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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魄香魂】(1-78)(重新整理后的合集) - 8,1

[db:作者] 2025-06-20 20:09 5hhhhh 6250 ℃

           第十五回  芬芳踏歌行

 

  虚竹遇上几拨不入流的丐帮弟子拦截,俱被他用降龙十八掌打退。到了苏州地界,打听得小镜湖在城东三十里,便一刻不停赶到,远远望去,一汪碧水如镜子般平纹静波,湖边竹林茂密,露出半扇精舍,石桥上正有人相斗,草地上另有七、八男女,或坐或躺,好像都被点了穴道,其中一人正是慕容家的阿朱,神色凄苦,盯着远处那弯石桥,眼睛一眨不眨,见了虚竹走来,眼中一闪惊疑。

  虚竹向阿朱笑笑,往桥上注目一瞧,见相斗的二人却是乔峰和段正淳,不觉自语:「原来乔大哥还不知自己中了『借刀杀人』的奸计。」

  阿朱突闻此言,万分疑惑地转头看着他。

  虚竹向她低声道:「那日是不是你假扮丐帮长老?」

  阿朱惊诧之极,「你……你如何知道?」

  虚竹微微一笑,心道:「不忙揭穿,让乔峰杀了段正淳这个乱臣贼子,正替我出口恶气。」但在阿朱连声追问下,又忍不住得意,笑道:「我自然知道,丐帮的马夫人也知道。」然后模仿阿朱那日的口音:「我遇到了徐长老,他跟我说起一件事,说他知道谁是下手害死马兄弟的真凶。」

  阿朱目瞪口呆,眼神像是见了鬼,忽然欢喜,「她知道我是假的,必定不会说真话。」叫到这里已是笑容满面,接着大叫:「你快去告诉乔大哥,段正淳不是他找的带头大哥。」

  「依我看,你不必如此担心,乔大哥武功盖世,还怕他打不过段正淳吗?」

  虚竹不紧不慢说着,悠然看向桥上,见乔峰虎虎生威,攻多守少,而段正淳明显处于下风,败像已露。

  「乔大哥,你们别打了!段皇爷!你们停手听我说。乔大哥!段皇爷!」

  阿朱大喊几声,相斗二人毫无所动,想来是听不到,她焦急万分,却又无可奈何,突然柔声道:「段大哥,前些日子对你多有得罪,阿朱如今知错,你若肯帮这个大忙,阿朱日后一并赔罪报答。」

  虚竹诧异看着阿朱,心中疑惑:「她为何对段正淳如此关切?」想起阿朱那对晶莹小脚,顿时心里泛酸,暗暗气愤。阿朱见他不为所动,急切求道:「此事对我极为重要,我来世作牛作马报答你,好不好?」虚竹听了这句,憋在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我不要你来世作牛作马,我要你今世给我作丫头作婢女!」

  阿朱一楞,想不到他突然说出如此莫名其妙的疯话,却见他神色庄重全无调侃之意,登时既惊讶又气恼,扭头不再理他,但见桥上段正淳在乔峰的逼迫下脚步狼狈,仿佛随时可被击倒,不禁心绪大乱,暗恨:「这无赖着实可恶,但值此紧要关头,我且忍他一时。」便勉强软语说道:「只要你去制止他们,我什么都答应你。快去!迟了来不及了!」

  虚竹说出那句话来,自己也未当真,正不忍俏生生的阿朱如此焦急,忽见她应允,大出意外,「你真肯答应?」接着摇头笑道:「我知你哄我。」阿朱咬着嘴唇,无计可施,向他怒目而视。

  此时,乔峰和段正淳突然住手,二人相隔十多步远肃然相对。阿朱见了惊慌之极,拼尽力气大叫,知道乔峰将要全力一击,段正淳生死立判,而乔峰依旧听不到阿朱呼喊,即使能够听到,此刻蓄势待发也欲罢不能。阿朱悲痛欲绝,忽嘶声叫道:「好!我对天发誓:你去阻止他们,我作丫头服侍你三年。」

  虚竹吃惊之后,又觉好奇,问道:「咦!为什么是三年?」

  阿朱咬牙道:「因为我三年后要出家作尼姑!」

  虚竹自当她说的是气话,嬉笑道:「好好,你说几年就几年,不过白天端茶倒水,晚上铺床陪睡。」阿朱怒极,「可恶!你如此相逼,我宁愿去死!」虚竹见她真个急了,忙道:「也好,也好,只铺床不陪睡,你可当真?」阿朱斩钉截铁道:「绝不反悔!」说着滴下大颗泪珠。虚竹的心一下就软了,道声:「你哭什么,我去就是。」说完拔脚飞奔,边跑边叫:「大哥,你听我……」却见乔峰身形一展,双掌开始摆动。虚竹吃了一惊,「他要出第一式,不是……是第二式,哟!是第三式……」待他跑到桥上,乔峰已快速把降龙十八掌的前十七式逐次做完,然后双掌推出,掌间金红,携风带雨,闷声如雷。

  「这是……这是……?」虚竹突然明白,原来把前十七掌一起打出就是第十八掌!不及再多想,推出了这几日用得最熟的「神龙摆尾」。

  乔峰正凝神发劲,突见虚竹到了眼前,大吃一惊,但这掌「亢龙有悔」,是降龙十八掌中威力最大的一掌,至刚至猛,打出去即不能随意收回。两股掌风轰然相交,发出耀目金光。乔峰岿然不动,虚竹却像断线的风筝飘向桥下。掌风余劲在桥面旋转激荡,段正淳立足不住,转了两圈才勉强站住。

  虚竹恢复意识后,身已躺在竹屋内的竹床上。「三弟,马夫人真的识破了阿朱的易容?」乔峰急切问道。虚竹点点头,忍着胸口剧痛,把当日在衣柜中听到的话叙述了一遍。众人万分惊疑,乔峰犹不相信,即刻去找马夫人证实。阿朱追出去与他并肩而行。虚竹见了十分恼悔,「奶奶的!老子白挨一掌。」

  段正淳和一个绿衣妇人立在窗前望着众人散去。妇人幽幽道:「这个叫阿朱的少女,开始我真以为她就是我们丢失的女儿。」

  「星竹,你适才问她身世,她毫不犹豫说自己父母双亡,这样看来她不是咱们的女儿。」

  「她话虽如此,但我觉得她看我的眼神有些古怪。」

  「我已派人去打探了,你且不要胡思乱想。」段正淳说着抱紧妇人,「你若想孩子想得紧,我和你再去生一个。」

  「当着外人,不要乱讲话。」妇人挣身嗔道。

  「是是,咱们去你房里说,若不是你叫得那么销魂,叫我骨头酥了一夜,我何至于输给乔峰。」

  妇人慌张瞧一眼竹床上的虚竹,惊羞捶了段正淳一拳,却被他嘻嘻笑着搂在怀里出了屋。

  虚竹闭目听了,心想:「这个乱臣贼子果然风流,但没听出他有勾搭阿朱的意思,阿朱为何那么担心他?哼!这老色鬼有什么好,骨头都老得酥了。但不知那绿衣女子怎么能叫酥人的骨头?现在想必又在叫了,可惜我听不到。」想到这里,不由又想到了阿朱,「那妮子也是软绵绵的骚嗲口音,若叫起床来,恐怕不仅令人酥了骨头,连魂儿也要酥了。但她必不肯叫给自己听。哼!我为她受了伤,她却看都不看我一眼。」想到这里,忽然吃了一惊:「她走时一言不发,紧紧跟着乔峰,莫非她喜欢的不是老色鬼,而是乔峰!」这时记起当日马夫人对执法长老所说:「他正与一个叫阿朱的女子鬼混……」一下子慌张起来,她不肯作丫头也就罢了,若扑向乔峰怀里一哭,那可不大妙!

  过了半月,乔峰和阿朱回到了小镜湖。虚竹的伤势已好了大半,除了寒痛日日发作,掌伤已无大碍,见随同乔峰和阿朱回来的还有几人,居然是石语嫣和慕容府的家将。原来,乔峰和阿朱去了丐帮总舵,阿朱乔装成马大元,装神弄鬼叫马夫人说出了真相,亲口说出她勾结执法长老杀害亲夫并嫁祸乔峰。丐帮清楚了真相,还了乔峰一个清白,也不再追究虚竹。乔峰再想向马夫人逼问带头大哥的身份,不料马夫人逃出丐帮失了踪。乔峰和阿朱在返回途中遇上了石语嫣一行。石语嫣听说了虚竹下落,便一道而来。

  虚竹卧在床上竖耳听窗外众人交谈,已知大概情形,却不知石语嫣来找自己何事,好生不安,见石语嫣独自来到屋中,低声斥道:「你做的好事!」虚竹登时面红耳赤,心知她指的是叶丽丝一事。

  石语嫣将一个带着封条的锦盒放在桌上,冷冷道:「我义母听说你淫威大震,色名远播,特让我捎来这个。」

  「你义母……慕容夫人?」

  「不错!她还让我捎来一句话,就是要你把当日所有的事都忘掉,也不要再提起曼陀山庄,包括现下这个锦盒。」

  石语嫣说完,盯住虚竹,「你记住了吗?」

  虚竹羞惭惊愧,低头不敢面对。石语嫣打量他一番,叹道:「我看你连男人都不是,竟有胆去作淫贼。」说完转身出去。虚竹迷惑看着她,不知她这句话指得是哪件事,是说叶丽丝还是说马夫人?但心里清楚,石语嫣还不知道他就是小时候的木头,如此尴尬之时自然也不便相认,便拿起锦盒,拆开封条,里面居然是他遗落在曼陀山庄的物品,那本在石牢里拾到的春宫书,还有木婉清的那方蚕丝手帕,手帕已洗得干净,散布几小片浅紫痕迹。盒中还有三颗丹药,每颗鸽蛋大小。盒底另有一本书,书名五个字,虚竹只认得一个「大」字,纳闷想:「难道狐狸精怕丑事外扬,来送我东西哄我?若是如此,当时为何还放了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道理,却想起石语嫣最后那一句话来,心下暗恼:「你怎知我不是男人,你义母就清楚得很,难道她没告诉你!」

  这时传来石语嫣向众人辞行,从窗户望出去,见阿朱向石语嫣跪下,石语嫣慌张搀扶,而阿朱坚持不起,口中说着什么。石语嫣显出很惊讶的样子,接着乔峰大步向竹屋走来。虚竹顿时十分惶恐。

  乔峰进屋即大声道:「三弟,你揭明真相,制止我与他人死斗,当是救了大哥一命。如有机会,这份恩情定当报答,但大丈夫恩怨分明,现下我便以大哥身份要你答应三件事,否则兄弟从此没得做!」虚竹不敢说话,叫声大哥便惭愧低下头去。乔峰继续道:「一是不得滥用降龙十八掌;二是不得作奸邪狗盗之徒;三是不得欺辱阿朱。这个妹子善良仗义,比寻常女子不知强多少倍,你要当作自己亲妹子好好待她。这三件事,三弟能否做到?」

  虚竹惊慌点头,「我与阿朱妹子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她当了真。她待大哥好,我自然待她像亲妹子一样。」乔峰听了,脸色和缓下来,诚恳道:「慕容复野心不小,阿朱留在慕容家未必就好,大哥也知你孤苦伶仃,若你们二人彼此相互照顾,大哥倒更放心些。」虚竹一时大为感动,哽咽唤声:「大哥!」心里既敬服又惭愧。  

  乔峰安慰着一笑,「三弟,你自小无人疼爱,处事难免出格,大哥希望你以后好好做人。」接着问道:「你身上寒毒怎样了?」虚竹摇摇头,「我练了降龙十八掌,仍然未能治愈。」说着拿起桌上那本书,递给乔峰,「大哥,石姑娘给了我这本书,你瞧瞧。」乔峰接过一翻,惊道:「乾坤大挪移!我早听过这门异域功夫,传闻极是神奇,或可治你的寒毒。」虚竹转悲为喜,「当真如此!小弟不认得字,大哥快教我。」乔峰却放回书,郑重道:「这是武学密籍,大哥不便窥视。阿朱妹子聪慧过人,必能给你细细解读。」

  阿朱哭辞石语嫣,回屋见了乔峰,黯然无语。乔峰便告辞说,自己身世家仇毫无线索,中原武林也不容他,他要回大漠故里。临走嘱咐道:「丐帮一事虽真相大白,但江湖险恶人心难测。你们最好在这里多住些日子。」

  乔峰走后,阿朱摆桌布椅,清拭桌台,俨然一副丫头模样。

  虚竹不安道:「阿朱妹子,不用劳累。」阿朱冷冷道:「哪个是你妹子?」虚竹陪笑道:「不是妹子是什么?」阿朱阴阳怪气叫了一声:「公子-!」接着冷笑:「放心,小女子虽地位卑微,但也不会言而无信!」虚竹尴尬无语,寒毒突然发作,指着锦盒里的乾坤大挪移,疼得说不出话。阿朱吓了一跳,以为他指的是盒中丹药,忙倒水喂他服下。

  虚竹服了锦盒里的三颗丹药,腹内热气腾腾,疼痛立时见轻,便求阿朱给他解读乾坤大挪移。阿朱从盒中拿起书来,念道:「合元大法」,翻了两页,满脸通红,「哼!什么破书!」虚竹忙忍痛道:「错了,错了,是另一本。」

  当天,段正淳带着阮星竹也走了。虚竹和阿朱便在小镜湖安住下来,终日研究乾坤大挪移。乾坤大挪移共七层,第一层是移宫运气的法门。虚竹毫不费力便练成了;练到第二层时,只觉十根手指似有丝丝冷气射出;练完第三层,寒痛便不再发作了。

  原来这乾坤大挪移十分简单易学,但只适用男子体质,而且必须有先天阴气作引导。普通男子的先天阴气固然微乎其微,普通女子亦不够强盛,但叶丽丝自幼修习明教的独特法门,在处子体内积蓄了十分雌厚的先天阴气。虚竹阴错阳差将其吸取,便受阴阳相冲之害,降龙十八掌的纯阳心法虽能压制,却不能够使之消除,反而激荡得阴寒愈烈。如今习修了乾坤大挪移,吸取来的先天阴气与先天阳气相合,寒痛自然无影无踪。

  虚竹练到第四层时,半边脸孔胀得血红,半边脸颊却发铁青;待再练到第五层时,脸上忽青忽红,额头汗如雨下。阿朱见状不禁害怕,忍不住取出手帕伸到他额上替他抹汗。手帕刚碰到他额角,突然间手臂一震,险些儿摔倒。虚竹站了起来,神清气足,双眼精光炯炯,抹去汗水,一时之间不明其理,却不知已然将这第五层心法练成了,这前五层几乎一气呵成,自第六层始便觉很难,书中语句非常晦涩,阿朱费心尽力,逐字苦思,足足用了两月,虚竹才过了这层,而第七层则更难,阿朱思索良久才能解释出一句来,期间,她厨艺精湛,养得虚竹白白胖胖。而虚竹饱暖思淫欲,早忘了自己答应乔峰的三件事,目光总在阿朱身上色迷迷地扫来扫去,佯作无意去触,不料怎么也触不到,索性伸手去抱,却连阿朱衣角也碰不到。

  阿朱好生得意,那日她错拿了「春宫书」,一翻之下已然发现,书中图画虽然淫艳,但确是一本奇书,闲时偷看,见书中记载一门轻功,叫做「凌波微步」,便趁虚竹练功的时候,不声不响地学成了。虚竹瞧她步伐奇特,百般追问,终知缘故,要阿朱教他,阿朱当然不肯。虚竹无可奈何,只能恨自己不识字。

  平日里虚竹没话找话逗引阿朱,问东问西,阿朱大多不理,而虚竹却渐渐将自己的故事全说了出来,名剑山庄、坐大牢当和尚等等,越说越畅快,不觉将龌龊之事也说了出来,如何与木婉清春风一度,如何与甘宝宝调合,以及如何玩弄马夫人,只是始终没敢提及叶丽丝。阿朱惊异于他的奇特经历,也渐渐知晓了他的为人,既同情又鄙视,更加时时小心防范,见他稍有不轨之意便施展凌波微步逃走。而虚竹对阿朱亲近之心日长,戏辱之意日去,有时只是故意吓吓她,以此取乐。阿朱高兴了叫一声公子,不高兴了赌气不理。虚竹或是好言相求;或是勃然大怒。如此一闹,二人反倒像兄妹了。

  过了大半年,阿朱始终参详不透乾坤大挪移第七层的最后几段话。虚竹体内寒痛一去,也对乾坤大挪移失了兴趣,二人渐渐觉得无聊。

  一日,阿朱道:「梁园虽好,终非久恋之园。」

  虚竹猜出了她这句话的意思,点头应道:「不错,我既有一身力气,何不去考个武状元,说不定能当个大将军,你也能当个诰命夫人。」

  阿朱白了他一眼,讥讽道:「公子志向远大,但小女子无此兴趣,只想着随意游览山山水水。」

  虚竹认真想了想,「也好,先到处逛逛,后考武状元。」阿朱听了,禁不住流露顽皮心性,拍手笑道:「好啊,我的易容术加上你的口技,天下还有哪里咱们去不了?没盘缠就去富贵人家借。」虚竹也抚掌笑道:「何必那么麻烦,咱们去劫个大户,一次就够了。」

  次日,二人离开小镜湖,直奔应天府,在金陵城逗留几日,径直去了郊外的孟氏山庄,到了山庄,虚竹却打了退堂鼓,他知道山庄里养着众多护院,尤其还有着史朝云等金陵女侠。而阿朱毫不在乎,查探一番,然后拿些面团,在虚竹脸上这里涂一块,那边粘一点,霎时之间,虚竹的年纪、容貌全都大异了。阿朱居然将他扮成了焦管家,她自己则扮成了一个庄丁。

  到了晚间,二人轻易混入了孟老太太屋中,说出来意后,惊得老太太差点闭过气去。阿朱噤鼻瞪眼,努力装出很凶狠的样子,威吓道:「不许声张,要银子还是要命?」老太太忙叫丫鬟去帐房取银票。丫鬟拿来后,阿朱看也不看,只说不够,丫鬟又取了一次,阿朱数了数,眼露惊喜,虚竹却一不做二不休,把老太太从被窝里揪了出来,吓得老太太一迭声叫丫鬟全部取来,这一下又多讹了一万多两。虚竹走时还顺走了桌上的一副金钗。

  二人大摇大摆走出山庄,孟老太太却不敢声张,几万两银子虽不少,但分毫不动孟家根本,只是那副金钗乃前朝后蜀遗物,因此不便告知官府。孟老太太只给几个贴己之人说了此事,狠狠责罚了护院头领,又把焦管家痛打一顿,焦管家哭天喊地,莫名其妙。此事渐渐走漏了一点风声,史朝云那几个金陵女侠想到了会口技的淫贼,断定必是此人先卧底后劫财,深悔当日未及杀了他。

  虚竹和阿朱溜出应天府,起初小心谨慎,后来见官府没有动静,便渐渐放开心怀,漫无目的地游山诳水。银子来得容易,便花得轻松。二人款款而行,尝尽美食,饮尽美酒,遍登名山古刹,时而高楼对饮,时而花间品茶。虚竹有了阿朱的熏陶,有了山水的怡情,言谈举止不知不觉斯文许多,显得气度豪放,不输名士贵少;阿朱则明眸皓齿,胜过闺秀名媛。少男少女,鲜衣骏马,引得路人纷纷赞羡。只是虚竹淫性难除,处处寻花问柳,而且眼睛越来越高,普通风尘女子已入不得眼,专采艳榜花魁。

  这一路,阿朱也是此生从未有过的轻松适意,对这位「色公子」的禀性早已熟悉,只要不来骚扰自己,便随其所为,有时兴之所至,还会扮成男子,陪他暗访名倡佳丽,席间啜酒论诗,听曲和赋,风流潇洒之极,即使扮为老叟,也迷得妓女颠三倒四。虚竹往往看着阿朱喜得抓耳挠腮,叫一声:「好阿朱,你比她们都好,公子亲一个。」阿朱早就跑得无影无踪,虚竹跺脚大叫:「死丫头,早晚把你开了。」

 

           第十六回  青丝无颜色

 

  二人走走停停,绕着江南江北的繁华一带转了一大圈。闲时光阴易过,不知不觉到了岁尾,在隆冬新春之交到了天子脚下的东京,此处景象与众不同,建筑气派,街道繁华,店铺街贩人声鼎沸,夜晚也是户户华灯。

  阿朱极喜热闹,拉着虚竹大街小巷东瞧西看,晚上在河边灯舟听丝竹,忽闻城内有名的妓院玉花轩,隆重推出一个新来的红牌,明晚要献出初夜。虚竹喜不自胜,第二天等不及天黑便急着要去。阿朱一面帮他换衣,一面讥笑挖苦,虚竹作鬼脸去抱,阿朱「喵」得一声逃走了。

  玉花轩确不同寻常妓院,楼阁精巧,雅院清幽,老鸨便令人眼前一亮,自称花姐,风姿楚楚,相貌也不见得特别美丽,只是眼睛灵活异常,一顾盼间,便和人打了个十分亲热的招呼。虚竹惊讶道:「有这样开妓院的吗?老鸨比妓女还要标致。」有人应道:「这个花姐只是让人馋在心里,却咬不进嘴里,她的姘头都带着官印,寻常谁敢招她?不过她本人如此,所卖货色自然一流。」

  那个新来的红牌叫柳师师,果然十分出众,眼波流萤,气质清纯,毫无俗媚低贱之态,更难得的是歌喉清澈,婉转悠扬。虚竹连连叫好,心道:「可惜阿朱没来,这一个倒可以杀杀她的傲气。」将一大锭银子扔上台,高叫:「好啊,再来一个。」柳师师纤指拨动琵琶,接着唱道:「几番的要打你,莫当是戏。咬咬牙,我真个打,不敢欺!才待打,不由我,又沉吟了一会,打轻了你,你又不怕我;打重了,我又舍不得你。罢,冤家也,不如不打你。」虚竹听得忘了形,叫道:「你要打就打吧!」众人哈哈大笑。

  柳师师转眸一笑,转身袅袅上了楼。虚竹知道该是竞价的时候了,今夜他势在必得,一张口就叫了二百两,有人刚叫二百五十两,他接着叫了五百两。四下安静,突然有人叫道:「六百两!」虚竹正自得意,不由一惊,见此人中年模样,身材矮胖,他旁边坐着一位锦衣红袍的少年公子,眉清目秀,气定神闲,显是贵家子弟。虚竹清楚这位少年才是正主,瞪着他高叫:「一千两!」众人看热闹不怕事大,齐声喝彩。中年男子脸色一怒,「二千两!」虚竹这些日子银子使得十分习惯,毫不犹豫接着叫出:「三千两!」好事的人把手掌都拍红了。

  虚竹叫过之后暗暗不安,他和阿朱已把三万多两银子花得不足五千了。中年男子也有些犹豫,瞧瞧身旁的红袍少年。少年不动声色,轻轻一收折扇,清清楚楚叫出:「一万两!」众人立时鸦雀无声,虚竹一时也呆住。那花姐心里却乐开了花,匆匆向那公子行个礼,急急要往楼上领。虚竹看在眼里,恼在心头,大叫一声:「慢着!」从怀里掏出一只金钗,那是从孟家老太太房中抢来的,起初没留意,后来发现金钗上镶有一颗鸡蛋大小的珍珠。虚竹叫阿朱戴上,阿朱高低不收。此时虚竹拿出来,偌大珍珠在他掌上闪烁熠熠光芒,众人都惊呼一声,且不说金钗,就是如此大的珍珠也是价值不菲。

  那少年似是识货之人,脸色一变,叫道:「凤头珠钗!」

  虚竹见他被自己镇住,得意洋洋,横目不语。花姐喜得心要跳出来了,恐怕虚竹反悔,再顾不上矜持,过来就抢他手里的金钗。虚竹却依旧收回怀里,说要亲自给柳姑娘戴上,随花姐上得二楼雅间,见柳师师正坐在台前卸妆,便在桌前坐定,咳嗽一声,喝了口茶,见柳师师没来招呼,稍稍有些惊异,笑嘻嘻走去抚她裸露的肩背。不料柳师师冷冷道:「你是谁?要你来多事!」虚竹一怔,忙拿出金钗,轻轻插在她发髻中。柳师师嗔道:「谁稀罕你的东西,姑娘我身体不适,你下去吧。」虚竹嬉皮笑脸道:「哪里不舒服?我来给姑娘揉揉。」说着双手不老实起来,柳师师怒道:「找死!」手臂一勾,胳膊肘撞向他胸口。

  虚竹练了乾坤大挪移,反应极是敏捷,意念所至,后退一大步。柳师师扭身伸出两指插向虚竹双眼,动作十分迅疾。虚竹大吃一惊,再退一步,突觉耳畔吹来凉风,仰身侧头,眼前多了一柄直剑,带着寒气擦鼻而过。当即醒悟到自己掉进了匪窝,晃动双掌便要使出「神龙摆尾」,定睛一瞧,却又呆住,须臾间被剑架住脖颈,好似不觉,只是直直盯住拿剑的女子。

  屏风后传来另一个沙哑女声:「此人有些功夫,点了他穴。」持剑女子娇声说是,伸指一点,虚竹软软歪倒,目光犹死死盯这女子不放,喃喃唤出:「神仙姐姐……」这女子竟然是他的第一个处女—木婉清。

  柳师师噗哧笑道:「师姊,他叫你神仙姐姐,以为自己在作梦呢。来!妹妹替他送你这个金钗。」说着从头上摘下金钗要给木婉清戴上,木婉清红着脸推推搡搡。屏风后的女声怒道:「什么时候!还有心情胡闹?」柳师师和木婉清相视偷笑。沙哑女声又道:「机会难得,不要轻易放过。师师你去制住老鸨,让她把那人引进来。」话音未落,楼下传来通通脚步声和女子惊叫。柳师师到门口贴耳听了听,吃惊道:「官兵!」沙哑女声道:「不要慌,静观其变。婉清你把那人藏来屏风后。」木婉清应了一声,将虚竹拖到屏风后。

  虚竹斜眼瞧去,见屏风后面坐着一个极其怪异的白衣女子,宫装衣裙,云髻高耸,满头白发如冰如雪,肌肤也是雪白光滑,没有一丝皱纹,瞧其容貌是个妙龄女子,听其嗓音却是一个老媪,想不出她到底多大年纪。

  「兹呀」一声,房门大开,刚才那位中年男子站在门口,眼光一扫,问坐在梳妆台前的柳师师:「怎么就你一个,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呢?」柳师师瞧他一眼,幽幽回道:「你说那个土少爷么,他走了。」中年男子一愣,「走了?他何以走了?」「本姑娘请他走的。」柳师师轻叹口气,「本姑娘可不会让他的庸俗之气玷污了我的秀床!」

  「说得好!这才是……本公子心目中的奇女子。」

  门外响起清朗一声,那个锦衣红袍的少年公子踱进房来。中年男子飞快打量一下房间四周,弯腰退了出去,轻轻掩上了房门。

  虚竹在屏风后听得柳师师和那少年寒喧了几句,听那少年道:「你瞧我是否庸俗?」柳师师轻笑:「公子气宇轩昂,如人中之龙,当然不俗!贱妾早已留意公子了。」那公子甚喜,不住口地奉承柳师师,文绉绉说了些「天生丽质,美目聪慧,出污泥而不染」什么的,最后说道:「我也送给姑娘一支珠钗,这凤头钗本一对儿,刚才那一支,来历多半不清不楚,我这支却是家传之物,本公子给你戴上……」说着声音低下去。柳师师羞嗔着也没了动静。

  木婉清藏在屏风后,听得忸怩不安,美脸敷上一层醉人的红晕。虚竹瞧着痴痴呆呆,回想在她身上的销魂蚀骨。白发女子突然哼了一声。虚竹吓了一跳,那公子也听了,吃惊道:「师师,好像有……」话未说完闷哼一声,随即被柳师师拖到了屏风后。木婉清恼道:「小妮子,怎才动手?你干么许他对你……」柳师师红着脸急忙打断,问白衣女子道:「师父,现在做什么?」白发女子不慌不忙睁开眼,道:「两人绑在一块儿,从窗子走。」

  木婉清和柳师师拿出绳子,把虚竹和那公子面对面绑在一起,又掏出个大大的黑布袋。虚竹眼前一黑,然后觉身子腾空起伏,心里这才真正惊慌起来。过了好久,身上麻木得没了感觉,只余饥肠辘辘,眼前一亮,布袋从头上除去,他和那位公子滚落在地,定神一瞧,身处一个破庙,庙外正下着瓢泼大雨。

  白发女子问道:「还有多远?」柳师师答道:「快马还得半日路程。」白发女子盘腿坐下,道声:「雨停了继续赶路。」那公子突然大叫:「你们什么人?光天化日挟持良民百姓,所为何图?」白发女子冷笑道:「良民百姓?这里没有龙床,当然不比皇宫舒服!是不是?赵煦!」那公子无比惊讶,叫道:「原来你们早有预谋,胆敢挟持朕!」

  虚竹一听,惊疑之极,万想不到与自己争相嫖妓的,竟是当今皇上,见他被自己压在身下,忙用力翻过身来叫他压着自己,听得白发女子叹道:「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赵煦咦了一声,伸直脖子去瞧那白发女子,惊道:「这是南唐后主李煜的词句,你到底什么人?」白发女子哼哼冷笑,「你问我什么人?我父皇被你们害死,你却问我是什么人!」赵煦又是一愣,叫道:「你说你是南唐公主?怎么可能?南唐已亡了许多年了!」白发女子忽然大怒,「不错,整整一百年了,现下便要与你们赵家做个了断!」

  赵煦吃惊害怕不再说话。虚竹在他耳边轻道:「草民不知是皇上,实是罪该万死!」赵煦哼一声,用力一滚把虚竹翻到身上去,也轻声道:「不知者不罪。」说着话,眼光斜向柳师师。虚竹见了心道:「这少年皇帝竟是个情种,生死攸关之际还不忘勾搭女子。」想到这儿,他也努力扭头去寻木婉清。

  柳师师见了赵煦的目光,脸上发热,过来解开绳子,低声喝道:「去墙角老实坐着,不许出声。」赵煦站起道:「师师姑娘,多谢你了!」柳师师脸上更是晕红,嗔道:「休要乱叫!我姓刘,叫婕杼。柳师师是我胡乱起的名字。」赵煦闻言惊喜,忙再道:「那多谢婕杼姑娘!」刘婕杼瞪他一眼,扭身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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