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寬廣的平原上，太陽依舊在上方照耀著底下的芸芸眾生，如此令人感到舒適且滿意的天氣裡，對正在對峙中的人，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日晦……妳的樣子……」流夜。一個曾經是殺人無數，且犯下斑斑血案的殘酷魔女，即使中了道靈一脈的洗罪神招，仍是不受影響的繼續為惡，在日晦自己的犧牲之下，換來了純真且充滿善意的流夜。

　　闊別數日且未曾有一點消息，照道理來說，流夜看到此刻出現在她眼前的身影，應該是要充滿喜悅並且欣喜才是。

如今，卻是一抹震驚與不解徒留在心中，一個曾經費上無數歲月，只為讓自己走回正道的道者，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的樣子？嗯……可能稍稍做了改變。不過……應該無礙才是。妳對我想說的話……不。應該說。褪變重生後，這是妳對我唯一能說的話嗎？」日晦。道靈一脈的閉關嫡傳弟子，包括焱絕在內，極少數人知道這層身份。擁有道靈一脈崇高身份的她，從未展現驕慢一面，反倒把自己當成一位普通弟子一樣，行善且樂於助人。

　　這樣的日晦，如今在流夜面前所展現的，不僅僅是流露著一絲絲邪佞氣息，湛藍的雙瞳早已消失無蹤，換上一副令人望之生異的一紅一藍異色雙瞳，全身展現的氣質素養，也不再是如同先前純樸善良，而是有著些許高傲並帶著想毀滅一切的戰慄氛圍。

　　「……看到妳。我應該要高興才對！可是……妳周遭散發的氣息……日晦。與我們分開後，妳發生什麼事了？」流夜看著緩緩發光的手杖，流夜站起身，手心握上手杖，將手杖尖端指向原先的主人。

「……說明……我想。讓妳知情妳又能幫到我什麼呢？……因為……對我來說。我會有這樣的轉變，有一部分得歸功於妳。我若是打算這樣說，妳又當如何呢？」異色雙瞳的日誨看著流夜，臉上沉靜如斯，像是在思考什麼，隨後將話語指回到流夜身上。

　　「我……？」聽到日晦所說，流夜讓震驚的神情全寫在臉上，語氣更是透著種種疑惑，她不知道，為何日晦要這樣說明？

「……那日。我從玉梅香掌門眼前離開後。我便找了一處洞穴，打算以我自身道靈功力，消化妳那從純真善良的心思中，所衍生出來的惡意。雖然這惡意不強，但是剛好與我心中那一點點的缺口互相結合。我在無法消化以及想試著以不同方式體驗不同人生的情況下，決心做改變。」

　　「缺口？不同人生？日晦。妳……我不懂妳在說什麼。」看著眼前的日晦，應該是熟知她的流夜，對於眼前人不僅多了三分陌生，更多了一絲……如同在看著鏡子一般的錯覺，纏繞在心裡頭。

『這個人應該是日晦沒錯。但是為什麼……我會覺得她很像被迫為惡的我一樣……不對！這宛如是我自己的錯覺感，究竟是……』

　　「聽起來很讓妳覺得奇怪吧？其實我也曾這樣自我檢討。但是！跟妳那些不是純粹行惡的惡念融為一體後，我看到了一些過往我不曾看到的東西。」流夜還在試著消化日晦方才的話語，日晦卻沒有等待流夜，反而自行繼續話題。

「妳……妳看到了什麼？」還無法適應日晦的變化，便被日晦接二連三拋出來的話題給打得手足無措，這讓流夜看起來相當困擾。

　　「比如……靈昧三真有存在的必要嗎？以招式強制洗卻惡念，逼人往好的方向前進。這真是真理？行惡的人如果每每都遇到道靈一脈的弟子，不用以其他方式償還罪衍，那日後像流夜妳這種特例如果越來越多，那被害人的公道在哪裡？讓妳們潛心修行以行動證明過錯已改，又要花上多少的時間確認？」日晦走上數步，氣勢凜凜的向著流夜質問。

　　「這個問題毫無意義。我可以被妳強制施加第二次，就褪變重生。難道未來的人就不行？一直以命還命，又真是真理了？是。由我說出是沒根據與說服力。但我相信！相信我想說的東西，都是妳絕對知道的！妳就不應該把問題朝向我這邊，而是應該想，道靈一脈的眾位師兄弟姊妹，為了世界和平與人人之間得以共存以及，為了消除紛爭而做出種種努力！妳便不該對我問這個問題。」

　　聽到這裡，日晦臉上表情稍稍頓了頓，接著，過去總是會表現出一派沉穩柔和的笑容，此時早已不復見。日晦只是單單看著流夜，肩頭微微聳動，臉上一副就是這樣的神情，嘴角更是勾起輕蔑的笑容。

「……這個嘴角。是妳認同我……還是……妳感覺我說的一切，很荒謬？」看著日晦乍變的神情變化，流夜臉上一臉有如大敵當前的緊繃感。

　　「妳這些話。好像以前的我會對妳說的。很雷同。妳現在會這樣想，完全是靠著靈昧三真的影響。若是較之之前，妳百分之一百不會這樣說。這個便是現在眾人看不見的弊端。我與妳說再多，其實也還是沒共識，不是嗎？……再說了。我也不是來說服妳。」日晦抬起手，手心扶著下巴，雙眼深邃幽黯的看著緊繃著神經的流夜。

　　「日晦。不管妳要做什麼，妳都必須留下！直至道無前輩眾人來到此地！」看著自己往地上豎立起的邪毒刀與日晦曾經的手杖，流夜手心緩緩向前伸出，握上了那把光芒微弱的手杖。

「好痛……」或許是手杖會認主的關係，流夜才剛握上，微弱光芒的手杖忽然綻放出盛大的藍光，像是抵抗著流夜一般。

　　「妳是要動武留下我嗎？我沒打算要與妳交戰。畢竟妳……現在只有三成功力。敗妳一點樂趣也沒有。況且……妳還打算以我過去所持有的武器，與我對敵。也不是聰明人的做法。算了吧！」看著手杖發出的光芒，日晦故意拉開距離，一臉像是觀看好戲的神情看著被手杖抵抗而露出痛苦神色的流夜。

　　「喝！」日晦上一刻還在觀看好戲，下一刻，卻見流夜強行握住手杖，旋杖至身前，直直往自己的方向逼近！

「哦？」縱身閃過直直逼向自己的一擊，日晦並沒有退下步伐，左手手掌反倒舉起，一股混濁的水色在日晦掌心裡流竄，步伐隨後更是踏出，往流夜的懷裡衝去。

「喝！」流夜不慌不忙，緩緩收回手杖同時，右手掌心聚起灰白色氣流，掌心往日晦的掌心裡貼上，雙掌交接，頓時引起了一陣小爆炸。

　　「三成的力量。妳什麼也做不到！」接掌後，日晦沉靜看著流夜一會兒，隨即加重功力的輸出，使得只有三成元功的流夜，嘴角頓時濺出朱紅。

「……唔……但我……也不是那種輕易認輸的人……」流夜明白自己力有未逮，仍是決心想留下日晦，收回的手杖一轉，往日晦的近在咫尺的腰際招呼落下！

　　日晦不閃也不躲，掌上氣流再加重一分同時，右手推掌，擋下了流夜揮舞出來的敲擊！

「同時忍受著被我功力襲身以及手杖傷害的痛楚，妳竟能撐持這麼久。當年與妳對陣能牽制妳，我現在不知道該說我們那時是好運，還是妳當時有傷在身沒盡全力呢？流夜？」日晦輕輕揚起笑容，掌上再加重一分功力，流夜嘴角間的朱紅如同江河般，急速流瀉。

　　「……有傷在身也得保命……我當時也是盡全力……唔……」或許是撐持不住了，再力有未逮的強況下，日晦的功力順利壓過流夜的氣勢，只見流夜氣衰後，如同斷線風箏般，立刻被擊飛出去。

「我剛剛說了。我不是來戰鬥的。妳堅持不聽，非要動手才會如此。」日晦走上前，伸手拉起面露痛楚的流夜。

　　「……之前。我沒問。是因為那是我跟妳兩人的祕密。現在……我雖然敵不過妳，也是要請妳回頭之外……我更希望知道。那一日在冷泉，妳為何要越線吻我？」被拉起來後，流夜拭去嘴角間的朱紅，褐色雙瞳看著眼前那雙沒有明顯情感的異色雙瞳，忍不住發問。

　　「妳最討厭我。我恨妳是殺師仇人。但再相處之間，妳也不是全然的惡行。

我本來……是想這留給師尊。因為師尊撫養我、甚至不費心力栽培我，我對她……卻早已超過仰慕之情。這一切卻因為妳而全部消失了喔？而襲上我的惡念便是……『如果世間毀掉我曾經的一切。那我也能以同樣的手段回應』，雖然我過去不是贊同這種理念。但是現在……與妳的惡念結合後……我似乎了解了一些妳過去的心情。所以那日。我才會像世間女子般，吻上妳的嘴唇。」看著流夜受傷卻仍想釐清事情的神情，日晦先是收起表情，接著，手掌撫上流夜的臉頰，以奇異的神情看著她。

　　「……我很抱歉……但是妳……」看著眼前道者，竟因自己過去產生的不平衡的惡念，而走入歪路，純樸善良的流夜為此感到不捨，她一開口，想向日晦道歉，日晦卻是一言不發，接著……

「唔……」聲音消失在空氣中，徒留彼此放大的神情在彼此的眼眶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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