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我背靠墙坐在地上——准确说是被打到墙上滑到了地面。等我再想撑地起身时，“嚓嚓”两声响过，我的双手手腕已经被细长且尖锐的银锥分别刺穿，死死钉在了墙根上。

输了。而且是溃败。已经再无反抗之力的我面无表情地接受了现实，抬起头看着对手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那是个身高170cm左右、有着人类女性特征的人形生物，然而，除了身体轮廓之外没有一点是“人类”，完全呈银色的体表、周身反射的金属光泽、还有那从肩膀处延展变形用以钉住我的“手臂”，都昭示着她的本质——液金生物，或者说，化作人类姿态的液金。

“还真是能坚持呢，”她开口了，用一种冷静而成熟的女性口吻说道，“竟然耗了我这么长时间才把你身上的轻型护甲全部卸掉。”她一边说一边轻轻踢开散落在我们之间的装甲碎片，不紧不慢地走到我面前，尝试俯视与我对话。但片刻后她还是蹲了下来，银色的面庞显露出浅浅的笑容，直视着向我询问：“我挺欣赏你的，要考虑成为我们的一员吗？”

在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发觉手腕的活动空间被骤然压缩，余光一瞥，发现刺入其中的银锥尖端的一部分已经融化又再次定形，凝固成手铐的形状。我稍微加力挣扎了几下，两只手臂却已经只能做出微乎其微的晃动。伴随着另两下锐器刺入肉体的声音，很快我的小腿也得到了同样的“待遇”，整个人呈“大”字被固定住了四肢。我感到有些冷，不知是皮肤触碰到的金属的低温，还是意识到自己的境遇后内心泛起的寒意。

“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慢慢聊了，你可以再多考虑考虑。”她依旧很温和地说着，不知是否是错觉，我竟然隐约从她的话音中感受到一丝关切。说实话，眼前的这个家伙如果用人类的标准去评判，应该是个相当漂亮的美人。精致的五官、洁净的脸颊以及柔顺的长发虽然都是金属质感的银色，但也散发着雕刻艺术般的高贵气息；还有纤细富有美感的整个身体轮廓、突出的锁骨、圆润而凹凸有致的……TMD，停下。我在心里暗骂自己。现在不是对着陌生女人发情的时候，更何况，她连“人”都不是。将杂念甩出大脑，我猛地抬起头重新瞪视着眼前的怪物，本以为在气势上可以吓她一吓，谁知对上的却是更具震慑力的、嵌在黑色眼白中的红色瞳孔。如激光一般，将我单纯的思考彻底穿透。我的脸不由得微微颤动了一下，但随即便咬着牙恢复了方才的凶恶眼神，强迫自己撑起气势，体温都似乎跟着升高了零点几度。

“你怕了。”她的下一句话让我心头一怔。连那一瞬间的动摇都躲不过她的感官，一种无力感开始自我的心底浮现。“你看，你又颤抖了一下，和刚才与我对上眼神时一样。”她的话音轻柔而舒适，仿佛是战地医院的护士在照顾身心俱遭重创的伤员一样体贴。为什么。为什么她要用这样的态度对我说话。看不起我吗。还是说可怜我吗。眼看着她恢复成人形的右手伸向我的脸颊，我把满是血丝的双眼睁到最大，无视声音的颤抖使劲吼了出来：“别拿你的脏手碰我！你这个怪物！！！”

出乎我意料的是，在听到“怪物”二字的刹那，她原本无视我的话语继续前伸的右手停在了半空。同时，我敏锐地察觉到，先前夹杂在话语里、环绕在她周围的温柔氛围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想自己是触碰到了她的“逆鳞”。果不其然，在下一个瞬间我的肉眼能够捕捉到的，就只有一个无法辨识动作的亮银色虚影。接着是与刚才击碎我的护甲如出一辙的怪力踢击，直接着力在我失去防备的腹部。

“咕噗…”冲击着全身的强大动能几乎剥夺了我那一刻的全部意识，仅剩的知觉便是有液体从嘴里喷出、流下，持续滴落在我的胸前。待到不知几秒以后，明暗交替的视野终于趋于清晰，我终于看清了距离自己前额仅一两公分之遥的银色锋刃。“不知死活的东西！你有种再说一次！”脸上的五官拧成前所未见的样式，纯粹的怒意从她的口中爆发出来。她真的被惹毛了。甚好。这样一来…我也能解脱了。我尽力掩饰住嘴角扭曲的笑意，一字一顿地重复：“Q！N！M！D！你！这！个！怪！物！”好了，说完这几个字，就可以什么都不去想了，等着自己的大脑被切成——

“噗。”然而，那锋刃并未割开我的头骨。相反地，她将右手收了回去，在几下扭曲中变回了原样。她的双肩颤抖起来，嘴唇也稍稍张开，露出闪亮无瑕的银齿。“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仰起头，无所顾忌又略带克制地笑着。一边笑，一边将视线向我投来。她是笑给我看的。那笑声中带着轻蔑、余裕，可能还有些许自嘲。但是无论我猜得对不对，都改变不了我又一次败北的现实。

“真是可惜，”她恢复了平静的语气说着，“你低估了我大脑思考的能力。虽然方才一时冲动，但是我依然可以在几微秒的时间内识破你的小算盘并且平复情绪。”“切。就你也配拥有‘大脑’吗。”我没好气地怼她。“呵呵，随你怎么说吧。无论你再说什么粗鄙之语，我都不可能再动怒了，嗯，虽然强行压制了一部分神经呢。不过说起你…”她突然凑近过来，伸出右手轻轻捏住我的下巴，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我不甘被她如此戏谑，摇晃脑袋试图挣脱，可是下颚如同被钳住一般丝毫不能动弹。可恶。自己就只能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吗。我咬紧了牙关与她对视，维持着自己最后的尊严。

“你其实，并不想死的吧。”她微笑着说出这么一句话。我拼命压抑着狂跳的心脏，没有回应。“要是你真的一心求死，刚才为什么不主动撞向我的刀刃呢？我知道的。你不敢死。”可恶。可恶。可恶。我觉得自己不只是身上的装甲被她打得七零八落，连心防也被一层层地剥开。“不敢死？那我就死给你看！”自暴自弃地说出了这种话，松开了牙齿，准备——

“咬舌还是免了吧。话说，建议你低头看看自己刚才吐出来的东西哦。”我顺着她的话低下头去，看着自己胸前的大片银色愣住了。这是刚刚被踢那一脚的时候…我吐出来的？我动了动手腕，创口果然不再只是个孔洞而已。哈哈。哈哈哈哈。我像是扔掉了什么一般，失魂落魄地笑着。已经无法挽回了。我明明已经清楚无比，却仍不敢去想象自己的终焉。

“就是这样，内部的同化已经开始了。要是想咬舌的话我就让你的牙齿融掉哦。”她用玩笑般的语气说着，可是谁都知道这并非玩笑。我被迫放弃了自尽的想法。可是，然后我又能够做什么呢？失去了支配身体的自由，已经从内而外开始被改造的我，还能够做些什么呢？我停止了挣扎。停止了思考。像个木偶一样一动不动，被动地接受着外界的信息。

“哎呀，似乎绝望起来了呢。那就给你点小惊喜吧。”“什…”她松开了右手，又在我完全反应之前便先一步动手，用左手撕开了我的下身衣物。怪物。无论是这单手的怪力还是接下来显而易见的举动，都不是正常人类做得出的。呵。真可笑啊。我刚刚停滞的思考又开始了，然而原因竟是在纠结是否要接受那怪物口中的“惊喜”。

银色的手指轻抚着我的分身。眼、头、冠、沟，每一下的触碰都带着一丝清凉与滑腻。我无法抗拒自己的本能，只能逐渐感受着体温的升高与喘息的加重，眼睁睁看着分身逐渐胀大挺直。“喜欢吗？”她坏笑着问我。一边问，一边让手指手掌融化了少许，拉出丝线的银色液体沾在分身表面，或而顺着茎杆流下，再被她的整只手不紧不松地握住，由缓而急上下撸动。“呜…”无论是神经传来的触感还是双耳捕捉到的下流声响，都像是从深渊中伸出的触手，将我一步步拖入黑暗。“住…住手…”我狠命抑制着濒临失控的泪水与呻吟，在极乐的地狱中作着最后的挣扎。“我偏不。”她用更加柔媚妖艳的声音回绝，同时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唔呃…快停…住sho…”已被银色完全包覆的分身传来冷热交加的温感，脑中的空白闪烁得越加频繁，视听出现模糊的迹象，甚至被固定的手脚也开始微微痉挛。意识就快被银色的海洋完全淹没，我的口中控制不住地漏出了呜咽声：“射…咿…要sh…”

“想得美。”突如其来的话语把我从朦胧中拉回了现实。有种不妙的预感…我深吸一口气缓和神经，睁眼望去。只见胯下已经被融化的液金糊得严严实实，分身不知被多少层银色覆盖住，而上方——悬着一根自她的左手变形伸出的银锥。NTM要干什么？！…我本想脱口而出，随即发现自己只是干张着嘴，一个音也没有发出来。“h…a…”使出全身力气也只能发出零星半点的动静。那家伙听着我发出的滑稽声响，倒是显得很淡定：“看来到了声带了。别急，忍一下，很快新声带就会长好的。”大概是感受到了我恨不得挣开束缚给她一拳的炽热目光，她将视线从我胯下抬起，带着恶作剧般的笑容解释道：“因为刚才惹我生气了，所以这就当作给你的小惩罚吧。后悔以前没有多射几次了吗？最近一次这么爽是什么时候呢？如果你诚心诚意求我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考虑让你痛快地释放出来哦？啊对了，忘了你不能说话了，那就算了，安心地和你的小兄弟说再见吧。”锥尖对准了银色凸起，豪无慈悲地笔直刺了下去。WCNM！赶紧住手住手住——

没了，我的下面，没了。是感官麻痹了吗，似乎并不痛的样子。我看着随着她手指的深入，那一坨凸起逐渐塌陷融进了下方的银色液体中。两条腿之间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只有大腿根部有些黏黏的触感，好恶心。TMD。为什么我要受这种罪。好后悔。后悔自己留下来断后。后悔自己没有赶紧自我了断。“噗叽。”奇怪的声音将我的注意转回下身。我的下半身…开始融化了。液体金属开始缓缓地向下腹部和大腿流动，已经被覆盖的体表则像分身一样开始软化、塌陷，被彻底同化为液金的一部分。手指也有黏糊糊的触感传来，我扭头侧视，固定住手腕的银拷也逐渐融化，覆盖我的手背、手指。侵蚀的速度不算很快，但又有什么意义呢，我身为人类的终点，说到底只是时间问题。好不甘心。不想就这么结束。如果能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不、如果还有不知在哪的希望的话——

“进展很慢呢，不过我也不着急就是了。”观望着同化进程的她随口说道。“啧。你究竟…嗯？不、不对！我的声音…”急于回怼的我忍不住开口质问，却又发现了意料之外的状况。声音变了。这根本不是我自己的声音！就像个十几岁的少女一样，那种纤细动听的声音！“喜欢全新的声带吗？还不快谢谢姐姐我？”她又一次露出了恶作剧的笑容。“你…”我顿了一下，勉强适应着这不得不承认很可爱的声线，“你到底还要怎么羞辱我？把我的身体、意识全都扭曲地一干二净跟你玩过家家？”“啊啦真毒舌，我可不是什么恶魔哦。还是说，你很乐意自己的大脑被强行深入搅拌融合、操控神经、改变意识，或者通俗点说，‘洗脑’？”她在最后两个字压低了声音，不知是引诱还是威胁。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胳膊上瞬间暴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肉体的痛苦固然可怖，可是精神上的摧残对我而言较之更甚。那种大脑被肆意玩弄、篡改的恐怖如同坚冰包裹住了我的心。不敢想象。不敢面对自己逐渐不再是自己的未来。“不…不要…”也许是声音的转变混淆了心境，示弱的话语在不经意间飘出。“嗯？你说什么？”她明知故问。“我…我说你不要痴心妄想了！”我死撑着面子，编造着自己都看不下去的谎言。

“唉，”她突然叹了口气，“其实我挺同情你的，一个人坚持到现在，很辛苦吧。”说什么很辛苦…好像自己了解我的人生一样…这傲慢的家伙！我的血气再次上涌起来。“你…你懂什么！根本…根本都不了解人类！少自以为是了！”“别这么说嘛，好歹我也是‘原’人类啊。”“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骗人…液体金属会把接触到的生物完全侵蚀同化，变成自己的一部分乃至傀儡！你不可能是人类！”“真是的，‘外面’对这孩子的本质还真是知之甚少呢。”她似乎苦笑了一下，“既然如此就花些时间给你讲解下吧，以首席研究员的身份。”首席…？冲击性的事实让我的思考中断了。“不用瞪那么大眼睛看着我。我就是被报道写成液体金属实验事故的第一责任人、同时也是头号遇难者的希瓦.梅莉特。我对液体金属的了解，可比你们的上司还有那什么新闻社多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她的口吻严肃起来，仿佛正站在讲台上给身为学生的我上着课，“这孩子本身其实并没有那么强烈的自我意识，只有着很强的繁殖本能。然而奇妙的是，对于它而言的生殖行为，其本质更像是复制，或者说同化。这孩子会试图将自身融入接触到的生物体中，将自己的性质赋予后者。而关于它的性质嘛…太深奥的我就不讲了，比较明显的像是拟态变形、自我修复什么的，还有种种人类身体所具有的缺点它都没有，不觉得很完美吗？”她自豪地说着，接着又话锋一转，“可是现实是，有些家伙不愿意让人类得到这廉价的进化方式，甚至想反过来扼杀它呢。没错，就是那次所谓的‘救援行动’，实际上是为了抹杀‘我们’哦。”她脸上的喜悦一扫而空，剩下的只有遗憾与愤恨。然而此时的我已经不在意说话者的脸上作何表情，被埋在心底不愿被挖掘出的痛苦回忆又一次被血淋淋地捞出，摆在我的眼前。我唯一的牵挂。我的挚爱。我那被陈列在遇难者名单上的——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从得知恋人丧生直到现在，我从未在人前哭过。作为男人，作为守护他人生命的士兵，实在是太丢人了。但眼下我的精神已经到了极限，对未来的恐惧、得知真相的震惊、回忆勾起的痛苦、还有悄然萌芽的某种恨意疯狂地挤压着我内心的裂缝，以期看到它彻底粉碎的一刻。而且…就算被谁听到，也只会当作是哪个别的女孩子在哭吧。可以的吧。我也可以…宣泄自己的悲伤的吧。

“对不起，”她出人意料地向我道歉了，脸上的关切神情不像是装出来的，“没想到让你这么难过，有什么可以让我补偿你的吗？”我看着她，犹豫了一会，还是压抑着颤抖说出了：“杀了我吧，或者干脆把我的脑子玩坏掉。我虽然怕死，可是也没有想活下去的欲望了。”我尽量让自己的眼神显得平静，虽然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我知道了。”她略显无奈地回应。然后她伸出右手抚上我的脸颊，动作很温柔。“咕啾咕啾…”融化的液金向我的前额缓缓流动着。我闭上双眼，放缓了呼吸，放任它们朝我的大脑进发。再接下来，就是要从耳道侵入里面了吧。不需要细致复杂的改造，只要她想，就可以把其中的一切都立刻腐蚀吞噬吧。好怕。我好害怕。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想喊出“救命”，可是谁能救得了我呢？救下了我的身体，又有谁能够拯救我的心呢？

…………

“即使是‘她’也不行吗？”

她好像说了什么。

“即使是为了‘她’，也无法让你选择活下去吗？”

我听清了。这声音离我很近。她是贴在我的耳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出来的。

“我……她……”

有什么东西在颤动。有什么东西在崩裂。有什么东西正拼命地想从我的身体里冲出来。

“没错，是‘她’。”

紧绷着的弦，断了。

“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如果还有别人站在这里，一定会看到一个四肢泛银的健硕男子靠墙坐着，口中诡异地发出娇弱少女的声音在失声哭嚎吧。但是当事人已经不在乎了。我在背负着什么、我在期待着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现在只要放声哭泣便好。现在只要自由地释放被百般压抑的情感便好。

…………

几分钟后。

“已经足够了吗？”希瓦坐在地上，保持着与我的距离问道。

“嗯。不管怎么说，还是有些害羞呢。”我不知脸上展现的是自嘲、还是释然、亦或是苦尽甘来的淡淡笑容，估计三者都有吧。

“那可以再听我讲几句吗？”她伸手替我擦去眼角的泪水。明明是低温的金属，为什么会觉得很温暖呢。

“嗯。”已经平静下来的我带着略复杂的心情看着她，点了点头。

“当时实验在我身上出了意外之后，那些家伙的反应还是非常迅速的，派了十几支小队过来打算连人带实验室全部‘打扫’干净。好在已经进化的我用自己的能力足以压制他们，最后总算是把其他的研究员都救了下来。但是那帮特种部队接到的命令是不留活口，所以尽管我把人暂时都保住了，大家身上还是都带着非常严重的伤势，有几位都剩不了几口气了，于是我只能……”她说到这里直视着我，眼中充满了歉意，“抱歉。由于我的缘故让他们失去了原本的人生，再加上转化成的液金成分是由我复制而来，重生的大家只能拥有女性的身体，我心里一直很过意不去。”

“你不需要道歉的，毕竟是你救了他们。说来我才应该道歉，说你是怪物，不是人什么的。”我开始礼貌地与她对话。因为现在我们之间已经不存在丝毫的敌意了。“安啦安啦，也是我一时动了气，不过不光是我，大家现在都还认为自己的心是‘人’来着，虽然身体已经不是了。嘛，严格来讲我的价值观确实有些偏离人类的说。”她摆摆手，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但是从她的话里，我能感受到坚定的态度。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我决定让自己尽快抛掉先前的成见。

“说起来你们现在住在…嗯不对…按照刚才的说法，你们可能无法在一个地方久留吧。”我提出了自己的猜测。“如你所想，报道上的内容无非是糊弄吃瓜群众罢了。一直以来对我们的追踪始终没停下过，不过得益于液金的性质，我们基本不需要摄入外部物质便能生存，只需要找到够宽敞的建筑物就行了。目前来说我们过得还算安稳，但是总有一天，我要为大家夺回堂堂正正生存的权利！”希瓦越说越激动，甚至“腾”地站了起来，拳头也握得紧紧的。不过很快她就冷静下来，重新坐下对我说道：“抱歉抱歉，又激动了。其实我啊，还是个挺暴躁的人来着。……该说的差不多都说完了，那么——还有什么‘遗言’吗？‘人类’先生，啊不，是小姐才对？”她甚至开起了我的玩笑，不过我也很无所谓地回应道：“没什么‘遗言’了吧，硬说有的话…”说到这里，我闭上眼睛，在心里对着活着的和故去的战友们致歉。对不住了，兄弟们，我现在有了必须要去陪伴的人和必须要去做的事情，尽管背弃自己的职责是错误的，但是作为一个人，这是我生命中仅剩的宝贵财富了。原谅我吧。我不会忘记你们的，永远不会。

再度睁开眼睛，我的心中终于不再被任何其他事物所拖累，坦然地迎接着自己的蜕变。“你还真是认真呢。”“是啊，所以我对她的感情也是坚定不移的。”“是是是，狗粮多谢款待。算了，起码不枉我费那些劲确认你的心思。”“确认？难道说…”“没错，我并不是偶然出现在这里的。变成了液体金属以后，大家的心态也是各有不同。有人想借此摆脱世俗，也有人想和亲友团聚甚至干脆把他们也‘发展’进来呢。所以我们目前的行动路线都是由此规划好的，刚好头一个目标就是你哟。不过太多人行动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并且大家的能力运用还不是很熟练，所以只能由我一个人把你带回去咯。怎么样，准备好了吗？”“嗯，我已经做好觉悟了。还是要再谢谢你，希瓦…姐姐大人。”“哟哟，怎么还叫上姐姐大人了，不用刻意模仿女孩子也可以哦。虽然身体都是女性，但是维不维持原来的生活方式是每个人的自由嘛。”“不是的。是因为…姐姐大人您对我有恩，还是大家的领袖，为了表示对您的感激和尊敬，我才这么叫的。”这些都是我的真心话。对于从心底拯救了我的姐姐大人而言，我愿意尽自己所能来报答她，也不会吝惜自己的敬意。

“明明还没完全变成女孩子，小嘴就这么甜了。好吧，我就认了你这个妹妹。事不宜迟，我们快点结束转化吧。”姐姐大人用双手捧住我的脸颊，已经盖住四肢的银液开始快速地哗啦哗啦流动起来，加速着淹没肉体的进程；身体内部也同一时间开始了转化，我甚至能看到皮肤上因液体翻腾鼓起的轮廓：肌肉、骨骼、血液都在飞速地转变成液体金属。转化刚刚开始的时候，带着强烈抗拒的我只觉得流动的液金黏黏的很恶心；但是现在却能同时感受到温暖、清凉、柔顺、滑腻。好舒服。好幸福。手脚完全融化成了液体，我非但不感到害怕，反而觉得可以像液体一样自由活动很是方便；内脏也完全感觉不到了，少了这些要害器官，以后战斗也会更安全吧；明明身体在崩坏应该是很可怕的事情，为什么我现在只觉得自己要脱离苦海了呢。

“初次重塑身体对精神负担很大，你马上就会陷入暂时的沉睡。不过不用怕，姐姐会一直保护你的。”随着姐姐大人的话语，意识开始逐渐模糊，银色的液金开始覆盖我的头发、眼睛、鼻子、嘴巴。脑中开始被银色填满，不只是闭眼后的“视线”，整个空间全都是银色的。谢谢您，姐姐大人。我没能亲口说出这句话，意识便逐渐沉了下去……最后的感知，是姐姐大人的一句耳语：“晚安，希塔，我的妹妹”以及额头上一个轻轻的吻。

…………

当我再次睁开双眼，眼前的景象已和之前大不相同。我发觉自己躺在一间卧室的床上，没有盖被子。我起身下了床，走到落地镜前观察着自己崭新的身体：个头比身为男性时矮了多半头，原本的短发已经被及肩的银长直所取代，不止是眼睛变成了和姐姐大人一样的黑底红瞳，以前粗犷的五官也远没有现在这般精雕细琢；躯干和四肢的肌肉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柔美怜弱的细胳膊细腿细腰，以及略小于姐姐大人的欧派，还有下面光滑无毛的…小…小…或许我的潜意识真的开始向女性发展了吧，竟然真的害羞起来了——虽然脸不会再红了。我无奈地笑了笑，伸展开肢体，准备边活动筋骨边继续欣赏自己诱人犯罪的身姿。

“…希塔？”一声呼唤从我身后的门口传来。

那不是姐姐大人的声音。而是比之更年轻稚嫩，与我的年龄相仿的嗓音。

我已经明白了。就在那里。我的光。我的一切。我的永恒。

我转过身去，面对奔跑而来的银色身影，张开了双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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