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恨！！

寒铁沉沙不堪语，旧恨新销向西风！

剑锋一出，竟似拖动世界同时旋转，硬生生将狂暴异相如布匹般熨平。空间在剑锋前极度压缩，乃至被一分为二，却又在剑锋之后合二为一。以万物存在之基淬锋，将天地之理如橡皮泥般捏圆搓扁，此般离断之术，世间无一物可解！

首席身不稍动，眼中空无一物，虚空中却仿佛有庞然巨物欲破空而来。玻恩身处风暴中心，心无杂念地催动无常之锋斩去，行不至半警兆突生。首席如渊似海的磅礴杀意尽数释放，却被凝聚成有如实质的束流。只一瞬间，玻恩感觉整个世界只余下一个方向，所有的风同时从首席的剑吹向自己，带来一股彻骨寒意，滴水成冰已不足形容，而是冻结时间的绝对零度。

不，不是风，而是某种流向，从宇宙初开的冥古纪元，到万物不存的熵寂时代，无从来无处往的线正横亘在他眼前。他与首席之间不过是这段伟大路程的一小段，连插曲都算不上的一小段，渺小如芥子的一小段。

即使是一小段，方向却不可改变！

截命！！

白骨青灰何处了，黄泉碧落无路归！

时间又开始走起来了。玻恩感觉已被刺中，首席的剑锋毫无迟滞地没入他的身体，无上之剑飞速夺走他的生命，他的视野暗了下来。在完全浸入黑暗前，他却看到首席此刻才开始动，无形的线扯着她向自己飞来。

“原来是这样......”可是他已经说不出口了。

首席此时已在玻恩身前，胸膛贴胸膛。她的长锋从玻恩下颌与脖颈的交界处刺入，斜插向上自后脑贯出，伤口却无一丝血迹，好似剑锋长在玻恩头上。玻恩眼中神光将灭，嘴角抽动一下似想说话，却最终归于沉寂。

失去控制的雪恨向前迸发，煊赫威势无二，连阵法都生生摧破，顷刻间将中庭一角夷平，两人却如身处暴风眼，只是强风吹拂。首席利落拔剑，伤口依旧没有血流，玻恩向前倒去被她从容抱住。即使到最后，她也没有办法接下玻恩的雪恨之锋，只得以截命后发先至取其性命。

她将玻恩遗体平放，却发现他仪容平静有如安眠，双眼已然自行合上，想来是无憾而终吧。他这一剑当真如其名，百仇不生，万恨消弭。

首席默哀片刻，转身去寻丽兹。她所在的角落被刻意避开，几乎未受战斗波及，加之金蓝光辉近似绝对防御，外面的战斗打生打死，里头的她连角上的花环都没乱。此刻的丽兹正睡得香甜，檀口发出细微的鼾声，本该握在手心的长杖和剑鞘却被她紧紧抱在怀里，像是错认为了某个人。

首席不禁莞尔，却不着急解除丽兹的防御，她还有事要做。

她找出玻恩展示的锦盒，只是拿在手里就感觉阵阵心悸。玻恩刚拿出来时她已有所猜测，如今近距离接触，即使不打开盒子她也知道里面是什么。

祸卵乃外域邪物所产，如邪物一般亦强弱有别，甚至有的强悍到可以单独存在而不必寄生于他物。以这个封印的强度来说，祸已不足形容，一旦放归必定生灵涂炭，当真当得起劫的形容。她早年见过另一枚劫卵，此枚强度犹在其之上。哪怕只是单纯解除封印都可能夺去丽兹的生命，更别说以血饲之，稍有差池就是苍生浩劫。

她将锦盒平放在地，借来玻恩的黑铁阔剑两手分持。柔和的光带再度出现，层层叠叠缠绕在武器上。片刻之间，光芒越来越亮，甚至到炽烈的地步，正午阳光莫过如此。光芒继续增强，已然无法维持带状，而是像火焰般跃动不止，之后更是化作沿剑身喷吐的射流。灼目的射流脱离白色，展出如炽铁般的红光，而后连续历经橙黄绿青蓝紫，最终归于无色。

首席高举长锋，额间沁出脂汗，仿佛手上有山岳之重，而后对锦盒悍然插落。霎时之间，无形咆哮嘶鸣，锦盒跳动不止，却被长锋牢牢钉在地上。下一刻，阔剑亦贯入锦盒，愤怒的咆哮瞬时变成垂死的哀鸣。接连不断的神念逆着无形射流向首席袭来，却被她一一粉碎。伴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锦盒里的孽物再无反应。首席尤不放心，以挫骨扬灰的气势继续灼烧，直到再无余力。

她拔起长锋向丽兹走去，走出几步却又转身回望。玻恩仰倒在地，黑铁剑锋带着锦盒插在附近，如同一座墓碑。她深施一礼，再不回头。

丽兹醒来时正被首席背着在山道上飞驰，她揉揉眼睛，辨出此刻应是中午，日头虽毒辣，山林却一片繁茂之景。

“丽兹，你醒了吗？”首席头也不回，“休息的如何？”

“嗯，我休息的很好。”她用脸颊蹭蹭首席的后颈，“......辛苦了。”

首席沉默不语，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丽兹抽抽鼻子，音调里带上些许慌张：“是血的气味吗？你受伤了吗？”

还有死亡的气味和一股更加不祥的气味，但是丽兹没能问出口。

“我们......我们休息下好不好？”

首席没有答话，但是脚下速度不减。

“我......我能感觉到，你的状态很不好......”丽兹声音里的关切根本无法无视，“所以休息一下好不好？哪怕......哪怕是为了我也好......”

首席放慢脚步，铺好布垫，将丽兹轻轻放在一颗树下。树荫凉爽，她靠在树上，首席站在她面前，目光低垂。丽兹取下角上的花环，踮脚套在首席的角上。她主动拉起首席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小脸略有些泛红：“我就在这里。我......我绝不离你而去。也请你一直陪着我......”

“我的闪灵。”

闪灵将丽兹紧紧拥抱，用力之大甚至让她感到有点喘不过气。丽兹也用力回抱，两人滚作一团。她们在树下四目相对，呼吸喷在对方脸上，眼里映出彼此。很快，闪灵进入梦乡，她实在太累了。丽兹依旧注视着她的脸，她微微扇动的鼻翼，她轻轻颤动的睫毛，她稍稍抿起的嘴唇。她送上自己的唇印，感受某种流质从体内转移到闪灵的体内。很快，丽兹也感到一阵疲惫，她合上双眼，猫儿似的蹭蹭闪灵。

“明天见......”

伦迪尼姆郊外的一间宅邸里，被人称为师尊的老人正望向窗外，此刻正是乌云密布，暴雨将至，他却毫不在意的大开窗户，任由疾风扑面。

“所以说，异剑死了，劫卵毁了，闪灵带着小鸟也走了？”

“是......是的。”身后的侍从唯唯诺诺地应答。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闪灵她们不用去追了，追了也白追。”老人摆摆手挥退侍从。诺大的房间只剩他一人，在晦暗天光下显得分外萧索。

“果然。”老人微不可闻地叹一口气，“还是养的太直了啊。”

小说相关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