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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xma作品集 - 102,1

[db:作者] 2025-06-20 13:50 5hhhhh 8300 ℃

                (七)

  革命烈士曾立下过气吞山河的豪言壮志,为了共产主义理想,为了崇高的革命事业,我们愿把这牢底坐穿。我可没有革命烈士那种令人敬佩的、无私无畏的牲牺精神,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要把牢底坐穿,但却非常意外地把监狱给蹲黄啦!

  ——地八子语

  我在犯人们的百般羞辱之中,糊里糊涂地也不知道挨过了多少个春秋,有一年,我记得,那是一个夏季,我是凭借着从窗扇里悄然无声溜进来的些许杨树飞絮,而作出判断的,这种呈棉花团状的飞絮是我们这座城市夏日里特有的景观,人称五月雪。啊,美好的夏天好似一个含情脉脉的少女乘着和暖的微风,踏着轻盈的脚步再次兴致勃发地回归到我们的城市来!

  美丽的夏天姑娘,您好!

  一团团雪白的、毛绒绒的杨树飞絮悄悄地飘浮在身上,我伸出脏乎乎的手轻轻地握住一团,软绵绵的飞絮放到眼前。久久地审视着,飞絮朋友,你好,你又回来啦,监狱的外面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生活着的这个城市,此时此刻一定到处扬撒着,一团团洁白膨松的小飞絮,在人潮涌动的大街小巷里无比欢快飘浮着,时尔落在行人的身上、脸上、脚上,最后扬扬撒撒地滚落到马路上,形成一片片诱人的淡白色,那迷人的景色仿佛是盛夏时节却降起了洁白的雪花。

  「喂,你,」我正怔怔地把玩着飘落在身上的杨树飞絮,心潮起伏地怀念着监狱外面那难忘的五月雪,狱警突然打开了牢门冲着我低沉地命令道:「你,出来一下!」

  我心情不安地站起身来,尾随在狱警的身后来到了监狱的办公室,一个戴着近视眼镜、面色严厉的老警察,久久地审视着我,然后又拽过卷宗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地八子!」我茫然地回答道。

  「地八子?什么乱七八糟的破玩意,说出你的大名!」

  「我没有其他的名字,只有地八子这个外号!」

  「你姓什么?」

  「不知道,我没有姓!」

  「啥!」老警察闻言缓缓地放下卷宗,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瞪着我,「你开什么玩笑,是人哪有没名没姓的!」

  「科长!」老警察身旁一位女书记员帮我解释道:「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地八子的确没有名,更没有姓,他的妈妈解放前是个妓女,地八子的爸爸是谁都搞不清楚!」

  「哦,」老警察满脸狐疑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地八子,」老警察冲我继续说道:「我们的监狱要与另外一所监狱合并,祝贺你,你挺走运的,我们经过研究,决定提前释放你,你回去收拾收拾你的东西,然后再回来拿着你的档案回家去吧!」

  「谢谢!」我一听顿时大喜过望,我真诚地给老警察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政府,谢谢政府!我什么东西也没有,没有啥可以收拾的,我现在可以出狱了吗?」

  「当然可以!」老警察肯定地点点头:「不过,你怎么也得有个姓和名啊,否则出去以后你可怎么落户口哇!」

  「科长,你给他挑个姓,然后再随便给他起个名字算啦!」女书记员说道。

  「嗯,」老警察点头称是:「看来只有这样啦,否则你的户口没法落,来 吧,地八子,我给你挑个姓,再给你起个名字,你同意吗?」

  「同意,谢谢政府给我选姓起名!」

  「唉,你姓什么呢!」老警察沉吟了半晌:「唉,张王李赵,遍地都是刘 哇,嗨,地八子,我看你就姓刘算啦!」

  「谢谢政府让我姓刘!」

  「可是,你应该叫什么名字才好呢!……哦,我想起来啦,地八子,你所以能够被提前释放,完全是托了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的福,你出狱以后一定要忠于我们伟大的领袖毛主席,记住了吗,所以,你叫卫东最适合不过啦,好啦,地八子,就这样吧,从今天起你就叫刘卫东吧!」

  「谢谢政府,谢谢政府!我一定忠于伟大的领袖毛主席,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万岁!」

  「行啦,行啦,拿着你的档案赶快走吧!」老警察不耐烦地冲我挥了挥手。

  于是,被重新命完名字的我,怀里揣着落户口的相关手续,喜出望外地走出监狱的大铁门,当我走到喧嚣的大街上时,最初的喜悦之感,突然之间变成了莫名的烦恼:唉,我自由啦,可是,可是,可是,这个城市没有我的住房,也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亲人,我,我,我,我到哪里落脚去啊?

  我心事重重地踱回到,曾经生活过的、那个破破烂烂的贫民窟里,我怯生生地伫立在迷宫般的穷街陋巷之中。啊,无情的光阴又闪电般地流过了数载,可是我度过灰暗童年的这个街区,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改观和变化,真的,我被投进监狱之前这里是什么样子,我出狱后还是过去的老样子,甚至马路边的每块石头我都认识。

  「地八子,地八子回来啦!」

  「嗯,是他,还是那个样子,又黑又矮!」

  「是啊,地里扒出来的土豆子嘛,能不黑嘛!」

  「听说他跟老锁匠轮奸了晓凤!」

  「对,把晓凤的肚子都干大啦!」

  「哈哈哈!」

  「……」

  我在众人无尽的讥讽之中,跌跌撞撞地走出驻地派出所,当我将怀里的材料递到户籍员的手中时,他大致瞅了瞅:「哎呀,你连个住房都没有,这户口可怎么落啊,落到哪啊?」

  「我也不知道,警察叔叔,你就随便落吧!」

  「随便落,说得容易!」户籍员将我的档案往卷柜里一塞,然后冲我挥了挥手,不耐烦地嘀咕道:「你先回去吧,我跟所长研究研究,看看咋办,你等着听信吧!」

  我再次被驱赶到大街上,望着那些东倒西歪的破楼旧屋,我突然想起应该去找毛子,让他给我想想办法,看看是否能够给我找到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对,找毛子去!

  毛子还在念书,已经念什么大学啦,他已经发育成一个漂亮的小伙子,体态轻盈洒脱,俊俏的面色略微现显出病态的苍白:「怎么!」毛子亲切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怎么,你出来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刑期好像没到哇!」

  「监狱合并啦,我被提前释放啦!」一看到毛子,我便有一种种亲切的温暖感;一看到毛子,我仿佛就看到了点什么希望;一看到毛子,我就感觉到这个世界还是有点可爱的地方,还是可以继续活下去的!

  「原来是这样,地八子,你打算将来怎么办呢,日子怎么过啊?」

  「毛子,别叫我地八子啦,我已经有名字啦!」

  「什么,你有名字啦,谁给起的!」

  「政府,政府给起的!」

  「那你叫什么名字啊?快说给我听听!」

  「刘东卫!」

  「哈哈!」毛子闻言欢快地开怀大笑起来:「很不错的名字,很有意义啊,不过,」毛子猛然收住了笑声:「可是,地八子,我还是愿意叫你地八子这个名字,真的,我还是叫你地八子吧,行吗?」

  「毛子,随你的便,你愿意叫就叫呗!」

  「走,地八子!」毛子一把拽住我的手:「走,我请你吃饭去!」

  毛子将我领进一家狗不理包子馆,我们要了两屉肉包子,又用大水瓢舀了两海碗啤酒然后便狼吞虎咽、胡吃海喝起来:「毛子,我想求你点事!」我一口气咽下三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然后冲着毛子乞求道:「毛子,我啥也没有,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你能不能给我想想办法,帮帮我!」

  「这个嘛!」毛子咕噜喝了一口啤酒:「我当然得帮你,谁让咱们是光腚朋友呢,可是,你不可能住在我的家里啊,请你别见怪,我的家里也不宽敞,这你应该知道的!」

  「毛子,你就是让我住到你的家里,我也不能住啊,我这么大的活人凭什么住在别人的家里啊!」

  「地八子!」毛子放下了酒碗:「你还记得我上小学时的那个学校吗?」

  「当然记得!」一提及毛子的小学校,我的脸腾地一下红胀起来,当年偷窥女学生小便的热闹事,又浮现在我的眼前,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地八子,没事,没什么,别往心里去!」毛子安慰我道:「我是说,我的小学校就建在一条小河的边上,你还记得那条小河不?」

  「记得,毛子,」一提起那条小河,我顿时兴奋起来:「毛子,那条小河我永远也忘不了哇,想当年,你上课的时候我闲得无事可做便下河游泳玩,啊,好清凉的河水啊,我在河里还抓到过鱼呢,毛子,有一次,我的脚趾头不知被什么玩意给夹住啦,我抬起脚来一看,哈哈哈,原来是一只这么大个的河蚌。」

  「算啦,算啦!」毛子打断了我的话:「地八子,别一提起那条小河你就想起玩的事情啦,咱们还是研究点正经事吧,研究研究你到哪去住吧!」

  「嗯,嗯,对,对!」

  「地八子,那所小学的院墙正好建在河堤边上,对不!」

  「嗯,对,对!」

  「地八子,等吃完饭的时候,咱们过去看看你就知道啦,我看你到那可以找个适合的地方住下来!」

  「是吗,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看行!」

  酒足饭饱之后,毛子拽着我的手再次回到那所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小学校,我们默默地站立在小河边上,我举目向着学校的院墙望去,立刻明白了毛子的用意。

  毛子的母校为了使校园的操场面积扩张到尽可能的大,便将院墙一直砌筑到小河的堤坝边缘,从高高的院墙到河水缓缓流淌着的河床之间,形成一块狭长的空旷之地。

  也不知道从哪个年代开始,这块狭长的空地引来了一群又一群来路不明的氓流人员,他们以学校的红砖墙为依托,拣来一堆烂砖头,再弄来一些破木板,便因陋就简地搭建起一栋栋,奇型怪状的屋子来,有些头脑灵活、手脚又比较勤快的氓流人员,甚至在河床的边缘开垦出一片片绿绿的菜田,在都市里过起了逍遥自在、桃花源般的田园生活。

  「地八子,」毛子指着高高的院墙冲我说道:「你看,地八子,那边还有不少的空地呢,咱们选个理想的地方也盖一栋房子吧!」

  「嗯,」我赞许地点点头:「这里是个不错的地方啊,你看还可以种菜呢,可是毛子!」我冲着毛子无奈地摊开了双手:「毛子啊,你说的倒是挺容易的,盖房子,可是,我啥也没有,拿什么盖啊?」

  「哦,」毛子则信心十足地说道:「这没关系,你用不着发愁,盖房的材料问题由我来解决!」

  我出狱那一年,正值毛子爸爸的单位建造新的办公楼,毛子的爸爸奉命管理建筑工地,近水楼台的毛子说服了爸爸,软磨硬泡地给我搞来一些搭建简易住房所需的半截砖头、折断的脚手杆、拆下来的合子板等等建筑材料,为了帮我搭建简易房屋,毛子背着爸爸请了几天假。

  「喂,」正当我跟毛子满头大汗、钉钉当当地大兴土木之际,刚刚钉好的房盖下突然出现一个面目憎狞的麻脸壮汉,他叉着两只手怒气冲冲地吼叫着:「谁让你们在这里盖房子的,嗯,你们是哪来的神仙!」

  「大哥,」我和毛子不得不停下手中的活计,彼此瞅了瞅,然后,毛子扔下铁锤纵身跳下尚未完工的房盖:「大哥,我们是新来的,咱们认识认识吧!」

  毛子冲着麻脸大汉伸出手去,麻脸大汉很不友好地往后退了一步,「少套近乎,这个地方我已经先占啦,你们凭什么在这里盖房,这是我的地盘!」

  「你先占啦,这里写上你的名字啦?什么是你的,所有的土地都是共产党 的,是国家的,共产党的地,国家的地,谁占是谁的,我凭什么不能在这里盖房子!」

  我气鼓鼓地在房盖上嚷嚷起来。

  「哎呀,」麻脸大汉一听顿时像头疯狗似地咆哮起来,「好哇,你盖吧,你盖吧,你等着,我要是让你把房子盖起来,我他妈的就是你揍的!」说完,麻脸大汉转身欲走。

  「大哥,」身单体薄的毛子一把拽住麻脸大汉,「大哥,别生气,他不会说吧,请别跟他一般见识,走,咱们喝点酒去!」

  毛子生拉硬拽,最后终于以真诚感动了麻脸大汉,毛子又冲我使了使眼色,于是,我们仨一路拉拉扯扯着走进了附近的一家小酒馆。

  「大哥,」刚刚落座,毛子便向麻脸大汉介绍道:「他叫地八子,是我的光腚朋友,因为点事情进了监狱,昨天刚刚出来,因为没有地方住,所以想在河堤边上盖个简易房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啊!他性子有点急,不会说话,还请大哥原谅!」

  「豁豁,」麻脸大汉翻动着刁滑的眼珠子很不友好地望着我,「哦,原来是个老罐啊,我说咋么牛呢!你真噔啊,你看是你是北京时间最后一响——噔!」

  「算啦,算啦,」毛子解劝道:「以后咱们就算认识啦,咱们好好地处,慢慢地交,大哥,我的朋友是个直性人,没有什么花花心眼子!」

  「是吗,」麻脸大汉继续挖苦我道:「我看你是山海关上挂茄子——天下第一噔啊!」

  我强忍着满腔的怒火,堆起苦涩的笑脸端起了酒碗,「大哥,小弟真诚地向你道歉,请你原谅,我有眼不识泰山,我……」

  「嗯,」麻脸大汉阴沉沉的大麻脸终于现出一丝难得的笑容,「这还像句人话,地八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我刚刚出狱,不知道大哥在哪里发财!」

  「告诉你吧,我姓陶……」麻脸大汉指着满脸的麻坑自嘲道:「这里的人都叫我陶麻子,提起我陶麻子,没有人不认识我的,不信的话你出去问一问!」

  「陶大哥!」我端起酒碗站起身来:「陶大哥,来,干一口吧!」

  「地八子,你愿意跟我交个朋友吗?」陶麻子冷冷地问道。

  「愿意!」我慌忙响应:「来,陶大哥,干一口吧!」

  「什么,干一口!」陶麻子将酒碗往桌边一推,顺手拽过两只玻璃杯,「老弟,看来你真是还没出道,喝酒哪有干一口的啊,来!」说完,陶麻子将大海碗里的白酒折到两只玻璃杯里:「来,咱们先扔一杯!」

  「好,那就扔一个吧!」

  咕噜,我和陶麻子酣畅淋漓地饮尽一玻璃杯白酒,陶麻子红胀着麻脸再次往玻璃杯里折酒,「老弟,你知道吗,我喝酒有个习惯,必须先扔三玻璃杯,然后再慢慢地喝、慢慢地聊,来,接着干,敢不敢跟啊!」

  「如果大哥没喝尽兴,小弟就是豁出命去也得奉陪啊!」

  「好,」陶麻子冲我竖起了大姆指,「好,好样的,是个手!」

  ……

  陶麻子是这条街区赫赫有名的地痞无赖,他那健壮的中等身材略显臃肿,布满令人作哎麻坑的四方脸上,嵌着一对阴险毒辣的老鼠眼,过早谢顶的大块头闪烁着肮脏的、黄混的暗光,折射出一股股骇人的杀气。

  他网罗了一小撮生死不怕的滚刀肉,肆无忌惮地横行于街市,吃喝嫖赌、撬门别锁、坑蒙拐骗无所不作,无所不为。

  住在小河堤坝边的这些来自于五湖四海、大江南北、长城内外的氓流们无不对其重足而立、侧目而视,陶麻子不高兴的时候想拿谁出气,便拿谁出气,想伸手打谁,就伸手打谁,没有一个人敢于伸手反抗。

  悲惨的命运,又安排我遇到了一个无恶不作的臭流氓!

  ……

 

                (八)

  记得第一次撬门别锁的时候,那个怕啊,手直哆嗦,不怕你笑话,我吓得差点没尿裤兜子。万事开头难,有了这第一次,下一次的胆子就大多啦,再下一次就一点也不害怕啦,再往后啊,嘿嘿,就跟干活似的得心应手啦!

  ——地八子语

  「老弟,」为了继续融洽我与陶麻子的关系,在别墅胜利竣工落成那天,我以庆祝新房建成为由向毛子借了点钞票,然后摆了一桌并不很丰盛的酒席,将陶麻子请来同饮,酒桌之上,陶麻子问我道:「老弟,想不想入我们这一行啊?」

  「什么行,大哥,我不太懂啊!」

  「嗨,」陶麻子咧着大嘴岔嘀咕道:「有啥不懂的啊,我看你是明知顾问,我们这行就是这个呗!」陶麻子一边说着,一边做出一个掏兜的架式。

  我茫然地摇摇头:「大哥,我不会这个啊!」

  「啥,」陶麻子惊讶地瞪着眼睛:「什么,什么,老弟,你说什么,从咱们桃源路出来的人哪有不会掏兜的啊,更何况你还是个蹲了好几年监狱的老罐啊!老弟,不要跟我开玩笑啦!」

  「大哥,我真的不会掏兜啊,我虽然是在桃源路土生土长的,可是从来没有干过掏兜的事啊!」

  「哦,」陶麻子略显失望地说道:「唉,入我们这一行,不会掏兜那可不行啊,老弟,活了这么大,你连掏兜都不会,那你将来想靠什么生活啊,你还会别的什么手艺吗?」

  「大哥,」提起手艺,我突然想起当年跟老锁匠学修锁的往事,于是忙不迭地说道:「大哥,我会修锁,尤其是会开锁,不管是什么锁头就是没有钥匙也能打开它,想当年,我小的时候没少帮那些丢钥匙的人家上门开锁,挣了不少的钱呢!」

  「哦,是吗?」陶麻子闻言,一对昏浊的老鼠眼立刻瞪得雪亮,「老弟,此话当真,你会开锁,并且不用钥匙,你不是在吹牛吧?」

  「大哥……」我一五一十地将当年的事情,简略地讲述给了陶麻子,末了,我轻声叹息道:「唉,等房子收拾得差不多啦,我再向毛子借点钱买点修锁的工具,然后就蹲大街修锁吧,挣多挣少的够吃饭就行啦!」

  「嗨,」陶麻子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拉倒吧,拉倒吧,你可拉倒吧,修锁?那能挣几个破钱啊,老弟,你有这会开锁的手艺,还愁搞不到大钱……」陶麻子突然压低了声音将满是麻坑的大方脸凑了过来,嘴里喷着呛人的酒气,「老弟,你的房子是盖得差不多啦,可是屋子里空空如也,要啥没啥,想不想搞点这个宽敞宽敞啊?」陶麻子举起右手冲着我嘻皮笑脸地比划着数点钞票的样子。

  「到哪里搞啊?」我淡淡地问道。

  「嗨,如果你想搞,今天晚上就跟我走,我帮你搞点钞票!」陶麻子将臭哄哄的脏嘴附在我的耳朵上,「老弟,事成之后,咱们两人二一添作五,平分,怎么样?」

  「嗯。」我无比兴奋地点点头。

  ……

  我和陶麻子一通狂喝滥饮,然后各自抱着脑袋在吱呀作响的、用破木板钉成的床铺上东躺一个西卧一个地呼呼大睡起来,拂晓时分,黑沉沉的夜色还没有完全散尽,陶麻子突然咕碌一声爬了起来,他伸出手来拼命地推搡着依然昏睡不醒的我,「老弟,老弟,醒醒,醒醒!」

  「嗯,大哥,啥事!」

  「别睡啦,快点起来,哝,穿上这件旧衣服!」

  陶麻子不知从哪弄来一件破旧的蓝大褂让我穿到身上,我不知他有何用意,只好尊命乖乖地披上破大褂,我一边系着残缺不全的钮扣一边望了望陶麻子,嗬嗬,一夜之间陶麻子完全换了装,看上去俨然就是一个工人师傅啊!

  「穿好啦,走,跟我走,咱们搞钞票去!」

  陶麻子冲我挥了挥手,我揉了揉腥松的睡眼跟在陶麻子的身后跌跌撞撞地走出了新落成的小别墅,举目极望,头顶上是寒光闪烁的月亮冲我们瞪着冷冰冰目光,我们迎着扑面而来的嗖嗖夜风在迷宫般的小巷里一忽转向左面,一忽又转向右面,我跟在陶麻子的屁股后面没完没了地转啊、转啊,也不知道转过了多少条幽深的小巷,拐过了多少个辨不清方向的弯弯岔岔,最后,陶麻子终于将脚步停滞在一家小型工厂的大门外。

  突突突,突突突,一辆辆装满豆腐渣的农用拖拉机发出无比讨厌的突突突,屁股后面喷着薰人的烟气从我和陶麻子身边一溜烟地扬长而去,陶麻子冲我使了使眼色,只见他故意向着行驶过来的拖拉机上靠拢,结果,那身工作服上很快便挂满了白花花、粘乎乎的豆腐渣。

  陶麻子冲着开车的司机热情地微笑着,煞有介事的打着招呼,然后大模大样地走进工厂的大门,只见陶麻子像个工人似的拣起一把铁锹便开始往拖拉机上扬着湿淋淋的豆腐渣,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干了起来。

  陶麻子无比卖力地扬了几分钟然后扔到铁锹,他呼呼地喘着粗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然后又掏出一根香烟,「唉,歇一会,喘口气,」陶麻子突然把脸转向我,「喂,哥们,想不想上厕所!」

  「嗯!」

  「走,上厕所撒泡尿去!」

  我和陶麻子一前一后、大摇大摆地走进死一般沉寂的办公楼大走廊里,从走廊尽头的收发室里射出一缕昏暗的白炽灯光,我偷偷地向里扫视一眼,发觉打更的老头坐在木椅子上正悠然地打着磕睡,我们蹑手蹑脚地穿过收发室,然后又转了一个弯,在会计室的房门前,陶麻子掏出一把事先准备好的、坚硬无比的小钢条:「拿着,快点干,我给你望风,快,一定要快啊!」

  我轻轻地走到大门旁伸出一只手死死地拽住门锁,我深深地摒住气息,第一次撬门别锁,我的心情紧张得没法形容,我的心脏剧烈地抖动着,两只手不停地哆嗦着,手中的小钢条此刻变得铅球般的沉重,「快,快!」

  陶麻子恶狠狠的催促着我,我更加恐惧起来,本能地想起了那冰凉的手铐;想起了警察那无情的铁拳;想起了监狱里那硬如石块的黑面馒头;想起没有一丝油星的、清澈见底的、充溢着刺鼻酸腐气味的白菜汤;想起了犯人们对我无端的虐待;想起了那滩令我作呕的黄痰;想起了……

  一想起那可怕的一幕幕,我顿时打起了寒战,同时嗖地一声,冒出滚滚的冷汗,我感觉到胯下的鸡巴开始无法抑制地滴出尿液来。

  「快,快,快下手啊,你找死啊!」

  陶麻子气急败坏地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刀,冲着我频频地舞动着,「快,快,再不下手我废了你!」

  在陶麻子穷凶极恶的威逼之下,我静了静神,咬了咬牙,然后横下一条心:去他妈的吧,干吧,不干这个我又能干什么去呢?想到此,我的心情渐渐冷静下来,我终于鼓起了勇气非常麻利地撬开了门锁。

  陶麻子非常满意地冲我点了点头,然后握着短刀便推门溜进了会计室,我也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走了进去,陶麻子又冲我指了指会计室的办公桌,「快,弄开它,刚才卖豆腐渣的钱都在里面呢!快,快啊……」

  我又撬开了办公桌的暗锁,这次干得更顺利、更娴熟、更坦然。陶麻子示意我先出去给他望风,然后瞪着贪婪地老鼠眼,一头扑到被我撬开的办公桌上,陶麻子兴奋不已地伸出两只手胡乱地抓掏着抽屉里面脏乎乎的、面值很小的散碎钞票。

  「走,快走!」我终于把陶麻子盼出了会计室,他按着鼓囊囊的衣兜慌慌张张地推搡着我,「走,快走哇!」

  我们又从打磕睡的更夫眼前溜出了工厂的大走廊,此刻,工厂院子里的拖拉机早已不见了踪影,工厂的大门紧紧地关锁上,陶麻子拽着我溜进工厂的后院,我们一先一后地跃上并不算太高的院墙,然后顾头不顾尾的翻滚到湿漉漉的土地上,我连身上的脏土都顾不得拍打拍打,也不分辨分辨东南西北便撒开两腿落荒而逃。

  ……

  「哈哈哈,」陶麻子坐在木板床上美滋滋地数点着,皱皱巴巴的小面值散碎钞票,「哈哈哈,老弟,真没想到哇,你还有这两下子,这可比他妈的掏兜实惠的多啊,如果弄好啦,触到一个大份,那可比掏兜来钱快多啦!」陶麻子将一把乱纷纷的钞票塞到我的手里,「老弟,这是你的,拿着,揣好哟,明天就用这笔钱置办点过日子必备的用品,哈哈哈!」

  陶麻子原本兴高采烈的麻子脸突出现显一丝遗憾,「唉,他妈的,那家豆制品厂每天都是半夜出豆腐,可是卖出的豆腐都是他妈的支票结帐,只有剩下的豆腐渣卖给郊区收点现款,并且有许多豆腐渣也是记帐最后支票结算,唉,如果都用现款,老弟,那要是掏上一把,咱们够活好几年的啦!」陶麻子无奈地摇了摇头,「算啦,发财的事以后再慢慢想吧,老弟,走,认识认识我的哥们去!」

  由于我成功地撬开了豆制品厂的门锁使陶麻子获了一份意外之财,虽然数额不是很大,可是仍然把陶麻子乐得一蹦老高,他在我的身上仿佛看到了日后发大财的希望。

  因此,陶麻子对我立刻刮目相看,我在他心目的位置骤然提升,陶麻子拽着我的胳臂兴冲冲地跑到他的住处,然后又呼风唤雨地找来他的那些个五花八门的狐朋狗友们:「喂,」酒桌之上,陶麻子与我并肩而坐,他冲着众兄弟们一一地给我介绍起来。

  「喂,我说各位哥们,兄弟们,这是我刚刚认识的新朋友,叫地八子,他可厉害啊,有一手绝活,实话告诉你们吧,他的手艺可比你们这些掏兜的玩意高明多啦,你们这些笨手笨脚的家伙恐怕一辈子也学不来人家地八子的手艺。真的,不信?操,地八子,老弟,给他们当场操练操练!」

  陶麻子越说越兴奋,他拉起我的手继续说道:「来老弟,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些都是我的铁哥们,我们已经磕过头,结为生死兄弟,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来,我一个一个地给你介绍介绍。

  他叫王小,你别看他个头不高,又瘦又小,活像个瘪茄子,但他可绝望对是个掏兜的高手哇,他主要在公共汽车上发财,因为他长得又瘦又小,所以在车里钻来钻去的非常轻巧,就像一只大猫。

  嗯,他叫李二,这小子,豁豁,你别看他的眼睛小得就像用刀片割出来的一道小细缝,可是,凡是怀里揣着钱包的人谁也逃不过他的那双细缝般的小眼睛,并且,一旦被他描上的目标就从来没有不得手的时候,他主要在商店里的寻找下手的目标。

  他叫菜包子,他叫老蛋子,嘿嘿,这两个小子啊,是一对唱双簧的好搭挡,他们俩溜到商店里,一个跟服务员闲聊转移他的注意力,另一个趁其不备开始下手。他叫……「

  陶麻子一一给我介绍完他的这些个,无奇不有的兄弟们之后,又冲着众人说道:「大家听着,从此以后,地八子就是咱们的人啦,入咱们的行啦,因为他的手艺高超,有了地八子朋友,咱们这些哥们将来可以有发大财的机会和希望,真的,我是这样想的,没准哪天触到一个大份,那咱们可就发大财啦,哈哈哈,老爷保佑,但愿我们早日发大财、发横财。因此,我决定,立地八子为二哥,来,大家请举起杯,给你们的二哥祝酒!」

  「二哥,祝贺你!干杯!」

  「二哥,请以后多多关照小弟,干一杯!」

  「二哥,哪天有空的时候,把你的手艺也教教咱吧,来,祝二哥好运,干 杯!」

  「……」

  好家伙,陶麻子可真看得起我,就因为我会开锁,他便让我坐了这个小团伙的第二把交椅,在众人的喝彩声中,我怔怔地举起了酒杯,我心里很清楚,这一杯酒喝进肚子里以后,从此我便一脚陷入无底的深渊,永远没有也看不到希望,唉,像我这种人不入这行又能入哪行呢?

  干吧,咋的都是活一辈子,我再次咬了咬牙关,横下了一条心,我向众人高高地举起了酒杯,暗暗地下定了心心,我一仰脖,咕噜一声,满满一玻璃杯的白酒便不可阻挡地溜进了我的肚子里,然后从又喉咙管缓缓地向下滑去,这正好是我将来所要走的下坡路。

  「好,好,好样的!」陶麻子非常满意地冲我点点头,「老弟,今天别的事啥也不干,就是喝酒,我说兄弟们啊,你们说对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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