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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當大地的一切靜止時 | when the earth stands still,1

[db:作者] 2025-08-02 22:39 5hhhhh 3490 ℃

希爾凡的父親總是說,沒人能像戈迪耶那樣慶祝冬至節。很明顯地,這是自我意識過剩的問題。守夜、競賽、宴會,隆冬的七天假期裡,每一天都充滿了炫耀的恩賜,直到聖奇霍爾節的高潮仁慈地給這個——多麼溫馨的場景——帶來了謝幕。

在希爾凡的成長過程中,情況已夠糟糕的了:女神禁止伯爵的繼承人不參加慶典。它現在變得怪誕起來。兩年前,法嘉斯的人們煮熟黴爛的大麥,在炭火上烤老鼠以作為他們的冬至晚宴,而那是當他們夠幸運的話。假裝五年的內戰沒有同樣地蹂躪人民和土地,假裝這數個世紀以來的古老熱誠習俗可以一如既往地延續下去,這讓希爾凡感到反胃——

菲力克斯打斷了他,「那就來伏拉魯達力烏斯吧。」

在他留意到菲力克斯的話之前,希爾凡已控制住了自己,將視線從天花板上的石膏螺旋上移開,用手肘撐起身子看著菲力克斯。「蛤?」

「你聽到我說的了,」菲力克斯聳聳肩,「當議會會期結束時,不要回戈迪耶。我們可以讓你住幾個星期。」

他們在主廳旁邊的小房間裡,帝彌托利的顧問們經常在會議與謁見的空檔時聚在這裡。菲力克斯懶洋洋地坐在一張鍍金的硬椅子上;希爾凡懶洋洋地躺在躺椅上,靴子被踢到了手能拿到的地方之外。他擺動著雙腿,好好地坐起身來。

「你說真的?」

菲力克斯又聳了聳肩,「為什麼不呢?你不會是唯一的客人。」

「魯道夫?」

「還有一個小地主的家族,他家的大廳還沒有重建起來。」

有趣的是,他以前從沒想過他可以不回家,這聽起來太好了,不像是真的。

希爾凡抿著他的嘴唇。他的父親會大發雷霆,但這不重要。他母親會在乎嗎?有一半的可能性。另一方面,如果菲力克斯是出於同情而提供幫助,那麼——

他回答得太慢了。菲力克斯會想知道他在打算什麼,或者更糟地,他已經知道了。他至少應該爭取時間,或者——

菲力克斯慢慢地說,好像要把這句話從他身上擠出來一樣,「這是我的第一個隆冬假期。」

他沒有說完這句話,沒必要這麼做。去年,他們都聚集在菲爾帝亞與帝彌托利一起慶祝——所有的青獅成員,還有教授,或者大主教,隨便你怎麼稱呼他。一切都很簡樸,在糧食定額配給和重建之間,有點苦樂參半,太多惦念的面孔和回憶突然交融在一起,那是希爾凡所能記得的最好的冬至節。

所有這一切都意味著,今年將是菲力克斯以伏拉魯達力烏斯公爵身份主持的第一個隆冬假期。

菲力克斯不會問,菲力克斯從不問。這就是希爾凡的全部事情,菲力克斯不需要問。

「好,」他說,「是的,我答應你,我會來的。」

菲力克斯瞥了他一眼,「你會來。」

「會的,我欠你一個人情。」現在這是個微妙的平衡,希爾凡試圖表達真實的情感,而不會把菲力克斯給嚇跑一整周,「謝謝,菲力克斯,我是認真的。」

「沒什麼大不了的。」菲力克斯看著自己的腳咕噥著,不過,他還是隱藏不了臉上的紅暈。希爾凡掩飾著自己的微笑。

知道嗎,他已經在期待冬至節了。

* * *

在一年之中白晝最短的一天——星辰節的第21天,青海之星從天空中隱藏了行蹤,這是法嘉斯慶祝冬至節的第一個夜晚。

對於真正的信徒來說,聚會(某種意義上來說)從冬至節的前夜——冬至夜——開始,伴隨著從晚禱到頌樂的整夜守夜。希爾凡聽說,過去的守夜活動是在冬至節的當晚舉行的,冬至節的夜晚是最長的一夜,因此也是所謂最神聖的一夜。但是,隨著越來越多的教徒選擇舉行盛宴而不是禱告,教會最終屈服,將守夜活動往前挪了一夜。

可惜庫羅德不在,聽不到這個故事,他會很喜歡這個的。

但希爾凡多少有點想太多了。無論如何,關鍵是為了讓他們之中虔誠的人(這是個值得懷疑的假設,但他會順水行舟)在20號晚禱時到達他們的家和壁爐和冰冷的教堂,王國議會自19號起休會十天。按照傳統,隆冬假期會持續整整一個月,但帝彌托利以誠摯而鋼鐵般不容動搖的態度向那幾張不滿的臉解釋說,因為要做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也許再過幾年,當芙朵拉恢復穩定時——

然而,即便他們整個假期都在努力工作,希爾凡也不會介意的。事實上,當大教堂的鐘聲在午夜過後兩個小時響起,他才吹滅蠟燭休息,而第二天早上走到馬廄時,他還在打呵欠。

菲力克斯用輕蔑的眼神看著他,「已經在慶祝了?」

「當然了。熱情地——」又一個呵欠,「火熱地和糧倉管理卷宗共度的夜晚。」

這種不屑變成了另一種不同的、難以形容的厭惡,「賽羅司啊。」

「總得有人做這個。」

「我想是的。」菲力克斯聽起來很不高興,「你能好好地騎在你的馬上嗎?還是需要我把你綁上去。」

這就是他會說的話。希爾凡緊緊地咬住他的舌頭,而後說道:「淑女會照顧我的,對吧,寶貝?」他對著他的月桂母馬親暱地說著,她用光滑柔軟的鼻子貼著他的臉頰。

阿,來了。純正的伏拉魯達力烏斯厭惡面孔,不接受模仿。希爾凡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只會讓菲力克斯看起來更加嫌惡。「那就上馬吧。」他說,然後大步走開了。

天氣很適合騎馬。晴朗的天空,清新的空氣,一層新鮮的雪花覆蓋在路上、田野和樹籬上閃閃發光。希爾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胸口充滿了冷空氣。再次和菲力克斯一起騎馬出行感覺真好,即便這趟旅程只是到隔壁的封地而已。希爾凡閉上眼,面朝著冬日的陽光,微笑著。

菲力克斯的聲音:「你看起來像個傻瓜。」

希爾凡睜開眼,咧嘴笑了起來,「現在是冬至節,菲力克斯,」他用自己能想到的最諂媚的語氣說,「你的節慶精神跑哪裡去了?」

菲力克斯對他的節慶精神有話要說。噠噠的馬蹄聲踏在堅硬的積雪上,回蕩在馬場上空。

從王都到伏拉魯達力烏斯,沿著新公路——新鋪設的舊路騎行只需兩小時,很容易。他們還在鋪設通往戈迪耶的最後一條道路支線,希爾凡的父親對此有許多話要說,但在首都附近,一年到頭道路都是平整的。他們兩人都輕裝上陣——很難改掉這個習慣——而馬兒們則吃著路上的草。

希爾凡不停地喋喋不休,對他們周遭的事情不斷發表評論,講最新的八卦,他們得以逃脫的可笑宮廷慶典。他補充道,為了菲力克斯的利益,帝彌托利發現了王室管家對國王角色的期望。當他描述帝彌托利將要在聖奇霍爾節穿上的國王服裝、頭飾、所有種種時,菲力克斯哼了一聲。而當他們要行過菲爾帝亞河時,菲力克斯確實地笑了出來。希爾凡獎勵自己二十分。

對於一位相比世上任何東西,都更不想要公爵戒指的人來說,菲力克斯對待自己的責任是極其嚴肅的。這是他們從不談論的事情之一。

希爾凡知道有那麼一刻菲力克斯幾乎沒有接下它。那時,他正傾向把公爵戒指、土地和議會席次都交給他的叔叔魯道夫——羅德利古的弟弟,如果希爾凡覺得有神明在聆聽他說話,他會每天跪下來表示感謝,因為這一切並沒有發生。只要公爵戒指一離開他的手,菲力克斯就會離開芙朵拉,再也不回來,希爾凡不曉得自己是怎麼知道的,他就是知道。

他讓自己深吸一口氣,一想到這個,總是讓他的心跳不正常。

當然,菲力克斯注意到了,「你還累嗎?」

「不,只是在思考。」

菲力克斯眉頭緊鎖,「關於糧倉管理卷宗。」

希爾凡挑眉,「告訴你了,這很正點。」

菲力克斯說,「你工作得太賣力了。」

希爾凡差點從他的馬上摔下來。他模仿著用拳頭打耳朵的動作,「對不起,我想我的聽力一定出了問題,你剛才是不是說......」

「有意思。」菲力克斯的雙手交叉在胸前。即便他總是立刻否認自己具有相當的騎術能力,他仍然比大多數人好。「你差點錯過亞修的授職儀式。」

「但我最終還是趕上了,一旦清點完畢,事情就底定下來。」

「你也是這麼說新大橋的,在那之前是引水渠。在那之前——」

「菲力克斯,我開玩笑的,我沒有在想糧倉的卷宗。」

菲力克斯顯然不相信他,「那你在想什麼?」

你,希爾凡沒說出口,因為他沒有自殺傾向。菲力克斯看來非常願意繼續這個話題,當他們抬頭時,希爾凡說道,「嘿,看那裡。」

菲力克斯把那鐵鉆般目光從希爾凡身上移開,眺望著大地。它直接構成了一幅畫,一幅王室畫像館的古老大型風景畫——伏拉魯達力烏斯的冬天。森林在幾個世紀前就被砍伐了;從道路上可以清晰地看到,灌木籬牆縱橫交錯地穿過起伏的雪原,延伸到由富麗堂皇的灰色鋪石打造的伏拉魯達力烏斯莊園。

菲力克斯停了下來。希爾凡用手肘抵了抵他。這需要技巧,當騎在馬背上時,但他已練習過了。

「還不如趕緊結束這一切。」

圍牆環繞著莊園,但它不是個要塞城堡。和希爾凡長大的窮兇極惡地方相比,這裡簡直就是一座宏偉的宮殿。它很容易到達,這條路很寬,足夠四個人並排騎馬。大門敞開,當穿過拱門之後,他們就來到裡面了。

塞巴斯蒂安——菲力克斯的總管正在院子裡等著,菲力克斯一踏上地面,就深深地鞠了一躬,「我的主人。」

菲力克斯不喜歡這個稱呼,他的肩膀僵硬了,「塞巴斯蒂安。」過了漫長而尷尬的一秒後,他粗聲粗氣地說道。

「戈迪耶大人。」這個鞠躬和語氣顯得不那麼恭敬,不過,這挺公平。這傢伙可能還清楚地記得希爾凡虛度的青春歲月。

「很高興再次見到您,」希爾凡說,「希望我沒有在最後一刻出現,破壞了您的勤務工作。」

「一點也不。」塞巴斯蒂安說,意思是,是的,絕對打亂了他的計畫。希爾凡眨眨眼,太糟糕了。就這樣,塞巴斯蒂安把注意力轉回到了菲力克斯身上。「您安頓好行囊後,我可以請求您給我一個小時的時間,讓我在大人方便時再審閱一下這整個節慶的安排嗎?關於明天的晚宴,請願的日程,我們的慈善工作,當然,還有聖奇霍爾節——」

菲力克斯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是的,」最終,他說,「我會去你的辦公室。」

「我是否該去傳喚......」

「我們會照顧好馬的。」

「當然,」塞巴斯蒂安低聲說,「就像您的父親大人那樣。」然後退了下去。希爾凡冒險地瞥了菲力克斯一眼,菲力克斯大概感覺到了他的目光,一邊聳聳肩,一邊咕噥著:「我們走吧。」

他們領著馬穿過院子來到馬廄,希爾凡慢慢地環顧了一下四周。自從戰爭結束以來,他們經常待在首都;他最後一次來到伏拉魯達力烏斯是在兩年前,當時他主要關心的是城牆的厚度和軍需儲備品的狀況。

這比他小時候記憶中的要安靜,或許這只是他的想像。他以一種奇怪的三重視角看待一切,迎接冬至節的客人,還有一代戰略名家的主人,以及他度著假期的孩子。羅德利古沒有從他的辦公室裡起身,準備下樓大步走進院子裡歡迎希爾凡,這突然讓人感到費解。

在他身邊,菲力克斯語氣緊緊地說,「我知道。」

希爾凡抓住了這個機會。他用一隻手臂圍繞住菲力克斯的肩膀。在他放手以前,緊緊地擁抱了他。

這就像抱著一塊木板。不過,菲力克斯沒有抽身離開,希爾凡會接受這個的。

淑女被清洗、梳理過,然後交給伏拉魯達力烏斯的馬夫們安全的手,菲力克斯趕走了在他肩上盤旋著的管家,把希爾凡安置在他的客房裡。它看起來顯然像個新清理出來的房間:古老木材上的刮痕和劃痕,褪色的牆紙上佈著明顯的斑點,傢俱被拖走後再也沒有放回來的地板上的痕跡。氨水的消毒氣味讓希爾凡的眼睛想流淚。

再也沒有理由拖延了。菲力克斯聳了聳肩,向總管的辦公室走去。希爾凡則出去散散步。

這不是他的想像,確實更加寂靜了。伏拉魯達力烏斯在五年內折損了近四分之一的戰力。如果說平民的數量和戈迪耶差不多的話,那麼在法嘉斯的中心地帶,平民的人口數量可能更短少,而士兵的數量是最稀少最甚的。

不過,看來不一樣了,它會再復甦過來的。很高興能提醒自己這點。人們在大廳裡掛上花環,還未成年的大孩子們站在梯子上,成年人手持長杆,從下面喊著指揮方向。希爾凡在自己被強徵去幫忙前就退開了,雪白的冷杉氣息在他身後緩緩飄著。

入口大廳的大樓梯欄桿扶手上纏繞著更多的花環。他記得古廉牙齒上抿著一把刀,從樓梯扶手上俯衝下來,就像某種海盜一樣。這是他們所見過最酷的事情。古廉那時多大了,13歲?有趣的是,希爾凡怎麼就不能想起他年少時的面孔,在他的記憶裡,古廉是一位成年人,大膽、自信而沉著。

希爾凡不得不抖掉全身的顫抖,就像有什麼東西爬上了他的脊背。不過,伏拉魯達力烏斯的鬼魂比戈迪耶的要好得多。

「哎呀,哎呀,這是誰呢?」

希爾凡像老鼠在鷹的腳下一樣僵住了。慢慢地,他轉過身來,站在大廳的盡頭,雙手插在她的腰上,更勝於聖者賽羅司的全副陣仗的,是伏拉魯達力烏斯廚房的統治者。

「呃,嗨,瑪麗娜。」不是我幹的,他止住自己不脫口而出。

「希爾凡‧戈迪耶,又出現了。」

「菲力克斯,呃,他邀請我來度過隆冬假期。」

「是嗎?」

如果廚房主人想拎著耳朵把他攆出去,菲力克斯的好話就足以保護他了嗎?塞巴斯蒂安,他能搞定;瑪麗娜——他可不是傻瓜。

瑪麗娜說:「好吧,你可以通過這裡。」

在他懷疑的目光下,那令人生畏的皺眉消失了。她的手從腰上垂下,臉上掛滿了笑容。她伸出雙臂。

希爾凡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止住自己不瞠目結舌。他最後一次見到瑪麗娜時,瑪麗娜用她鋒利的舌頭狠狠地剝去他六英寸長的厚臉皮,並告訴他,下次再讓她在食品儲藏室抓到他和一個女孩在一起時,她會用馬鞭抽他。

毫無疑問他會做什麼。他緩慢地向前走去,她的雙臂緊緊地抱住他。

他的臉要被她的肩膀搗碎了。強烈的玫瑰花露香水味撲鼻而來,他會窒息而死。她及時地放開了他,用手指揪住他的臉,使勁地搖晃他的頭。他會失去一大塊肉。「你瘦得像根鐵棍,他們在那個王宮裡有好好讓你吃飯嗎?」

「我過得還不錯。」

她微微一笑,搖著頭,「你和那位年輕的公爵,這場戰爭讓你們改變了許多。」

突然間,話題沉重起來,希爾凡咽了咽,「我聽說了你丈夫的事,瑪麗娜,我很遺憾。」

她的眼睛閃著淚光,也許那只是希爾凡的想像。「謝謝你這麼說。」

「我應該早點來看望你的。」

「你不該這麼做,你還有很多事要做。如果你沒有的話,我們現在就不會在這裡說話了,不是嗎?」她又一次微笑起來,「直接去廚房拿盤子裝吃的,別磨磨蹭蹭的。」

他沒有去廚房,但他確實從食品儲藏室拿了幾個蘋果。不知怎麼的,他最後來到了圖書室。這並不是一個很大的房間——無論是伏拉魯達力烏斯還是戈迪耶,都不是以奉獻於學術而聞名的。牆上陳列滿了可能幾十年都沒人碰過的書籍。中間是一幅大肖像畫,寬如希爾凡的身高——伏拉魯達力烏斯家族,帝國曆1166年。

希爾凡在書架上隨意地翻動。這裡有一些關於法嘉斯早期歷史的好東西,初代國王和他們的英雄遺產。這並不是那麼符合希爾凡的書籍偏好——如果你能給他找到一本很好的社會政治史,他會讀一讀那本書——但英谷莉特可能會感興趣,儘管他有些懷疑。

他挑了一本自己的老愛書——《斯靈遊記》,坐在皮沙發上。在壁爐架上支著他的靴子,爐火透過鞋底傳遞溫暖他的雙腳。還有這些鬼魂,他知道。

* * *

塞巴斯蒂安把菲力克斯關在總管的辦公室裡整整四個小時。當他自由時,黑夜降臨了,希爾凡的肚子開始咕咕叫。魯道夫一家人和伏拉魯達力烏斯的小地主家族要到冬至時才會到達,所以菲力克斯告訴廚房給他的房間送來小份的晚餐——送到公爵的房間。

希爾凡無法描述他的感受,當他踏進這個房間時。羅德利古的——菲力克斯的書房很溫暖宜人,壁爐裡燃起了一團四節木柴的大火。牆上掛著厚重的刺繡掛毯,象徵性地柔和了冰冷的石牆,上面描繪著:神盾伏拉魯達力烏斯、盧古、潘恩和奇鋒,五色繽紛的長春藤和百花盛開風景,熊、山豬、狼、獅子、飛龍和飛馬。沒有聖者或女神。

地球儀、望遠鏡、地圖;一張櫻桃木製成的大桌子,精心製作,而因為經年累月使用而磨損得很厲害;兩把扶手椅,一張古典高雅的沙發,全部椅墊用深紅色織錦披覆著。壁爐前的地板上鋪著一塊厚重的帕邁拉地毯,這是定制的,銀色的伏拉魯達力烏斯紋章描繪刻畫在一片靛青色上。

菲力克斯的劍靠在桌邊,像一件多餘的事物般顯得格外突出。這個房間裡唯一不是羅德利古‧伏拉魯達力烏斯的東西。

希爾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有目的地移動著,坐在沙發上。它坐起來和它的外觀看起來一樣,總是那麼舒服。他沉入沙發裡,呻吟了一聲,閉上雙眼,沉浸在壁爐火焰的溫暖中,溫暖的火光輕舔著他的臉頰。

他能聽到菲力克斯緩慢移動的聲音。地毯上的腳步聲,織物的摩擦聲。壁爐火焰燃燒著的劈啪聲。當他再次睜開眼時,菲力克斯坐在扶手椅上,看著他。

希爾凡一隻手托著腦袋,「我打賭以我來做成的大理石像一定很好看。」

菲力克斯翻了翻白眼說:「你太荒謬可笑了。」

「但你喜歡。」菲力克斯發出輕蔑不屑的聲音,「塞巴斯蒂安把一切都搞定了嗎?」

「是的,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還要問我。」

希爾凡哼了一聲,「想聽聽你的意見又不犯法,菲力克斯。」

「這沒有用,我對此一無所知——」他簡短地擺擺手,一下子就把接下來一整周的勤務工作拋到九霄雲外,「關於節慶。」

希爾凡用手臂支撐著自己,「你真的擔心嗎?」

「不,塞巴斯蒂安知道該怎麼做,這才是重點,」菲力克斯深吸了一口氣,「他想要一個能夠——」他停了下來。

希爾凡相當肯定羅德利古‧伏拉魯達力烏斯沒有在親自監督冬至節慶的菜單,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他說,「這就是我們需要做的。當他告訴你計畫並要求你提供回饋時,只要重複他已經說過的話,但聽起來更果斷。人們喜歡聽你告訴他們去做一些他們已經決定好的事情。」

菲力克斯看起來很懷疑,「是嗎?」

「我發誓。你見過沃蘭男爵心情不好嗎?我每次都這麼做。當他在城市的水渠上發神經抓狂時——」

希爾凡的故事把他們引向了一個老掉牙的關於說服與妥協的論爭,此時,他們的談話被一大堆銀盤打斷了。當然,只是一頓小小的晚餐——只有鯡魚湯、幾片烤麋鹿肉、梅子醬、蘋果果凍、奶油南瓜和松露肉桂乳蛋糕,還有一條新烤好的硬麵包,以防吃不飽,再配上伏拉魯達力烏斯酒窖的醇厚紅酒。在過去的無數個星期裡,希爾凡一直在吃冰冷的外賣和冷掉的剩菜,他可能真的要感動地哭了。

菲力克斯似乎也有同感。幾分鐘內,死一般的寂靜,除了他們大口大口地咀嚼時,難以置信的怪異聲音外,什麼也沒有。在吃了兩份烤肉、南瓜和三份乳蛋糕——看來菲力克斯不像是會吃這個——之後,希爾凡終於有了放下叉子深呼吸的餘地。這聽起來像是一聲長嘆。菲力克斯只是點了點頭,還在往嘴裡塞食物,花栗鼠般的臉頰鼓鼓的。

「聖人吶,」希爾凡說。「我得回家雇一位真正的廚師,我是說在菲爾帝亞。你知道有誰在找工作嗎?」

「不知道。」這聽起來更像是唔吃套。菲力克斯又嚼了幾下,然後吞下食物,「我只從商鋪裡買食物。」

「我也一樣,這就是為什麼我在想自己應該雇一個人。」希爾凡停頓了一下,然後說,「我早些時候見過瑪麗娜。」

咀嚼聲慢了下來,「哦。」

「她還好嗎?」

菲力克斯看著他的盤子,「我想她可能——我問過她是否願意搬到王城的官邸去,在菲爾帝亞。她不肯離開這裡。」

希爾凡輕描淡寫地說:「我不打算在你的眼皮底下雇用她了。」

「她的侄女來首都了,在管家的辦公處所工作。」

「很好,這樣很好。」

菲力克斯說,「你可以問問那些助理廚師。」

希爾凡哼了一聲,「不了,謝謝,我還想活命。但如果瑪麗娜知道你在外面的商鋪吃東西——」

「你不敢說的。」

「你可以拭目以待。」

他們懶洋洋地拌著嘴,為了這個來來回回地發表了許多荒謬的聲明。希爾凡沒有意識到時間的流逝,直到他們被轟隆隆的伏拉魯達力烏斯鐘聲給淹沒。這是老教堂裡最大的一座鐘,意味著可以傳達訊息到數英里外的農場和村莊。出生,死亡,火災,洪水,伏擊,圍攻,緊急情況。但不是今晚。

一,二,十,十一,十二聲,午夜的鐘聲響起。在達斯卡的某個地方,梅爾賽德司正沉浸在自己的守夜中,不管是否有禮拜堂或其他人一起祈禱。這個想法使希爾凡微笑了。

「怎麼了?」菲力克斯說。

「想起了梅爾賽德司。」

菲力克斯皺起了眉頭。他們已進行過了一次痛苦的談話,在梅爾賽德司宣佈她打算和杜篤一起去達斯卡之後,菲力克斯試著用最不自然和最不舒服的笨拙方式表達對希爾凡傷心欲碎的同情,而希爾凡認為他是...... 算了,希爾凡的想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後希爾凡哭出了真正的笑淚,而菲力克斯朝他頭上扔了一隻靴子。

希爾凡的嘴角抽動了一下,菲力克斯警告地說:「別開始。」

希爾凡沒有,因為他溫暖、飽足、舒適,不想再躲避另一隻靴子。且即便他嘗試了,他可能也躲不了。相對地,他說,「我們錯過了帝彌托利的生日。」

「我們什麼時候開始慶祝生日了?」

希爾凡嘖嘖地說,「令人震驚,菲力克斯,你在說的是你的君主統治者,請放尊重一點。」

菲力克斯擺出一付誇張嫌惡的臉。希爾凡不能不笑出來,而笑容把嫌惡的臉攪成了一副自鳴得意。菲力克斯說:「你還記得當我們試著在守夜時慶生,在—」

「雪做的城堡裡!英谷莉特和帝彌托利睡著了,而蠟燭—」

「融化了雪,任何人都可以告訴他們這是會發生的。」

「左邊的扶牆壓在帝彌托利身上,你以為他死了。」他現在笑了,「是的,是的,我記得。」

「我沒有認為他已經死了。」

「我敢肯定你有,你把我的斗篷哭得到處都是,連我的連指手套也凍僵了——哎喲!」菲力克斯的靴子還停留在希爾凡的小腿上,「好吧,好吧,沒有人認為有其他人死了,也絕對沒有人為此哭泣。」

「看來你還有學習能力。」菲力克斯收起腳,倒坐回椅子上,「誰知道他們稱之為慶典的東西到底有多荒謬。」

「英谷莉特在那兒。如果情況變糟,她會讓他們別再來煩他。」

沉默下來,他們倆都在回憶往年,往年的冬天。

希爾凡說:「這一天還沒結束呢,我們乾杯吧。」

他倒出最後一杯酒,每杯的量不超過一英寸,然後舉起酒杯。

「敬——」他應該說陛下,或者國王。希爾凡說,「敬我們的朋友,帝彌托利。」

菲力克斯的臉上掠過一個微笑,細小而又稍縱即逝,可能只是希爾凡的想像。他說,「敬帝彌托利。」

當希爾凡離開後,最後一滴酒似乎還停留在他的舌尖上,像是一種對過去的無形祭奠。

* * *

這個房間可能陳舊且維護得不夠好,但羽毛床被卻不是。希爾凡沉睡得像個嬰兒,只有當一絲清晨的曙光從窗簾的縫隙中鑽進來,恰好擊中他的眼睛時,他才醒過來。他翻了個身,試著繼續睡覺,但已經太遲了。太多在日出前起床的早晨荼毒他太深了,他完全醒了。

他迅速在冰冷的房間裡穿好衣服,而後下樓。大廳和廚房裡都沒有菲力克斯的影子。瑪麗娜說她沒見過他。希爾凡拿起一瓶熱茶和一片剛從烤箱裡出爐的厚片麵包,淋上奶油和蜂蜜,然後開始尋找人。不在訓練場,儘管積雪被踏過磨平,顯示最近有人使用過。不在馬廄裡。

他在城垛上發現菲力克斯,他站在上面俯瞰著大路。菲力克斯朝他瞥了一眼,當他踏著臺階走上城牆,腳下踩著積雪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然後,又將視線轉回到了地平線上。

從這裡,你甚至看不到乾牆需要修補的縫隙。現在田地已經被犁過兩遍了,雪平整地鋪在上面,像一條羊毛毯子。

希爾凡的呼吸在寒冷空氣中形成一片白霧。他把麵包從中間撕成兩半,把沒那麼多蜂蜜的那一半遞給了菲力克斯,菲力克斯做了個厭惡的表情,但還是接過去了。他們一起看著太陽從地平線上緩緩升起,把雪原上紫灰色的影子化成晨曦的玫瑰紅,把灌木籬墻染成一片金色。

慢慢地,菲力克斯深呼出了一口氣。希爾凡問,「他們預計什麼時候到呢?」

「中午過後,看情況。」一邊的肩膀抽動著,像是他用聳肩來甩去一個觸碰。「我希望我們能跳過這整個節慶。」

「我可不,」希爾凡馬上說,「會有一隻全豬,我都不記得上次吃這種東西是什麼時候了。」

「它應該簡樸些的。」菲力克斯咕噥道。

希爾凡哼了一聲,「你知道瑪麗娜的吧?」

菲力克斯無法否認這一點。希爾凡把一隻手肘搭在他的肩膀上,存心惹惱他似地,「別擔心,不知不覺間,一切就會結束的。」

他們整個上午都在莊園裡閒晃。下面的院子裡,交通堵塞:整個上午送貨的人絡繹不絕,運貨的馬車與來自鄰近領主們的信使糾纏在一起,這些信使送來了冬至節的祝福賀禮。希爾凡睜大了眼睛,以防萬一,但他沒有看到戈迪耶的盾形紋章。

由於沒別的事情可做,希爾凡和菲力克斯都投入到這項工作中。一車當地釀造的蘋果酒大約在中午到達,他們正在幫忙卸下酒桶,突然從牆上傳來一聲呼喊。希爾凡的頭猛地一抬。嗒嗒地馬蹄聲,一名騎著黑馬的騎士進了大門,旁邊是一輛深藍色的雪橇車,並排擠著三個人。騎士下了馬。

「菲力克斯!」他叫道,把圍巾從臉上解開。菲力克斯已挺直了身子,肩膀垂下。「冬至節快樂!」

菲力克斯舉起一隻笨拙的手,來到半途,好像等他想通時,已經太遲了,「你好,叔叔。」

魯道夫‧伏拉魯達力烏斯並不感到尷尬。他大步邁向菲力克斯,緊緊地抱住他,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背。希爾凡敢發誓,菲力克斯的腳趾瞬間被抬離開了地面。

在戰爭期間,希爾凡見過許多次魯道夫。是個可靠的傢伙,經驗老練,有相當好的幽默感——對於一名伏拉魯達力烏斯來說不太尋常。在戰爭的第四年,希爾凡的騎兵連隊在他的指揮下在南方前線待了六個月,而菲力克斯則擅離職守。他們最後一次見面是在加冕禮上。

「叔叔。」菲力克斯說,聲音裡流露出一絲最小的侄子氣息。

「對不起,」魯道夫說,他的眼裡閃著光芒,「公爵殿下。」

那只黑手套使他顯得英俊時髦。你永遠不會知道有兩個手指是塞入填料的。當時白袍法師盡了最大努力來修復損傷,但他無法憑空變出整根手指。魯道夫咬著嘴唇,讓法師給殘餘的部分燒灼止血,然後徑直回到戰事最激烈的地方。畢竟,對於一個伏拉魯達力烏斯家族成員來說,這並不少見。

「希爾凡,見到你真好。」魯道夫抓住他的手臂,輕輕地搖了搖。他敏銳的目光迅速掃了一眼希爾凡,「在菲爾帝亞一切順利嗎?」

「沒什麼好抱怨的。一日三餐,熱水澡,真正的床,其他一切都是額外的恩賜。」魯道夫笑了,希爾凡知道他會笑,「謝謝你讓我打擾你們的家族聚會。」

「你是菲力克斯的客人。」魯道夫說,與此同時,菲力克斯惱怒地說,「我邀請了你,你不是在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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