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休整了几天，我的身体差不多做好了再启程的准备。虽然部队的素体医生还建议多静养一段时间，但我们三人谁都没有继续浪费时间的兴致。

“应该磨合得差不多了吧？”

“理论上是这样，四肢以及身体的机能达到了低阶行动的标准。但要是运动的剧烈幅度超过了规定值，谁都说不准会发生什么。”

“好的，我知道了。那可以开车吗？”

“不行。至少一周内不行。”

呼，好吧。

原来的行李并没有很多，我们装上了高城支部友情赠送的一些物资就出发前往彻斯特了。

“V，你是很喜欢开车吗？”

416再次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设置完导航正转过头来看着后座上面无表情的我。

“并没有，但这车我们可是只有一 辆 了！咳咳……上次除了翼子板，悬挂也被你撞坏了对吧？从变电站回去的路上我可是被硌得疼死了。修车的费用G11没告诉你，我和她可是各自又摊了一半……”真没想到，现在说话都会一口气喘不上来。“某人应该比我更需要后排。”

“416……虽然驾驶埃尔多拉多很酷，但这么一搞我都没什么时间打游戏了啊，结尾高潮的剧情可是刚开始呢。”

“……”

这毒舌的女人没什么话好说了，撅起嘴看向窗外。

“但坐你开的车我真有点不敢。”

“好啦，认真开车！”

地上覆盖的雪不知被谁削成了薄薄的一片，洁白的画布之下还隐约现着一张无边的墨绿色花毯。在这种地势平缓，景物单调的情况下非常容易疲劳驾驶，尤其是对于睡眠常年不足的G11而言。

“困了就停车休息啊，G11。”

“知道了……但我现在只想开到目的地然后好好睡一觉。送了我之后你们打算去哪儿？”

“找下一个能发送求救信号的地方啊。”

我们很清楚高城是没必要再回了，维修用的线材还得个把月才能到。

ISAC：下一个拥有军用级加密网络的城市：彼岸节点城，距离1885.96km。已经规划最短路线。

“哈。看来你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我的话，应该过几天就能到彻斯特的哨站了。到时候你们是……”

“还是我来开，416你继续当副驾驶吧。呃……不得不说你做得挺好的。”

把这个女孩子哄高兴了很重要。

“我做什么做不好？哼。G11，你最好不要开得比V差。”

“这个不敢保证……唔，但比你开得好是没问题的。欸欸欸别捏我脸！开车呢。”

于是416咬牙切齿地伸手过去捏了一下G11的大腿，后者当即龇牙咧嘴地叫唤起来，皮卡也忽然把头一昂开始加速。

“嗷！”

在彻斯特的几天都平安无事。虽然平整的泥路暗示了这是条车流量不小的交通要道，但我们近来几天一辆车都没有看到。即便夜晚来临，天上也是一颗星星都看不到。这片雪下草原祥和，静谧得有些过分了。

“原来这儿是火箭发射基地啊。”再也忍受不了长途旅行中的无所事事，我便拨亮小灯躺在后座上浏览着ISAC资料库里的当地信息。

“这儿啊。原来还是核弹试验场呢。我们现在就行驶在大坑里面。”

“哦？”

向车窗外看去，地形果然弯成了一口碗……不，一个盘子。从一端到另一端，泥路工整地将这雪白的瓷盘切成对等的两半。如果是白天，这儿看起来应该更壮观吧。

“我很喜欢的一个摇滚乐团Kamikaze[神风]就曾经在这里开了一场演唱会，后来还发售现场Live的专辑了呢。我MP3上面还存着，可以放给你们听听……”说罢，她掏出U盘大的随身听，准备插到车的中控面板上；幽怨的声音顿时从副驾驶传了出来：“好了好了，听了你一天的重金属摇滚乐我脑子都快要炸了。”

“这真的很带劲好不好，一听开车就不困了。又累又困地开车真的很容易出事欸。再说，那个小风车好像又不响了。”

终于热心了一回，不高兴416主动伸手拆下了不再转动的小风车。“原来是被冻住了啊，那我再上点油好了……V你还有润滑油么？”

“有……”我弯下身子，有些吃力地趴到座椅下方去摸索了一下。“给……都滚到那个地方去了。”

“上点油……这不就好了嘛。”试着拨动了一下恢复了润滑的小风车，416满意地把它挂回了后视镜上。“要不然就在这里把晚饭吃了吧，别疲劳驾驶了。”

“也是，这里蛮有纪念意义的。”

打开了右转向灯，G11把车靠边停下并熄了火。

下了车，我走到她身后揉了揉她的肩膀。“可以嘛，开得比我好。”

“我现在记得还是驾校那一套……不像你这么老司机啊，ViVi。”

“那今天的晚餐是什么？”

“一只雪兔，416亲自打的哦。”

我不禁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那不是……当时我听着你们的枪声就……”

“嘿嘿。”

从皮卡的货斗里取下了一只可怜的小东西之后416自己到旁边去生火了。借着摇曳的火光，我举起那只咽了气的雪兔瞧了瞧。

“辛苦了，416。”

“没事，打一只这个不是轻而易举。”

苦了你了，雪兔。虽然小小的身躯上有五六个弹孔，但这毛皮似乎还有些利用价值……

晚餐是兔肉蘑菇煲，来自彻斯特这片雪下草原的温情馈赠。天气暖和些的时候，兴许还能看到在地洞里钻出钻进的土拨鼠。

“416的手艺不错啊。”

兔肉鲜嫩，蘑菇鲜香，汤汁鲜甜。不得不说她当时看不起我没放盐的炖鸡是有些资本的。

但一夸她，这肩披蓝色长发的少女就不免有些得意，挺直了腰板。“就算是厨艺，我也不会输给任何人的。当然，这里提供的丰富原料也很重要。”

彻斯特也是个神奇的地方，只需拨开表面的雪翻找两下便能得到惊喜：有时是鲜红的野莓，有时是风味特别的各种蘑菇，有时甚至能找到古代的钱币。

“那当然啦。虽然这边我是第一次来，但我还是在彻斯特地区服役了很久的。不知道那个童话故事你们听过没有？”

我和416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唉，那我就讲讲吧。”G11叹了一口气，扫开雪盘腿坐了下来。

传说中彻斯特有一个积木小镇，天灾来临时地龙挺身而出撑开了保护罩，挽救了小镇，但也因此耗尽了自己的气力而陷入了永远的沉睡。为了感谢地龙的救命之恩，居民便好心地各种宝贝都撒到了地里供奉给他。后来因为发现有劫匪窃走地里的供奉物，居民们就撒下种子培育了这片草原将供奉物遮了起来。后来觉得隐蔽性还不够，他们又覆盖了薄薄一层雪上去。

“嘿嘿，还有人说当时居民撒的那层是糖霜哦。欸416你干嘛？”眼瞧着416用手指蘸了一点那草叶上的雪就要伸出舌头来舔，G11赶紧制止了她。“这个就是货真价实的纣雪了。”

“哦，该死。太多天没有糖分摄入了。”像是神游结束，416赶紧一脸嫌弃地甩干净了手上粘的等离子复合物口味冰淇淋。

“唉，那家伙也挺喜欢吃糖的。”这小家伙突然变得有些伤感，捡起地上的枝条掰成了节节小段，并丢进了篝火里。

我端起兔肉汤到嘴边，“细说。”

咯吱……啪。

火焰不紧不慢地燃烧着，将大根小根的枝条吞噬其中。其中有不屈者扭转着身子，在烧黑化为焦炭的同时爆裂开来，发出生命的绝响。踩在所有这些木枝之上，火焰得意地焕发出赤红或焦黄的色彩，映亮了G11铁灰色的深邃瞳仁。

“那个家伙是小组里的指挥官，我追他追了好久，还干了不少傻事……唔，干了啥就不说了。本来想着这次行动结束之后就去找他表白，但……居然被抛下了，呜呜。”

难过得再也说不出话来，她低下了头开始嘤嘤地哭了起来。反观看戏的416，正捂着肚子在一旁偷笑。

“不要笑，我可不是在装的耶！”手一挥甩干眼泪，G11一巴掌拍在416的腿上。“你不丢人你也讲讲？”

推开缠上来的G11，416双手一叉搭在胸前。“我没有，真没有。”

“跟队友就不要隐瞒了嘛。”

“虽然你明天就不是我队友了，哼哼。”她犀利地瞄了求知若渴的G11一眼，“但我是真的没有什么……故事，对天发誓。V，你也别干在一边当听众了。”

“呵，我还挺享受当听众的。”把最后一口汤喝完，满足地擦干净嘴角；不料一抬头，这两人就同步了似的直勾勾地看了过来。“我的话……得让我想想。”

“想想？”不同往日，这会儿的G11可是充满了精神，慢慢朝我凑了过来。“这种事情一般都会存在心智里一个高度加密而又能随时能读取出来的地方，我清楚得很。”

一个身影……两个身影……到底是哪一个……我闭上了眼睛，试着从零碎的细节里拼凑出……

“呃，唔？”

犹如泰山压顶，我忽然一口气没喘上来。再睁开眼睛时G11已经爬到了面前，在摇曳火光的映衬下变成了巨大无比的恶兽。似乎是在阴险地笑着，但又怎么也看不真切。

“亲爱的ViVi……说不说嘛？”

那只小手又搭上了我的腰腹，轻轻地揉捏起来。

“诶啊……嘿嘿，我说……红色的眼睛，螺旋状的马尾……花格子衬衫……嘻嘻金色吊坠……”

“唔嗯！放我下来！”

巨兽一样的G11忽然被416托着胳肢窝一把举了起来，前者随之开始像小奶狗一样在空中边叫唤边手舞足蹈地挣扎起来。

“为难一个病人，你好意思吗？觉得V对你有意思？把人家冷汗都吓出来了。”

“唔对不起我错了嘛。”

看着这小家伙一脸求饶的表情，416的怒火反而像是烧了起来：“我发现……你这家伙还很喜欢挠人家痒痒嘛，自己试过了没有？”

不等G11给出答复，416的手指就在毫无防备的腋窝里抓挠了起来；痒得她直叫唤，又是蹬腿又是夹紧胳膊：“唔诶嘻嘻你干啥不要哈哈哈哈偷袭咿嘿嘿嘿！”

这睡鼠成了艺人手中欠着线的木偶，大笑着舞动着四肢。

这一对儿可是真有意思啊。

我这才发觉额前已经变得一片冰凉，赶紧往火堆前坐了坐。

那一夜，烤着暖洋洋的篝火，三个人形不知不觉交换了不少心事。

哈哈，人类应该想不到我们这些替他们上战场干苦活的工具，会在他们好不容易开发出来寸比特寸金的心智里装这么多没用的东西吧。

彻底踩灭脚边的余烬，困乏的我带着刚完成的一份小礼物回到车上并轻轻带上了门。嘘，千万不要打扰了她们的休息；抑或是一场美美的梦。

我相信人形有梦。

……

呃。

雪花沙沙作响。

揉揉眼睛，窗外天空上远近不同的积云正在或快或慢地向后滚动着。原来……天空的本色也是灰白的吗。

“你终于醒了，V。都九点了，看来病人的睡眠是真的要好些。”

“不行，我得再睡早点……”虽然不是追求极致的完美主义者，但我也绝对不是愿意偷懒拖队友后腿的类型。就连一再被416认为是拖油瓶的G11，现在司机也当得兢兢业业。“待会儿我走了，416你们还得小心……唔，他们好像到了。”

对面忽然出现了一辆周身被漆成墨绿色的军方货卡，朝我们闪了闪灯。

“G11……不，克莱！”

[uploadedimage:95369]

“啊，蒂玛……好想你。”

两人一见面就爆发出一阵欢呼，张开双臂抱在了一起。

“这两位是？”

我和416叉着腰站在一边，就差没点上根烟欣赏认亲大会了。

“哦，他们是416和ViVi……我就是搭他们的车来的。这个是蒂玛，我们小组里最可爱的哦。”

那个穿着卡其色外套的单马尾女孩子整理了一下帽檐，冲我们甜甜地笑了笑，“这样啊，嗨~”

“你好……”相比之下，只是机械性挥了挥手的我和416就像老气的面瘫。紧接着后者悄悄凑到我的耳边，“状态这么好，她们干的工作肯定比我们有意思。”

“嗯，也许吧。”

这二位随后像闺蜜一样开始嬉戏了起来。

“真是的，下次不要再睡过头了……你猜还有谁来了？”

铛。

货卡的挡板被放了下来，一个穿着红色大袍的年轻男子随之踩着它走下了货卡。蓦然回首的G11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神情，但在下一刻又随即转为气馁。好像没看到失散多日的人形忽然出现在眼前一样，他径直向我和416走来。

“这段时间给你们添麻烦了，不好意思。我是她的指挥官。”

“幸会。其实G11她也帮了我们不少忙。”虽然表情温和，但黑框眼睛后透出的犀利目光像是能将我的内心看透。礼貌地和他握了握手，“非常抱歉途中发生意外让她破费了，我会尽快把款项打过来的。”

“不用了，就当是这段时间照顾她的费用好了。G……”

“指挥官先生。”我把藏在身后的一双兔皮毛绒手套递给了有些诧异的他。“这是赠品，我和416一起给G11做的。”

“怎么把我也算上了？我可一点力都没出。”看着我有些捉摸不透的笑，416的表情比那个指挥官还要古怪。“这些伸出手指的孔呀，可是你亲手开的。我觉着还挺合适的。”

“唔……”

“谢谢你们。”这个男人终于笑了笑，把手套揣回了大衣口袋。这会儿，我才发现他手上还拿了顶有点眼熟的帽子。“G11？”

听到这声严厉的呼喊，G11这才有些慌忙地转过身来站定了。“唔，啊我在。”

“这段时间缺勤，看来你得多出几个任务了。”

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她搓了搓冻得和脸一样红的手指。“唔，我知道了。指挥官，能不能……”

“回去再说。”蹲下身来并把手上的帽子给G11认真地戴好，那个指挥官再度转头看了看我和416。“那我们就先走了。”

“再见……”

大货车调了个头，喷出一阵黑烟后轰鸣着开走了。

“那个指挥官……有点看不透啊。”

再度坐上了熟悉的驾驶座，我的状态已经比前几天好了不少。“人形想要看透人类，还早了点儿吧。估计不等G11开口，他就搞清楚那个家伙想说什么了。”

“哈哈……”浅浅地笑了笑，416端起保温杯抿了一口还冒着热气的咖啡。看向窗外，军绿色的大卡车已经转了个弯，往雪下草原的另一头开去了。

而我们的皮卡车正沿着导航规划出笔直的线路离开彻斯特；无论如何，应该是没有机会碰到G11所说童话里的积木小镇了。

[uploadedimage:95370]

I never held my hand out

我从未低声下气过

And asked for something free

向他人乞求一点怜悯

I got pride I could roll out

我有我自己的骄傲

For miles in front of me

让它们帮助我去到想要去的地方

I don't need your help

我不需要你那虚假的援助

And I don't need sympathy

也不需要你那虚伪的同情

I don't need you to lower the bar for me

你不必为了我而放低姿态

I know I'm superwoman

我自知是个强者

I know I'm strong

我的实力傲视群雄

I know I've got this

我 就是天之骄子

Cause I've had it all along

因为这过人天赋与生俱来

I'm phenomenal

我 生而不凡

And I'm enough

我早已受够了这世间的束缚

I don't need you to tell me who to be

我不需要有人来告诉我 我该成为怎样的人

Can someone just hold me?

可有人能给我一个温暖的拥抱吗？

Don't fix me

不要为我计划人生轨迹

Don't try to change a thing

不要试图去改变我的一切

Can someone just know me?

可有人曾了解我真实的模样吗？

'Cause underneath

因为在这副皮囊之下

I'm broken and it's beautiful

我虽有缺陷 却也无比美丽

Broken & Beautiful-Kelly Clarkson

小说相关章节：信使信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