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二十歲那一天，進藤被棋院好友們簇擁著外出慶祝，早已跨過成年那條線的門脇、和谷、伊角幾人嚷嚷著要帶他認識「新世界」，在結束棋院工作後，不管進藤同不同意，硬是把他拖去居酒屋開葷。

「我完全不懂這到底有什麼好喝的，啤酒很苦欸！」進藤皺眉看向那些已經喝開了的友人們，大聲抱怨。

「你真的是很遜耶，進藤。」和谷豪氣地拿起杯子猛灌一口，上唇沾滿綿密的啤酒泡沫。「這個叫做大人的味道。」

「我十幾歲就已經開喝了，看不出來你還真是個好學生，等到成年才碰酒。」門脇咬著魷魚絲，用發現新物種的表情看著壽星。

「這麼難喝的東西送我都不要。」進藤用嫌棄的表情看著自己的杯子，舉手招來服務生加點一杯可樂。

「你要喝喝看這個嗎？」伊角遞出自己手上的檸檬沙瓦。

進藤接過杯子試了一口。「啊，這個我好像可以。」

雖然入喉時還是帶點酒類的辛辣與苦味，但是整體口感酸酸甜甜，比啤酒容易接受。

「不過我還是喝可樂就好。」他笑著把杯子還回去。

「你這傢伙八成是跟塔矢住久了，變得越來越沒趣。」看壽星不願意買帳，和谷沒好氣地說。

「關他什麼事啦？」進藤無奈。「我就不喜歡啤酒的味道啊！」

「他在吃醋啦！」本田咬下一口烤雞肉，拿竹籤指著愛生氣的友人說：「和谷最早想找你一起租房子，你不是拒絕他嗎？結果你後來反而跟塔矢一起合租。最近我們的研究會你也來得有一搭沒一搭，每次都被你室友搶先約走，他輸不起在嫉妒啦！」

「誰說我嫉妒他！是進藤這傢伙太不夠意思了吧！」被揶揄到痛處，和谷整個人從座位上跳起來朝壽星發飆：「你們都當室友了，還一天到晚約來約去，又不是情侶，幹嘛老是黏在一起！」

「唔咳咳咳咳……」雖然在眾人聽來是氣話，突然被說中祕密還是讓進藤嚇了一跳，猛地往喉嚨嗆進一口可樂。

「咳咳咳……到底有什麼好生氣的啊…我時間就不夠啊，咳咳……那不然下次我把塔矢帶去你的研究會喔？」刺激的碳酸氣泡讓進藤邊說邊咳個不停。

「才不要！他來的話會破壞氣氛，這樣我們要怎麼討論！」

「但是我還滿希望塔矢來的耶……」本田反向應援。

「我也是。」伊角跟著舉手發言。「難得有機會和塔矢討論棋譜，我也想聽聽他的看法。」

「如果塔矢會去的話，我可以加入嗎？」門脇一臉感興趣地發問。

「你們這些傢伙！」在場竟然沒有人要幫自己說話，研究會總召氣得原地爆炸。

進藤的生日聚會就在和谷怒氣衝天、其他人笑聲不斷的愉快氣氛中度過。

□

由於聚餐時間開始得早，眾人踏出居酒屋時也不過才晚上七點多，沒喝夠的和谷硬是拉了伊角和壽星進藤到他租屋處繼續二次會。

「好的，讓我們再說一次。」舉起啤酒罐的和谷情緒相當高昂：「進藤，祝你生日快樂！」

「謝了。」拗不過屋主堅持只有酒精才能入內的規定，進藤只好在超商挑了幾罐風味調酒湊數。

「二十歲啊……沒想到我們三個人都已經當上職業棋士這麼多年了。」

想到那個剛成為院生時什麼都不懂，跟著他們到處在棋會所挑戰大人的進藤，如今已經成為在頭銜賽上頻繁露臉的棋壇明星，伊角忍不住感慨。

「什麼沒想到，我們的目標本來就是要成為職業棋士啊！」

「現在想起來就好像昨天的事情一樣。」憶起那時身邊還有佐為陪伴，進藤也跟著伊角陷入往日片段裡。

「欸欸欸，我說你們兩個，今天是慶祝進藤成年耶，能不能不要把氣氛弄得那麼僵。」和谷身上毫無風花雪月的浪漫因子，只覺得兩個老友在這種大好日子傷春悲秋簡直莫名其妙。

「你不會覺得很感動嗎？」伊角笑著說：「我們也算是看著進藤長大的人耶。」

「是、是沒錯啦……」和谷看了看壽星，覺得這幾年友人確實變得和他記憶中的模樣不大相同了。

從前還是院生的進藤，跟現在一樣老把塔矢掛在嘴邊，總是沒什麼心機說著大言不慚的話，目標也遠大得不切實際，但依然衝勁十足地想盡辦法達成，有時候他很羨慕進藤能夠這樣毫無後顧之憂、只拚命朝前方勇敢邁進。

兩人從院生時代就一起在森下九段門下磨練，他也很喜歡這個像弟弟一樣的朋友，所以當兩人同時考取棋士資格時，他總覺得自己有義務要多照顧對棋士工作一無所知的進藤。

不過隨著年紀和對弈經驗增長，進藤開始顯露鋒芒，一直追逐塔矢的他很快就把自己甩在後頭，像小時候一樣，不顧一切地向前衝刺。即便明白兩人的圍棋天分有別，但這樣的差距還是讓和谷覺得有些寂寞，也感到惆悵，像是養在身邊的小鳥主動脫離自己羽翼護衛，振翅飛向更遼闊的天空。

對於進藤在各大棋賽上一路順利地過關斬將，和谷是打從心底為朋友高興，但同時也對自己原地踏步的成績惶恐不安，內心的矛盾與糾結讓他把所有不如意都轉化為對塔矢的敵意，似乎只有這樣，他才能稍稍平息做為一個普通人的不甘心。

「你們兩個可不可以不要用爸爸的眼神看著我……這樣很噁心耶。」進藤被兩個友人看得渾身不舒服。

「你說什麼！伊角才是爸爸吧！他比我們老耶！」和谷一點都不想認帳，直接把鍋甩到在場最年長的人身上。

「說老太過分了吧！我明明也才大你們四五歲！」伊角憤怒回擊。

「我記得小時候，看到二十五歲就會覺得這是一個大叔的年紀……」進藤懷念地回憶道。

「對對對，小時候都覺得超過二十歲就是大人了，對吧？伊角大叔──」和谷大笑著拍手叫好，把伊角逗得更生氣了。

「你們兩個臭小子！」也許是酒精催化，向來好脾氣的伊角放棄口頭爭辯，直接撲上前用手臂一邊一個勾住和谷跟進藤的脖子，使勁給兩個不受教的後輩一些教訓。

狹小的單身公寓裡充斥著三個人吼叫打鬧的笑聲。

好不容易沸騰的情緒終於冷卻下來，和谷再開了一罐新啤酒，接續成年男人們的閒聊。

「話說，伊角你上次不是收到棋迷給的情書嗎？後來怎麼樣了？」新話題轉向為職業棋士謎樣的感情世界。

聽到情書兩個字，伊角整個人抖了一下。「別提了，那個女孩不管我好說歹說還是一直纏上來，我都快要嚇死了。」

「有熱情棋迷不是很好嗎？」和谷取笑：「我想要都還沒有咧。」

「那送給你好了。」伊角長嘆一聲，哀怨瞪著不明白別人苦處的和谷。

「那個女孩做了什麼嗎？」進藤覺得自己似乎一直沒更新到這個話題進度。

「她一開始到棋院來找我，說她最近正在學圍棋，是我的棋迷，希望我可以給她一點意見，我當時沒有想太多就跟她交換帳號了。」伊角後悔地說。

「結果她每天照三餐傳簡訊來，問的都是跟圍棋不相干的事情，不然就是約我出去吃飯，我一開始還斷斷續續回過幾次，後來越想越不對，就乾脆都不回了。沒想到她跑來棋院送信，哭著說她不是故意要騷擾我的，叫我不要不理她，搞得我好像才是壞人。」

「這麼誇張……」聽起來很像犯罪的前奏啊。進藤害怕地想。

「這種事情棋院有辦法處理嗎？」和谷難得給出有建設性的意見。

「沒辦法，我問過了。」伊角萬般無奈。「坂卷先生只叫我把那些簡訊留著，以防哪天需要報警的時候可以用得上。」

「這老頭也太沒人性了吧！」向來打抱不平的和谷忍不住替友人痛罵無作為的棋院人員。

「原來棋迷還有這麼可怕的……」進藤覺得自己彷彿聽了一齣現代鬼故事，他擔心地想，回去要記得叫塔矢多注意這些變態粉絲。

「唉……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有自己的後援會。」發了一頓脾氣後，和谷又感嘆起自己平凡無奇的棋士生涯。

「如果是這種後援會，我寧願一個都不要。」伊角覺得心很累。

「哈哈哈……那倒是，這種的我也不想。」說著，話題主角轉向壽星。「那進藤你呢？」

「嗯？我什麼？」突然被點名的當事人不明所以。

「你最近不是很常出現在圍棋週刊上嗎？都沒有收到過什麼嗎？」

「怎麼可能有。」進藤勾起嘴角，笑嘆友人的不切實際。「我們是在下棋，又不是去當偶像。」

「你這個人真的變得很無趣耶。」一個晚上被壽星打槍好幾次，和谷再也耐不住性子。「塔矢到底給你灌輸什麼思想教育，你整個人都快要變成塔矢二號了。」

「就跟你說這和塔矢一點關係都沒有嘛！」進藤不滿地反駁。「而且我才沒有像他！」

「好了啦你們兩個……」為免兩人又要打起來，伊角趕忙出來圓場。「和谷你不要什麼都把塔矢扯進來。」

接著他頓了頓，轉頭對壽星說：「不過進藤你啊……確實是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有嗎？」哪裡不一樣？

「嗯……我也說不太上來，應該是整體的氛圍吧？」伊角手抵著下巴思考。「以前你一直都很衝、很拚命，當然現在也還是一樣，只是好像變得比較有餘裕了……該怎麼說呢？現在看著你，會有一種『你真的成長很多』的感覺……」

「啊，是爸爸發言。」和谷調侃道。

「不是啦！」

進藤抿著唇看友人嬉鬧，內心五味雜陳。他們兩人是從院生時期就陪著自己一路走到今天的夥伴，雖然彼此之間是競爭關係，卻總是相互扶持、相互關心，與其說是朋友，對他而言更有種近似家人般的情誼。

進藤想，也許他該在今天對他們坦白一切。

「那個……有件事情，我想跟你們兩個說。」進藤微低著頭，膽怯地看向友人。

「說啊。」和谷拿起啤酒喝了一口。

進藤深吸了口氣。「我……我跟塔矢在一起。」

「這誰不知道？」和谷沒聽懂。「你們不就住在一起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進藤放在膝上的拳頭握得更緊了。

「那不然你是什麼意思？」和谷不明白少年說話幹嘛吞吞吐吐。

「我是說……我跟塔矢……我們在交往。」進藤咬著唇，艱難地把話從嘴裡吐出。

和谷愣住了，舉起啤酒罐的動作凝結在半空中。

進藤在說什麼？什麼交往？是我知道的那個交往嗎？可是為什麼是跟塔矢？他們兩個都是男的吧？什麼時候開始的？

太多問題在他腦子裡翻滾，和谷轉頭看向身旁的伊角，發現他也瞠目結舌地望著進藤。

所以伊角也不知道？好吧，至少我不是最後一個。和谷樂觀地安慰自己。

「那個……」伊角小心試探。「進藤你說交往，是指男女朋友的那種交往沒錯吧？」

「對……」進藤點頭。

「所以你跟塔矢都是……」和谷不經大腦地脫口而出，話還沒說完就被伊角揮手打斷。

「不是。」進藤苦笑回答。「我們都對男人沒興趣。」

「那你……呃，我是說，你們……」意識到自己剛才的發言太沒禮貌，和谷變得慌張起來。

「你們怎麼會想要選擇對方呢？」畢竟年長幾歲，伊角沉穩提問。「我的意思是，你們從小就一直都互相在意著對方，會不會把這種競爭關係誤會成是愛情了呢？」

伊角雖然也只交過一個女朋友，但對於兩位從來沒談過戀愛的少年來說，他認為這是最有可能的發展走向。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真的不是那樣。」進藤認真說明：「我們在一起兩三年了，這中間也互相確認過很多次，不管是我還是他，我們都很確定未來只會選擇彼此而已。」

看見友人眼中綻放堅定的神采，嘴裡說出彷彿結婚誓約的台詞，和谷忽然有種不真實感。

那個在他印象中總是愛說大話的進藤、和他一起笑鬧怒罵的進藤、連大手合和比賽計時都不知道是什麼的進藤，現在正端坐在他和伊角面前，向他們報告足以影響自己一生的重大決定。他訝異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伊角輕嘆，而後微笑問道：「那麼，你現在告訴我們是因為…？」

「我只是覺得，也是時候該讓你們知道了，因為你們是我很重要的朋友。」進藤的笑容顯得沉重又哀傷。「如果你們不能接受也沒有關係，我能理解的。」

「你在胡說什麼啊！什麼接不接受的。」和谷覺得像是被小瞧了一般，氣不打一處來。「你跟誰談戀愛幹嘛要別人同意！誰敢說他不接受，我就打死他！」

「是啊，你太見外了。」伊角笑著把手按上進藤肩膀。「你的戀愛對象是塔矢的確很令人驚訝，但是你們當事人都沒意見，我們也沒什麼好說的。」

「謝謝……」進藤感動得眼眶含淚。

「但是，是塔矢欸，你怎麼會想要跟他談戀愛啊？」和谷完全無法理解這種人到底哪裡好。「他明明看起來有夠無聊。」

「哈哈哈……他確實是個圍棋笨蛋沒錯。」伸手抹掉眼角偷跑的淚水，進藤終於敢放膽笑出聲來。

「講話不討人喜歡，一臉囂張高材生的樣子，個性還很差，你的眼光也太爛了吧。」和谷直接把友人的對象嫌棄得一文不值。

「可是人家已經打進名人跟天元挑戰賽了喔。」伊角友善提醒。

「少囉嗦！不過就是挑戰賽而已，我遲早也會打進去的。」

「不過你跟塔矢……接下來打算怎麼辦？」伊角沒理會嘴硬的老友，直接提出最實際的問題。

「我們打算明年跟家人坦承這件事，到時候可能兩家都會不平靜吧。」進藤自嘲地笑了笑。「因為你們對我來說像家人一樣，所以我想，至少要讓你們知道，除此之外我們不考慮對外公開。」

不知怎麼地，聽到進藤這番真情告白，讓和谷覺得心裡暖暖的，也有點想哭。

「你放心吧，有我跟伊角在，我們會幫你保密的。」和谷拍著胸脯保證。

「我倒是覺得和谷會不太可靠哪。」伊角打趣說道。

「吵死了！這點小事有什麼難的。」和谷怒吼回去。「話說回來，你們交往兩三年……那不就是你住在塔矢家的時候嗎？」

「呃……對。」進藤搔了搔微紅的臉頰。

少年成天在眼前晃來晃去，他卻渾然不知好朋友跟他此生最大的敵人正在談戀愛，和谷義高覺得自己活得有夠失敗。

「不過你們真的沒問題嗎？」伊角有點為好友擔心，「你家我是不清楚，但是塔矢家應該很不妙吧？」

想到那個被譽為最接近神乎其技、身為前五冠王的塔矢行洋，伊角只覺得好友的戀愛之路恐怕不會太平順。

「到時候就見招拆招吧。」進藤苦笑。「如果因為害怕而什麼都不做，那我們就只能一直原地踏步而已。」

這就是進藤和塔矢所面對的世界嗎？和谷有些感慨，當他還在為自己的段位升等汲汲營營時，他們兩個人已經攜手朝向另一座山峰邁進，煩惱著和他完全不同層級的事情了。

看著因談論戀情而顯得格外成熟的友人，和谷此時覺得進藤好像離自己又更遠一些。

他揉了揉僵硬的肩膀，故作輕鬆地說：「雖然我也不知道能幫上什麼忙，但是如果以後需要我們，你儘管開口。」

「謝謝你，和谷。」進藤發自內心感謝好友的支持。

「啊，不過我還是不會同意讓塔矢來我的研究會，那是兩碼事。」主辦人鄭重聲明。

「你真的很小氣耶……」伊角忍不住挖苦。

「少囉嗦啦！」

□

進藤在深夜十一點半左右回到租屋處，為他等門的塔矢正坐在客廳沙發上專注閱讀棋譜。

「我回來了。」

「你回來……」話還沒說完，塔矢就被陡然跨坐到腿上抱住自己的進藤嚇了一跳。

進藤身上傳來淡淡的香菸和燒烤氣味，他把頭埋在塔矢肩上，什麼話也不說，只是緊緊地擁抱著。

「怎麼了嗎？」塔矢抬手撫摸戀人的背，輕聲詢問。

「我今天……跟伊角還有和谷說了我們的事。」悶悶的聲音從沙發後方傳出。

塔矢摩娑戀人背部的手驟然停下，他沒想到進藤會選在生日這天對朋友坦承一切。

「你……說了？」但怎麼會是這副樣子，是被他們斷絕關係了嗎？

「嗯。」

「怎麼說的？」塔矢柔聲問道。

「我說我們在交往，很認真的那種。」

「那他們怎麼回的？」

「他們說等需要他們的時候，就儘管開口。」聲音裡帶有些微哭腔，似乎還沒從當時感動的情緒裡跳脫出來。

「那不是很好嗎？你有一群很好的朋友。」確認戀人沒有在外頭受到委屈，塔矢鬆了口氣，伸手攬緊懷裡的人，以結實擁抱給予安撫。

「嗯……實在太好了，所以我很害怕。」進藤環著塔矢肩膀的手也跟著收緊一點，語氣中挾帶不安。「我好像擁有太多東西了。」

塔矢笑嘆著把進藤推起與自己對視，向來在棋局中精明銳利的眼神現下滿是寵溺。「你值得擁有這些，不會有人來跟你搶的。」

說完，塔矢把頭湊上前，和戀人唇瓣相接。隨著兩人身體緊密貼合，唇舌間的交纏也越發煽情激烈。

好不容易壓下想更進一步的慾望，塔矢放開已經被吻得快要喘不過氣的戀人，他抬眼看向牆上時鐘，發現距離二十一日還有兩三分鐘，於是他親了親進藤紅透的臉頰，笑著對他祝賀：

「生日快樂。」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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