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龍篇的貝雷絲和艾黛爾賈特生孩子前，必須完成十個「失序次元」的調整任務，

這故事講述了其中一個「失序次元」的原始樣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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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呼……」

漆黑夜空中，掛著一輪巨大紅月。

貝雷絲疲累地喘著氣，慢慢走過親手製造的魔物屍堆，準備返回藏身處。

她獨自一人，成功擋住了惡魔軍團今夜的第十波攻擊。

為了保護躲在後方地下堡壘的人類，已不曉得殺掉多少魔物，手上銀劍沾滿血污。

貝雷絲從染紅的大神官長袍內袋掏出最後一支治癒藥水，勉強拔開軟木塞喝下。

這藥水對治療傷口及恢復體力十分有效。

作用對象僅限人類。

而貝雷絲現在並不是人。

這藥水能量再強，她的身體也無法完全吸收，頂多能緩解一下源自本能的饑餓感。

倖存的人類們並不知道這件事，只知道失蹤百日的大神官終於回歸、願意再次挺身保護大家，個個感激涕零地把手上資源奉獻給她。

「唔。」

強烈的暈眩浪潮再次打進腦海，貝雷絲不得不停下腳步。

手上一個不穩，玻璃瓶砸碎了。

細胞不斷叫囂需要「真正的食物」。

那雜音實在太吵，吵到她根本聽不見身後的怪異風聲。

停步休息了一會，貝雷絲目光重新聚焦，赫然發現身前有一道不屬於自己的影子。

咻！

貝雷絲毫無徵兆地往背後一砍，對方也氣定神閒地避開攻擊。

貝雷絲立刻察覺到來者身分，慶幸自己沒有砍中，悄悄出了一身冷汗。

她抬頭看去，不速之客果然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女王陛下」──

白髮惡魔一身華麗貴氣的紅袍，沒帶護衛也沒帶武器，毫無防備地抱胸站在眼前。

她神色冷若冰霜，惡狠狠地瞪著貝雷絲。

「……艾黛爾賈特。」

貝雷絲輕聲叫喚曾經以求教為由、整天抱著書在身邊打轉的乖學生。

「好久不見了，我親愛的老師。」

艾黛爾賈特毫無笑意地勾了勾唇角。

「妳已經再也不想叫我『艾爾』了嗎？」

「……」貝雷絲沒出聲，也沒有放下手上的銀劍。

「呵，本來還想問問老師，孤軍奮戰的滋味如何，不過──」

見她不答，艾黛爾賈特假裝不在意地轉開話題，看了一圈散落各處的屍堆和武器。

「真不愧是老師啊，部下們派出了那麼多軍隊，沒有一支能打倒妳呢。」

貝雷絲直視這位惡魔女王，沉默良久，終於開口：「艾黛爾賈特，請妳放過最後的人類。」

「我不要。」

艾黛爾賈特斷然拒絕。

「人類對我們惡魔總是趕盡殺絕，連幼崽都不願放過，現在憑什麼要我放過他們？」

「人類的行為是錯誤的……我不希望妳重複人類的錯誤。」

「只是因為這樣？」

艾黛爾賈特冷眼盯著神色平淡的貝雷絲。

「那麼，老師為人類戰鬥的理由是什麼？明明妳現在已經不是人了──要說的話，這些被妳殺掉的魔物才是妳的同伴哦。」

「我從小接受人類的恩惠長大，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被殺。」

「這就是我跟老師最大的不同了。除了跟老師在一起，只接受到人類惡意的我，並沒有報答他們的義務。」

艾黛爾賈特慢吞吞說著，一手握住貝雷絲右腕，一手握住銀劍，將那劍身輕鬆扳斷。

「我真的好想殺了妳，老師，妳總是擋在我眼前，讓我頭疼到不行。」

右腕被艾黛爾賈特用力握緊，她輕描淡寫提及的疼痛，彷彿傳遞到了貝雷絲的骨頭裡。

「不過，我想問問妳──剛才的戰鬥，妳為何不殺了領導軍隊的惡魔，還讓他逃跑？」

「那隻惡魔……」貝雷絲頭暈目眩，忍著手腕疼痛，虛弱地回答：「有妳……的味道……」

「原來如此，老師的嗅覺簡直跟小狗一樣靈敏呢。」

那隻惡魔是艾黛爾賈特用血液製造的分身，自然會有她的氣味。

「不過，老師的言下之意是，妳是因為顧慮到我，才會一時大意放過了敵人囉？」

貝雷絲沉默不語，覺得自己無論說什麼，艾黛爾賈特都不會相信，還可能變得火大。

「虛情假意！」

然而，她一個字也不說，艾黛爾賈特馬上勃然大怒。

「如果妳真的顧慮我，就不該接受我的求愛，又從我身邊逃走！」

「……」

「再說，妳逃到天涯海角又如何？別忘了，妳現在可是我的眷屬！我要妳活、妳就活，要妳死、妳就──」

貝雷絲再也撐不下去，整個人無力地往前倒。

艾黛爾賈特二話不說摟住她，惡狠狠瞪著她毫無血色的雙唇，咬破舌頭，低頭吻了下去。

「……唔……」

甘美香醇的食糧流入口中，貝雷絲吞下幾口鮮血，睜開眼睛，反抱住艾黛爾賈特，像沙漠中渴壞了的旅人，拚命吸吮艾黛爾賈特的舌尖、啜飲她嘴裡甜美的液體。

進食片刻，貝雷絲恢復清醒，突然停住動作，用綿薄力氣壓抑渴求主人血液的本能，顫抖著推開艾黛爾賈特。

「哼。」

艾黛爾賈特抹了一下唇瓣，冷漠地盯著站不穩跪在身前的貝雷絲。

明明虛弱到快沒命了，竟還想抵抗主人的恩賜。

──我愛妳，艾爾。

想起貝雷絲從王宮逃跑前在床笫間的愛語，艾黛爾賈特再次怒火中燒。

她眼眶氣到發紅，漸漸聚積起悲憤又委屈的淚水。

世上唯有此人，讓她如此深愛、如此憎恨，滿心殺念下，又暗藏央求她回到身邊的心思。

懦弱！

艾黛爾賈特不會放棄尊嚴，暗自抹去黑夜裡無人可見的淚水，決定不再對貝雷絲心軟。

就算她是自己最愛的老師，是生命中唯一掛念的存在──

背叛者，死不足惜！

艾黛爾賈特恨恨地咬緊牙根，出手扼住貝雷絲喉頭，手指慢慢用力。

想親手掐死貝雷絲，卻發現她根本沒在呼吸。

艾黛爾賈特心頭猛然一驚，右手急忙彈出尖銳的惡魔之爪，深深在左手心割了一下。

再將傷口湊到貝雷絲唇間，逼著毫無知覺的眷屬喝下奔湧而出的鮮血。

等到貝雷絲恢復呼吸、臉色漸漸好轉，艾黛爾賈特才握住左手止血。

默默注視昏迷的貝雷絲，艾黛爾賈特一個閃身，抱她瞬移到另一個地點。

晨光流進勉強堪住的簡陋房間，這裡是貝雷絲以為足夠隱密的藏身處。

「貝雷絲‧艾斯納……」

艾黛爾賈特對抗著把她帶回王宮囚禁洗腦的意念，將她放上房裡唯一的小床。

「下次見面，我一定會──親手殺了妳。」

惡魔女王喃喃對昏睡的眷屬留下殺意，拿著她髒兮兮的斷劍，轉身消失了。

◆

說是要殺，兩人再次在魔都的王宮見面時，艾黛爾賈特根本沒提起當時衝動留下的話語。

「大神官大人，停戰期間，妳來做什麼？」

艾黛爾賈特坐在梳妝台前，好整以暇地打理著一頭雪白如瀑的柔順長髮。

貝雷絲從陽台走進臥室，面無表情地說：「人類派出敢死隊暗殺妳，請快找地方避一避。」

「敢死隊？是妳嗎？」

艾黛爾賈特放下梳子，轉頭注視數日不見的貝雷絲，皮笑肉不笑地說。

「那可真是……棘手得很。」

「不。」貝雷絲搖頭。「我是來警告妳的。」

「沒想到老師還在乎我的安危呢。」

艾黛爾賈特本來準備就寢，這時隨手拿起紫色髮帶紮在頭髮兩側，故意扮成學生時期對貝雷絲跟前跟後的乖巧模樣。

而後悠閒坐到床上，拿起床頭櫃的一本書，慢條斯理看了起來。

見她不動，貝雷絲有點心急：「艾黛爾賈特……」

「我不會走的。」艾黛爾賈特翻過一頁書。「讓我見識見識，人類有多麼敢死吧。」

「……妳很強大，但人類有許多卑劣狡詐之徒，暗殺行動是他們發起的，我暗中阻止，有些人成功避開我、聚集了人手。」貝雷絲試圖說服她離開。「我不知道他們會用什麼手段，請妳先避一避。」

「我為什麼要聽敵人的建議？」艾黛爾賈特冷淡回答。「我怎麼知道老師……大神官大人是不是跟人類串通好的？」

「我不是。」貝雷絲考慮走近艾黛爾賈特，抬了抬腳跟，又因擔心她會誤解而放棄，「我並不是妳的敵人。」

「妳不是我的敵人？」艾黛爾賈特一臉不可思議，「老師學會說笑了嗎？」

「我只是想阻止妳消滅人類。」

「那不就是為了保護人類，與我對立？」艾黛爾賈特神色恢復冷漠。「還說不是敵人。」

「並不完全……是那樣……」

貝雷絲艱難地反駁到一半，眼神一凜，倏地拔劍瞬移到床前，連揮數下，叮叮叮擋開了一排憑空冒出的毒箭。

而後是從天花板和地板射出毒箭，人類不知如何找出這暗殺方式，艾黛爾賈特看清是利用小型傳送陣送來箭矢，在貝雷絲為她擋開攻擊的時候，以惡魔力量伸手一抓，把藏在傳送陣另一端的魔法師和弓手全數揪了出來。

總共八名人類。

說是敢死隊，被惡魔女王盯著的時候卻在瑟瑟發抖，但看見大神官站在一旁，他們又像吃了定心丸，擺出迎敵陣型。

「惡魔！在此受死──」

領頭者對艾黛爾賈特大聲吆喝，話沒說完，一道銳光刺進他心口。

貝雷絲抽出銀劍，從死人身上移開視線，轉頭看向剩下的七人，藍眸不似以往平淡無波，而是蘊含著鮮明冰冷的怒氣。

「……妳殺了人類。」

目睹貝雷絲迅如閃電地處理完來不及逃跑的七人，把屍體全數拋回傳送陣對面，艾黛爾賈特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想害妳的人，不需要保護，也不該繼續活著。」

貝雷絲淡淡說著，擦拭銀劍收回鞘中，而後走到床邊，幫艾黛爾賈特把她從一開始就拿反的書本轉正。

艾黛爾賈特回想貝雷絲剛才乾淨俐落的動作，感覺她並不是第一次殺人。

「難道妳剛才說的『試圖阻止』……是用這種方式？」

「嗯，我會保證活下來的人類，都沒有想害妳的念頭。」貝雷絲說。「所以，妳不需要趕盡殺絕。」

「……」

艾黛爾賈特怔怔看著以為是背叛者的老師。

說起來，老師離開王宮前一晚，還在請求她阻止部下，不要讓他們無差別地殺害人類。

但人類如果打算對她不利，就會被老師親自斬殺？

「老師……為什麼要這麼做？妳明明為了保護人類，不惜拋下我……」

「我判斷不馬上行動，人類會被妳的軍隊滅絕，所以漏夜趕去保護他們，並沒有打算拋下妳。」貝雷絲低頭說。「結果還是傷了妳的心，對不起。」

「但妳離開就沒回來……還不對我解釋……」

「抱歉，我沒有好好考慮妳的心情。」貝雷絲的頭更低了。「但我現在還不能回來，必須待在人類那邊，直到不安定因素都被清理乾淨。」

「……說不定到最後，妳會親手殺光所有人類。」

「嗯。那樣的話，也沒辦法。」

貝雷絲感覺到艾黛爾賈特站在身前，仍然沒有抬頭。

「有時候，我真是不懂老師在想什麼。」

一股甜香迎面而來，貝雷絲被艾黛爾賈特抱入懷裡、輕輕咬住耳垂。

「那麼，我現在放棄消滅人類的話，老師能留在我身邊嗎？」

貝雷絲愣了愣，追問：「妳願意放棄？」

「只要老師答應，再也不離開我。」

「……好。」貝雷絲牢牢回抱她。「我答應。」

「還有，妳曾經對我說的那些話，都是真心話嗎？」

「哪些話？」貝雷絲抬起臉頰，面露不解。

艾黛爾賈特臉色微紅，無法直接說出口，索性拉著貝雷絲倒上床，抓著她的手覆上胸口。

「之前跟我做這件事時，妳對我說的話。」

貝雷絲終於明白她在說什麼，認真地點了點頭：「是。」

兩人安靜對望片刻。

貝雷絲伸手描繪艾黛爾賈特許久沒有露出的喜悅笑容，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柔聲道。

「我愛妳……」

正要叫「艾爾」，便被惡魔女王抱住腦袋，狠狠地索要起唇舌。

房內殘留的血腥之氣，尚未完全散去。

而兩人專心嗅聞彼此味道，漸漸一同溺入了渴望多時的溫柔鄉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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