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曆一一七一年六月下旬，西聯，薩溫市。

　　週五傍晚，高中生艾黛爾賈特放學回家，悠閒地走回學校附近的高級公寓。

　　她走出電梯，訝異地撞見貝雷絲站在自家門前、默默拿著電子紙看書。

　　「艾爾，歡迎回來。」

　　發覺她現身，貝雷絲馬上收起電子紙，舉起右手打招呼。

　　「妳不是明天才休假嗎？」艾黛爾賈特快步走近，表情又驚又喜。「怎麼現在就來了？」

　　「榮譽假。」貝雷絲自動稍息回答。「集訓成績第一名，不用參加最後一天的加強訓練。」

　　「嗯？之前沒聽妳說過這件事。」

　　「我怕出狀況拿不到第一名，會讓妳白等。」

　　「呵呵，我們英勇無畏的艾斯納少尉，也有害怕的東西？」

　　「當然有。」貝雷絲定定看著她，沒有說下去。

　　「……那妳為什麼不進我家等？」

　　艾黛爾賈特伸手握住門把，解鎖走進玄關，客廳立燈自動亮起，以暖光迎接兩人。

　　「我有先進來放東西，還借用了妳的廚房準備了晚餐和點心。」

　　貝雷絲解釋的時候，艾黛爾賈特也看見她掛在衣帽架的飛行夾克和沙發上的後背包。

　　貝雷絲目前就讀西聯軍事大學，該校為全員住宿制，她平時穿軍服，出了校門換穿便服。

　　而那件印著飛龍圖案的飛行夾克是艾黛爾賈特送的，她好像也很喜歡，每次離校都會穿。

　　艾黛爾賈特看得有點開心，微笑追問：「妳這次做了什麼點心給我？」

　　「妳的生……」

　　貝雷絲脫口答到一半，突然改口：「蛋糕，草莓鮮奶油口味的。」

　　今天是六月二十二號，艾黛爾賈特猜到她是親手做了生日蛋糕。

　　「好期待飯後點心。」

　　不久，兩人坐在開放式廚房的餐桌前，面對面一起享用貝雷絲做的晚餐。

　　艾黛爾賈特愉快地咀嚼美味多汁的煎鮭魚，仔細品嚐吞嚥後，開口問道。

　　「妳在軍事大學的第一次集訓，感覺怎麼樣？」

　　貝雷絲停止進食，抬頭回答：「很精實，要求比第一軍校嚴格，項目也增加很多。」

　　「妳會感到吃力嗎？」

　　「不會。」

　　「我想也是，從沒聽妳喊過苦，妳字典裡有這個字嗎？」

　　「有，必要時還是會喊的。」

　　「必要是什麼時候？」

　　「吃到苦瓜的時候。」

　　見貝雷絲一臉正經，艾黛爾賈特不知為何笑了出來，邊笑邊接話：「明明就不會。」

　　「不會嗎？」

　　「妳都幫我吃掉多少次了，我從沒聽妳喊過苦。」

　　「嗯，我都偷偷苦在心裡。」

　　「什麼偷偷苦在心裡……不准這麼可憐，以後覺得苦就給我喊出來，知道嗎？」

　　「報告，是。」

　　「很好，乖。」

　　兩人享用完晚餐，一起收拾餐具，站在水槽前邊洗盤子邊聊天。

　　盤子沒幾個，貝雷絲其實可以一個人處理。

　　但艾黛爾賈特堅持要幫忙，貝雷絲只好分配一點輕鬆的工作給她。

　　「對了，妳處理好家族的事了嗎？」

　　貝雷絲把洗好的盤子遞給艾黛爾賈特擦乾，順口問起這兩週最掛心的事。

　　兩週前，貝雷絲參加封閉式集訓前，艾黛爾賈特說過要著手處理離開家族的事。

　　「嗯，爸爸同意我離家了，拋棄權利的文件也已經公證完成，這下，我終於自由了。」

　　「恭喜妳。」

　　「謝謝，接下來要籌備開店了，會變得很忙吧。」

　　「我跟希特莉他們提過了，我抽不出身的時候，他們都會盡量幫妳。」

　　「……」

　　艾黛爾賈特安靜下來，想起貝雷絲在集訓前一刻，突然把她拉進「艾斯納家族」通訊群組，說「請多照顧她」就關掉手機，留下驚到不知該說什麼的艾黛爾賈特一人面對她的雙親。

　　幸好貝雷絲的雙親都很好相處，尤其是希特莉，三言兩語幫忙化解了尷尬。

　　貝雷絲不在的兩週，艾黛爾賈特和希特莉成了一起談論貝雷絲的好朋友，而傑拉爾特很少發話，幾乎都是在張貼跟希特莉出遊的照片，看得出他們是一對感情融洽的恩愛夫妻。

　　接下來是慶生環節。

　　貝雷絲從冰箱拿出草莓鮮奶油蛋糕，安上數字蠟燭，點了火，關掉所有燈光。

　　四周一片漆黑，藉由昏黃燭火，艾黛爾賈特只能看見蛋糕和貝雷絲的臉。

　　「生日快樂，艾爾。」

　　貝雷絲認真祝福後，鄭重問道：「妳想聽我唱生日歌嗎？」

　　貝雷絲不太喜歡唱歌，因為她始終不曉得如何遵照師長指示放入更多情緒。

　　不過她會唱，也唱過幾次給艾黛爾賈特聽，艾黛爾賈特說過喜歡聽。

　　「當然想聽。」艾黛爾賈特期待地坐正身子。「用妳會的所有語言唱一遍吧。」

　　「……好。」

　　貝雷絲清咳兩聲，抬頭挺胸，開始唱起西聯語的生日快樂歌。

　　唱完，用跟西聯語差異不大的北國語再唱一遍，接著是南島流通較廣的沙地語和叢林語，最後是東陸的西部、中部和東部使用的三種地方語言。

　　一首生日快樂歌，她整整對艾黛爾賈特唱了七遍。

　　艾黛爾賈特也偷偷用手機錄下來收藏。

　　貝雷絲唱完歌看向蛋糕：「抱歉，我唱太久，燭油滴到蛋糕上了。」

　　「沒關係，這蠟燭成分是能吃的吧？」

　　「嗯，等會我來吃。」貝雷絲還沒熄掉火，抬頭問她：「妳要許願嗎？」

　　「要。」

　　艾黛爾賈特含笑看著貝雷絲，閉眼許完願，一口氣吹熄蠟燭。

　　「我許好了。」

　　貝雷絲默默轉身開燈，把蠟燭拿下來，遞了蛋糕刀給壽星。

　　艾黛爾賈特象徵性地切一塊下來，用湯匙挖起上面的半顆新鮮草莓，送到貝雷絲唇前。

　　貝雷絲張口吃下草莓，接過刀幫忙切剩下的蛋糕，切著切著，想起去年幫她慶生的事。

　　「艾爾，妳去年許的願望，後來有實現嗎？」

　　「有啊。」

　　「是什麼？」

　　「不告訴妳。」

　　「……」貝雷絲看她一眼，端著自己的那盤蛋糕坐下來。「有實現就好。」

　　「『明年也一起過生日』。」見貝雷絲不再追問，艾黛爾賈特主動回答：「我去年的願望。」

　　「一起，是……」

　　「妳覺得呢？」艾黛爾賈特微笑反問。「今年誰幫我慶生？明年我還想跟誰一起過生日？」

　　她身體安穩不動，唯有目光步步進逼。

　　答案很明白，完全沒有弄錯的可能，貝雷絲困惑地轉開視線，伸手按住莫名發緊的喉頭。

　　「……妳剛才也許了同一個願望？」

　　「還沒實現，怎麼能說出口呢。」艾黛爾賈特聳肩回答。「反正，妳明年就會知道了。」

　　貝雷絲靜默片刻，認同地點了點頭。

　　吃完蛋糕，兩人一起整理廚房，再分頭去洗澡，準備各自就寢。

　　艾黛爾賈特身穿粉紅睡衣，抱著手肘站在客房外，想跟貝雷絲繼續說話。

　　「話說回來，妳很久沒回自己家了吧。」

　　貝雷絲的習慣跟以前一樣，一休假就會主動來找艾黛爾賈特。

　　艾黛爾賈特為了高中通學方便搬到薩溫市，貝雷絲也跟著跑到薩溫市。

　　為了節省交通時間，她每次都在艾黛爾賈特家過夜。

　　貝雷絲擺好枕頭，回頭看她。

　　「對，上次是我在第一軍校的畢業儀式後，把行李送回家。」

　　「那真的很久了。」艾黛爾賈特回想片刻。「我記得，那時候國內氣氛很緊張，一直傳聞西聯可能要動員去東陸打仗呢。」

　　「西聯當時確實差點要宣戰了。」貝雷絲知道的比艾黛爾賈特多一點。

　　「真的？還好後來戰爭馬上結束，沒機會讓妳出去。」

　　「嗯。」

　　說到這裡，貝雷絲覺得差不多該睡了，艾黛爾賈特卻還站在門邊。

　　「怎麼？妳想趕壽星去睡覺？」艾黛爾賈特假裝生氣地環起胸。

　　貝雷絲猛然搖頭，拍拍床鋪：「妳還不想睡的話，要不要坐下來聊天？」

　　「妳不用勉強配合我。」

　　「沒有勉強，我真的很想和妳聊天。」

　　「那好吧，我勉強陪妳聊。」

　　艾黛爾賈特露出微笑，快樂地坐到貝雷絲身旁，同時製造假車禍，用手臂擦撞了她一下。

　　「怎麼了？」貝雷絲以為艾黛爾賈特突然失衡，馬上伸長左臂摟住她的腰：「頭暈嗎？」

　　艾黛爾賈特臉頰貼上貝雷絲胸前，愣了半秒，著火般彈起坐正，臉上泛起羞怯的紅色。

　　「……沒、沒有！」

　　貝雷絲靜靜觀察她，開口描述：「艾爾，妳現在臉上非常紅。」

　　「我哪有！」艾黛爾賈特單手捂臉，惡狠狠回應。「妳看錯了！」

　　「沒看錯。」貝雷絲摸了摸她沒遮住的部位。「摸起來還有點燙。」

　　「因為妳手冷！」

　　「冷嗎？」貝雷絲訝然縮手，納悶地握了握自覺溫度正常的手掌。「抱歉。」

　　「……我亂說的，妳的手並不冷。」

　　「嗯。」

　　既然不冷，貝雷絲決定繼續摸艾黛爾賈特的臉。

　　凝雪般的白皙肌膚透著惹人憐愛的淡粉色，觸感柔軟又細膩。

　　貝雷絲輕輕撫摸著，清楚看見她臉上的紅暈越來越深，甚至蔓延到頸部。

　　貝雷絲順著羞色擴散往下看，視線滑過寬鬆衣領間的頸窩和鎖骨，落入一道曼妙的溝壑。

　　心臟莫名悸動。

　　貝雷絲對人類毫無興趣，軍校生活中也看慣了同學們的身體。

　　但此刻她卻清楚意識到，艾黛爾賈特的身體，對自己散發出強烈吸引力。

　　這副同為女性的胴體，為什麼如此特別，讓她不想移開眼睛？

　　「貝雷絲，妳在看什麼？」

　　貝雷絲困惑地盯著她胸前，似乎看乳溝看到入神，艾黛爾賈特不得不忍著羞怯出聲。

　　「……」

　　貝雷絲緩緩抬頭與她對望，一臉解開了宇宙難題的奇妙神情，藍眸亮得驚人。

　　「艾爾，我剛剛發現了一件事。」貝雷絲輕聲回答。「跟妳的生日願望很類似。」

　　「什麼事……？」

　　貝雷絲出手捧住艾黛爾賈特的臉頰，慢慢湊近她面前。

　　「我也想跟妳在一起。」

　　艾黛爾賈特還以為要被吻了，卻聽見貝雷絲一反常態地繼續說話。

　　「今年、明年、後年、大後年……每一年我都想幫妳慶生，在妳生日以外的日子，也想天天跟妳在一起，所以──請妳跟我結婚。」

　　「……」

　　艾黛爾賈特整整消化了三秒，終於聽懂她的要求。

　　「哪、哪有人直接求婚的！？」

　　「不行嗎？」

　　「跳太多級了！至少先交往談戀愛吧？」

　　「……」

　　貝雷絲想起雙親經常談起戀愛時的往事，兩人總是非常開心。

　　交往談戀愛確實是必要的，她從善如流點了點頭。

　　「那麼，請妳跟我交往談戀愛，然後跟我結婚。」

　　「別說得好像標準作業流程……」艾黛爾賈特有點無力。

　　「妳不想跟我結婚嗎？」

　　「當然想……不對、不要套我話！重點是，妳為什麼要那麼急？」

　　「妳太美好了，我想趕快佔為己有。」

　　貝雷絲一旦確立好目標，便會勇往直前，誰也拉不住。

　　艾黛爾賈特愣愣看著一直沒放開手、眼神溫柔堅定的貝雷絲，一方面為她這表情感到心動，一方面也不知怎麼接話才好。

　　貝雷絲沒等艾黛爾賈特開口，再度湊近她面前，問：「我可以吻妳嗎？」

　　「……嗯。」艾黛爾賈特含糊地回答。

　　下一秒，貝雷絲毫不客氣吻住了她的雙唇。

　　艾黛爾賈特驚得睜大雙眼，她原本預期貝雷絲是會親臉頰的……

　　這個人連她額頭和臉頰都沒親過，怎麼第一次就親嘴巴！？

　　貝雷絲交換完兩人的初吻，再吻第二下熟悉觸感，第三下就無師自通地鑽進她唇間。

　　「嗚……！？」

　　艾黛爾賈特滿臉驚慌。

　　貝雷絲把舌頭伸進她嘴裡攪弄，她是該動還是不該動？想回應又該怎麼回？

　　事發突然，艾黛爾賈特雖然看過相關教學，卻是第一次實踐。

　　而且，教學上沒寫被吻的一方該怎麼應對，她等於什麼也不知道……

　　就算知道，現在也想不起來，腦中完全一片空白！

　　艾黛爾賈特心臟加速到快爆炸，慌亂又緊張地停止呼吸，任由貝雷絲舔舐口腔。

　　被碰到的地方都有電流竄過，唇瓣被含住吸吮時，小腹也生起了奇怪的感覺。

　　艾黛爾賈特感覺快要缺氧，憋氣憋到人體極限，本能地往後一仰，逃離貝雷絲糾纏，用力吸進一大口氣。

　　「……」貝雷絲看著她急促地換氣，熱心提醒：「艾爾，接吻的過程，其實可以呼吸。」

　　「為……為什麼妳會這些……？」艾黛爾賈特一邊喘息，一邊警覺地追問。

　　「我在夢裡模擬了很多次。」

　　「跟誰……！？」

　　「跟妳。」

　　「哼！」艾黛爾賈特臉上不太高興，內心卻是萬分滿意。

　　貝雷絲等她呼吸恢復順暢，再度挨近問：「我們一起練習？」

　　艾黛爾賈特羞怯地閉眼默許。

　　而後，兩人唇瓣輕輕相貼。

　　「嗯……」

　　艾黛爾賈特生澀地回應貝雷絲，感覺她的吻好甜，如果每天都接吻，根本不需要吃糖了。

　　兩人互相擁抱，投入地練習了好幾分鐘。

　　艾黛爾賈特好不容易學會換氣，但貝雷絲吻勢越來越激烈，她可以吸進空氣，卻還是會有喘不過來的感覺，索性放棄動作，軟綿綿趴進貝雷絲懷裡，任由貝雷絲恣意妄為。

　　又過了一會，貝雷絲暫時滿足，終於甘願放開艾黛爾賈特的唇瓣。

　　她溫柔撫摸艾黛爾賈特的臉，補上接吻前來不及說出口的話語。

　　「艾爾，我喜歡妳。」

　　「都親完了才說……？」艾黛爾賈特被吻得虛脫無力，勉強擠出聲音。

　　「對不起，是我疏忽。不如我們按照順序，正式重來一遍。」

　　「我懷疑妳根本只是想親我……」

　　「對，不僅如此，我還想拜託妳一件事。」

　　「什麼事……？」

　　像隻等待主人放飯的家犬，貝雷絲克制地吻了吻她的額頭，柔聲說道。

　　「請妳躺下來一起睡，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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