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純物

1

东京的夏季总好像要比别的地方再漫长一点。

路过甜品店的时候闻到了浓郁的奶油香气，而甜味总是容易让人心情愉快。别的高中生已经开启了美好的暑假，身为咒术学生的我们仍在为了除灵任务到处奔波着。

结果整整忙了一个月，这才终于有了短暂的假期。

按理说，我们是没有法定假日以外的假期的。虽然也有暑假，时间仍是比一般的高中生要少了三成。

规定确实是规定，但也不过学生手册上的说法。

即便是怪物们横行霸道的七月，只要动作够快、再加上一点小聪明，给自己放个两三天的假基本不是问题。虽然把任务堆在一起完成会有点辛苦，反正年轻人的恢复能力很快，就算天塌下来，睡一觉也就没事了。

隔壁组的成员之一说想要逛街，被他的搭档立刻吐槽“你是女高中生吗”，却还是答应了；而另一组只来了一个人，据说他的同伴中午刚刚睡醒，而他正准备回宿舍把对方暴打一顿然后拖出去补做落下的任务。于是如同打游戏一般的临时副本队原地解散。

我和七海倒是没什么安排，但是既然大家的除灵工作都已经联合完成，接下去的几天只要偷偷地享受用团结换来的假期即可，我们自然也打算在市区里娱乐一番。

秋叶原商场外侧的大屏幕上仍在回放着某部动画片最后的战斗，那画面和这几天的行动内容略有相似。七海抬头看了一眼，却也只是短暂一瞥。

生长期的男生里有不少都是钟爱烤肉的类型，尤其在夏天吃着滋滋冒烟的各式肉类就更加让人心情愉悦，当然我也不例外。一块五花肉翻完面，前面的牛舌已经熟了，于是赶紧放下铁夹，用筷子从同伴的手下争夺食物……这让我想起了前两天多人围剿咒灵的时候，虽然情况要不同得多，但是那种想要尽快处理掉的心情倒是有点相似。

今天的午饭则要悠闲得多。虽然不知为何又走进了烤肉店，反正七海说他都可以，加上体力消耗之后似乎都很想吃肉，我们几乎是踩着饭点坐进了店里。

和七海关系的推进——或者说互相了解，似乎就是从在学校里的午饭开始的。

“坐你旁边可以吗？”

“随便。”起初几次他总是这样不带感情起伏地回答我。

但是，毕竟咒术高专是有食堂的。只要对方还会来这次用餐，我就有机会接近对方。

说不上为什么，就是忍不住想要和那个人聊天试试。

似乎从前就被妹妹批评过，明明不是特别上进的性格，却总会招惹一些和自己无关的是非，都是因为我太喜欢新鲜的事物了。

小时候常常会因为顽皮而受伤，捅马蜂窝、被蛇咬之类的事实在没少做，结果也并没有让我有所收敛，看到奇怪的生物就忍不住想要靠近——那时候还不知道这世界上有“咒灵”这一存在。

对七海的兴趣大概也是出于这一性格作祟。

但这还并不是全部。

一见钟情这种事从我这样的未成年嘴里说出来会不会太轻率呢？

咒术高专的学生比普通高中要少了许多，我可以参考的样本和咨询的对象自然很有限，更何况高专里同学间的气氛更像热衷于社团活动的小型组织，大部分人都只对自己在乎的东西给予关注。像我这样成绩平平还整天分心想着培养其他爱好、交朋友的“中等”咒术师，实际上并不多。

所以班上那个既不融入群体、也并没有在独自努力，每天只会在上课五分钟前走进教室、放学就会立刻离开的金发同学，引起了我的注意。

没怎么靠谱过的直觉告诉我，自己会和对方成为朋友。

事实是，我的直觉十次里还是会准一次的。

我似乎成了七海在高专唯一的好友。

2

学生之间流传着夏油学长和五条悟会在旧校舍偷情的谣言。

咒术高专其实有不少不可思议的地方。比方说虽然我们上课和修行的内容都和神道有关，但是祭祀的课程内容却少得可怜——不得不承认，刚入学那阵子我还以为有朝一日会像先祖时代的“阴阳师”们那样，潇洒地“斩妖除魔”来着。

就结果而言其实是差不多的。但总觉得就算时不时会和一些传说中的神灵精怪们打交道，除去有教师监督的情况，等级并不高的咒术师们很少会接触到那些有名有姓的神怪们——偶尔会遇到几个早就失去大半力量的土地神，已经算是赚到了。

大部分人类怨念及诅咒所筑之物，都是样貌丑陋的“物体”。

至于上述这些和旧校舍之间的关系，自然是“结界”。

据说旧的宿舍楼附近是有结界的——所以并不是所有的高年级都住在那里面，换言之，那幢原属于神宫别苑的建筑，即使外观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改造，内部的“关键部分”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所谓的神社，本就是（日本的）神灵们居住的地方。无论从宗教、血统或是信仰方面来说，还是考虑到学生们的人身安全，至少我这个水平的高专学生，是不会住在那座建筑里的。

谣言自然也是在那些前辈之间传递的。

重点并非在于“偷情”。这样的话题对他们而言似乎并不能引起多大的兴趣，又或者在高级术士之间这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

从他们的语气中我读出的，其实更多的是身份的炫耀——他们像在谈论天气一样地谈论着在旧校舍发生的事，从怪奇现象到神灵显现、还有没人可以鉴定真伪的，有关校园传说的流言。

果然，我的（伪）侦探因子立刻被激活了，忍不住就想要去那里一探究竟。

“直接去向本人确认不就好了，干什么要大费周章。”和预料中的一样，七海当即就拒绝了我的同行邀请。

“七海你有时候是真的没神经啊……”

“什么？”

“这种怎么可能直接去问当事人啊！”

“话是没错……”七海放下手里的作业本，似乎是有了一点动摇。

“七海对旧校舍那些灵异事件没兴趣吗？”

“反正就是咒灵作祟吧。”

“可那是在旧校舍啊，一般咒灵根本存在不了吧。”

“毕竟没有许可也去不了，实际上那里究竟是什么情况也没人知道吧。也可能其实根本不像那帮人说的那样，从来就没有什么‘闹鬼’、‘神捉弄人’之类的。”这么说着的七海站了起来。

“仅此一次。”

“太好了！我就知道七海舍不得我一个人去冒险。”

“别高兴得太早。”

高专的学生可以被粗略地分为两大类。出生就带着咒力的“名门传人”，以及没有任何血统但是也一样能看见咒灵、并使用咒术的“普通人”。相信好友多半还是会答应我，或者说正是靠着这一点自信与对方交上朋友的——这所学校里，普通学生之间一般还是比较容易沟通。

并不是指另一半的学生会排斥他人，讲不定高专的人际氛围要比一般高中还要淳朴善良得多，然而还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这两种人分割开来——和自己或是七海这样“半路出家”的咒术师不同，那些背负了家族名字的同龄人，多半从小就被安排好了人生轨迹，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注定要成为咒术师，或者至少得和这些内容打交道。

尽管任何人类都有权利过普通人的生活，但是血脉越来越稀缺的家族不会允许如此浪费的情况发生。所以作为学校的特色之一，可以发现高专内的努力家几乎99%都是那些自带能力的优秀咒术师。

至于对夏油前辈的崇拜，似乎也在情理之中——抱有好感的人，当然不止我一个。

连七海都不相信，我对夏油只有单纯的憧憬。

毕竟对方是那样一个、可以和“五条悟”成为搭档的、不含任何血统加成的、从平凡人之间脱颖而出的“特级”咒术师。

我并不能想象出前辈每天都在思考些什么。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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