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維斯雅殿下中毒了，千萬不可以靠近。」侍女攔著眼前這位正在哇哇大哭的孩子。

「你們快點救救他啊！」奈奈子淚眼汪汪的看著倒在地板上奄奄一息的維斯雅。

順著公主殿下的手指，國王陛下這時才注意到那躺在地板上的藍色人魚。在場所有人都很清楚，那名人魚已經回天乏術了。

「嗚…嗚……都是因為我，都是我沒有保護好維斯雅……」

大廳門口又傳來一陣水流，剛剛那場騷動馬上引來了其他人。

「這裡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公主殿下在哭泣！」

「陛下，剛剛這裡……」

不等騎士說完話，奈奈子馬上轉向父親和母親面前。

「父皇、母后，求求您救救維斯雅，救救王子殿下！」[uploadedimage:4873289]

不用過多的猜想，也大致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父皇一定會有辦法的對嗎？求求您了，救救他吧！」奈奈子不斷拉扯著陛下衣角，滿臉淚痕的樣子讓他很是不捨。

「奈奈子，你聽我說，他已經……」一旁的皇后想要安撫奈奈子。

「我不要聽！不要聽！」

國王陛下困擾的看著眼前的女孩鬧著脾氣大哭，很想為她做點什麼，但無奈起死回生這種事就算是國王也無法做得到。

氣氛回歸死寂，誰都沒有想到會在公主殿下的生日當天發生這樣的憾事。

「陛下，鄙人或許有辦法可以讓維斯雅殿下活過來。」

突然在角落的一名披著黑袍的人魚打破了這份沉默，她的臉大部分都被兜帽和一頭深棕色的捲髮給蓋住，讓人看不清她的面容及表情。

「是什麼辦法！快點告訴我。」奈奈子彷彿抓住了一絲希望，急著想跑去，但陛下攔住了她。

「汝說有辦法，是怎麼樣的一個辦法？」

她嗤嗤的笑了一下，看起來既詭異又妖媚，「陛下，不用擔心。鄙人只要借用一下公主殿下脖子的上項鍊和皇室的血脈而已。」

所有人讓開了一條路，那名漆黑的人魚游向前，在陛下他們面前行了一個不到位的禮。

「想要讓人起死回生雖然很困難，但不是不可能，尤其維斯雅殿下並沒有死亡，只是中毒太深，沉睡在瀕死的邊緣而已。」

「真的嗎？！」

「是的，只是鄙人還需要一些公主您的血。」

陛下聽到後大為震怒，「放肆！居然敢和皇族要求放血，來人！拖出去！」

「等一下！父皇。」沒想到奈奈子擋在那名人魚前面，沒人敢對再繼續往前一步。

「求求您，我以後一定會乖乖聽話的，讓我救維斯雅吧！」

陛下看著奈奈子的手不自覺地顫抖著，明明這麼害怕，為什麼要為了只見過一兩次的人做到這種程度呢？

他看著自己的女兒，心軟了。

「好吧……」

奈奈子破涕為笑，她馬上就把掛在脖子上的項鍊拿了出來，粉色的貝殼項鍊上正淡淡地散發著彩光。

全國的人民都知道，這枚項鍊為皇室的象徵，它由先皇代代祖傳下來，現在正躺在奈奈子的手裡。

誰都不知道這枚項鍊中到底蘊含著什麼樣的力量；有人說，它可以讓人起死回生；也有人說，它只是一條沒有任何用處的項鍊。大家眾說紛紜，沒有統一的見解，因為從來就沒有人見過它被使用。

正當她要把項鍊交給這名奇怪的人魚時，陛下說道。

「要是這樣做沒有用，汝要為所說的話負責。」聲音裡陣陣威嚴，令在場的所有人不禁偋住了呼吸。

「是，鄙人了解。」她深深地低下頭，更讓人看不見她的面容了。

奈奈子將項鍊放在了她手中。

「項鍊只會對皇室的血脈產生反應，現在公主殿下是這枚貝殼的主人，自然要向您取血，才能使項鍊的力量展現開來。」

「我…我知道了。」奈奈子有些害怕，但她還是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她在公主殿下的手上劃開了淺淺的傷口，只見血流細細如絲線般，沒有擴散，反而向著貝殼項鍊束縮，像是在吸收著血液一樣，看起來有些詭異。[uploadedimage:4873295]

接著，她將項鍊放在維斯雅的胸口。

慢慢的，那泛紫的皮膚漸漸變回潔白健康的血色，維斯雅的胸口開始恢復起伏。

看著這幕，不禁讓奈奈子感到有些暈眩。

圍在周邊的眾人驚嘆，沒想到那項鍊居然可以做到這種事，他們為這力量所折服。

「公主殿下，接下來只需要讓維斯雅殿下靜靜休養就行了。」她輕輕地把項鍊交還給公主，露出了一個讓人難以理解的笑容。

「是…是嗎？太好了！」因為一直緊張的關係，鬆了一口氣時奈奈子不小心跌落在地板上。

「公主殿下！」仕女們一擁而上，深怕眼前的女孩受到任何一點傷。

「快帶公主殿下和維斯雅去治療！」國王陛下向周圍的騎士和侍女下令。

「是！」

一場騷動最終就這樣結束了，之後在奈奈子的強烈要求下，公主殿下的生日宴會延期到維斯雅醒來時才能舉辦。

聽說在王子殿下沉睡的期間，公主殿下都一直握著他的手。

外面不知道何時開始下起了雨。

一滴一滴地拍落了樹葉、洗刷了白沙、冰冷了我的心。

—為什麼要引起叛變？

—只是時候到了。

維斯雅輕描淡寫的說道。

他與我記憶中溫柔的王子殿下相差甚遠，但那久遠的回憶又點點浮現。

曾經生活在城堡裡歡樂的時光，宛如雪花般飄落在手心裡，卻又馬上消失不見。

“原來，一直圍繞在我身邊的那些美好畫面，都只是父皇和母后給我的假象。”

“就連你，也只是他們編造給我的一個夢境，就像古城裡的人魚最後終會化為泡沫。”

—有一天您會明白，這世界的真相。

是的，我總有一天會想起，我會明白。

只是沒想到是透過如此殘酷的方法讓我理解原來世界的面貌。

心裡有許多複雜的情緒攪在一起，我現在是在笑呢？還是在哭呢？

還是面無表情，像是一具空殼的娃娃？

「奈奈子。」

維斯雅鬆開了我的手，從床邊站起來，在手中留下貝殼項鍊。

「今天已經很晚了，你還是早點休息吧。」

我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甚至，不敢抬頭看向他的臉。

「差勁的傢伙。」

沒想到一出房門就看見悠翔靠在一旁的牆上，一臉不滿的看著維斯雅。

「……？」

「我知道自己沒資格管別人的家務事，但你們兩個，都很差勁。」

說完這句話，悠翔就轉身走回自己的房間了。

“差勁？或許是吧。”

外頭雨下得越來越大，聲音逐漸蓋過海潮聲。

當時眠焉帶著奈奈子走進灕雨閣時，維斯雅在水箱裡，而她使用著雙腳站在外頭。

“失憶了？”

沒想到再次見到時，卻和當時一樣保持著純真無邪的樣子，不知世間的險惡，不明自身所背負的責任。

或許這樣也好，忘記那一切過著快樂的日子。

“妳就像初次見面般，對一切陸地上的事物感到好奇和嚮往”

—你能不能跟我說說人魚王國的事？

“儘管妳不記得也沒關係，如果這是妳的選擇，我會為妳編織更多謊言”

如同泡沫一般，只要輕輕一碰便會破碎。

—就算沒有那雙腳，你想要去的任何地方我都可以帶你去。

“為什麼要對我說這種話？”

“難道我在你的眼裡看起來很可憐嗎？”

漸漸的，好像有什麼逐漸崩解的聲音……不，或許應該說，泡泡破掉的聲音。

—你能實現願望真是太好了，我很高興。

“妳明明就露出了寂寞的表情。”

明明是想縮短距離，但怎麼感覺越來越遠？

—你……為什麼要騙我？

“看見妳昏倒在沙灘上時，我似乎就明白了。”

“編織的謊言、築起的高牆都是給我自己的，並不是給妳的。”

終於泡沫被戳破了。

“有一天您會明白，這世界的真相。”

或許其實都一直很想告訴妳。

謊言化為底泥，沉落在最深的海底。

—對不起。

"妳恨我也沒有關係。"

“但如果妳需要，我依舊會陪伴在妳身旁。”

維斯雅坐在海灘上，看著天際線逐漸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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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斯雅先回去了？」穆凜驚訝的說道。

聽到他的名字，心裡一陣恐慌。

「早上在房間留下字條後，東西都不見了。」悠翔揮了揮手上的小紙條，接著便把它放在桌上。

眠焉意味深長的微笑了一下，沒有多說什麼。

自從昨天深夜得知真相以後，我整夜都沒闔過眼，淚水不斷從眼角冒出，一不小心就會潰堤。

“父皇……母后……還有大家……”

我緊閉雙眼，儘管不願相信，但事實就是如此，他們已經不再這個世界上，永遠的離我而去了。

「姐姐，你還好嗎？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臉色看起來很差。」

穆凜似乎注意到我的異狀，轉頭過來問道。

「不…我沒事，只是昨天有點睡不好而已。」我不想讓他們擔心，但只要一想到曾經的畫面……就像海嘯般，一不小心就會將我擊倒。

「嘖！」悠翔瞄了我一眼，表情又恢復之前那厭煩的樣子。

眠焉聳了聳肩，說道：「既然奈奈子有點不舒服，不如我們今天就早點回去。」

「啊……」穆凜有些不滿，想要表達些什麼，但是看氣氛似乎不太對，也沒有多說什麼，「好吧~讓姐姐早點回去休息。」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讓行程泡湯了。」眼淚似乎又快要流了出來。

「哇！這不是姐姐的錯，我們下次還有機會一起出來玩的！」穆凜似乎被我的反應嚇到了，急忙安慰道。

「穆凜說的沒錯，不用在意，還會有機會可以一起出去玩的。」眠焉溫柔的摸著我的頭，微笑說道。[uploadedimage:4873338]

“大家……真的很溫柔。”

我這樣是在利用大家的溫柔嗎？不禁害怕起來。

回到旅館後，除了工作的時間，我都把自己關在房裡。

因為害怕會被發現事實，或是會遇見維斯雅。

「姐姐，妳還好嗎？」

「我很好啊，怎麼了嗎？」

“沒事的，不會被發現，因為我笑得很開心。”

「…這樣啊。」穆凜表情看起來有些奇怪。

「奈奈子，不要太過勉強自己囉？」眠焉說道。

「嗯？我沒有再勉強自己啊？」

“為什麼眠焉看起來像是在擔心我呢？”

「奈奈子，妳需要休息一下嗎？」小白在廚房時問道。

「不用阿，為什麼這樣問？」

小白看了我一眼，便沒再繼續說什麼了。

“真奇怪。”

“他們都好奇怪。”

「奇怪的是妳自己才對吧！」

“咦……？”

打開房門就看見悠翔一臉發怒的看著我，沒等我的許可，他便直接走進了房間裡。

「等等，你應該要先問過我……」

「你在藏什麼？」

我瞬間僵在原地，彷彿時間被凍結了。

他銳利的眼神掃了過來，我害怕的別過視線，「沒有啊，我什麼也沒有隱瞞……」

「喔？所以你當我們都是笨蛋？」

「不，我沒有！」

「那你怎麼會以為大家都沒有發現？」

我滑坐在地，腦中一片空白。

「真是讓人不耐煩，以前你那呆傻的樣子還比較好。」

“為什麼……要這樣子說話？”

“明明……”

「你明明一點都不懂！」

「你明明就不懂我到底有多努力！為什麼要這樣說一些傷人的話！」

「你不說出來我們根本不會懂。」他表情冷漠的看著我。

這句話像是一把利刃，直接刺進了我的胸口。

從海灘回來那天下午，當進到這個房間時，我發現一件事。

「好可怕。」

房間裡空的好可怕。

“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空蕩蕩的，好恐怖。

宛如心臟被掏空，呼吸不過來。

“原來，只有一個人是這麼的寂寞和孤單。”

「父皇……」

「母后……」

「……」

就連我曾經最珍視的你，也離我而去。

世界上再無任何地方是我的歸屬。

宛如有另一個在自己喊著。

不能讓眠焉他們發現我想起過去了。

不能。

不行。

不可以！

這樣一定會被趕出去的，因為我已經想起一切，沒有任何理由可以繼續待在這裡。

所以我要好好當個乖孩子。

要表現的很正常。

這樣才不會讓他們發現。

但面對悠翔的質問，他直勾勾的盯著我，彷彿要看穿我的心思。

「我…我不想……」喉嚨像灼燒般發燙，用細小的聲音說道。

「你不想什麼？」

「我不想讓你們發現我回憶起過去了。」

「為什麼不想讓我們發現？」

「因為…我沒有理由繼續待在這裡，而且……」說道這裡，喉嚨又像卡了一顆小石頭，怎麼也說不出來。

「而且什麼？」悠翔還是很耐心的聽我說著

看著他這樣，我不禁濕了眼眶。[uploadedimage:4873350]

「…而且我害怕自己一個人就這樣活在世界上，大家都不在，已經再也見不到了……我覺得很孤單很寂寞……」像是停不下來的眼淚，沒有辦法再繼續裝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他靜靜地聽著我哭訴。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很害怕啊，很害怕回到海裡大家會恨我，恨我什麼都沒有做，恨我什麼都沒有改變。」

「是我害大家死去的，都是因為我……」摀起自己的雙眼，好像這樣就可以不用看見任何痛苦的事，但只要一閉起雙眼就能看見那些痛苦的面孔出現在我眼前，彷彿就能聽見哀嚎的聲音在我耳邊。

—快逃！

「……還能逃去哪裡？到處都沒有我的棲身之所了。」

到頭來，我一個人也沒有拯救到。

「……」

悠翔搔了搔頭走向我。

「你們這群人，就是什麼都想太多，根本不知道別人是怎麼想的就在那邊亂猜一通。」他輕拍著我的頭，像是在安慰小孩子一樣。

「我……」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麼想的，但我認為你已經是這裡的一員了，是侍雨樓的一份子。」悠翔蹲了下來，認真的看著我。

「這裡現在就是你的家。」

「但是他們不會原諒我，我是個無能的公主。」

「你沒有親口問過又怎麼會知道。」

其實我知道他是對的，但是我很害怕……

「但是我很害怕……」

「拿出你闖入我房間的勇氣，這一點問題沒什麼不好問出口的吧！」

我的眼前豁然開朗，心理的矛盾一掃而空。

「……在怎麼說也不用拿這個比喻吧……」

悠翔彷彿像是想起了什麼羞恥的回憶，馬上別過頭，整個耳根子都紅了起來。

「我要說的都說完了，接下來就是你自己的事了。」他離開了房間。

我想了很久要怎麼開口，雖然平常都找不到他在哪，但今天我猜他一定會在這裡。

果不其然，遠遠的就看見一頭水藍色的頭髮在夕陽下閃耀。

我走向沙灘，和他一起並肩坐著。

維斯雅沒有說任何一句話，靜靜地望著海。

「維斯雅。」

「……是，公主殿下。」遲疑了一會，他才轉身面向我。[uploadedimage:4873360]

「認真的回答我。」

「我會如實以答。」

「你恨我嗎？」

維斯雅愣了一下，才說道：「我從來就沒有恨過您，公主殿下。」

「你沒有在騙我吧？」

「我願意用生命證明我的心意。」一反平常輕浮的臉孔，他認真地看向我。

一不小心我笑了出來「太誇張了，我才不要。」

我們兩個繼續這樣看著海，沉默了許久，中間只有海洋的潮水聲拍打在岸上。

「我們現在都沒有辦法再回去了對嗎？」

「……是的，公主殿下。」

「這樣啊……」

季節轉秋，海風吹起來有些寒冷。

「維斯雅。」

「我在，公主殿下。」

「現在的我已經不是公主殿下了，只是一個被國家放逐的亡命之徒。」

「……」維斯雅低頭沉默著。

「你願意陪著我一起走下去嗎？」

「就算是地獄我也願意和您一起走下去。」

「就說你這樣太誇張了啦！以後只能叫我奈奈子。」

「好的，奈奈子。」夕陽下，他站起來後向我伸出一隻手。

我握住了他的手，一起向旅館的方向回去。[uploadedimage:4873355]

“當初握住我的手的人，果然就是你嗎？”

—我在陸地上等著您。

這時才回想起，當時你和我道別時說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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