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术人形95式的加入是昨天的事情。

那是一个空气有些湿冷的清晨，耳边传来了咚咚咚的木质闷响，我抬起头，不见有人敲门，于是揉了揉眼，才确认是一只燕雀在窗棂上来会走动着，时不时用喙啄一下玻璃，雨灰色的眼睛盯着我。

果然天气已经冷得连动物都受不了了么……我哈了口气，打开窗户。

那燕雀歪了歪脑袋，最终下定决心冒着被煲成汤的危险振翅飞了进来，它老实地在台灯上停下脚步，不断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我起身关窗，顺着那条陌生的道路望过去，望见了一只风筝。

那是一座废弃的教堂，出于某种不幸或是万幸，我从未牵着一名少女的手来到这里。

此时，白衣女子坐在倒塌了许久的青石墙上，手中握着风筝的线。

“大冬天的，放什么风筝。”我走过去，哭笑不得。

“是个求援的信号哦。”女子回过头来，一头乌黑的长发随风轻轻摆动。

“这样一来，侦查中的铁血人形就会把你当做普通的平民而不是格里芬的战术人形？哈哈哈哈……开什么玩笑，下次执行任务前，你得和指挥官要一个信号弹，不过，这附近似乎也没别的指挥部……你是与自己的梯队走散了，还是隶属于总部的人形？”

她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您忘记我了？”

我哑然失笑：“不巧，我的脑海里确实没有与战术人形95式相遇过的印象。”

“S05区的撤退作战中，我曾经获救于内格夫小队，并且在最后的抵抗战斗中与您站到过同一阵线。后来在总部的援助下，城市中其他被困的战术人形才被陆陆续续回收，事实上……我也是其中一员。”

“只有你一个人？”

“一个人。”

我沉默片刻，扫了一眼她的军备箱：“你需要补给一些弹药了。”

少女不卑不亢地问道：“指挥官先生愿意让我在您的据点补给一下吗？”

“啊，既然是在同一片战场上战斗过的朋友，来吧。”

回去的路上要经过据点的工厂，所以路边的人形看见我的身后跟着一名陌生的少女也并未意外——大约把她当作新建造出来的伙伴了。就这样，我和95式一路走到指挥室门口，居然没有任何人前来询问，让本来光明正大的行径忽然变得有几分偷偷摸摸的意味在其中了。

走到门口，我停滞住了。

再过几秒钟，我就要把一名陌生女子带入室内，这一事实叫人感到浑身不自在，于是在进门前，我对着走廊喊道：“56式！”

迷彩装的少女闻声，赶忙行了个军礼：“长官，我在。”

“……给我端个炉子过来吧。”

“是！”

少女跑向仓库，进门时双手小心翼翼捧着一只立式的取暖器，她满心好奇地望了95式一眼，又看了看我，心领神会地把取暖器放在了少女的脚边。

揭开盖子，里面的暖片便仿佛碳火燃烧般亮起了橙黄色的光泽。

大概是每次有新入伍的人形来到指挥部时养成的习惯，我从兜里取出一只金属铭牌，摩挲了好久，才意识到她只是路过此处，于是假装是伸手取暖，就这么把双手放在取暖器前，攥着拳头，一动不动像具蜡像。

95式笑眯眯地蹲在我身旁，伸出手来。

……被识破了。

我有些无奈又几分窃喜地把铭牌放在她戴着手套的手中，问道：“没关系吗？”

而她如获珍宝般放在了披肩内侧的口袋里，轻声道：“没有关系的。”

我终于得以放松了手掌，长舒一口气，而95式站了起来，轻轻地走开几步关上了门，最后在办公桌前停下，优雅地鞠了一躬。

“长官您好。国产95式，从今天开始为您效力，承蒙您的关照了。”

这是我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注视着她。

纯白的制服称不上特别的华丽，如果换做别人，恐怕只能称得上是朴素。虽然胸部没有露出无暇的肌肤，背后也没有任何的暴露，然而这套纯白的裙装却将95式那饱满的身体线条完全村托了出来，少女面对我的注视，若有所思，她的眼眸慧黠而优雅，透露出一股已为人妻般的奇异成熟感。

“哇啊啊，指挥官，不许乱动！”

我微微愣了一下，回头望去，才发现一脸正义凛然的97式原来在窗户后偷偷躲藏瞄了很久，她丝毫不跟我客气，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进来，一把抱紧了95式的肩膀，用颇具几分敌意的眼神看着我。

“淘气。”95式伸出手指头点了一下97，身为妹妹则可爱地皱了皱小鼻子，不再乖巧地赖在姐姐的身边，而是毫不客气地趴到我的背后，两只冷冰冰的手就这么塞进我的脖子里。

“哼！指挥官果然看呆了是吗？”

“啊啊啊，冷死我了……快松手。”

“95姐太漂亮了，已经动心思了，对不对！”

“没有的事！”

“那就是嫌弃我家姐姐咯？”

“也没有，啊啊啊，不能再继续往里面了……你说什么都对。”我龇牙咧嘴地说道。

但97式并没有就这样放过我，而是凑上跟前来，对着耳边说道：“指挥官，姐姐的美腿真的好看呢，对吗？”

“请、请停止你佐仓的行为。”我低声道。

“呐，指挥官喜欢白丝还是黑丝，一定是黑丝对不对？诶嘿嘿，不过啊，姐姐穿舞鞋没法像我跑得这么快，长途奔袭的话可能会崴到脚，我们给她选一双军靴好不好~”

“我觉得先以训练为主吧，训练……嘿！”

我不再客气，忽然反扣住她的手，将少女整个儿地拧了过来，像押送犯人般交付给了95式，95抓住了她的手，将她环抱在了自己的膝盖前，像收拢一只服服帖帖的宠物般。

97式则顺势靠在姐姐高耸的胸脯上，蹭了又蹭，随后炫耀般地白了我一眼。

“不许乱动了，其他战术人形会有意见的哦，97式。”

“呜哇，躺在老姐的身上，真的很舒服啊……”双马尾女孩笑着道。

我打了个哈欠，看来无论如何都得放弃今天的午睡了。

走到窗台前，发现那只燕雀又蹲在窗棂上来回走动了，它歪了歪脑袋，用喙啄了下玻璃。

“你倒是聪明，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我打开窗户，那家伙立马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不管怎么说，97式都是心满意足的：她终于有了自己的舍友，视若珍宝的家人。此刻，她的姐姐大人正蹲坐在二楼的小阁楼前，简单地铺了一张席子，这位一袭白衣的女子透过斜斜的顶楼窗户，看着外面的景色。

“老姐，你在想什么呢。”

“97式，总是在指挥官面前太调皮不好哦。”

“我知道啦……其实，指挥官一直有心事，人家才想这样让他开心点。”97再次躺在95姐的怀里闭目假寐，嘴角撅起了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意。

“的确有……”95顿了一顿，“是跟指挥部的战术人形有什么矛盾吗，还是他自己的近况出了些问题？”

“他自己的问题，但是嘴上不说，谁有办法……连最亲近的Kar98k和春田小姐都好久没和他说话了，哪里轮得到我关心啊。”

这些话，她本是想用无所谓的口吻去说的，可是突然间，97式发现自己的表述方式分明就是有些介意，于是换了个口吻，老老实实地问道：“如果我们作为同胞关心多一点，他会向我们倾诉吗？”

95式摇了摇头：“也别黏太紧啦，男人们有自己的秘密。如果他想要保留一点私人空间，97式愿意毫无保留地相信指挥官就足够了，当指挥官想要说出一些自己的事情，我们姐妹再一起帮助他分担，好不好？”

“嗯，好！”

毫无疑问，95式的到来为AR宿舍的生活增色不少，在更衣室里，她也或多或少感知到了来自其他人形的侧目，于是一边在储衣柜前扫描着金属铭牌，一边轻声问道：“97，大家好像都在望着这边呢。”

“嗯，毕竟姐姐大人是新来指挥部的吧。或者……是羡慕老姐身材好？”

“是这样吗？”她叹了口气。

“一定是的，嘿嘿。”

“那么，待会儿一起去向各位同僚打声招呼好了。”

“没问题，介绍就交给我吧~！”

95式巧笑嫣兮，不动声色地关上了储衣柜。

衣柜里，静静地躺着一枚小巧的发卡。

她并不知晓这个衣柜的前任主人是谁，也不清楚衣柜究竟为何被空置了，但仅仅是一瞬间，她的心中闪过一丝忧虑。

“97.”

“嗯？”

“指挥室的墙上，是不是挂着一幅战术人形的海报？”

“哦，那个啊，是16LAB的特制人形ST-AR15的海报，前不久她在S05区的作战中失踪了。不过，按照规定，任何少女收到新装都是需要拍照后送给指挥官的，而且指挥官很久之前就挂上了，所以并不奇怪啊，95姐以后说不定也是哦……呜哇！”

“97式，又一惊一乍的了哦。”她用责备的口吻说道。

“忽然想和姐姐大人一起换装！”

“……你啊。”

这样短暂的欢乐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平淡的日常就被接踵而至的战斗打破了。

即使是返回工厂修理之后，95都会清晰地记得自己在指挥部第一次参加夜战的感觉。

黑暗的林间回响着或远或近的枪声，由于夜晚条件的限制，面对蜂拥而至的敌人，少女们的命中率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为避免失去手枪人形的侦查视野，每个梯队彼此都没有相隔太远，一路作战下来，目力所及之处已经是遍布死状各异的铁血尸体，有的是被乱飞的子弹击中，有的是被炸弹击伤，而战术人形的身上或多或少地沾上了鲜血。

夜风吹过，愈发寒冷。

“进攻，喂，就快到终点了，不要停下！”M2HB吆喝着，督促大伙前进。

少女们只得振作精神，相互鼓着劲，大步踩在潮湿的落叶上。

我放下指挥系统，走出机场望了一眼天色，只见有限的可视度下，越来越厚的积雨云开始堆积，整个山区势必被笼罩在恶劣的降雨天气中了。

忽然，通讯设备亮了一下。

“97式，情况如何？”

“不太好呢，为了您今天与FN57小姐的约会，大家可都尽力了哦。”97式在通讯中笑嘻嘻地对我说道。

“饶了我吧，我可不擅长对付那样的女人……只不过关于炼金术士，有一些想要知道的情报罢了，为此被调戏一番，甚至为FAL队长付出一个包包的钱，倒也说得过去。而且，S09区也出现了异常的铁血信号，总部希望我们能够对接一下后续的调查。”

“嗯，开个玩笑，别那么严肃嘛。”女孩乖巧地闭嘴了。

“我知道你在开玩笑。”

“现在这个天气状况，真的要连夜送T91和其他被营救的人形回到总部吗？”

“是的，FAL她们的营救工作也很不容易，FN2000小姐更是刚从炼金术士的手下逃脱，必须马上把她们护送回去……不要忘记，95也曾经是被困的一员。”

“等等，你可不能把姐姐大人送回去！”

“嘘——”我示意97式放低声音，“别声张，我知道分寸。”

“指挥官，你也舍不得把95姐送回去的，对吗？”她半信半疑，试探着问。

“……对。”我叹息着，断掉了通讯。

97式嘟起嘴，满是不快地嘀咕了两句，侧脸望了望身边，迎上了姐姐的目光。

在夜色里，95的俏脸有些苍白，她的等级尚低，无法发挥出实力。

从林中接连不断的遭遇战大概进行了两个多小时，铁血的人形渐渐全部倒下，枪声在树林中也不断减弱，许久之后，我们才看到了新的机场。

然而就是这样最后一段数百米的里程，却遭遇了狂风暴雨般的猛烈反击，起先我想拼着两败俱伤的打法强行穿过此地，不料对方的单位固若金汤，一动不动，很快就有一只梯队全员撤退了。

“怎么回事？”我在后方问道。

M16摇摇头：“啊……是一批重甲单位，突击步枪的队伍没有办法造成有效打击，机枪队的子弹已经打空了，加上您这次没有派出步枪队，我们得绕道而行了。”

“没办法，通知各小队返回，我们抓紧时间。”

不一会儿，雨点便如期而至，人形少女们纷纷将战术风衣的帽子戴在了头上，我招呼那些刚刚营救出来的、肢体已经严重损伤了的人形们，让她们用绳子绑住自己的腰，随着队伍一起前行。这是参考登山队伍所作出的应对策略，雨天山路湿滑，要避免在泥水中滑倒。

97式大咧咧地将绳子在腰上缠了两道，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腰，又比划了一下我的，露出开心的笑容，我瞪了她一眼，夺过绳子。

冬日的风雨中连雷鸣和闪电都没有，道路一片漆黑。为了避免被敌人发现，我们没有打开任何光源，耳边只有雨水从山上奔流而下的声音，在地势低洼带，哪怕倾斜的草坡都变得无比危险。

我身后缠着长绳另一端的，便是95式，一路上我都没有回头，也无暇顾及她的存在。直到最后的下坡地段，大家不得不拉近距离，在树与树之间拉好绳索，甚至彼此抓着对方手臂的时候，95式才贴近了我身边。

我轻声说道：“第一次战斗就让你这么辛苦，抱歉。”

她笑着回答：“哪里，我才应该向指挥官道歉，小妹今天似乎打扰到你了。”

“没有的事情。”我耸了耸肩。“或许是因为你来了，她有些开心过度吧。”

“嗯，毕竟今天下午的情况她也看到了，我并不是您亲自从工厂里制造出来的人形……所以还是很害怕您把我送走的，”话说到一半，我们心照不宣地一笑，95式温柔地问道：“指挥官好像经常随队出行的样子，莫非枪术也很厉害吗？”

“没有，在这一点上被责备不少次了。”我无奈地笑了笑，“在战场上，经常拖后腿的。”

“既然对于上阵杀敌并不擅长，为什么您要和大家一起行动呢？”

我不由得耸了耸肩，“因为以前有个朋友总是喜欢独自行动，也总是因此受伤的缘故吧。”

95式压低了声音，笑道：“难道是喜欢的女孩子？”

我深吸一口气，咬了咬嘴唇，抬头望向淅淅沥沥的天空：“算是吧，不过……”

“指挥官分配给我的衣柜，也是那个女孩的吧。”

“她是我的妻子。”我不再掩饰，关于AR15的事情本来就没必要遮遮掩掩，“你也应该知道了，她在一场战役中牺牲了。”

不知是因为道路更加崎岖了，还是只为单纯地表示慰藉，她抓着我手腕的掌心似乎加重了几分力，虽说肌肤如膏脂般柔润，但少女的身体却几乎已经毫无温度，看来依旧是吃不消这样高等级的战场。

95式虚弱一笑，薄嫩的唇瓣被雨水浸湿，如新剥的荔枝一般剔透。

她喃喃说道：“很抱歉，问了您这么多话。”

然而没等我说完下半句话，绳子的前端便猛然一紧，随后在一声清晰的枪响声中松弛了下来，前进队伍一个趔趄，我差点摔倒，就这么直挺挺地在草地上坐着滑下去，撞在了滑落路线上的一颗歪脖子树干，一阵剧痛后才喊道：“拉好绳子，准备应敌！”

这样的雨天中，能见度本来就很差，该死的铁血人形是从山下包围上来的，就连一向机敏的手枪人形也根本没有发现！

事实上，我的脑子已经慢了太多拍——绳子突然松掉，那就是前面的97式已经滑落到山崖了，只不过风雨的声音削弱了她的尖叫声，但毫无疑问的是，那第一发子弹必定打中了她。

丛林中，几只贼鸥冲了过来，M16大喝一声，扔出闪光弹，拉开了反击的节奏。

枪火交错，树皮飞溅，我趴倒在地，手电筒也不慎滑落在小坡上，让我清晰地看见侧面是一个道不高不低的断崖，雨水一直翻涌着，流淌进山下的小河里。

反正留在这里也发挥不了作用，我当机立断地喊道：“95姐，保重自己，16哥，集中精力对付敌人！97式由我来救——”

虚拉绳子作为缓冲，我顺着断崖从上方一跃而下。

落水的一瞬间，仿佛撞上了一道浑浊的泥墙，手电筒在水底闪烁了一下，两下，随后彻底没了光亮，我潜下水去，根本无从在一片漆黑中找到97式的身影，而飞速蒸发的体温疯狂地消耗着体力，整个身体正在失去能量。

流水湍急，没过多久我就顺流而下，撞在了一块石头上，痛得大叫一声，一阵天翻地覆之中，我仿佛被什么小动物抓住了脚跟，一种求生的本能告诉我那一定是97式，我抱紧石头，双手拼命地乱扒拉着，在头昏脑胀中，水流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直往我的口鼻中灌，于我而言，那真是很熟悉的气息，水的气息。

在这一瞬间，我所在乎的一切都如幻灯片一般的快速从眼前闪过，UMP45，AR15，一个又一个女人，以及那些有关于责任，阴谋，复仇的篇章。

连喝了几大口水之后，我终于将半个身体拉上水面。30秒后，岸上激烈的交火也停止了，若干贼鸥的尸体也被踹落山崖，在小河上溅起水花。

耳边能听见大家在喊我和97式的声音，我没有回应，气喘如牛地把97式从水中拖了上来，如同虚脱般倒在满是泥泞的草地里。

她中枪的部位毫无疑问是致命要害，如果是人类，绝对没有希望救回来了。

同样不幸，或者说万幸的是……我实在没有力气为这个丫头做人工呼吸了。

回到指挥部后，已经是凌晨2点。

我泡在温暖的浴缸里，一点一点用毛巾蘸水清洗脏污，然后对着镜子照了一下：滑倒时在树上撞击后带来的是背后一道长长的淤血划痕，而落水后撞在石头上的脚踝则肿起了一块青紫色的包。

无论如何，总算是顺利完成了救援任务。

生死过劳之后，是极度亢奋而不敢停歇的大脑，我望着桌上第二件被撕裂的外衣，叹了口气，抽出针线盒，希望能借着这样细密而枯燥的工作让心情平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卧室的门被敲响了。

我花了不少时间才走到门口，只见95只着一身薄纱睡裙，秀眉微蹙地站在门前，手中提着一只小篮子，上面盖上了厚厚的保温毛巾。

“见您的卧室一直亮着，我做了些糕点，寒夜需要多补充些能量哦，指挥官。”

仿若一朵纯净无暇的清幽水仙，静静地在这个黑夜绽放开来。

那自然是令男人无比心动的一副画面。

我站在门前，怔怔出神，良久才让开身子，让95式走进了卧室。

在这个钟头大胆走进来的女人，除了春田以外还是第一个。

95式把糕点放在桌前，目光却不由得被那件衣服和针线盒吸引了。

“奇怪吗？”我笑着问。

“不奇怪。”她说，“天底下什么东西都会有破损的时候……该补的时候总要补。”

“这些事情急躁不得，虽然做不好，但可以锻炼我的耐心。”

“既然是锻炼耐心的话，指挥官先生愿意稍等我一会吗？”

“等多久都可以，你会成为AR队伍中的主力。”

“不是那个意思哦。”

95式伸手指了指桌上的针线盒。

我恍然大悟，笑着点点头，让开身子。

于是，在这并不宽敞却十分温暖的卧室内，我躺在了床上，拿起已经凉了的红茶，就着95送来的糕点一点一点地咀嚼着，缓解着这一天的疲劳，而95式坐在桌前，弯腰细细地检查了一下我的匣子，又认真地比对了针线的颜色，最后拿起我缝到一半的衣服，微微一笑，熟稔地咬了咬针头，指尖缠绕丝线。

明明身为战术人形，却仿佛天生就有装载这样的技能程序——这样说可能有失偏颇，因为在我看来，那甚至不像是程序所赋予的技能，而是一种更为熟悉的感觉。

这些想法，我都没有说出口。

稳坐在桌前的少女，就这样专心致志地缝补着衣裳，再也没有抬头，乌黑的长发遮掩住了她的肩膀。

那一夜，台灯就这样亮到了凌晨5点，她的身旁静静躺着那把突击步枪，枪油保养后的铝合金机匣，在橙黄色的灯火下反射着温润的金属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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