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水君……我喜欢志水君……”

她呢喃着那个美妙动听的名字。他的名字代表着爱，也代表着创伤与疼痛。多年以来，就连别人无意中提起，她都必须装作若无其事，拼命压抑内心的痛苦，现在总算可以放肆大胆地说出来了。虽然感觉很对不起月森，但这种强烈的依恋是她之前未曾感受过的。分别不过几个小时，她就很想念他，一遍一遍读着他发来的邮件。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给她发邮件——他说，他爱她，她想象着他输入这几个字时的表情和心情。她哼唱着那首咏叹调，一边翻找高中时的乐谱——总算被她给找到了。

“Voi che sapete che cosa e amor, Donne, vedete sio iho nel cor…”

金泽应该会唱这首歌。香穗子认识的人之中，只有他精通意大利语。可是她从未听到过金泽唱歌，他早就不在人前唱歌了——她跟着耳机里的歌声唱了两句，她的意大利语不好，实在跟不上，就放弃了。手机传来新邮件的提示音，她扑向手机——结果是天羽的邮件。

“我刚到家，今天累死了～小笙几乎哭了一天，也不肯吃东西，我又不能丢下她不管，肚子都饿扁了～失恋的人又不是我，我还想吃饭啊～送完她去快餐店吃了大份的汉堡薯条和可乐才活过来。讲真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总不能为了哄她骂小香穗吧？不过总算是结束了，到最后小笙大概也想通了，应该不会再闹了……真愁人，从她昨晚收到分手邮件这事其实就已经结束了，我是觉得小笙再怎么不甘心也没用，志水君自己不愿意，她揪着不放也没什么意思……而且以那个志水君的个性，根本就不可能逼他就范好吧～再说了，今天两个人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就算小香穗愿意让，他们俩以后还怎么处，见面尴不尴尬啊……不提了不提了，总之不干我事，明天晚上我们俩一起吃个饭如何？不许带男人，我要拷问你事情经过hiahiahia～做好思想准备～”

香穗子笑了，回了个OK知道了，时间地点让天羽定。每次她回国，至少有一天会安排和女生朋友们聚会。她不会单独见冬海，也不特意躲避，不过和天羽的二人约会总是少不了的。她们很多地方都不一样，性格不同，喜好不同，但总能找到共同话题——她喜欢天羽，虽然不乏没神经让她伤心难过的时候，可是她知道天羽没有恶意——作为朋友，没有恶意就足够了。

回了邮件她又开始发呆。以前不会如此。一天看不到月森，她也会安然地做自己的事。他总会来联络，而且月森能有什么事——说是彼此放心，也确实是放心的。月森不会做让人担心的事，他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天塌下来也不会有事——可是志水不一样，只要看不见他，她就无谓地各种担心，想他在做什么，有没有和其他人联系，联系的话说了什么。也不是不相信，就是忍不住会想，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要切切实实看到触碰到，或者至少听到他的声音才能安心。她忍受着这种煎熬，一边听音乐，一边用指尖触摸着花瓶，仿佛那个花瓶和他之间存在某种联系——因为花瓶里的花是他送的，看着花她心里就会好受点。她想他一定不知道，一定不是想到这一层才买的花。月森从来没有给她买过花，就连情人节和她生日的时候也没有——买那种华而不实的东西还不如去吃饭，他总是那么说。她也从来没提过她想要收到花。她喜欢花，尤其是喜欢的人送的花。

“香穗子～该洗澡了～”

母亲在外面叫。香穗子答应着，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手机，拿着换洗衣服去浴室。带着手机去浴室太奇怪了，万一被母亲看到，又要笑话她太喜欢人家——事实如此，但依然不想被说。她洗了头发，又洗净身体，在浴缸里舒展四肢。在维也纳的公寓里也是只有淋浴，月森家虽然有浴缸，还可以选择喜欢的浴盐，但毕竟是别人家，只有回到自己家里才能舒舒服服地泡澡——这就是日本的好处，姜和柚子的香味疗愈身心。她在脸上敷上面膜，淡淡的玫瑰味让她又想起房间里的花——那种甜香味让她联想起淑女不应该去想的东西。

“H。”

她以前从不会想。就算是几个月不和月森见面，也没有特别想做某些事的欲望。她只是不反感，不拒绝，仅此而已。甚至有时候心里觉得麻烦，因为要吃药，要去买药——不会像这样，就算是有些过度，身体某些部位发麻发痛也还是想。她用手指轻轻触摸，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确认。其实也还好，休息一天应该就好了——毕竟是年轻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就连乳房上的咬痕也淡得几乎看不到了。她想到那时他说的话，不禁苦笑起来：如果真的想留下点什么，至少要咬出血，像这样舍不得用力怎么行。但是志水的话肯定不会那样做，他温柔得过分，小心翼翼的，把她当成一件易碎品——咬破她的嘴、几乎要把她晃晕过去的情况，也就只有那一次。她想起他说要温柔地对她，即使他们躺在地板上，他也用身体给她当垫子。她的心里都是温柔的感情，恨不得马上见面扑到他怀里去——月森的事也好，冬海的事也好，已经消失得一点影子也没有了。

洗完澡回到房间，香穗子一边护肤，一边盯着手机。可是没有新邮件也没有电话，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联系。她想自己还是太闲了，志水在专注作曲的时候肯定不会想到她，她也不应该打扰。她拿了一本推理小说，可是完全看不进去，连角色名字都记不住。她去刷了牙，回来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她抱着他的衣服发呆——她还没舍得放进洗衣篮里。他说不着急还，所以她不急着洗，就是为了这种时候。哪怕在一个房间里各做各的事情都还好，这样看不到听不到摸不到的状态，等她回维也纳之后就会变成日常。她想起了月森说她不冷静的话。

“我有时兴奋，有时消沉，我心中充满火样热情，一瞬间又感到寒冷如冰。幸福在远方向我召唤，转眼间它又无踪无影；不知道为什么终日叹息，一天天一夜夜不得安宁；不知道为什么胆战心惊，我却情愿受此苦刑。”

她一遍又一遍地听。关了灯上床，抱着那一身衣服缩在被子里，仍然在听。她说过外面的衣服不能上床——可是她舍不得，总想抱个什么，床上又没有大的毛绒玩具或者靠垫。就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屏幕总算亮起来了。

“如果还没睡可以打电话给你吗？我很想香穗。不行也没关系，只是告诉你我很想你，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你。”

她拨通电话，只一声就接起来了。

“还没睡？这么晚了，真抱歉……”

“没……我等着……”

她闭着眼睛，把手机往耳边贴了贴。

“工作，怎么样了？”

“啊，托香穗的福进展顺利，过一会应该就可以睡了。想睡的话不用等着我，我经常是……不知不觉就到天亮了……”

“可是，我不要自己睡……一个人的话……很寂寞……”

“啊……嗯，对不起。我早一点联系就好了……其实没关系的，香穗想找我的话，随时可以打电话过来。只是我这边可能不怎么说话，只能在电话里陪着……”

“不要……万一我睡着了，手机没电了……会联络不上……”

就像对恋人撒娇一样，她轻轻地蹭着手机屏幕，声音也低下去。

“我不想让志水君担心我……想联络的时候，如果联络不上，你会担心吧……会觉得寂寞吗？我不想让你寂寞……如果一定要有人寂寞，我一个人寂寞就好……要是影响你工作，就不好了……”

“香穗……”

他没有再说下去。电话那边传来近似呻吟的喘息，以及像是贴着耳朵亲吻的声音。

“不要……这样……好奇怪……等一下，等一下嘛……”

香穗子的声音娇滴滴软绵绵的，拖着长长的尾音——她从来没对谁这样说过话，而且虽然她的眼睛已经困得睁不开了，好像随时都会睡过去，身体却兀自火一般地燃烧——这种又痛苦又舒服的感觉，她之前也从未体验过。她把自己缩成一团，调动全部意志力抵抗耳畔甜美的诱惑，直到意识稍稍清醒了一点，才又开口：

“我已经和父母说过我们的事了……爸爸说平时晚上或周末都可以，不过需要提前确认时间，突然袭击不行。”

“好的，我知道了。等我手上的事情做完就去拜访，眼下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我会去的，给我几天时间。”

“嗯……妈妈也同意我去你那儿了，以后不用瞒着……如果不添麻烦的话……”

“怎么会麻烦，我随时欢迎。什么时候想来都可以，要不是今天太晚了，我现在就想接你过来。”

“那，明天，睡醒了以后……”

她说不下去了。电话那边一直在吻她，就在耳边，酥酥痒痒的。她一直听着那样的声音，就连睡裤外面的布料都湿透了。她扭动身体，挣扎着想躲避，却只是徒劳——她又舍不得不听电话。

“不要……啊……不要再……”

好奇怪的感觉。又不是真的被他拥抱，耳朵听到亲吻和喘息的声音，身体自然而然就产生了反应——甚至比实际被他抱着的时候感觉更强。只有声音，只不过是声音，所有的感觉记忆就都被调动起来了。她不由自主就会想他在她的身体里，两个人合为一体的那种感觉。全身都在发烧，热得好像要出汗了。

“不要……快……停下……”

“好可爱……这么可爱怎么舍得停下……香穗在电话里听着我的声音也这么有感觉吗？就这么喜欢我吗？”

“嗯……喜欢……最喜欢了……”

电话那边轻轻地笑了，然后传来了更清晰更有情欲意味的亲吻声。

“那就让香穗好好地听……好好地记住……不要再离开我……”

“啊……嗯……不要……会听到的……不要……”

“真的要停？”

“嗯……哈啊……啊……停下……”

“那，香穗叫我的名字。”

她拼命摇头。她已经忘了这是电话，对方看不见。她只觉得自己被剥光了衣服，志水伏在她身上吻她，从头吻到脚——然后又逐渐往上。他一直很有耐心，自从被充分满足过又逐渐熟练了以后就更加的——

“……看来香穗还是更希望这样呢。那就这样吻你到天亮好了，或者到我满意为止——你送我的吻，我不给回报怎么行？”

“不……我不要……我挂电话了……”

“真的吗？如果香穗不理我的话，那就明天早上到你的床上吻你好了……不可能让你逃过去。香穗身体的每一寸，我都不会放过的。”

“工作……不是还没完吗……”

“……还能想这个说明精神很好嘛，这样我就放心了。夜还很长，有的是两人独处的时间……”

完全无法停止想象。就在她的床上，他在她身上做了那么令人羞耻的事——谁能想到如同纯洁的天使般的少年像修道士一样过了五年多，结果会变成这样。她想到他的嘴唇和舌头，想到他紧紧拥抱她的手臂，终于在精神上的刺激到达极致的时候吐出了那个名字。

“桂一……桂一……不要再……使坏了……我，我已经……”

“……谢谢。被喜欢的人叫了名字，很幸福的。”

轻轻的一吻之后，奇怪的声音停了下来。过于安静，以至于香穗子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她的胸脯剧烈起伏着，因为害羞过度整个人都钻到被子里，连头都盖住了。很久很久，电话那边才传来了恋人温柔的低语。

“香穗，我爱你。”

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缺氧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紧紧地裹着被子，连什么时候挂断的电话、是谁挂断的电话也不知道。她的脸颊发烧，心脏也跳得很快，躺在黑暗里深呼吸，过了仿佛一个世纪的时间才缓过来。志水进攻的时候她根本招架不住，尤其是在万籁俱寂的黑夜，所有的感官都变得敏锐——他过于坦率，还是少年的时候，就总说些让她害羞的话，可是没有联系的时候她又很想念他。她想起他说不要吃药，吃药对身体不好，想起他说他们结婚，他会来接她，恍惚间似乎被水波一样荡漾着的温柔的爱情包围着，意识逐渐沉下去——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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