言讓杏壽郎覺得就好像見過幾次的鬼殺隊隱部隊的成員。

　　但是這一定不是隱吧，應該比較像……「大哥哥，你是住在山上的忍者嗎？」想起繪卷上看過的內容，杏壽郎一掃抑鬱的心情睜著一雙大眼看向對方。被這麼看的青年愣了一下，隨後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使勁揉著杏壽郎蓬鬆的髮頂。

　　「說我是忍者、你還真是想像力豐富！」

　　笑到彎腰的青年清亮的笑聲彷彿可以穿透雨幕，揚向山的另一頭。再笨也知道自己猜錯的杏壽郎不好意思地搔搔臉頰，握住那隻在自己頭頂的手重新發問：「那大哥哥是做什麼的？為什麼會在山裡面？」

　　「做什麼啊……你要說我是忍者好像也沒錯，不過你確定要繼續在樹下淋雨聊這個？」

　　「大哥哥知道哪裡可以避雨？」

　　「當然啦，這座山我可是上上下下都爬透了。」

　　語畢，青年一把將杏壽郎攔腰抱起，腳尖飛速在樹的枝椏中穿梭自如。沒多久杏壽郎眼前就出現了一個看起來不太像自然形成的山洞。

　　洞裡鋪著乾草，洞口則還有一小堆燃過的篝火。青年把杏壽郎放到乾草床上後就脫去了笠帽，露出底下短短的粉色碎髮。就好像春天盛開的櫻花似的——他不禁伸手抓了一把，想看看會不會其實真的是花瓣。

　　「喂小鬼頭，一聲不吭就突然拔救命恩人的頭髮是對的態度嗎？」

　　「對不起！」也是在抓下來後才恍然自己幹了什麼，杏壽郎立刻起身給了九十度鞠躬的道歉。「我不小心把大哥哥的頭髮看成櫻花了！真的很抱歉！」

　　「……你這次倒很會用形容詞。」摸了摸被拔去幾根頭髮的後腦勺，青年嘟囔幾聲，向後癱在混雜著枯枝落葉跟乾草的床上。「算啦，你就先在這等雨停，雨停後我送你下山。」

　　「非常謝謝您！」向來禮貌周到的杏壽郎又要鞠躬道謝，卻在頭剛低下去的時候就被食指抵住額心。

　　「男子漢大丈夫，不要動不動就向人低頭。你應該是良好家世出身的武士後代吧？」

　　「是這樣沒錯……大哥哥怎麼會知道？」

　　「看你衣服啊，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孩子。」把手肘支在盤起的腿上撐住臉，淡粉的嘴角笑得揶揄。「說吧，你沒事幹嘛跑上山來？是家裡有人生病了嗎？」

　　「這、大哥哥怎麼連這也知道？」杏壽郎現在開始懷疑他是不是見鬼還是神仙了。

　　「一看就知道啦，你包包裡跟手裡拿的那麼多不都是桔梗根？曬乾後拿去煎藥可以止、咳……？」

　　「為什麼大哥哥說到最後反而是疑問句？」

　　「不、怎麼說……奇怪，我為什麼會知道這種事啊……」

　　青年的指尖在唇口游移，原本洋洋得意的臉轉瞬間變成困惑、痛苦、不安混雜的難解神情。看著救命恩人的樣子忽然不對杏壽郎也有點慌，連忙把手裡的桔梗根硬塞進容量已滿的包包，上前去拍著青年比自己寬大許多的背脊。

　　「唔……沒事、沒事的，大哥哥現在很安全。」學著母親安慰自己時的話語說給青年聽，杏壽郎努力地伸出手想給予一個擁抱，卻頂多抱到對方的胸口。「不哭、不哭喔……」

　　「……我才沒有哭。」

　　惡聲惡氣地說完逞強的話後他轉頭瞪了眼杏壽郎，似乎是想耍狠讓小孩子不要小看他；只是經歷過他溫柔一面的杏壽郎非但不害怕，反而還好奇地直盯著那雙鎏金的眼睛瞧。

　　——咕咚。

　　望進那美麗金色的那一瞬間，杏壽郎覺得內心好像有什麼東西沉落心湖，發出鈍鈍的水音。

　　「大哥哥的眼睛好漂亮，連睫毛也是櫻花的顏色。」他說著，不由自主朝其中一顆眼珠伸出手，在下眼瞼處細細摩娑。

　　如果這能成為我的——

　　「喂！你這次是想弄瞎我嗎！」

　　用力拍掉杏壽郎在自己臉上游移的小手，青年慌張地喊出聲後向後彈到撞上岩壁。再次回神的杏壽郎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的手指再摸摸自己的心，他感覺得到有一股他不明白的情緒在湧動。

　　「對不起，」謹遵方才教誨的杏壽郎這次只有低下頭，「我也不太明白為什麼會……呣，可能是因為大哥哥是我看過最漂亮的人？」

　　「先給鞭子再給糖，小小年紀就這麼會說話？」

　　「我說的都是實話！大哥哥真的很漂亮！」

　　「啊——好好好，謝謝稱讚啊。」

　　隨手又擼了一把杏壽郎的金髮，青年重新戴起那個特殊製作的笠帽，撈起小孩讓他坐在自己臂彎。猝然被打撈上座的杏壽郎愣了一拍，出了洞口才發現雷陣雨已經停了。

　　青年用像帶他回洞窟一樣的速度奔馳在樹林間，不出幾分鐘杏壽郎就發現自己已經站在山腳下，身後是他熟悉無比的上山小徑。感嘆於青年的神速說不出話，杏壽郎眨眨眼睛，望著那就算是把自己放在地上動作也十分溫柔的青年。

　　「非常謝謝大哥哥！」

　　「哦，沒事不要再在山上迷路啦，我這幾天就打算離開這裡了，你又迷路我可能沒辦法再救你一次知道嗎。」

　　「咦、大哥哥要離開了？」

　　「是啊，這座山上看來沒有我要找的東西。」在樹蔭下聳了聳肩，即使蓋著一層面紗杏壽郎覺得自己彷彿能看到底下的神情有多少無奈。

　　「那我還能見到大哥哥嗎？」

　　「……誰知道呢，你還是先照顧好生病的家人再來想這個問題吧。那藥草能治的也只有輕症啊。」三度撫摸起杏壽郎的金髮，青年這次的力道不像第一次的用力，也不若第二次的隨意，帶著一點空虛的寂寥在搓揉，好似這樣就能得到些許寬慰。

　　靜靜給青年撫摸的杏壽郎默不作聲，就這麼讓僅有一面之緣的人揉亂他捲翹的髮頂。最後他再也忍不住，向前撲抱住青年的腰，認真堅定地大喊：

　　「我絕對不會忘記大哥哥！我一定會找到你！」

　　「……是嗎？」

　　聽著童稚的宣言，青年輕輕將手搭上男孩小小的肩胛，在布幕後淺淺地笑了起來。

　　「我等你。」

　　◆◆◆

　　最終尋找與被尋找的結局，響徹在列車翻倒旁的土地。盯著那從天而降的粉髮青年和他的金色雙眼，曾經不懂為何的咕咚聲再次往煉獄杏壽郎的心湖掀起一圈漣漪，而他這次明白了內心的聲音。

　　原來這就是為什麼你要穿成那樣的原因。

　　原來這就是為什麼你擁有奪目外表的原因。

　　原來猗窩座……這就是你的名字。

　　「我無法理解為什麼你要對受傷的人下手，」緊盯住那立即癒合的手臂、那曾經讓自己坐在上頭的手臂，煉獄瞪著眼前似乎還沒想起來自己是誰的上弦鬼月吐出平靜的低語。「那時候的你去哪裡了，猗窩座？

　　「那個溫柔的你，怎麼可能會輕賤生命？」

　　「溫柔？杏壽郎你在說什麼，開玩笑也該有個限度。」舔去手臂殘留的鮮血，猗窩座歪頭笑道：「我是追求至高領域武藝的上弦之参猗窩座！溫柔什麼的婦人之仁只會妨礙我！」

　　「不，那個雨中的你確實很溫柔！」甩去刃上的血重新擺好架式，掌與刃不間斷的交鋒間，煉獄依然執拗地要重複那個下午的短暫邂逅給他聽。「你忘了嗎？你在夏日的森林……在午後雷陣雨的森林拯救了迷路的我！我們還約好我一定會找到你！」

　　隨著話語鏗鏘落地，一頭炎虎衝進猗窩座門戶大開的胸膛，傳達牠主人多年來的思念與想望。

　　灼灼燃燒的眼神直望著開始迷茫的金，顯然因此陷入動搖的戰鬼雙手捂住自己的頭，想是要挖出又似是要拋棄記憶的敲打著它，不消片刻就流出了血。即使如此他仍然沒有停止，喉頭斷斷續續地擠出支離破碎的語句：

　　「不是、的……溫柔是、弱者……我不可能……」

　　「唔呣，為什麼你覺得自己不可能溫柔呢！」

　　「因為……我、得變強……！」

　　「那麼，你又是為什麼得變強？」

　　「我、得強大起來……才能、才能——嗚！」

　　緊接在痛苦的嚎哭後，猗窩座猛地蹲下身朝煉獄撲擊而來！然而雜亂無章的揮爪對上準備好迎接攻擊的對手無力且無用；藍色裂紋中向上翻白的兩眼顯示出猗窩座因過度的思考導致癲狂，見狀，煉獄霎時明白自己現在該怎麼做才是正確。

　　喀噠。曾是男孩如今則是青年的他握緊刀柄，毫不猶豫地架上自己的左肩。闇藍的夜色中他四溢的鬥氣就像火光燦爛，如若指引迷途者的燈塔。

　　「我說過，在場的任何人我都不會讓他死去！這其中也包括你！猗窩座！

　　「當年是你帶著我走出迷途，現在該換我帶你走出困住你的死局！」

　　如是咆哮完，煉獄揮刀向前斬出炎之呼吸的最終奧義；在火光彼端，沐浴在清淨之火的鬼露出笑容閉上眼睛，等待即將來臨的審判結局。

　　——啪唦。

　　百年來未曾見過的璀璨陽光，透過包在身上的羽織重新映入鬼的眼裡。

　　那道陽光說，我們一起走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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