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

　　断头山山巅，决龙剑之地

　　银白长发的少女解下头巾放在地上，点燃了一根雪茄，深深吸了一口。她的目光看向唯一的登天石阶：

　　“上来吧，博士，知道你会来。”

　　“哈，我一直相信‘对死亡本身，离得越远越好。’这一黄金法则，坚持数百年不动摇……”

　　“但新材料太诱人了，对么？”

　　“嘿嘿嘿……”伴随着干巴巴的笑声，一颗锃亮的光头进入威莉姆的视线。下一秒，一个笼罩在白大褂里，身材修长高大的男人登上了山巅。他看着威莉姆手中的雪茄和穿胸而过的长刀，搓了搓手掌，“所以说，给吗？”

　　“远来是客，博士自便吧。”威莉姆挪动了一下臀部，胸口处的贯穿伤肉眼可见的被利刃切割开来，她却不以为意，表情甚至还有点享受。

　　此刻，代表乱域天顶战力的《人中之神》与《大掌控者》相隔几十年再次见面。然而在这以杀戮和战争为规则的世界里，两人却仿佛老友一般平淡而不疏远地交谈着，简直像是……朋友？

　　这很不合理，抽筋博士自然也不会装作忘记规则：“你今天心情不错？”

　　“很暖和。”威莉姆侧了下头向抽筋博士示意背后靠着的人，“靠着他感觉很舒服，很安心。”

　　“那你居然杀了他？”抽筋博士笑道。当他走到威莉姆背面，禁不住啧啧感叹：“瞧瞧，都打成什么样了，要不是这副藕断丝连的圣骨，天龙都被你剁成肉酱了哟！”

　　“生与死见面了，总得分个上下。再则，就算死了，他的血也比火焰温暖。至于你说的，做不到，我没那样的精力。”威莉姆又吸了一口烟，转头啐了下嘴角的血沫，“光是弄瞎他的眼睛，我就出了一千多刀，你知道这最后的战果消耗我多少能量吗？”

　　“啊，这我还真不知道。”抽筋博士耸了耸肩，“不过没事，反正这不归我管。”

　　他拿出一根探针，蹲在天龙的尸体旁边，一股股猩红的液体从这具钢铁般的身躯心核之中抽出，灌入小臂大小的收集管中。

　　“在空岛上看到断头山飞出《真我》和《心火》两块石碑，我就吃了一惊，没想到真正的惊喜在这儿。”双手忙着抽血，抽筋博士嘴上依然没停，“同时留下两个‘神遗物’就已经是前无古人了，没想到你这里还有第三个《圣骨》，还真不愧是主宇宙的‘神武龙皇’啊……”

　　威莉姆没有接话，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过了一小会儿，突然叫停了抽筋博士。此时承装血液的收集管刚好装满。

　　“回去吧，不要再拿别的东西了。”

　　“这不好吧。”抽筋博士脸上的笑意渐消，挺直脊背站了起来，“不管怎么说，好歹也尊重一下死者，占着尸体不放可是有点过分了哦？”

　　“可你来并不单是为了这具尸体。”一缕白雾从口中吐出，飘至头顶时便化作了猩红的烟气，“你还想要什么？”

　　“被发现了啊～”大光头退了一步，无奈地耸耸肩，“那我也不瞒着你了，威莉姆，如果我的计算没有错误，最近《痴愚者》是不是有所异动？”

　　“很激烈，但徒劳无功。”威莉姆捏着雪茄，轻轻哼了一声，“难道博士觉得一把刀还能逃出我的掌控？”

　　“当然不会。不过……难道它真的只是想逃跑吗？”

　　“嗯？”

　　“如果我说，《痴愚者》是想回到它的主人手中呢？”

　　“……”

　　噗——

　　少女红宝石般的瞳孔骤然缩到米粒般大小，在手中雪茄爆碎的同时，断头山上伴随着抽筋博士的话吹起了一阵狂虐的腥风！

　　遮天盖地的血气夹杂着宛若世界末日般的煌煌天威当头压下，大光头笔挺的身形却纹丝不动。此刻游荡在抽筋博士身旁的空气仿佛被一双大手揉搓，凝聚成一颗颗球形的罩子护住他的身躯。

　　此刻，构成这生命之源的气体有多少种组成物质，凝聚成防护的便有多少种力量，而它共有多少个原子，保护罩便有多少层！

　　任你千方百计，我自岿然不动！

　　《大掌控者》的手段，乱域人尽皆知，但面对这固若金汤的防御，起身的威莉姆却完全没有放在眼中：“说清楚，或者死在这里。”

　　左手将痴愚者缓缓拔出，胸膛伤口处流出的如墨鲜血却诡异的流向了手臂，最终在虚握的右手间凝聚成了一把三指宽，一人长的纯黑无尖剑！

　　《腐旧者》，威莉姆唯一的兵器，但在乱域，人们更愿意称其为——死神的利爪！

　　没有人愿意正面硬撼这把凶兵的锋芒，抽筋博士也不例外。但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开口，一颗黑点像是被点在了额头，转瞬化作一道血线自上而下！

　　任你亿万铁壁，我自一剑破尽！

　　然而，大光头并没有倒下，甚至没有负伤。被那道象征着死亡的血线一分为二的，只有笼罩在身上的雪白罩袍，宽大过膝的袍尾现在变成了“袍角”在腥风中猎猎乱舞……

　　“好了。别着急，事情的起因，是因为这个东西。”在生死之间走了一个来回，抽筋博士显得不以为意。他伸出右手，朝天的掌心中浮现出一个东西的影像。那是一个硕大而华丽的杯子。但这形似奖杯的尊贵之物按理说通常用黄金或白银等材质打造，可呈现在威莉姆面前的却是一种既像黑曜石，又像流体胶质的东西，究竟是软是硬，威莉姆一时也难以分辨。

　　腐旧者化为灰烬落地，腥风逐渐消散。

　　“这是什么？”

　　“它叫圣杯，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见威莉姆愿意正常对话，抽筋博士目光一闪，两人身前的地面突兀升高，很快变成了一面石桌和两个石凳。大光头手一翻，投影被扔到了桌面上。

　　“那个被我称为《圣杯宇宙》的世界，就是最近因为你和你背后那位掐架而导致和乱域接轨的异世界之一。而这个东西本身，在那边据说是有着‘实现愿望’的能力。”侧身坐在石凳上，抽筋博士侃侃而谈。

　　“……”威莉姆也坐了下来，对“实现愿望”这个词似乎毫无感觉。她重新抽出一根雪茄，两根手指一撮，指尖“砰”的一声燃起猩红烈焰，食指向掌心一缩旋即掐灭，大拇指挺立着缓慢加热着烟头。

　　“我也是在世界接轨之后才发现的这个东西，当时它出现在了乱域的地心，似乎想要吸收能量，用监察脑观测了一下那个宇宙的历史，它的存在感倒是非常的高，主要是由于与其伴生的，一种名为《英灵殿》的机制，而这也就是我之前说的异动的原因。”

　　花了十分钟给威莉姆解释了一下何为《英灵殿》以及英灵的事情，大光头做出总结：“所以我说的《痴愚者》想要回去的原因，也就很简单了——”

　　“天龙，已经成为了英灵！”

　　“还有什么变化？”臻首低垂，威莉姆弹了一下烟灰，但她的心情并不像语言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从那轻盈的燃灰竟将枪炮难伤的山顶地面打出了一片细孔便可知一二。

　　“目前主要带来的还是英灵这一规则变化，至于其他方面，反倒是我们乱域对这个圣杯宇宙的影响更深。”

　　“首先，这个圣杯已经受到了乱域的同化，而根据我们的世界规则，出现在这里的所有英灵，必然会是那些历史或传说人物的‘暗面’；”

　　“其二，世界的接轨也导致了圣杯宇宙的时间与历史线出现了错乱，据我观测，出现在英灵殿里的原宇宙英灵，绝大多数都有着恋足或恋痒的癖好，有些是因为生前的记忆受到了扭曲，还有一些却是直接把这刻进了本能里，相当于提前帮这些英灵适应了乱域常见的‘淫斗法’。”

　　“其三，圣杯的出现预示着圣杯战争将要开始，但我没耐心等那么久。”大光头指了指圣杯，“所以我打算摧毁它，用其碎片亲手制造一些那个世界所谓的‘特异点’，同时开放世界通道，让那些英灵和‘御主’方便前来。”

　　说到这里，威莉姆终于抬头直视抽筋博士：“你曾经许诺过，除非面对天顶级存在，否则不会轻易出手，那么这次付出了什么代价？”

　　“失去了三十年的创新能力。不过，这也无妨，我只需要等待山下的小家伙们或者外乡人们把碎片重新集结，完整的圣杯自然会引来一场争夺，而这足以为这个东西充满能量。届时我再取来圣杯，如果能解析出梦想成真的原理，乱域将会多出一种强悍的异能，有朝一日，或许还会成为你的养料？”

　　“当真？”

　　“知识面前，我永远不会撒谎。”

　　“好。”面对大光头的严肃保证，威莉姆侧目看了一眼手中的《痴愚者》。一股说不明的感情在眼中浮现，但下一秒她便将抬手这把长刀抛起。

　　利刃升天，顿时化作一条苍白巨龙昂首嘶吼，旋即盘旋着消失在乌黑的云端。

　　“你欠我一个人情。”少女起身走回瘫坐在地的尸首，缓缓靠着其背后坐下。没有了洞穿胸腔的剧痛，她突然感到一阵寂寥，仿佛失去了，一种名为“心连心”的感觉……

　　“可以。”抽筋博士掐灭投影，转身下山。

　　当宽大的白袍消失在峰顶，腥风又一次开始肆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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